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还不懂,原来那个眼神是这种意思。
长鸢扬起手,做出了一个杀意的手势,“你小子,等回了魔界,本尊有你好看的!”
“别别别。”湛襄嬉皮笑脸的握住了长鸢的手,“我这不是担心您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要真有事,我非跟那狗太子拼命不可。”
长鸢怒气冲冲的甩开了手,冷冰冰的说:“你也就长了这张巧嘴。”
话音落下,一艘船就停在了岸边。玲珑八宝四方船,四角都镶嵌着璎珞,画舫周围还挂着纱幔,船上有人,引着叶怀霁上去后,他们几人也跟着上去。
刚走到画舫里面,就看见三名妙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为首的女子身穿淡紫色软烟罗纱裙,飞云髻上插着好几支金缕点翠流苏簪,她身姿妙曼,抱着琵琶,脸上还带着白色珠帘掩面。
绝美面容在珠串的晃动下,显得愈发的动人。
见人进来,三人站起身来,为首女子抱着琵琶福身,声音如娉婷袅袅,格外动人,“各位公子好,奴是翠烟楼的妙儿,今日便由奴为各位官人弹奏一曲。”
那妙儿真是妙人儿,长得好看不说,声音也好听,这一声官人下来,不少男子都酥软了身子,尤其是湛襄,站在身边,眼珠子都快落到了妙儿身上。
长鸢见不得他这幅贱兮兮的模样,用手捅了捅他的腰,小声地说:“收起你那副色眯眯的模样,被人看见,知道你没有净身干净,小心把你抓回去重新净身。”
湛襄一听,吓得打了个寒颤,连忙收回了目光,“公子,你莫要吓唬我,我这些日子在宫里,已经受够了那些阉人,我可不想被净身。”
长鸢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茬。
她细细的望着妙儿,见她端坐在椅子上,抱着琵琶开始弹奏,十指拨弹,清脆而明亮的琴声便映入耳中,此时的画舫已经开始向着湖中心移去,随着画舫的异动,妙儿的嗓音也随之传来。
妙儿身为翠烟楼的头牌,嗓音犹如黄莺啼叫,十分动听。旁边的纱幔随风而扬,轻轻的垂落在妙儿身上时,拨动着她的珠帘,她那若隐若现的容颜,就这么展露在众人眼前。
青眉如柳叶,朱唇映涟漪,眼眸流转似风云,生生一副娇媚又温婉模样,看得人心生爱慕。
长鸢瞥了一眼,看见叶怀霁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上好的龙井,一边品茗,一边听曲儿,还真是懂得享乐。
妙儿唱了一曲后,便将琵琶交给身后的女子抱着,起身走到叶怀霁身边坐下,她倒了一杯龙井,将那杯盏递到叶怀霁唇边,“公子,奴亲自敬您一杯。”
天子的密事,多不胜数,除了朝政,便是这后宫。
那佳丽三千人里,多得是像这样,被叶怀霁从宫外带到宫内。
其他的人早就习以为常,面对天子的私事,也从来不敢过问,但长鸢跟湛襄不同,一位是魔尊,以为是魔界西南俩宫的首领,向来都是别人打听他们的事,没听过他们打听别人的事。
如今看见叶怀霁美人在怀,免不了要多看几眼。
湛襄是羡慕叶怀霁,都说人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他们成了阉人,叶怀霁却成了皇上,可以坐享齐人之福,要是他是皇上的话,后宫佳丽三千,恐怕都宠幸不过来啊。
长鸢看着妙儿给叶怀霁递酒,心里竟莫名有些不舒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挠了一下,她抿着唇,低声说了一句,“瞧瞧这世间的男子,便是如此下作,看见个漂亮女子便走不动道,后宫佳丽三千又怎样,还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湛襄一愣,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长鸢这话里,怎么有种……醋意?
他瞥了她一眼,“公子,您没事吧?”
“我闷!”她甩了甩袖子,直接朝着门外走去,“我去外头透透气。”
湛襄见状,也不动声色的跟了出去,甲板上确实没有那么闷了,长鸢脸色冰冷的站在那里,像是冬日里的竹竿,插在了白雪之中,迎风不倒。
湛襄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男子都如你这般对不对?都喜欢女子,只要是主动来投怀送抱的,都不会拒绝?”
湛襄摸了摸脑袋,不知道长鸢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这是自然,送上门的女子,哪里有推开的理由?公子,您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长鸢眼眸深邃,看着岸边来来往往的百姓,问道:“既然男子如此,那女子呢?女子遇见投怀送抱的男子,也会如此吗?”
长鸢自小身在神界,身边的男子倒是多,可不是长辈,便是尊敬她的人,别说男女之情了,就是对她表明过心意的人都没有。
后来去了魔界,所有妖魔都敬着她,这男女之情为何物,就更是不知道是什么了。
她方才见妙儿对叶怀霁投怀送抱,心里莫名觉得不舒服,也不知道为何不舒服,想着也许是她从未体会过男女之情,所以看见别人对叶怀霁投怀送抱,就产生了嫉妒之意?
嫉妒叶怀霁能享受到别人的爱慕?
“男子如此,女子也必然如此啊。”湛襄瞥了一眼长鸢,笑着说,“公子是不是……从未有人跟您表明过心意?或者,送过定情信物?”
这话要是搁在以前,湛襄是万万问不出口的。问魔尊有没有跟别人恩爱过,这不是摆明把自己的头送到她手里,任由拿捏吗?
但两人在幻墟结界里亲近了许多,长鸢也没有像在魔界那般冷若冰霜,所以湛襄也就随心问了出来。
“确实没有,那又如何?”
“那公子便会少了许多乐趣。”湛襄笑着说,“这男女之情是亲情、友情都无法比拟的。”
“怎么个没法比?”
“这么说吧,您瞧我生来便是无父无母,是公子您一手将我点化成人的,那么我就是天生没有亲人,后来我在魔界交了许多朋友,但这些友人是不能陪我天长地久的,唯独只有爱人,能陪我共度白首。”
长鸢听着,没有回应,目光幽幽望着远处,似懂非懂。
她只知道自己本来有亲人,后来没有了。
本来有友人,后来也没有了。
至于这感情,是从未有过,也不知道什么滋味。
“所以,我刚才是嫉妒叶怀霁拥有这样的感情,所以才会这样难受吗?”她呢喃着,然后看了一眼湛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凡间有青楼,对吗?”
湛襄被她拍了一下,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对啊。”
“那凡间有男子青楼吗?”
湛襄一愣,怔怔的看着长鸢,“公子,你想干嘛呀?”
“我平日里看你逛青楼,逛得乐不思蜀,如今难得来这,等会得了空,你带我去有男子的青楼。”
湛襄嘴角抽搐,不可思议的看着长鸢。
这等稀奇的怪事,如果不是亲耳所听,谁敢相信——魔尊也想逛青楼了。
他烟了咽口水,压下那份震惊,只当长鸢没有体会过男女之情,突生心思,也在所难免,便答应了下来,“好,一切听公子的。”
**
画舫内,妙儿的琴音还在继续,长鸢不愿进去看妙儿与叶怀霁恩爱,想来也不过就是那些搂搂抱抱的事。
等到申时一刻,船靠了岸,长鸢跟湛襄就扯了谎,跟术廉说肚子疼,要去药铺拿药吃。术廉一听是小事,再看叶怀霁与妙儿还未曾下来,也就点头答应,“你们早些回来,公子还是需要你们伺候的。”
“知道,我们拿了药就回来。”
长鸢跟湛襄两人转身就跑没影儿了。
等叶怀霁下船,看了看四周,才发现没有长鸢跟湛襄,遂追问了一句。
术廉连忙将两人离去的理由一一坦白。
熟料,叶怀霁脸色猛然一变,右手轻轻攥紧,“可说是谁肚子疼了?”
术廉一愣,脸色颇有些难看,“他们看起来很痛苦,像是……两个人都疼了。”
话说完,术廉也觉得不对劲了,哪有人疼,是一块疼的?他们可是一起吃东西,若真是吃坏了肚子,他们也应该跟着疼才对。
术廉连忙跪在地上,“公子,是属下办事不利,需不需要我现在就去追他们回来。”
“不必了。”叶怀霁看着远处即将落山的夕阳,广绣微微轻拂,“从哪儿走的,带路。”
**
“公子,这男子嘛,一般都在教坊司,有卖艺的,当然也有卖身的。”
长鸢跟湛襄走在人群中,湛襄提起自己拿手的事,可是神采飞扬,口吐莲花,“咱们要找呢,就找头牌,听曲儿也成,喝酒也成,或者您想……都成。”
“想什么?”长鸢拧眉看着他,“你这话怎么总说一半?”
湛襄笑着说:“公子,您还没有体会过男女之情呢,等您体会过了,您就知道我这言不由衷是什么意思了。”
话音落下,两人已经来到了当地的教坊司。
不比青楼,进来这里的人有男子,也有女子,但总归都逃不开被人戏耍的命运。有人是被判了罪,罚到此处的,有人是沦为贱籍,被送过来的,也有人是被卖进来的。
长鸢跟着湛襄走进去后,就走来了个扭着腰的老鸨子,上来就甩着帕子问二人好。
那老鸨子身上传来的味道,属实让长鸢觉得恶心。
她后退了半步。
湛襄反倒是走上前了半步,笑着说:“老妈妈,我们哥俩来这,是为了今宵一刻的。”
他说着,挤眉弄眼,“找几个水灵的,要男的,对了,再找一个女的来。”
老鸨子什么东西没见过,别说男的来找男的,就是女的来找女的也有。
她笑着搓了搓手指。
湛襄就从怀里把自己这阵子存的一点银钱拿了出来,全扔给了她。
老鸨子掂量了一下,笑着说:“哎哟,两位公子楼上请,保准让你们满意。”
紧跟着便有姑娘走上前来,领着两人上楼。来到二楼开阔的位置后,便上了两壶清酒和几叠小菜。
湛襄是熟的不得了,坐下就跟大爷似的,慵懒的靠在位置上,倒了杯酒递给长鸢,然后又倒了杯酒给自己。
拿着杯子就一饮而尽,烈酒顺着咽喉一路往下,火辣得畅爽。
“爽!真爽!公子,我感觉我们离开了幻墟结界,此刻就在凡间,就在魔界!天下任我遨游!”
长鸢瞪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有个女子陪你,就乐不思蜀的飞上天。”
“公子,等您待会享受完男女之情的乐趣,您就知道我为何这般沉迷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来了两位身穿青丝烟纱长袍的男子,和一位穿着桃红色软烟裙的女子,三人一道走上前来,对着二人作揖、福身。
“奴子詹、奴斐言、奴灵双,给二位公子请安了。”
湛襄大手一挥,“灵双是吧,过来陪我,你们两个,过去伺候我弟弟,把她伺候好了,大把银子给你们!”
长鸢瞪着眼睛看着湛襄,差点气笑了。
他们哪里来的银子?
就来教坊司这点银子,还是他们来的路上东拼西凑才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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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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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鸢这会算是知道湛襄为何这般得女子喜欢,倘若她是这般女子,大概也喜欢这种说话温柔,又有金钱权势之人吧?
灵双便是听了他那些话后,眼神中露出了欣喜,软若无骨的就趴在了湛襄的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娇笑着,“公子,奴能伺候您,真是奴的福分,让奴来喂你喝酒可好?”
湛襄笑着说:“好好好,不过我可不要你用杯子喂我。”
灵双娇羞地说:“那用什么喂呀?”
湛襄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唇,“用这。”
“哎呀,公子。”灵双害羞的用手锤了锤他的胸口一下,“您就爱这么折腾双儿。”
湛襄一把抓住灵双的手,“谁让你长得如此漂亮,将我的魂儿都快勾走了。”
“既是如此,那便让灵双来伺候公子。”
灵双微微起身,将酒壶里的酒慢慢的倒在了杯子里,端着倒满酒的杯子倒在湛襄的怀中。
湛襄的身子慵懒的靠在位置上,双脚则毫无规矩的搭放在两侧。灵双慢慢的将杯子里的酒倒入嘴里后,便像藤蔓一样的爬上了湛襄的身子,双手搭放在他肩膀的两侧,将自己的嘴对了上去。
湛襄也不嫌弃,就这么张开嘴接住了她吐出来的酒水。
长鸢就坐在一边,看着这荒唐的一幕,不由得转过头,怒斥一句,“成何体统!”
湛襄喝下了美人酒,笑着搂着灵双,看着长鸢,“弟弟,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叫做乐趣,你们两个,好生伺候我弟弟,伺候舒服了,有你们的赏银!”
那两个男子立刻就坐到了长鸢身边,左右夹攻,一个递酒,一个就去解她的衣裳,两人身上的脂粉味都很浓重,呛得她极其不舒服。
子詹将酒递了上来,放到她的唇边,笑着说:“公子,你长得好生漂亮,跟个姑娘似的,瞧瞧这皮肤,跟刚煮出来的鸡蛋似的。”
“就是。”斐言附和,“小公子,年方几何,可有弱冠?”
两人就像是软若无骨的蛇,攀附在长鸢的两侧便不愿离开。
长鸢强忍着心中的那股怒火,咬着牙说:“你们离我远些,身上的脂粉呛得我难受。”
谁知道子詹与斐言二人听完,竟然掩唇笑了起来,用手指点了点长鸢的脸,娇嗔,“死相,奴身上这味,可是难得的千里香,怎会难闻呢?小公子不妨凑近些,再闻闻看。”
子詹凑近了些,想要长鸢闻得仔细。
长鸢看着他靠近,莫名的心烦意燥,只想一掌将他拍飞。她忍着怒火,扭头看了一眼湛襄,发现他已经跟灵双玩得乐不思蜀了。
敢情这就是男女之情?
就这样互相搂搂抱抱,就能携手共度白头?
那这种感情,不要也罢!有什么意思!
长鸢猛地站起身来,看着湛襄,“这便是你说的男女之情,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开心,我只觉得我想杀人!”
湛襄见状,赶紧推开灵双,站了起来,赔笑道:“弟弟,你都没有好好享受,你不能摆出以前在……在咱们家里那种姿态啊,你将人都拒之门外,还怎么体会这种感情?”
说完,他指着子詹,“你来,喂她喝酒。”
子詹立刻就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走到长鸢跟前,笑意盈盈的说:“小公子,奴喂你。”
长鸢看着他递过来的酒,再闻着他身上那股浓郁刺鼻的脂粉味,只觉得腹部一阵恶心翻涌,恨不得连人带酒的给踹翻在地。
湛襄拼命压制着长鸢的肩膀,压低嗓音,说道:“公子,你既是想要体会这男女之情,就不能将人拒之千里之外,在魔界,因着您的身份,无人敢靠近您,可在这,您不再是魔尊,何不换种活法试试看呢?再说了,不为那点情分,也为咱俩好不容易凑出来的那点银钱,咱们俩可都是把身家性命堵上了!就为了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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