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抓紧车门把手。
沈青舟说完把脸扭向一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方向盘,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可他的心跳得飞快。
说要带徐晓檬去是完全没经过大脑筛选所说出的话,他并不想,但他想要江荔生气,只要她生气就代表她还是很在意他,只要她生气他会立马说刚才的话其实是开玩笑。
他也愿意低声下气求着她别生气,然后他们还是像从前那样好。
江荔回头看他一眼,目光平静:“记得和游大头说,他只安排了七个人的行程。”
随着话音落下,门不轻不重地被关上。
沈青舟保持着向外看的姿势没变,江荔很快走入他的视野里,纤长的身姿走在夏日的微风中,他睁大眼,想去观察她的每一步是否凌乱不稳。
可事实是,她依然是自在如常。
车里开着空调,但沈青舟觉得自己此时正在烈阳下爆晒着。
刺目晕眩,找不到方向。
-
下午,徐晓檬在上着素描课,忽然收到了沈青舟发来的短信,惊得差点就把画板给掀翻。
她已经很久没和沈青舟见过面,他也从那天起没再联系过她,她不是不想他,而是因为在那天江荔走后,沈青舟就用冷冰冰的眼神看向她,说以后都不要再见面。
徐晓檬不死心,偷偷去了几次桐大,也在他们学院外面等过,但等来的都是他面无表情地擦身而过。
有时晚上她会抱着他送的包在被窝里默默流泪,也许是沈青舟从那几个混混手里救下她的那一刻起,她就真正的喜欢上了这个人,无光他的家世背景。
徐晓檬这会儿定了定心神,躲开老师的注视,悄悄点开那条短信,只一眼,她便看到了重点。
沈青舟要在这个周末带她去厦城!
她昨天找上次打听沈青舟和江荔到底什么关系的那个桐城学生问了下,据说沈青舟和江荔已经掰了。
她垂眸苦笑,不知是该窃喜还是难过。
-
机场贵宾候机室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模样出挑的大学生。
江荔从徐晓檬出现后就一直戴着墨镜,不想搭理任何人。
登机尚早,乌辞月几个一起组队在打竞技游戏。
江荔闭眼小憩,时不时能听到几句李榆骂对方或者骂自家队友、和徐晓檬软绵绵夸赞沈青舟的声音。
她觉得,沈青舟和徐晓檬,这两个人都挺不要脸的。
“喝水吗?”
清沉的嗓音在吵闹的游戏声中无比清晰钻入江荔的耳膜里。
睁开眼,江荔透过墨镜看着用小托盘端着一杯水的林知期。
她摘下墨镜,往身旁几个人的座椅上看了眼,都有水,她拿水时轻翘红唇,“怎么,你还趁着候机时间做起兼职了?”
江荔的话夹着淡淡的嘲讽,林知期很容易就听了出来,他垂眸,把托盘收在身侧。
他完全可以不搭理江荔的话的,但想起那次在地铁里她红着眼睛教育他,还是淡声用“没”字回应了她。
林知期去把托盘放好后坐回原来的位置,从包里拿出那台掉了漆的mp3,戴上耳机,专心听着里面时代久远的粤语老歌。
他的位置和江荔隔着两个空位。
江荔无聊,打开手机相机摆弄各种姿势自拍了三十几张相片,最后从中挑了一张最美的发在朋友圈。
刚发就收到了好几个点赞评论。
接着她随便选了几张发给江母,等江母回复的时间,上下随意翻着微信页面。
蓦地,她的手指停在一个就用着微信图标当头像的微信上。
江荔觉得好笑,怎么会有人拿这个当头像的啊,不觉得又丑又俗吗?
她微歪着脑袋,挑起细眉看林知期。
他带着耳机,好似与世隔绝,根本不理会她的视线。
江荔低头,点进那个头像,再点白色长方形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敲了几个字。
发送后点出去坎江母的消息,聊了几句,才发觉林知期并没有拿起手机看。
她曲着手指往旁边椅子上敲了敲,这一敲,惹来了沈青舟的侧眸,但隔着两个人,他看不到江荔在做什么,只看得到腰背挺直在听音乐的林知期。
“青舟,快动啦,你要被对面射手打死了!”
沈青舟收回视线,手指在技能操控盘上一顿操作。
林知期摘下右边的耳机,疑惑地看着江荔。
江荔扬了扬手机,他明了却又不想去明白她什么意思,但肢体不受控制给出反应,手已经在拉开书包的拉链,从里面找到手机。
摁亮屏幕,手机自带的锁屏壁纸中间插入一条白色长条框框,他的视线很自然地先落在右边的小方框里。
江荔的头像是她本人,一张明晃晃的笑脸。
那是属于多看几眼,就一定会被她的笑容感染。
她连着发了三条消息,林知期即使不想点进去看也必须点了。
喵身很辣。【嗨】
喵身很辣。【你头像和你不符】
喵身很辣。【土俗死板】
刚看完又发来一条加一张图【我给你选了张,换换?】
林知期点开那张图,粗略看一眼。
是一只在啃着青草的兔子。
他知道,江荔小时候养过一只兔子,她非常喜欢,但是兔子死了,撑死的。
那天她去参学校的秋游,把兔子交给江父照顾,江父本就不太乐意,便丢了一堆饲料在兔窝里。
看完后,面无波澜地揿灭屏幕。
下一秒,又听见江荔敲椅子的声音,而且一下比一下用力。
林知期侧眸看她,那张生动的脸气鼓鼓的,还半眯着眼似在威胁他屈服。
他唇边有着无可奈何地笑,视线移了下,不期然地对上了沈青舟的眼睛。
背脊微僵,心忽然就跳得很快。
但沈青舟似乎只是无意间把视线转过来,这一对视上,他便把手机屏幕转过来,指着游戏的组队页面,用口型问玩吗。
林知期异常平静地摇摇头。
头像没换,一直到飞机降落在厦城前,他都没在打开过手机一次。
三层半别墅楼,四楼是大露台,一楼供娱乐,吧台泳池唱K的娱乐设施都有,二楼三间房,李榆邢一恒要了一间,乌辞月游嘉粱各自一间。
三楼刚好两间双人两间单人房。
游嘉粱安排剩下的,“这样,江荔不是要看海吗,第二间大房你去住,那里的视角绝了,靠楼梯这间林三住,剩下一间单人和最里面的双人......”
徐晓檬按捺着自己体验完飞机又能见到海的激动心情,偷瞄沈青舟一眼,而后举起手,眉眼弯弯,“我住单人的吧,谢谢。”
游嘉粱打了个响指,“完美,那就先休息个把钟,然后出去吃吃喝喝吹海风看日落,晚上激/情烧烤趴怎么样?”
乌辞月欢呼,和游嘉粱心照不宣地互看了眼。
他们打算待会儿就出去外面逛逛街。
江荔没即刻上楼,她往吧台走,听见了沈青舟说帮徐晓檬拿行李上去,在吧台倒了杯冰水,瞧见鲜果柜里的柠檬,切了半个拧汁倒杯里。
又酸又凉,隐隐夹着苦味。
坐了十来分钟,看着乌辞月和游嘉粱亲昵揽肩出去,江荔喝尽杯里的柠檬汁。
她踢开脚上的高跟鞋,从高脚凳下来弯腰把鞋拎在手里,赤着白嫩的双足往楼梯那边走。
行李箱拎在另一只手里,刚踩上一个阶梯,就听见从上面下来的脚步声。
江荔没抬头,她光是闻味道就知道是谁。
她也不打算停下让路,要让也是他让。
沈青舟换了身衣裳,黑T灰裤,利落清爽的一身,他的手里钳着根烟,目光沉沉地看着江荔。
他下,她上。
一步一步越靠越近。
江荔想擦身而过,但沈青舟不想,一把抓住她拿行李箱的手,沉着嗓音说,“我来拿。”
“放开。”他抓得很轻,江荔说话的同时轻而易举挣脱开他的手。
意味不明地又道:“真会恶心人。”
沈青舟面部肌肉僵了僵,咬牙切齿,“你真会气人。”
江荔不想和他浪费时间,撞开他的肩膀,一步两个阶梯的上到二楼平台。
停下,身子侧了侧,就听大门“哐啷”关上。
她的心也跟着震动了下,眼睛渐渐泛起酸意。
在情绪变动前,江荔再次把箱子拎起。
转身,视野里骤然出现穿着白T的林知期,很普通的一件衣服被他优越的骨架撑出了好看的线条。
他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个白色保温杯,很干净很简单的外观,就如它的主人一样。
江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接而倏然松开手,行李箱砸在地上,恹恹道:“帮我拿,谢谢。”
无关其他,就算江荔没开这个口,林知期也会帮她把行李拿上去。
他微微点头,往下走,江荔提着碎花边裙摆慢慢走上去,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她锁骨边的黑色吊带,细根吊带在雪白的肌肤里勒出了一道极浅的红痕。
他并没有马上就把箱子拿上去,先去了一楼装水,最近总会胃疼,用了温水来替代了药和食物。
刚才他在房间收拾好,出走廊站了会儿,再回房拿杯子出去时,恰巧听见楼下的两句对话。
在听沈青舟说会带上徐晓檬一起来厦城时,不止是游嘉梁,林知期也感到些许惊讶。
其实身为旁观者,林知期不难看出沈青舟是在乎江荔的,只是不敢承认 ,不愿正视自己的内心罢了。
所以当沈青舟提着音量说帮徐晓檬拿行李上楼,却又在走了两步后偷偷回头看江荔的背影时,林知期就知道他此次带徐晓檬来这儿的目的。
林知期没接触过感情方面的事情,但也能知道,沈青舟这个做法不妥当,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他倒了满满一杯水,江荔的箱子还在原来的地方,单手不费什么力拎上了三楼。
脚步停在江荔房间门口,她没关紧门,高跟鞋歪歪扭扭躺在地上,咸湿的海风刮起阳台蓝白相间的门帘,再一路吹过来,轻轻鼓起他的衣服。
不知为何,心情莫名变得舒畅。
轻叩两下门,站在床前的女孩扭过头,随后响起踏,踏,踏......的脚步声。
他默数着,在第七声时转身回了房。
休息过后一行人出去大吃大喝了一顿,厦城岛上的景点大多都越来越商业化,没有什么值得去打卡的点,他们吃好喝好再亲自去海鲜市场买了晚上烧烤的食材。
等回来已经是傍晚,夕阳西沉 ,一轮弯月悄悄升起。
几个男生负责搬酒水饮料上四楼露台,女生在上面洗菜。
江荔在一楼负责烤箱的食物,她把榴莲果肉铺在饼皮上,洒好芝士后放进烤箱,十分钟后香味四溢的榴莲披萨完美出炉。
客厅里有男生爽朗的说笑声,江荔端着一份葡挞和披萨走出厨房,恰好只看见林知期抱着箱酒进来。
两个人离楼梯的位置距离差不多,所以刚好是一起走到了楼梯口。
江荔不打算和他有什么交流,淡淡瞥了那箱酒便抬脚上楼。
林知期从江荔过来时就留意到她左手手背上的红痕,像是被烫红的,她皮肤白,所以非常醒目。
“你的手,”见她脚步停了下,他继续说,“怎么了?”
江荔回头,扯了下唇角,“烫到了呗。”
林知期迈步,和江荔隔着一个阶梯,视线与她平齐,语气很稀松平常,“一楼好像有烫伤膏,还有箱酒在外面,等会儿顺便一起拿上去给你。”
江荔眉尖一挑,明艳生动的五官覆上一层难以捉摸的笑意,她把左手的葡挞盘放在林知期酒箱上,皙白细长的食指顺着箱沿刮动,红唇瓮张:“对我这么特殊啊?”
林知期一愣,漆黑的眸看向她,“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江荔笑吟吟地拖长了尾音。
林知期面色平静,抱着酒越过江荔。
乌辞月今天出了用很多力气,还不等开始烤趴就饿了,她走到露台门口,朝下面喊:“江荔,我饿了,你的披萨烤好了嘛?”
“来了。”
人未到,声先到,一同到的还有林知期。
乌辞月瞧见酒箱上那两盘东西,眼睛放光,忙放下手里还在串着签子的玉米跑过去,直接往嘴里塞了一个葡挞。
江荔空手走上来,从林知期身后饶了半圈,微微歪着头看乌辞月呲溜着舌头,笑得无奈,“也不怕烫。”
露台只剩下四个女生,沈青舟三个觉得酒不够,在江荔上来前就又出去买了。
李榆在洗水果,芒果、草莓、车厘子,一张长桌上摆满了各种小零食。
乌辞月坐在江荔旁边负责把徐晓檬洗好的海鲜串在签子里,面前一颗颗白里透红的草莓散发出来的清甜香气在无声诱/惑着她的味蕾,咽了咽口水,瞥了眼在专注切西瓜的李榆,手悄悄伸向桌子。
“啪”一声。
乌辞月委屈巴巴地捂着被李榆拍了一掌的手,眼含泪花:“就吃一个嘛。”
李榆冷漠摇头,“没听沈青舟说吗,今晚厦大篮球队有几个会来这这里,都带家属的,给人姑娘留几个草莓。”
“厦大篮球队?”江荔踢开拖鞋,舒舒服服地躺在吊椅上。
李榆点头,“去年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结识的。”
那时候江荔正在冲击高考,一心想要上桐大,是听沈青舟说过篮球赛的事,但她当时没时间去,一场也没看。
“那个......”徐晓檬拎着一个白色大塑料袋从水池那边走了过来,看着江荔,咬咬唇,“你有空吗,能不能洗洗这些虾?”
李榆闻言回头看了眼,没说话。
江荔眼皮一抬,本想彻底忽略的人主动送上门?
她蓦然弯着嘴角,微笑不语。
徐晓檬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脸涨红,但还是顶着那双眼说出心里想法。
大家都在做事,凭什么江荔就躺着玩手机。
“你的事比较轻松简单,但你们买了很多海鲜,我一个人根本洗不过来,你反正闲,帮我一下可以吧,而且你躺着看我们干活,难道不会不好意思吗?”
江荔脸上的笑渐渐冷了,“我闲不闲关你事?既然来了就安分点,你觉得我还会惯着你是吗?”
“你——”徐晓檬脸都气红了。
乌辞月敏锐地嗅到了火药味,她忙笑着打圆场:“晓檬,咱不都是明确分好工的嘛,而且也是你自己说要洗海鲜,离开始还有时间,你慢慢来,不打紧的。”
“可是——”徐晓檬还是不甘想再说什么,提着东西的手忽然一轻,她下意识扭头。
白色袋子到了林知期的右手上,他看也没看徐晓檬,把另外一只手里的烫伤膏递到江荔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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