祁煜摇头:“是你。”他又问,“结婚真那么重要?”
“你信不信,你要是不成家,不生个孙子给你老爹,他能一直伸只手在公司?”
“也许。”祁煜意识到了,在他父亲的眼里成家立业,立业在后。他有时候很想跟祁震山大吵一架,但是这是他的选择不是吗?
如果一早就想脱离他的掌控,就不应该接受这个公司。但是要没有祁震山,短短这几年仅凭他自己的努力怕也做不到现在的程度。
他失笑:“需要结就结呗,也不是什么大事。难道你还真指望婚姻为爱情买单,等待你的命中天女。”
“有何不可。”钱凯虽是开欢场的,但他人不浑浊,某些方面的想法跟祁煜还是有冲突的。
祁煜闷了一口酒:“想挺美,你还是祈祷你未来老婆少挨别人几炮吧!”
“你损不损呀!”
“听不得实话?”
“滚。”
祁煜笑:“不过我看好你,不过说的也是,你们这开酒吧的就是比我这卖鲜品的吃香。妈的,都做生意赚钱的,怎么还给人分三六九等。”
钱凯切一声:“你今天说话有够酸的,”他顿了下,忽而说:“钱雅对你可能有歪心思,你跟她说话的时候注意别招她。”
祁煜嗤笑:“你的志向什么时候变成了太平洋警察,”他心里有股报复李秋的快感,“开玩笑的,我可真没给她什么信号,但她要真对我有心思,我也控制不了。”
“所以你以后跟她说话注意着点。”
“都过了二十五的大姑娘了,自己的感情还需要别人帮她调节吗?这事无非一厢情愿或是两相情愿,行就上不行就换人,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感情又不是吃西瓜吐籽。没那么容易的。”
“是吗?”祁煜半躺在卡座的沙发椅上,头顶的水晶灯没开,墙边的壁灯上散发出一点微弱的光,他实在闷得厉害,问钱凯:“明天有空没,陪我去见见老戴。”
“戴正明?”
“嗯。”
“你饶了我吧,那哥们虎头虎脑要披个袄跟那从长白山跑出来的熊似的,我不见。”
“他约我去泰曼会所我担心出什么幺蛾子,你知道他那人不正经。”
钱凯为难:“我要是失身了怎么办?”
“明天下午三点半准时出发,今晚我不回了,你这凑活一晚得了。”祁煜抽过来几个抱枕扔成一排躺了上去。
钱凯哀鸣:“你不要脸。你不是说跟秋秋吵架了,你这玩命的搞生意,你说你搞一样就行了,现在还要搞批发市场。服了你了, 你就不怕你两真冷下去了。”
嗨吧营业到两点,现在凌晨三点半。沉重的夜,沉重的空气,还有沉重的布景。
祁煜静默了半天,悠悠道:“她离不开我。”
钱凯无语白眼,“太自负是要跌跟头的。”
祁煜没有理会钱凯的警告,又默了半天,吐了口酒气。
“我也离不开她。”
.
李秋回家看见王南方留在桌上的鸡汤,早上两人之间争吵的火气已经没了。
她喝了汤刷了碗,回卧室了。
杨屿霖提供的信息给了她一个思路,不管什么理想不理想,她心里明白自由不是空口号,自由的先决条件是独立的物质基础。她必须有钱,她不知道更有钱的人会面临什么难题,但是现在她面临的很多难题确实可以用钱解决。
她和姚佳慧的小饭桌当初注册的时候为了方便,本身就是有限公司性质的,不是个体。现在一看这事倒有先见性。
李秋想到王南方可能还在置气莫名点开她朋友圈看了看。
微商广告和中年妇女朋友圈里的土味照片以及“奇怪”的人生感悟,是她曾经最讨厌的朋友圈内容。
王南方朋友圈的背景墙是一家三口在李秋小时候去北京天安门广场照的一张老照片,显然她是用手机拍下来。
照片里的王南方和李国平都年轻,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土气。她身上穿着件红色的小格子外套,头发好像王南方按着锅盖沿剪得一般。
又好笑,又好哭。
她往下翻了翻,跃然纸上的是王南方的寂寞和对与女儿越来越疏远的茫然无措。
李秋突觉自己很坏。
又觉可怜,可能一辈子都要被这亲情所累,“绑架”。
她还是起身出去,敲开了王南方卧室的门。
她侧躺在床上回过头看了眼李秋,眼眶有点红,好像哭过,她最怕别人跟她来软的。
李秋叹气:“早上我说话语气不好,我很抱歉。”
王南方没说话,身子动了动。
李秋过去,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我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
“气死我的话就不用说了。”她还是背对着李秋。
“谁气谁啊?”她意识到又开始拌嘴,稍稍控制了下情绪,“你也别说气话了。我舍不得让你伤心的,我想你也是。”
王南方转过身子,看了她一眼。
“乌鸡汤喝了没?”
“嗯,碗也刷了。”
空气静默了几秒钟。
李秋真心诚意道:“对不起。”
“哦呦,你得了。闹这出又是为什么?”
“我说真的,”李秋看了眼窗外,夜渐深,“我以前太傻也太自私。没考虑过爸爸过世这么多年,后来我又远走高飞,留你一个人在这的难过。”
王南方眼角蓄了颗泪:“你平白说这些干什么?”
“我想跟你好好商量下,但前提是你不要再提结婚的话题,老实说我真没做好结婚的准备,就这样仓促走进婚姻,纯粹是赌徒心理。”李秋眼尾垂下来,不确定这次谈话能否顺利。
她其实有点害怕王南方会暴跳,如果是那样浪费的勇气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才能被捡起来。
但是王南方闭眼思忖了几秒,再次睁眼说:“我也该向你道歉。”
第29章 大梦方醒
李秋鼻头泛酸:“虽然有时候也抱怨你的唠叨和那些施加给我的压力,但你还是不要跟我说这个,我会很难受。”
王南方叹气:“我们真的有好几年没有这么坐着说说话了,你走了家里空荡荡的,只过年热闹几天。每次你刚走了的几晚我都要失眠。”
看来不光是她报喜不报忧,独自生活在纪城的王南方也一样。
她们都在用一种自私的方式表达爱意。
“我在考虑要不要接你去西川或者我回来。”李秋坦白自己刚才躺在床上的所思所想。
“你疯了?”王南方猛坐起来,“那你和祁煜怎么办?”
“那你呢?”
“我该吃吃该睡睡,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但愿。”李秋目光看向窗外,“我们并不好,我也不知道这个瓶颈期我和他能不能渡过。我该为我自己,也为你想想了。”
王南方痛心:“你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折腾?”
“又来,”其实二十八岁,是很恐惧三十岁的,她也不例外,“难道我做了人家的媳妇,再生个崽。逢年过节带着他们上门看看你,你想要这样吗?”
“对。”
“ok,”李秋摆手,“我们说了不谈结婚的事。”但是她知道她这个年纪是婚姻冲刺的阶段,过了就是剩下了。
王南方捶胸:“我和你爸爸不管哪个方面都没有亏待你,你一向也就嘴上厉害些,从没有这么忤逆过,我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样,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很没劲,有点无力。”像被软禁了。
王南方顿了下:“那你现在怎么打算?”
“佳慧要去厦门了,我想西川的摊子就放下。回来闯一闯。”
“闯一闯,”王南方恨恨,“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那苦头你能吃得了。”
“你怎知我吃不了。”
王南方无奈:“我就是不想你吃苦,才叫你不要作践你们两的感情。”
李秋预感这场谈话温情不了,但她还是尽量控制自己愈发暴躁的情绪:“首先,爸爸和你生活的年代跟我生活的年代不一样,我看着吃穿不愁,但也有自己难过的地方,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面临的困境。再者,你和爸爸都是好人,愿意为彼此付出,我私以为我做不到那些。”
王南方等她说完,深深呼一口气:“你不喜欢我长篇大论,那你现在做什么。书读多了,世面见多了开始胡思乱想?”
“你要还始终觉得我是吃饱了没事干胡思乱想,我们就没什么好说。多说也是浪费口舌。”李秋眉头紧蹙,意识到她轻看了很多东西。
窗外的泡桐树在风中摇曳,粗黑的枝干隐匿在夜里,白紫色的泡桐花已经零落,只剩下枝干上的阔叶。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王南方在两人都沉默的时候,忽然冷不丁问了句。
李秋脑仁疼:“我能不能不回答。”
“来医院看我的那个?”
“为什么连你都觉得我就只是个耽于情爱的人,难道除了爱男人,为男人争风吃醋,我的生命就没有其他维度了吗?”她站起来,咬唇长出一口气,“我今晚来找你的目的不是说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希望商量一下我和你,我们母女以后的路。”
李秋大概低估了王南方的顽固,她说:“你过好你自己就行了,我不是你逃避的借口。我不想五十多岁了,还要被别人指着后背说女儿嫁不出去没人要。”
“你就说我结了又离了,他们又能怎样?”
她彻底无语,最终这场谈话还是以李秋的落败结束。
但是王南方身上的表现出的固执,更让李秋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回到卧室,她看着头顶的白炽灯沉思的时候,吕欢的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吕欢是坚强的人,她大半夜的求救让李秋脑子一瞬嗡嗡的。
她赶紧穿了件衣服往中心医院走。纪城的夜晚像是裹着黑袍跳舞的人,沉闷又躁动。医院的白冷光晃眼,李秋觉得自己一辈子不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无端让人难受。
吕欢刚在电话里抽泣,话也没说清楚。她只听见在儿科,扫了码,又被门口的保安勒令带了口罩才进去。
一波三折,等到了四楼的儿科,已是夜里十点五十八分。刚出了电梯,她就听见楼梯口有争吵的声音。
是吕欢,她哑着嗓子:“你是想让我孩子死是吗?”
“那也是我的孩子。”
“呵,”吕欢的声音有点委屈后的绝望,“钱呢?我想你一个大男人在外面没有钱丢面子从没要求过你上交工资,我自己每个月可怜巴巴手心朝上找你要钱。现在你倒好,就两万块钱的奖金,全给你哥。”
“他有急用。”
吕欢压到最底的情绪瞬间反弹,歇斯底里:“那不是你哥,是你先人,是生你养你的爹妈。”
啪—
李秋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她原本沉默的脚步快步上前。走到门边又止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平息了一口气,没有听见里面再有任何声音。
掏出手机拨了吕欢的电话。
接通,李秋着急地语气问她:“我刚出了电梯,你在哪里?”
吕欢的声音藏着哭腔:“等我一下,马上出来。”
李秋想她应该在收拾泪花的脸颊和受伤的情绪。
过了半分钟,吕欢从带有安全通道指示标的门边出来。
左半边脸颊有点红,她伸手掩了掩。
李秋心痒手痒,但是吕欢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可能并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暴露最狼狈的那面。
她只问:“孩子怎么样?”
“秋,我难受。”吕欢往前走了两步,靠在李秋左肩,刚抑制住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了出来。
医院的冰冷楼道灼热起来,李秋心里燃起一股气性。
她安慰吕欢:“好了,大宝怎么了?”
“过敏性休克,好不容易血压回升过来了。现在在里面输液。”她眼泪还在流。
李秋说:“我陪着你。缴费了没,我去。”她看见吕欢另一只手里攥着缴费单。
张程远从刚才吕欢出来的地方走过来,眉头紧锁,看见李秋先是心虚别开眼,又转变成愧疚。
他说:“单子给我,我去缴。”
李秋轻握着吕欢的肩膀,狠狠瞪他一眼,话却是对吕欢说的:“你想我去还是他去?”
“我们两一起去吧!”
吕欢头也没回,和李秋一起重又进了电梯。她已经收起了刚才的狼狈,脸上除了红痕和眼睫上的一点泪迹又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她。
每每看着吕欢,李秋总能想起小时候在麦田里见过的,前面布兜里揣着孩子,后面一个背篓装猪草的妇人。
她不歌颂那样的艰辛,但由衷为她们的坚韧慨叹。
吕欢在缴费窗口略有点尴尬地问了句:“能不能刷信用卡?”
李秋拉住她手:“多少?先从我这儿拿。”
“你不用这样。”
李秋摇摇头:“我打车过来的,你要我白跑一趟。”
最后,还是李秋付了治疗费。
入夜,医院的大堂冰冷空寂。她们找了个冷灰色的椅子坐下,吕欢紧绷的身体才慢慢塌陷下来。
她自嘲一笑:“阿秋,不是所有的人结婚了都这样,你不要因为看见我这样就害怕婚姻。”
李秋斜过头看她:“这不重要。”
吕欢低下身子,捂脸:“我真的不是个合格的妈妈,到现在连大宝对乳胶过敏都不知道。”
“没事,医生给他做了过敏源测试,你以后就知道了。”她想说你不是神,只是他妈。但她又觉对一个正在伤心头上的人说这话不合适。
从医院大厅看去,外面一片漆黑,偶有几点亮光。
李秋回想她们这一路走过的种种,忽又想起了方雨竹,她够理性,够努力也够幸运,那她是否也会像她和吕欢一样,生出很多无能为力,又不想跌进这个巨大生活旋涡的感受。
她甩甩脑袋里那些混乱的想法,坦白说:“欢欢,我想回纪城来开托管班。”
吕欢揉了揉发胀的上眼皮,“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我妈也问了这个问题,她说我是为了杨屿霖才要从西川回来纪城。”
吕欢看着她,似乎也在探究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李秋靠在椅背上,视线盯着挂号窗口前的电子屏出神:“他是挺好的,有时候温柔的想让人沦陷。但他在我这儿已经有了软弱妥协的前科,失去过信任的人要再获得信任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嘴角上扬了一下:“所以,即使他可以算是我想回纪城的其中一个诱因,但也仅仅只是起到了很少的一点点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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