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白发的青年虽然穿着破旧的衣服,但是看上去沉静而安详,带着一种让人可以安静下来的气质,人们不由得相信了他的确是个神父这件事。
“神父大人,”一个男孩举起了手,“我的爸爸快要死了。”
“不是红死病,他摔断了腿,已经发了好几天高烧了,”男孩说道,“但是因为红死病没有神父愿意来这里给他做临终忏悔,请问您可以去看看吗?”
文森特点了点头。
“他感染了,我从没学过医术,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腿已经锯掉了,但是好像并没有好转。”文森特低声说道。
“也许他只需要一位神父了。”文森特轻声说道。
这个白发青年刚刚叛离教会,他应该很讨厌那些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莱纳斯没有什么思考地点了点头。
“好的,我去看看他。”
跟在他身后的金发少女似乎在小包里摸索着什么,她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应该是已经找到了。
“喏,给你。”阿比盖尔欢快地说。
莱纳斯伸出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东西。
是个十字架。
他带出来的唯一一个。
他只是笑了笑,将它熟练地挂在了手腕上,然后走向了那个男孩,“我过去看看。”
垂死的男人正躺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小男孩飞快地推开了门,“爸爸,爸爸,有一位神父大人来了。”
他黑色的灰蒙蒙的眼睛里似乎略过了一线什么样的光彩,好像把自己所剩无几的人生积攒了起来,重新燃烧了最后一丝一毫的灯蕊。
年轻的神父走了进来,他将十字架放在了他的唇边,然后开始询问他一生所后悔之事。
“慈爱的天父,我们将主的仆人的灵魂交还与主,使他的灵魂进入光明、快乐的所在,列于众圣徒的团契之中。
我们深信,当主第二次降临的时候,那在信仰里死了的人,必先复活。
你必将他们带来与我们在空中与主相遇,这样,我们将永远与主耶稣同在,得享永生。
我们为一切息了劳碌,走完人生路程的门徒,留下的好榜样而感谢神,使我们活世上的人都能效法他们,信仰坚固,爱心火热,多作工,遵行诫命,持守圣道。
到了众人复活的时候,都能蒙主赐福,承受那创世以来为我们所预备的国,在主无穷的荣耀中同得完全,同享永福。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主的安慰和眷顾。
奉主圣名祈求,阿们。”(1)
年轻的神父垂着白色的睫毛,昏黄的光给它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让他显得神态安详而圣洁。
死者看着他,用尽全力伸出了手,神父静静地伸出了自己的手,给他牢牢握住,即使听见了骨骼作响的声音神色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痛楚。
“他去世了,为他做了个临终忏悔,但愿我做的有用。”莱纳斯轻声说道,坐了下来,将十字架递给了阿比盖尔,金发少女打开了小包,将它扔了进去。
“肯定有用了。”阿比盖尔说道,“顾客就是上帝,顾客满意,就是神满意。”
莱纳斯忍不住笑了笑,“你说的对,有什么吃的吗?”
阿比盖尔在包里翻了翻,“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我有一小块蜂蜜蛋糕,还有一块饼。”
“我要甜的。”莱纳斯说。
阿比盖尔思考了一会,穿着黑色裙子的少女白色袖口的花边被她压扁又松开,像是在思考什么艰难的人生大事。
“好吧,就给你吧,念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阿比盖尔拿出了一个纸包,“最后一个了。”
“我明天去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来这里还没去卖东西呢,”阿比盖尔盘算着,将纸包递给了莱纳斯,他迟疑了一会,还给了她,“算了,你留着吃吧。”
“还没那么穷。”阿比盖尔郑重其事地说。
“抱歉抱歉。”莱纳斯说道,低下了头。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1)来自网站“福音城”,祷告词页查询,临终忏悔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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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罪人之子
◎我也可以得救么◎
文森特拨弄着火堆,将下巴放在了膝盖上,把自己抱成了尽可能小的一团。
“我不会治疗魔法。”他轻声说道,“我只会打架。”
“会打架也是了不起的才能啊。”阿比盖尔说道,从包里摸出了一瓶牛奶,拧开了盖子,喝了一口,看上去心满意足。
“但是没有办法救助别人。”文森特说道。
他掏了掏口袋,摸出了一个荷包,“实在不多,但是我一定会努力付给两位报酬的。”文森特说道,将他的荷包递给了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掂了掂。
倒是有点钱,但是她当然知道作为码头装卸工人,攒这些钱需要多长时间。
“请收下吧。”文森特轻声说道,“虽然二位也许都不是普通人,但是来这种地方也冒了很大的风险的,既然是我病急乱投医的要求,那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支付报酬的。”
莱纳斯摇了摇头。
阿比盖尔出了口气。
“好吧,我收下了。”她说道,将荷包扔进了自己的包里,“那谢谢老板了。”她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容。
文森特也笑了笑,他沉默地看着火苗。
除了在这些紊乱的街区,只要暴露了冯·艾德里安这个姓氏,就是个人人喊打的对象,他有时候真诚的希望自己是别人生的,只不过被米诺斯公爵带走了而已。
“莱纳斯先生,”文森特突然开口说道,“我这种人也可以得救吗?”
莱纳斯望向他,金色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困惑不解。
“如您所见,我的父亲是米诺斯·冯·艾德里安公爵,”文森特低声说道,“我的母亲是他从东方的沙漠里掠夺而来的绿色眼睛的公主,是邪恶的异教徒。”
“东方之国吗?”阿比盖尔轻声说,“我听闻那里的魔法很厉害。”
“是的。”文森特说道,“我的父亲是罪人,我的母亲是女巫,我可以得救吗,莱纳斯先生。”
他垂下头去拨弄火堆,阿比盖尔发现了什么东西,从他灰蓝色的衬衫领口里,隐隐约约地露出了什么。
像是刺青一样的东西。
是奴隶编号。
那是一串数字刺青,深深地刻进了文森特的脖子里,标记着他作为奴隶的事实和低贱的身份。
莱纳斯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白色的睫毛闪了闪。
“为什么不可以呢?”他笑着说,“即使是魔鬼应该也可以得救吧。”
“更何况,即使是东方的女巫不也是神的子民么?”他轻声说道。
文森特将脸埋在了膝盖里。
阿比盖尔在心里说,莱纳斯兄弟您不继续布道了绝对是教会的损失,难怪他们一定要把你抓回去。
文森特的肩膀动了动,阿比盖尔伸出手放在了他的肩上,“你怎么了。”
“没什么。”文森特低声说道,“没什么。”
“如果感觉想哭的话,那就哭吧。”阿比盖尔说道,递给了莱纳斯一块面包,“哭又不丢人。”
文森特出了口气。
“谢谢。”他说道。
阿比盖尔体贴地给了他一块手帕,被他攥在了手里。
“我父亲被处死的那年,我十二岁。”文森特低声说道,“说实话我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嗯,”阿比盖尔耐心地说道,喝了一口牛奶,蓝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然后就被卖掉了,”文森特笑了笑,摊了摊手,“做了八年奴隶,然后我溜了,出来打打零工,就呆在这里了。”
“世界上大概只有栗子港的灰色街区不计较我是个冯·艾德里安这件事了。”文森特笑着说,“他们甚至觉得挺好的,因为安全。”
“我肯定不会吧他们卖给政府的不是吗?”文森特苦笑了一声。
“不过那时候住在这种地方,需要给他们交高额保护费。”文森特说道,“我根本赚不到多少钱。”
“然后呢?”阿比盖尔微微前倾了身子,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
“然后我把首领打了一顿,自己当上了首领。”文森特诚实地说道,“我就是比较擅长打架了。”
阿比盖尔忍不住笑了出来。
“厉害厉害。”她真诚地说。
“不过你现在好像也没有很飞黄腾达呢。”阿比盖尔偏过头,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我本来就是为了不交钱打他的,我这种人也不适合当什么老大吧。”文森特说道,“不用交钱了,就算任务圆满完成了吧。”
阿比盖尔弯起了眼睛,笑的很开心,少女整理着自己黑色裙子的领子,看向了莱纳斯,莱纳斯对这个展开也感到了惊讶。
他笑了起来。
“实在是太厉害了。”莱纳斯说道。
文森特忍不住感到了一丝不好意思。
“然后就没有收保护费的了?”阿比盖尔问道。
“是的,因为他们害怕我揍他们。”文森特说道。
阿比盖尔捂着嘴笑了出来。
“会打架真的是了不起的才能,文森特。”阿比盖尔说道。
文森特微微地偏了偏头,躲开了少女的目光。
“谢谢。”
“我在主人家,就是做看家护院的工作。”文森特解释道。
“很辛苦吧。”莱纳斯问道。
文森特笑了笑,低下了头。
“的确不太好做。”他回答道。
而且他们会说,他是米诺斯公爵的儿子,怪不得凶狠又残暴。
仿佛在评价一条狗。
而他听到了他的朋友们的消息,他的那位主人,已经要来栗子港了。
他的主人,正是那位姓氏为德·罗尼的大贵族。
莱纳斯看着阿比盖尔,似乎在征询着她的意见。
“说起来,你这辈子不打算离开栗子港了么?”阿比盖尔随意地问道,“去别的什么地方去。”
“想。”文森特轻声说道,“做梦都想。”
阿比盖尔看了一眼莱纳斯,点了点头。
“我想,也许会有点办法的。”莱纳斯说道,手指捏紧了衣袖又放开。
“幸会幸会。”路易洋溢着笑容,握了握贵族的手,德·罗尼站在码头上,看着层层叠叠的绿绒绒的栗子树,“这里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啊。”他感叹道。
“希望您能在这里度过一段愉快的时间。”路易笑着说。
“当然了当然了,承蒙您的热情招待了。”德·罗尼说道,这是一位微微有些驼背的中年贵族,还消瘦的很,就像某种食腐的鹰隼。
“说实话,我本已经对找回冯·艾德里安没有多大希望了。”德·罗尼说道,他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递给了路易,然后自己拿出了火柴盒,点了起来,抽了一口,“十分感谢您还如此挂心,他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一大笔钱了。”
路易微微地笑了笑,将烟也点着了,他抽了一口烟,凝望着远处淡色的天空,天色还早,有玫瑰色的烟岚淡淡地笼罩在栗子港上空,显得轻盈而飘渺美丽。
砖红色的屋顶在这晨光的照耀之下,有一种沉静朴素的美感,宪兵穿着红白相间的制服,港口停满了船只,一切都在无声之中期待着一天的开始。
“谈起来栗子港的风物,”路易说道,抽了一口烟,“我初来乍到,倒也不是很熟悉,但是听说有这里山上的猎场相当不错,也许去一趟,可以得到很好的猎物呢。”
“真好,”德·罗尼说道,“我正好很喜欢打猎。”
“那您先下榻住所,等上午歇息好了,我正好处理一点琐事,我们下午就去猎场看一看,然后晚上留在那里用晚饭。”路易笑着说道。
“悉听尊便。”德·罗尼抬起了手杖说道,“我就安静的期待好了。”
栗子港若不是太混乱了,一定可以成为红山的后花园,它有优美的山峰与河流,当然猎场也是一流的。
如此一块好地盘,派路易来整顿也是自然而然地事情。
德·罗尼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栗子港猎场,然后两个人用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并有人引他到了一处客房。
他在这里度过了几天的快乐的游猎时光。
当他选择在宽敞舒适面对着广袤山林的客厅里开一瓶红酒的时候,他的仆人告诉他,路易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
文森特,被抓住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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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差之毫厘
◎里面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路易给自己点了根烟。
虽然说他的确花了不少人力物力搜捕文森特。
但是按照他对栗子港的了解,和探听到的情报,文森特在栗子港的人缘还算相当不错,这件事。
是不是有些太轻易了。
是自己运气太好么。
还是有什么原因呢。
路易抬起手,抽了口烟,凝望着烟圈缓缓的上升,这是德·罗尼送给他的礼物,据说是在少女的腿上卷成的。
然而路易不止没有品出来什么特别的风味,甚至在脑子里忍不住想,会不会很脏。
少女卷烟,这会让他想起昏暗的灯光,汗水的苦味和疲倦麻木浮肿苍白的脸,还有肮脏的环境。
这些都让他觉得恶心,甚至想要去洗手间里干呕一样的恶心。
他是个严苛而无趣的人,他很多同事都是这么评价他的。
路易·斯特拉斯的每一寸心脏都被他毫无保留地放在了工作上,他的办公室十分朴素,除却了一张大桌子之外,就是四壁的书柜,以及一对放在窗下的小沙发,茶几上放着一本八开本的玫瑰图鉴。
如果对这种华丽而打发时间的书籍有些了解的话,就会知道这本书是近些年的新书,作者并非什么知名画家,因此也没太多收藏意义。
而路易的确用它垫着自己那副颇为精致的上面画着一圈圈美妙的曼陀罗花纹的咖啡壶与杯子。
这是这间屋子里最鲜艳的东西。
路易的桌子上堆满了书籍和文件,被一格格地排列起来,而地毯上也放着几摞书,以供他查阅,壁炉上是一块白色大理石的钟,刻板地一分一秒地咔嚓咔嚓地走着。
路易看着自己的戒指,那是一枚绘着狗和蛇的戒指,是执政官的权力象征,狗意味忠诚之人,而蛇意味着狡诈之人,作为执政官的他,要在两种人中分别而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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