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哪位？”
“漫漫……”
话说出来的一瞬间，沐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是哽涩的。
“沐橙！”程漫整个人一惊，从床上直接就坐了起来，把边上的蒋颂吓了好大一跳。
她情绪激动地追问，“你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漫漫，我在港市，萧时钦把我关了起来，我……”沐橙神情急切，视线扫过面前镜面的时候，喉咙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倏然掐住了一样，瞬间失声。
萧时钦站在女士卫生间的门口，镜子映出男人颀长的身影。
沐橙感觉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她怔怔地看着他缓步走近，脚被钉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手机里，程漫还在焦急地追问，声音从听筒里透出来，在安静的过分的空间里，有种莫名刺耳的感觉。
“唉，你怎么进女厕了？”
借给沐橙手机的女士，此刻也发现了萧时钦，立马变了脸，尖声质问。
萧时钦的目光透过镜面一直锁着沐橙，没有分半分过去。
他的步伐很慢，胸膛不断地起伏，口罩上方的瞳眸里，像是有什么情绪在沸腾翻滚，却又拼命压抑着。
第155章 灭
沐橙感觉他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自己的心尖上，心底的恐惧放肆地蔓延开。
她想逃，可是萧时钦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沐橙的瞳孔微微放大，镜面里，萧时钦伸出胳膊拿下她耳边的手机，掐断电话，而后还给了那位女士，甚至还语气温和地表达了歉意。
“抱歉，我女朋友跟你开了个玩笑，谢谢，麻烦你了。”
女人也瞧出了不对劲，再回想刚才沐橙的话，一下就联想到了什么。
她脸色变了变，看了看沐橙的模样，又看了眼萧时钦，“要报警吗？”
沐橙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萧时钦闻声，偏头看向女人，他的表情很淡，目光中却隐隐透出几分鸷气，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温度地说：“我女朋友情绪不大好，在跟我闹别扭，抱歉，让你误会了。”
说完，扣着沐橙的腰，将人带出了卫生间。
身后，女人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到底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最后也没拨出报警按钮。
没有预想之中的怒火中烧，也没有暴跳如雷，萧时钦的步子迈得很大，什么话也没说，但箍着沐橙的力道很重，甚至还在不断地收紧。
沐橙吃痛，想摆脱他的钳制，但没甩开。
她能感觉到隔着布料之下，男人绷紧的肌肉状态，以及头顶微重的呼吸，仿佛随时处于爆发的边缘。
“为什么不说话？”
沐橙被迫跟着他的步伐，终于忍受不住这样的压抑，大声质问。
她表情变得扭曲，手指不停地去抠萧时钦的手腕，嗓音几近失控。
这个时候，商场里还有为数不多的客人，听到动静，纷纷朝两人投去异样的眼光。
沐橙一无所觉。
萧时钦的表情被口罩遮着，但露在外面的眼睛，神色越发的冷鸷。
他拉着她的胳膊进了电梯，说出来的话依旧维持着平稳，“你累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但这会儿，沐橙已经完全没有了思绪。
“你为什么不发火？”电梯里，她的声音很大，也很尖锐，“对，我就是要逃，逃得远远的，你这个疯子！”
“你没资格关着我，我要报警！”
沐橙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些话，情绪已经完全失控，她不停地挣扎，可萧时钦的手抓着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终于恼了，张口直接就咬了上去。
萧时钦垂眸看着她动作，因为用力，他能看到她额头上微微鼓起的青筋，甚至，抓着他的手也在一起用力。
这是有多恨他啊。
萧时钦背着光，神色淹没在阴影里，连轮廓都仿佛要虚化了一样。
他感觉到痛感，但什么话也没说。
“叮”地一声，电梯抵达地下车库，门往两侧缓缓打开。
沐橙狠狠盯着萧时钦，双眼睁得滚圆，瞳孔灼灼，怒火喷涌而出。
电梯停留了一会儿，到时间后，门又缓缓合上。
萧时钦抬手按了按开门键，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任何话。
沐橙所有的挣扎好像都打在了棉花上，她闭上眼，一滴眼泪兀地从眼眶里滑落。
她松开牙关，双手重重推了他一下，语气哽咽微颤，像是耗尽了力气。
她气弱地说：“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时钦拉着她的手，两人走出电梯。
门外的车道上，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停在边上，打着双闪。
司机等在车边。
见到两人，他上前拉开车门，萧时钦将人送上车。隔着车窗，他叮嘱道：“把沐小姐安全送回去。”
这话的对象是司机，也是沐橙。
司机应了声，把手里的药递过去，见他没有上车的意思，也没多问。
这不是他该问的。
车子很快打了个弯，驶离地下车库。
萧时钦盯着看了很久，才转身折回会所。
打开房门的刹那，手里拎着的药猛地甩了出去，药盒和药片瞬间分崩离析。
萧时钦摘下口罩，泛红的脸上长满了风疹一样的红点，看上去异常的可怕。
他表情扭曲着，眼里的情绪疯狂涌动，就像是长时间压抑和紧绷过后，控制不住地爆发。
茶几上放着酒，旁边配了两只酒杯。
他拿起杯子，仰头猛地往嘴里灌了下去。
烈酒入喉，可心底的痛苦和愤怒并没有减少半分，反而烧得他理智几近全无。
秦悦说女人要哄，他哄了。
她答应下去逛逛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她是愿意的，可结果呢？
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是蠢货！
内衣店里那一场混乱，也是沐橙为逃跑做下的手笔。
只不过是没成功罢了。
萧时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沐橙的眼里有他？
酒一杯一杯灌进肚。
但这高浓度的酒好像一点效用也没有，头很晕，但心脏上传来的疼痛却一点也没有减退的迹象。
像是有一把钝器在上面不停地碾磨。
萧时钦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出悲剧，所有他拼了命想抓住的人，最后都会离他而去。
他妈妈是这样，收养他的叶奶奶也是这样，就连沐橙，是不是也留不住？
他真的所求不多，只要沐橙心里有一点点他的位置就可以。
为什么就是不行？
明明他比萧靳更早认识她！
烈酒烧心，心底的情绪喷薄而出，萧时钦握着杯子的手青筋暴凸。
下一秒，杯子狠狠砸向落地窗，连同里面残留的酒液，在落地窗上猛地炸开。
撞击处被砸出一团碎片凹印，如同蛛网，伴着细碎的响动，朝四面八方蔓延开。
萧时钦躬着身，喘着粗气，眼底一片猩红。
这时，手机铃声倏地响起。
他视线扫过去，是别墅打来的电话。
萧时钦维持着俯身的动作，看了很久，才伸出手接起。
“先生，我看沐小姐的情绪不大对劲，要不要请医生过来看看？”
萧时钦没有说话。
阿姨听不到回应，又喊了一声。
又过了数秒，萧时钦才哑声说：“告诉老贺，他知道该怎么做。”
阿姨迟疑了下，说了声知道了。
萧时钦看着暗屏的手机，半晌后，冷嘲了声。
第855章 衣食无忧
这时，蛛网已经彻底遍布整块落地玻璃，窸窣声沉寂了两秒，随即就“砰”地一声，整片玻璃炸开，碎片哗啦啦散落一地。
冷风携着豆大的雨珠从破口处卷进来，狠狠拍打了萧时钦脸上，他心里剧烈燃烧的火，好像就这么一下子被浇透了。
他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视线失焦看着天花板，半晌后嗤了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
之后的几天，沐橙都没有见到萧时钦。
她原以为他不在别墅，直到阿姨忐忑地问，他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她才知道萧时钦病了。
“小姐，你去劝劝先生，不吃饭病怎么能好？”阿姨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沐橙眸光闪了闪，身形未动，半晌后才冷淡地开口，“病了，你该去找医生。”
阿姨瞧着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叹了口气，转身往屋里去。
一边走一边嘴巴里还在低声说，早上她端进去的早餐，拿进去的时候什么样，拿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一口都没动。
沐橙听着阿姨的嘀咕声，仰头看向碧洗一样的天空。
今天天气很好，大朵大朵的云彩像一大捧棉花糖，看着人心情不自觉跟着愉悦起来。
她回头看了眼别墅，没看到阿姨，沐橙猜她可能在厨房，也可能在打扫卫生。
萧时钦一直待在他的房间，没出来过。
整栋别墅静悄悄的。
沐橙把脚从裙摆里放下来，塞进拖鞋，起身往外走。
一开始，她是用走的，慢慢的，慢慢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跑。
可还没跑到大门口，就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沐小姐，请回。”
沐橙不甘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咬了咬牙，转身往回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碰上阿姨正从屋里跑出来，脸上很急，看到她的瞬间，狠狠松了口气。
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看向沐橙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责怪。
沐橙走进别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
阿姨在旁边研究医生给配的药。
桌子上散了一大堆。
沐橙不停地转换着平台，往往电视里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调到了下一个台。
里面百分之八十说的都是港市话，她以前觉得很有意思，这会儿就只剩下烦躁。
偏偏，阿姨还在这个时候过来问她：“小姐，你帮忙看看这写的是3还是1？”
沐橙偏过头扫了一眼，“一次3片。”
大概听出她话里的不耐，阿姨哦了声，走回桌边，嘴巴里嘟囔着，“都这么多天了，怎么烧一点也不见退。”
“要不要我再给医生打个电话？”
沐橙不想应，阿姨以为她没听到，又问了一遍。
“我累了。”
她把遥控器丢在沙发上，抛下这么一句，起身走上楼梯。
沐橙和萧时钦的房间都在二楼，却像两个极端，一个在最东面，一个在最西面，隔着一整条走廊的距离。
她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在拧开门把手的时候，侧头看了对面一眼。光从尽头的窗户口投进来，将那片空间切割成明暗分明的两块。
而萧时钦的房间，就处于暗的那一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握着门把的手无意识用力。
耳边在这时传来脚步声，是阿姨正在上楼。
沐橙眸光一凝，猛地回神，拧开把手进了屋。
她靠在门背后，外面的动静很轻，她听得不是很真切。
只感觉阿姨像是敲开了尽头的门，等了好一会儿，脚步声才又响起。
临近傍晚的时候，有汽车伴着引擎声一路开进院子。
从里面下来两个人。
一个沐橙认出，是医生，另一个，则是秦悦。
沐橙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一路听着脚步声通往走道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拉回她的思绪。
沐橙说：“我不想吃。”
“是我。”回她的却是秦悦的声音，“沐小姐。”
沐橙愣了下，起身过去开门。
屋子里没开灯，走廊上的灯随着门开的动作，折射进门框，映出她瘦削单薄的身形。
沐橙挡在门口，没有让秦悦进门的意思，她说：“有事吗？”
秦悦的视线越过她肩头，扫向室内。
里面的陈设很简约。
说来，这原本是秦悦的房子，入手后就一直放着没有住过，装修的事也是交给助理去弄。
后来送给萧时钦后，她就更加没在意过。
唯一突兀的，大概就是床头柜上，那一排白色的药瓶。
秦悦把视线又转回到沐橙身上，她说：“萧时钦让我来带你离开，走吧。”
沐橙眼睛微微放大，像是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怔怔在那儿，许久都没有动。
秦悦见状，勾了下红唇，身子一偏倚在门框上，双臂交叠，姿态散漫，“怎么，现在能走了又不想走了？”
沐橙一震，眸光颤动，顿了会儿才折身回房间。
秦悦看着她拿出行李箱，又把衣物一件件放进去。
许久后，沐橙提着拉杆往外走，穿过门口的时候，秦悦拿出一张银行卡拦在她面前，“这是萧时钦让我转交给你的，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沐橙垂眸看向那卡，长长的睫毛覆下，让人看不清底下的神色。
秦悦唇边勾着弧度，也没出声催促。
片刻后，她挑了下眉，把手收了回去，“那我就再帮沐小姐保管一会儿。”说完，转过身朝楼梯口走去。
这时，沐橙开口问道：“他怎么样了？”
秦悦闻言，侧过身，语气嘲弄，“没什么大事，就是严重过敏加上重感冒，医生说了，只要肯吃药，死不了人。”
沐橙想起阿姨说过的话，握着拉杆的手不自觉收紧。
秦悦倚在扶栏上，视线在她脸上扫了扫，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迟疑。
她心下了然，却道：“沐小姐，不走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声重物砸地的响声，接着，那边的门被打开，医生冲出来。
“秦小姐，萧先生昏迷，现在必须立即送往医院！”
第158章 苏醒
看到萧时钦的时候，沐橙差点认不出来。
他的整张脸都是浮肿的，上面布满了红疹一样的东西，即便隔着距离，她都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正常的热度。
但他的唇是白的，人也很瘦，睡衣套在他身上都显得空落落的。
被人从面前扛过去的时候，沐橙看到萧时钦的眼皮似是动了动，手朝着她的方向抬了抬，像是想来抓她。
可终究抵不住重力的限制，没坚持两秒，就重重垂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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