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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不由地生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护士站那边也说没注意到人，他们平时都很忙，尤其是上午，五六分钟的真空状态时有发生，没注意到确实情有可原。
顾铮来不及换衣服，就去了医院值班室。
监控里，九点五十七分的时候，沐橙确实出了办公室，那会儿护士站是空的。
她在电梯前等了一会儿，可里面人太多，她没能进去，而是转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很快，从一楼出了大厅。
顾铮看到她去了特殊护理病区，那里明轩曾经住过的病房。
这一待就是半个多小时。
十分钟前，她从病房出来，转入安全通道，之后就再没有了踪影。
那栋大楼的底层是装了监控的，但沐橙并未从里面出来。
顾铮倏地想到一个地方，眸光顿时一惊。
沐橙到了顶楼。
她今天来的凑巧，天台的门刚巧开着，平时都是锁着的。负责检查的人今天刚好有事耽误了，晚了半个小时。
这会儿正好让她钻了空子。
沐橙脚步轻，当门再次被锁上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天台上悄悄潜进了个人。
天台的风很大，除了最开始被吹刮的晃了晃，沐橙没什么感觉。
顶层上面还有座高台，用来架水箱的，有扶梯能走上去。
沐橙趴在栏杆边上，眼下是整座海市，人变成了蚂蚁般大小，熙熙攘攘地进出众信。
脸上有喜也有悲。
十多天前的沐橙，刚刚送走明轩，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她仰起头，头顶飘过乌云，一重又一重的。
明明昨晚上还是个晴夜，今天就变了脸。
那云又黑又厚重，莫名的压抑，乌压压地笼罩下来，像要把所有都束缚在里面。
沐橙忍不住想，明轩死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满心满心的绝望，怎么也挣脱不开。
身上的手机又一次传来震动。
一路上，这东西没消停过一刻，不是萧时钦就是程漫，后来又是顾铮，沐橙半点也不想接。
但这一次，她从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屏幕上跳动着萧时钦的名字。
她垂下头，看向楼下的车水马龙，点击接听。
接通的刹那，萧时钦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橙橙，你在哪儿？”
他的嗓音里带着颤，像是慌乱无措到了极点，偏又只能忍耐，小心地哄着。
沐橙轻嗤了声，错觉吧。
她打断他，喊了声，“萧时钦。”
萧时钦应，“我在，橙橙。”
“我问你一句话，念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请你不要骗我。”
“你说。”
“是不是你，动了明轩的肾源？”
话音落下，听筒对面的人，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顿了下，萧时钦才开口，“不是我，橙橙。”
沐橙嗓音微哽，眼底全是讽刺，“萧时钦，我只求一句真话，就这么难吗？”
话刚说完，身后传来撞门声，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是找过来的顾铮。
他头上的手术帽在奔跑中掉落，风将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却依旧无损其颜值。
他快速冲过来，看到站在栏杆边缘的沐橙，瞳孔猛地一紧，说出来的话却很柔和，“先下来好吗，沐橙？那里太危险了。”
大概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手机那头的萧时钦骤然变得激动起来，在里头大喊大叫。
沐橙没问到想要的，没有犹豫，就挂断了电话。
这次倒是没再打过来。
她把手机塞回口袋，双手撑在栏杆上，大半个上身都悬在了半空。
顾铮呼吸跟着一紧，下意识往扶梯的方向走了几步。
沐橙喊住他，“你别上来。”
顾铮顾忌着，没再动，刚想劝，身上的手机在这时响起了铃声。
医生一向很忙，手机二十四小时待命，这电话让顾铮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时，沐橙转过头，目光朝他看过来，善解人意地说：“我就是上来吹会儿风，顾医生，你去忙吧，不用担心。”
眼下这种情况，他怎么走得开。
顾铮拿出手机，好在不是医院的电话，而是萧时钦。
他眸光一滞，仰起头去看沐橙，迟疑了几秒，最后到底还是接了起来。
片刻后，他点开了扬声，音量调到最大。
萧时钦的声音响在空气中，话却是对沐橙说的。
“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沐橙，别不要我……”
手机的音量就那么大，天台风大，把萧时钦的话吹刮得七零八落。
零星的字眼钻进耳朵里，沐橙竟然从里面听出了哽涩。
冷风灌进喉管，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痛起来，而后这痛感迅速蔓延至整片胸腔，沐橙扯了扯嘴角，无声地笑了下，“萧时钦。”
“我在，橙橙。别做傻事好吗？你说过我是你的，别不要我，橙橙。”
萧时钦一边解释，一边催促司机加快速度。
又一个掐着红灯亮起的瞬间冲过去，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交通违规了。
听到这话，撑在栏杆上的手倏然收紧，沐橙眼尾勾上了讽刺，“萧时钦，是不是在你看来，我沐橙就是个蠢货，随你耍，随你玩弄？”
第133章 变故
“我从来……”
萧时钦的话被一下重击声掩盖，程漫跑进来，身后跟着蒋颂。
等看到沐橙的样子，她一下变得无比惊慌。
程漫冲沐橙大喊，“你在干什么，为了个臭男人，你值得吗？”
沐橙转过头，似乎看到她很开心，还笑了下，“漫漫，我没事，就是想上来吹会儿风。”
程漫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的神经绷到了极点，就怕沐橙一个想不开，直接就跳下去。
可她又压抑不住心里的那团火。
她太气了，气萧时钦这个狗男人，又气沐橙，为了萧时钦竟然要死要活的。
“沐橙我告诉你，你要敢往前一步，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蒋姨，让她看看你在干什么蠢事！”
程漫总是懂得怎么拿捏沐橙。
“不要告诉我妈。”
“那你给我下来，不下来，我这就打过去。”
程漫的威胁让沐橙迟疑了数秒。
片刻后，她终于妥协，“我现在下来，你不要打给她。”
说着，双手松开了栏杆。
程漫忍不住走到扶梯边上，生怕她突然又反悔。
好在，沐橙还顾忌着蒋淑，手扶着扶梯，慢慢往下走。
这扶梯就在露天，经年的风吹日晒，早就被腐蚀得不像样子。
今天这一遭承受得太多，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开始摇晃。
沐橙走到一半，变故陡生。
她脚下的踏板突然间断裂，沐橙整个人往下坠。
程漫吓了一跳，本能地尖叫出声。
还是顾铮反应迅速，他快速冲上前，慌乱之中撞开程漫。
沐橙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摔倒在地，情况不太好。
“怎么样，撞到哪里了？”
混乱之中，顾铮清楚地听到一声撞击，他迅速做着判断，“是不是头？沐橙，听得到我说话吗？”
顾铮伸手去碰，一触之下才发现掌心滚烫。
平生第一次，他想骂一句脏话，可到底从小到大的涵养，让他克制住了。
顾铮拦腰将她抱起，快速下了天台。
程漫立马跟上，谁也没注意到落后的蒋颂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沐橙被推进急诊室，顾铮让护士一个电话叫走了，他负责的一个病人出现紧急情况，容不得他迟疑。
程漫等在外面，蒋颂陪着她，两人听着一帘之隔的里面，各种抢救的声音。
萧时钦是在一刻钟之后赶到的，冲进来的时候，脸上失了一贯的沉稳淡定。
身上的衣服皱的厉害，头发耷拉了下来，甚至脚上穿的还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橙橙她怎么样了？”
程漫见到他，立马站了起来，冲过去，扬起手就想往萧时钦脸上去。
可她动作慢，在半空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程漫恨恨地盯着他，一下甩开他的手，“你还有脸过来，你害得沐橙还不够吗？”
“这是我和她的事，跟你无关。”萧时钦表情冷淡，偏头将视线投向急诊室，不再理会她。
程漫气极，还想再骂。
蒋颂扯了扯她，提醒这里是医院，她才把火强压下去。
从急诊科出来，沐橙转进了特护病房。
她后脑勺出了血，脑震荡是肯定的，但有没有别的，得留院观察。
人一直都没有醒，昏昏沉沉地烧着，挂了药瓶也不退，等半夜护士过来测，体温直接飙到39度8。
医生过来一看，已经转成了肺炎。
一道门把所有的动静都关在病房内，程漫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很自责。
今晚上，是她留下来守夜，沐橙这情况，她说什么也不肯让萧时钦再靠近她。
她本来有点感冒，吃了药困意涌上来，睡得沉，根本没注意到沐橙的异样，直到警铃声响，她才醒过来。
萧时钦也很火大，漆黑的眼瞳里猩红一片，阴沉沉地看向程漫，“你说你能照顾好她，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要不是半夜他不放心，偷偷推门进去，发现她的异样，是不是烧傻了都没有人发现！
恨意、痛苦、心疼在胸腔里交织翻涌，萧时钦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明明昨天他们两个那么好。
仅仅一夜，天翻地覆！
“砰”地一声，是萧时钦一拳砸在墙壁上。
程漫是憋不住的性子，当即骂道：“要不是你，橙橙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
萧时钦冷厉的眸光扫过去，“我有没有立场，不是你说了算。”
“萧时钦，你还是不是人！”程漫这会儿怒气上涌，也不惧怕他，只是恨，恨得想扑上去撕他。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从里面拉开，护士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
也不顾忌，直接骂道：“还想不想救你们朋友了？要还想救，就安静点。”
也不等他们反应，就又转过身快速进了门。
一直到后半夜，沐橙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
人依旧没醒，但呼吸还算均匀。
萧时钦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一错不错的。程漫则占据了对面的病床，愤怒的眼瞪着他。
两人有分庭抗礼的架势。
萧时钦半点眼神也没分给她，只仔细看着架子上的点滴，过段时间倾身去探一探沐橙的体温。
其实，沐橙醒过来一回，只是时间很短暂。
她听到了程漫的声音，想睁开双眼的，可眼皮太重，她费尽了力气，也没能抬起来。
后来，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梦到了还在明家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去游乐场玩。具体玩的什么项目，不记得了，只知道玩的很开心，所有人脸上都是笑。
蒋淑给她和明轩一人买了只甜筒，奶油绵绵的、软软的，能甜到人心坎里去。
可下一秒，沐家人突然出现。
明父对她说，你不是明家人，回你的沐家去。
沐橙不想走，她喜欢明家，想留下来。
可周围的人都说她是扫把星，还对她指指点点。
沐橙想哭，可过了一会儿，明轩俊秀的小脸突然就变得无比浮肿，把他的五官都挤到了一块儿，惨白惨白的，连嘴唇都淡的，不见半点血色。
她这才注意到，明轩的肚子那儿插了一把刀，校服的前面一大片都染红了，哒哒哒地往下滴着血。
他朝她伸出手，虚弱地喊着，“姐，救我。”
第135章 结束
沐橙想奔过去，可有股莫名的力束缚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梦里，她脸上都是泪，大喊着“救命”，可那声音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听到。
没有人来救明轩。
沐橙看着他，一点点瘫倒在血泊里，到最后咽下最后一口气，她耳朵里都一直在回荡着明轩痛苦的呻吟。
他说，姐姐，我好疼。
沐橙感觉从脚底渗上来的凉意，说不出的冷让她身体蜷缩了起来，紧紧抱住自己。
天地那么大，却好像只剩下了她一个。
孤零零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橙感觉一暖，身上像盖了一层毯子，暖烘烘的热意传导过来，把她包裹的密密实实。
沐橙紧皱的眉宇舒展开，她睁开眼，看到一团白光。
那白光里藏着个少年，少年很温柔地对她说：“不冷了，睡吧。”
像从天而降的天使。
只是有一点不好，天使的声音跟萧时钦有些像。
可沐橙转念又一想，怎么可能像萧时钦呢，他明明那么狠。
她眼皮动了动，又睡了过去。
等再度睁开眼，天微微泛着点亮光。
旁边床上的被子掀到了一半，却没人在，房间里很安静。
沐橙撑着床板坐起身，微微的痛感让她顿下了动作。她抬起手，上面还留着吊瓶用的滞留针。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天台上，摸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
但身体软绵无力的状态，大概猜得出自己是怎么了。
她趿着鞋下床，腹下的坠感让她迫切地想去趟卫生间。
沐橙坐在马桶上，脑子都有些木木的，像是睡了很久，都不大会转了。
她起身，按了冲水，正准备洗手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接着，就有人拧开卫生间的门，冲了进来。
沐橙应声抬头，视线和萧时钦的在镜子里交汇。
“乖橙……”
萧时钦往前跨了一步，想要去看她。
沐橙却像是被惊到了，整个人一怔，往后退了一步，腰抵在洗手池的瓷砖边沿上，上半身微微后仰，折出一段弧度。
萧时钦这会儿却没功夫欣赏。
那是一种明显抵触的姿势，她在抗拒他的靠近。
萧时钦心头一梗，拧着门把的手紧了紧，顿了数秒后才说道：“你洗完后出来，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嗓音微哑。
说完，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退了出去。
十分钟后，沐橙从卫生间出来。
她脸上带着湿意，两侧颊边的头发打湿了一些，明显有洗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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