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忆棉将手按在胸口处,尽量稳住声音说道:“没什么,刚刚爬楼梯呢。”
……
陈忆棉或许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愚钝,但周弋就总像是有某种魔力,永远不会出错。
10月入秋,整个松华省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流感,画室里几乎三分之二的同学都生了病,而陈忆棉不在其列。
同学们请假的请假,在课堂上因为流感症状而昏昏欲睡的也大有人在,陈忆棉倒成了班级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身体状况良好、精神状况也良好的“战士”之一。
但没想到,她兴致冲冲打电话向周弋报喜的时候,却发现周弋居然染上了流感。
他说话带着重重的鼻音,有气无力的。
陈忆棉:“你吃过药了没有?”
“吃了。”
“周辞哥在家吗?”
“在。”
“那就好。”
在一片突如其来的沉默中,陈忆棉忽地开口说:“要不我这周末回家一趟吧?”
周弋忽地猛地咳嗽起来:“你回来干什么?”
“我……”
陈忆棉忽地词穷,想说“回来看看”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老老实实待在画室,既然状态好就继续保持,你不是说突破瓶颈期了?”
“你集训倒12月的话——”
“应该差不多元旦晚会的时候,就能回来了吧。”
“不是说高三没有元旦晚会么?”
“你想不想有?”
“我当然想啊。”
“那就有。”
“切,你又吹牛。”
“你爹我什么时候错过?”
陈忆棉嘴上说着不信,却在日历上元旦那几天画上一个大大的红圈。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她从这一刻起,数着日子,开始期盼起回家的那一天。
……
集训结束的那天,下了松华省的第一场雪,那是元旦前三天,也就是既定的元旦晚会前两天。
杨欣蔓早早就打电话跟陈忆棉说过,周弋是多么神通广大,带领全班拿下模考平行班全年级第一,成功说服宋启文以及年级主任,在(3)班举行一个小型的元旦晚会。
杨欣蔓:“你不知道多夸张,整个年级啊!只有咱班可以搞晚会,虽然也只有一个晚自习的时间,但是整个年级只有咱班可以玩一个晚自习,这想想就牛逼好吗?”
陈忆棉被她的快乐所感染,笑得也很开心,嘀咕着:“他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回到学校的那天,陈忆棉的座位再次被围得水泄不通。
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教室、黑板、桌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更有种和这里格格不入的错觉。
她耐心解答大家的好奇提问,等人群全散开了,身后有人轻轻叩叩她的桌面。
周弋噙着笑:“一回来就发呆?”
面对熟悉的人总是能流露出最真实的想法,陈忆棉紧皱着眉,仰起脸来问周弋:“怎么办啊,这一抽屉的试卷,我感觉我一张也看不懂。知识彻底从我脑子里蒸发走了。”
周弋轻嗤一声:“还能怎么办?只能给你把知识再塞回去呗。”
但就如陈忆棉所担忧的,刚回到学校,她倒是很快适应了学校里的正常作息节奏,但是却完全跟不上课堂的节奏。
什么都很茫然,听懂的很少。
可还不等她苦恼,万众瞩目独属于(3)班的元旦晚会就开始了。
宋启文只给他们一个晚自习的时间,因此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纪松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男生将桌椅搬到教室四周,又指挥道:“生委叫几个人把垃圾扫一扫,看看这地儿,啧。”
陈忆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本来还以为我会觉得很陌生,没想到什么都没变。”
一切的一切,属于(3)班的一切印象都在她回到班级的时刻全部涌入她脑海,而(3)班血脉也立刻充盈了她的全身。
陈忆棉感慨着,非常自然地跟着杨欣蔓去打扫教室空地的卫生。
其他班级的同学吃完晚饭回来,无不歆羡地透过窗户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操,真牛逼啊。”
当然也有男生选择用更直接更原生的方式表达羡慕。
晚会在6点半正式开始,因为这次晚会是年级特许,宋启文不允许他们花费太多时间准备,因此晚会主要以玩游戏为主。
为了方便安排,纪松延用了之前小组的分组,以小组为单位进行游戏。
开场就是幼稚但又爆笑的抢椅子游戏,看着以各种奇葩方式倒地的落选选手,全场哄堂大笑,直到隔壁班的班主任都过来敲门示意他们安静一点。
纪松自己摔得不轻,站在讲台上还在揉屁股,咧着嘴宣布下一项游戏。
下一项游戏是“你划我猜”,因为时间有限,改用一人比划一人猜的方式进行游戏。
轮到纪松组出战的时候,组员都怂恿刚回归班级的陈忆棉上去参与。
陈忆棉摆摆手:“算了吧,要是画画我还行,比划我不行的,我反应又慢。”
“没事儿~你去嘛,胜负不重要,刚刚抢椅子让你去你说你反应慢,现在你划我猜你也说反应慢,合着你回来就不想跟大家一起玩吗?”
陈忆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她下意识搬救兵,问周弋:“要不我俩一组?”
周弋答应得异常爽快。
也许是多年友谊自带默契buff,陈忆棉也没想到,四组同台比拼的时候,陈忆棉和周弋答对题的速度数一数二。
在热烈的氛围下,陈忆棉越发专注,认真看着提词板上的词语,和周弋两人像是自动隔开一道屏障来,两人眼底只有彼此,一个比划一个猜,连对好几道题。
杨欣蔓在底下欢呼:“冲啊棉棉~”
等到时间结束,陈忆棉才敢回头去看黑板上的计分,他们和4组答对的题数一样,并列第一。
纪松清了清嗓子说:“得,那就再比最后一个词,看谁快谁就是第一,加分赛出个有难度的哈!”
语文课代表李千颖像是早就想好了,冲上提词板写上了一个词,笑得颇为神秘:“这个可难了,就看你们谁更厉害了。”
李千颖在“开始”令下后移开的手,陈忆棉也得以看清了提词板上的词语。
但她立刻僵在原地,一脑袋的问号。
有没有搞错,colorful?英文单词?
陈忆棉久久没做出反应,周弋递给她一个疑问的表情。
没办法,陈忆棉只好尝试着比划,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纪松的衣服。
“粉色?”
“黑色?”
“近朱者赤?”
陈忆棉连连摇头。
周弋不得不皱眉问:“几个字?”
陈忆棉缓缓比出一个“1”来,可又很纠结地摇摇头。
她倒是注意到旁边4组也毫无进展,那边的词语已经从“彩虹”猜到了“红绿灯”,一个比一个离谱。
场面一时有些僵住了。
底下有同学喊着:“你这也太难了啊李千颖。”
纪松也主持公道:“这确实没完没了了,也要给个提示吧?”
李千颖摆摆手:“得得得,那就提示一下。”
“是英语啊,是英语。”
陈忆棉朝周弋点头,开始继续比划着,她在空中比划出彩虹的模样,周弋很快答出:“rainbow?”
她摇头,可一时又想不出来还能怎么比划。
她灵机一动,开始采取最原始的方法。
她示意周弋看着自己的嘴型,无声又缓慢地读出:“co-lor-ful。”
“再说一遍。”
周弋冷静异常。
“co-lor-ful。”
“I love you?”
周弋低沉的嗓音读出这句话的同时,有同学手里的气球因为不小心戳到桌角,“嘭”一声炸开了花。
“colorful!”
对面4组的人也在同一时刻猜出了正确答案。
而陈忆棉,却在这声爆炸声中,在旁边小组的欢呼声中,感受到了心脏的骤停。
她慌乱地眨眼,却在心跳复苏的那一刻,又感受到了窒息的压迫感。
她好像是时候。
该想一想。
袁琼提出的那个命题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了俺最喜欢的片段之一啦~~~~小弋冲鸭~~~
高中篇倒计时ing
第53章 画像
◎“画得不好。”◎
气球爆破声引得一小圈人把拿着气球的男生骂了个狗血淋头, 4组的人只顾着庆祝自己组拿下冠军,只有纪松下台来揽住周弋说:“弋哥,夸张了啊, 单词你猜I love you,不知道还以为你搁这表白呢。”
纪松笑得贼兮兮的, 说完还跟同样笑得意味深长的杨欣蔓来了个对视。
周弋拿下他的手, 冷冷说:“主持你的晚会去。”
纪松在身后不依不饶:“弋哥, 不对劲啊, 耳朵咋这么红呢?害羞了啊?”
“滚”周弋惜字如金, “热的。”
“出去一下。”
而陈忆棉,呆呆从场上下来后,听见杨欣蔓提起音调喊一声“棉棉”的时候, 也会下意识着急忙慌地说:“我上个厕所。”
两人一前一后逃离现场,又恰好在班门口撞个正着。
陈忆棉从没有哪一次见到周弋像此刻这样窘迫,她很快错开目光, 低着脑袋逃也似的跑去了厕所。
狼狈总是有原因的。
但在厕所门口捂着胸口喘气的陈忆棉, 依旧不敢轻易设想那个假设。
-
元旦过后, 高三生活回归正轨,陈忆棉不过回到学校一周, 就已经有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要补的东西实在太多, 周弋最近忙着准备一个很重要的竞赛,说要等竞赛考完再系统给她制定复习计划。
在此之前, 她就像是被放出草原的小羊, 在西边吃吃草在东边喝喝水, 上课做作业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对高中三年庞大的知识体系望而生畏。
瞎学了一周, 她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学进去。
原来小组的几个人, 倒是杨欣蔓跟她的座位隔得稍微近点,下课的时候杨欣蔓倒是习惯性过来找她,也关切她的学习进度。
但大多数时候,陈忆棉只是伏在桌面上对着杨欣蔓仰天长叹:“我真的还有救吗?我感觉我是不是不应该把目标定这么高,一来就想考京潭。”
杨欣蔓大多数时候也是安抚她:“不用担心,等着周老师捞你上岸就完事儿了。”
“你艺考是什么时候呀?”
“差不多三月校考吧。”
“那倒是跟自主招生时间差不太多。”
“周弋这次竞赛要是拿了奖,估计所有学校的自主招生他都能拿下,任他挑选了。”
“啊……”
陈忆棉淡淡应着,有些提不起兴致,很敷衍地说:“真厉害啊。”
即便这个拿出去够吹好久的成绩来自于自己最亲近的朋友,本该为周弋感到高兴的陈忆棉却先被一阵为自己未来而感到迷茫的情绪给淹没了。
杨欣蔓摸摸她的脑袋:“别着急,这不是还早嘛,来得及的,加油哦。”
……
虽然陈忆棉也告诉自己还来得及,但是寒假前的最后一次大型模考还是几乎将她压垮了。
她考了班里末游,且这个文化课成绩大概率是过不了京潭美院的校考的。
寒冷的冬天和残酷的现实搭配着疼痛的大姨妈齐齐光顾她,陈忆棉有种太阳不知何时才能升起的末日感。
但好在,周弋不会让她在井底待太久。
他照旧与第二名拉开分差来拿下年级第一,且照他的估分来看,年前这次竞赛拿奖应该不成问题,他正式开始帮陈忆棉怒拿100分的拉力赛。
为此,他向宋启文申请换座位到陈忆棉身旁。
到了这个时刻,周弋的成绩拿下保送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宋启文的戒备心自然也就不像刚开学时那么重。
他随便问了几句,就同意了周弋的申请。
在下周班会例行换座位的时候,周弋就看到座位表上自己的名字旁边紧紧挨着的就是陈忆棉的名字。
两人坐了同桌,像是某种仪式,在陈忆棉换好座位看向身边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朝着自己比出一个“加油”的姿势,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
周弋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她,略带嫌弃地说:“抽什么疯?”
“周老师”陈忆棉直接朝他作了个揖,诚意满满,“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请多多指教。”
周弋直接抬起手来戳了戳她的脑门,微扬着嘴角说:“可以。”
“拜师之前先把脑袋里的水给我倒干净了。”
陈忆棉:“……”
看来今后的日子,她更需要学会如何忍耐不对周弋动手。
在陈忆棉的成绩进步之前到来的是,几乎不存在的寒假。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班里充斥着各种哀嚎。
“放五天假还布置这么多作业,还不如不放假呢。”
“别说了,今年春晚我是不打算看了,就关在房间里自闭得了。”
宋启文难得笑呵呵的,听到后还接了句:“不错啊,你有这觉悟,985都朝你招手。”
教室里短暂得呈现出片刻其乐融融的景象。
陈忆棉的5天假期也像没过一样。
在周弋的时间安排表下,她不是在做题就是在听周弋讲课,放春晚的时候,她也只配开着房门让柴晶把电视音量调高,然后在做题的时候竖着耳朵听几句。
周弋大多数时候都在监工。
他像是短暂地卸下了重担,偶尔等陈忆棉做题的时候,还会支着手臂在桌上睡着。
而除夕这晚,当陈忆棉听着小品津津有味,手里的笔不动了,再抬头一看周弋的双眸已经阖上于是准备溜出去看一会儿电视时,周弋的声音却又冷冷响起。
“做完了是吧?”
陈忆棉撇撇嘴,认栽一般又坐回椅子上,抬头一看,却发现周弋还是刚刚那个模样。
一只手伸长了放在桌面上,下巴就枕着那只手,面朝着陈忆棉,睫毛在眼睑下扫下一片阴影,眼睛照旧时闭着的。
陈忆棉皱着眉:“你假睡是吧?”
“没有。”
周弋的声音还真透着一点困倦。
“我睡着了。”
“切”陈忆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睡着了那是鬼在讲话是吧?”
“是。”
陈忆棉:“……”
她做题的专注力因为这一来一回早被驱散得一干二净,又看着周弋闭上眼睛优哉游哉的模样,她抿嘴笑了声,拿起桌面的一只马克笔,拔掉笔盖,朝周弋的脸伸出了罪恶的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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