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励宋溪亭,也贴贴。
宋溪亭一开始并不怎么习惯毛茸茸的猫毛扫过脖颈的痒意,但见梅雪嫣执着,久而久之似乎也渐渐习惯了。
梅雪嫣前几日刚沐浴过,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混着一点点奶香。
有些奇异又有些好闻的味道。
宋溪亭不由低头,鼻尖缓缓凑近了些。
却见刚刚还同宋溪亭亲近贴贴的梅雪嫣突然瞪大了眼,猫爪快速捂住宋溪亭的鼻和唇。
【不可以!吸猫那是另外的价钱!】
【啊呸,我初吻还在呢!】
宋溪亭顿了顿,见着满脸防备他甚至往后退的梅雪嫣,他微微拧了拧眉,大手拦住她想后退的猫猫头,往前带了带,凑到他面前。
一人一猫离得极近,宋溪亭甚至能感受到梅雪嫣略显紧张的呼吸。
而梅雪嫣看着近在咫尺的宋溪亭,猫猫眼越瞪越大。
【不是,给钱我也不从的,我、我卖萌不卖身!】
梅雪嫣想用猫爪爪去阻挡两人靠近,未曾想,她猫爪刚抬,就被宋溪亭锁住,梅雪嫣猫脸倏而皱起,瞬间将猫唇抿成了没牙的老太太唇。
而宋溪亭还在缓缓靠近。
就在梅雪嫣花容失色到考虑要不要用头敲晕宋溪亭时,他却在距离梅雪嫣不过一个指甲盖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松开了梅雪嫣的猫爪,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轻“嗤”了一声。
“胡思乱想些什么。”
其后,宋溪亭后撤,再次将梅雪嫣抱在了怀里。
虚惊一场的梅雪嫣骤而松了口气,猫爪爪环胸,没好气想着。
【谁知道是不是胡思乱想呢,指不定哪天你还想偷亲我呢。】
宋溪亭不置可否,只觉此女想法甚是荒诞。
***
宋溪亭下马车的地方是一条狭窄的山道,接着他抱着梅雪嫣进了山,但很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爬山,而是绕着这个山脚走了一圈,等梅雪嫣视线里出现一道背巷时,宋溪亭才停下了脚步,其后步入了背巷里的一个冷清宅子。
宅子明显是一个荒废的废宅,而宋溪亭的目的地也不是这处废宅,而是穿过了废宅,从后门走了出来,又走了几条羊肠小道,这才有了真正的驻足停留。
梅雪嫣一开始看着眼前的黄墙黑瓦只觉有些眼熟,等宋溪亭真正带她步入,当然这个时候的宋溪亭已然二次戴上了他的雀羽面具,梅雪嫣才惊觉发现这里来往的都是人穿着的都是僧袍。
梅雪嫣眨眨眼,这才恍然惊觉。
敢情这不还在上京吗?!
上京城门外不足五里,连京郊都算不上的地界,有一处香火极为鼎盛的朝灵寺。
上回崔跃去的文殊庙只保文才功名,而这朝灵寺却是上京最大的寺庙,什么都能求,所以平素这里来往的人群众多。
梅雪嫣仰头看向遮的严严实实的宋溪亭,有些纳闷。
宋溪亭来朝灵寺,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呢?
宋溪亭抱着梅雪嫣在朝灵寺里穿梭,熟悉的模样,像是经常来此,没过多会,他便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推门而入的时候,里头传来一道年迈的声音。
“施主,您今年又准时来此。”
宋溪亭应着声,推开门,同来人微微颔首:“见过思悟大师。”
本是被宋溪亭掩在墨色锦氅里的梅雪嫣猫耳朵一竖,快速朝院子里的那人看去。
【欸?思悟大师?!】
【这就是原书中德高望重的思悟大师?】
原书里的思悟大师可是颇负有盛名,普渡众生,爱好讲学,早些年战乱之时,大开寺门,救下了不少妇孺老幼。
后又因救下的老幼体弱,思悟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允了大家在寺庙的厨房用肉类来补身。
几年后,战乱平息,那群妇孺老幼感念思悟大师的恩德,还想集钱给思悟大师塑个金身,思悟大师得知后,赶去拦下,让这些妇孺老幼省下金钱多为自己打算。
其中一个老人拄着拐杖问询,那她们该如何还思悟大师的恩情。
思悟大师只是缕了缕发白的胡须笑道:“佛家讲究缘分,贫僧与诸位施主的相遇,兴许在诸位眼中是贫僧给予了你们恩惠,但在贫僧眼里,诸位施主才是来渡我修行的菩萨,所以何为恩,何为惠?有时,给予便是收获。”
“如若大家还是执意要还这份情,那就请诸位以后过好当下的每一日,这便是能让贫僧最为欣慰感怀之事。”
思悟大师在原书中属于边缘人物,没有任何立场,不属于男女主一派,也不属于大反派一派,甚至因为没多少推动剧情的作用,显得有些工具人。
但当时介绍他背景时,思悟大师说的这番话却让梅雪嫣颇有几分触动,只觉如果世上真有思悟大师这样的人,那定然是一个有了不得大智慧的人。
所以,梅雪嫣探出猫猫头去看思悟大师的时候,目光里显然透出几分敬仰。
思悟大师注意到梅雪嫣,发白的胡须抖了抖,持着佛珠笑道。
“今年施主还带了一位小客人。”
宋溪亭轻抚猫猫头,淡淡道:“还请思悟大师替我照看一番。”
思悟大师了然,长眉微展道:“施主放心,这七日贫僧定会好好替您照看这位猫施主。”
思悟大师又道:“北面的禅院,已照施主往年一般准备,待您焚香沐浴之后便可前去。”
之后,宋溪亭便将梅雪嫣交给思悟大师,临别时倒也没多嘱咐她什么,想来是觉得思悟大师镇得住她。
还别说,虽然梅雪嫣有些好奇宋溪亭来这里的目的,以及宋溪亭同思悟大师之间打的哑谜,但梅雪嫣见着慈眉善目的思悟大师还真是生不起半点调皮的心思,在他跟前只敢乖乖的。
思悟大师住的院子不大,且在朝灵寺内算是偏僻的地界,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就是…没有辣椒。
宋溪亭走之前同思悟大师交代过,说梅雪嫣不同寻常的猫,可以食人食。
但也如同宋溪亭所言,这里没有辣味菜。
梅雪嫣承认斋菜很好吃,可是天天吃,她逐渐开始无精打采起来。
就像现在,午后斜阳,阳光中沐浴着催眠的味道,她听着思悟大师在主屋内对着佛像敲木鱼念经,她感觉自己也快变成那个被敲的木鱼了。
梅雪嫣也不是没想过找个角落猫着睡会,可每当思悟大师眉眼微弯,笑笑看她,她就觉得大好时光怎么能拿来睡觉呢!
强打起精神同思悟大师一起念经。
不过梅雪嫣心里念着念着,目光就飘离到门口去了,还是忍不住想着宋溪亭到底去哪里了,他来找思悟大师难不成是为了消减自己作为反派的孽力吗?
梅雪嫣念头划过的时候,冷不丁瞧着身旁的思悟大师正在看她。
梅雪嫣赶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被佛祖感化的虔诚猫的模样。
一旁的思悟大师捏着木质佛珠,一颗一颗拨弄着,过了会,思悟大师放下了手中的犍稚,转身同梅雪嫣道。
“雪胖胖?”
梅雪嫣慢慢睁开一只猫眼,见思悟大师似有话同她说,她倏而起身,调转了方向,正对着思悟大师,摆出仔细聆听的模样。
思悟大师脸上挂着慈祥的笑,他捏着佛珠道。
“贫僧见你无聊,又好似能听懂人言,不如贫僧同你讲个故事可好?”
梅雪嫣猫耳竖起,顿时有了精神,点点头。
讲故事好啊,虽然大师讲的可能多半都是佛家的故事,但也总比敲木鱼强。
显然,梅雪嫣并不是一个能静下来的性子。
思悟大师余光扫了眼还紧闭的大门,又拨弄了下佛珠,眸光似有些莫测,过了会,他笑道。
“那今日贫僧便同你讲一个关于真相的故事。”
“从前,楚国有一个大将军,骁勇善战,在战场上颇有威名,且有情有义,在军中威望极高,也受楚国百姓爱戴,这位大将军的威名在敌国也就是魏国也有所耳闻,所以,当魏国一个年轻的主帅设计杀了这位大将军时,两国均是哗然,虽然觉得不可置信,震惊无比,但战场生死,怨不得任何人,可这位魏国主帅却做了一件被戳脊梁骨的事,他割下了那位楚国大将军的头颅,悬于城墙之上,暴晒七日七夜。”
“那位将军的威名,在两国都有不小的声望,魏国虽然同楚国是敌对,但魏国大部分文士抛开战争立场,对于那位将军多是叹服,楚国这位将军已死,文士们觉得合该给他留个体面才是,那位楚国将军不至于落得头身分离的下场。”
“所以,其后当魏国灭了楚国后,两国合并,便隐隐有一股文士就着当年这位楚国将军的下场一事,声讨魏国这位主帅,只觉他年少轻狂,为了炫耀军功,断人后路,不留底线,文士们讲究中庸有度,但魏国主帅当年却把事情做成了死路,这才引得后续无数文士不喜声讨。”
梅雪嫣听完,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中间的发愣呆住,再到现在整个猫猫眼已然全然震惊。
或是说在听到中段,甚至更早,当她发现故事的主人公是…宋溪亭时,她已然震惊。
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同时也是宋溪亭出名的那几件疯批行径之一。
思悟大师故事里的魏国主帅指的是宋溪亭,而楚国那位将军则是当时另一股起义军势力里在军中颇有威望,也极受百姓爱戴的一位大将军,闽成,闽大将军。
当年先帝突然驾崩,北梁开始内部战乱,各个皇子纷纷由着背后的势力支撑,割据占地,闽大将军原本就是北梁的名将,但在那一场内乱中,他支持的是另外一位三皇子,并不是宋溪亭。
于此,两股势力之间势必会有冲突。
中间有一次战役最为出名,也是宋溪亭的成名战,史称——
【雍城之战】
闽大将军当时在围攻宋溪亭势力下的雍城,当时闽大将军有十万兵力驻扎,雍城守将不过一万,幸而宋溪亭带着两万精兵就在附近,得以快速赶去支援,但三万对十万依旧是天壤之别。
而宋溪亭在大军踏入雍城边界时,将己方大军身后唯一的吊桥砍断,又只给大军留了三日粮食。
当时的宋溪亭身穿黑羽精甲,于墨黑的马匹上举起长剑,神色冷肃道。
“此战,不胜则死。”
宋溪亭这是在告诉众人,他们的身后路已然没有,除了灭掉闽大将军的军队,别无出路。
带着这种非赢则死的觉悟,虽只有三万将士,却都被宋溪亭激发出了十二分血性,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以一敌十。
宋溪亭更是骑着黑马拎起长剑直直杀入敌人内部,在与闽大将军缠斗数十个来回后,一击击杀。
当时原书还重点描写了这个画面。
那是少年宋溪亭第一次浑身染血,风卷黄沙,沙粒拂过少年白皙的脖颈,他将长剑插入地底,手重重压在剑柄上,脊背挺如幽静的松柏,便是失了力气,喘上粗气,少年宋溪亭带着鲜血的冷峭面容依旧平静,平静地看着自己杀了闽成,看着闽成死在自己跟前,正如当年他看着纯贵妃死在自己面前一样平静。
宋溪亭杀掉闵成,是这场战役胜利的关键,主将一死,军心涣散,没过多久宋溪亭方便彻底扭转了战局,赢下他的成名战。
其后,也是如同思悟大师所言,宋溪亭亲手割下了闵成的头颅,悬于雍城城门之外,七日七夜暴晒。
后面先帝圣旨一出,各路起义被平复镇压整合,本身敌对的各方势力又都成了北梁臣子,同侍一主,而闽大将军的部下也好,受过闽大将军恩惠的百姓也好,当年闽大将军背后的势力,也就是曾经的三皇子一派下的文臣墨客也好,却简直恨透了宋溪亭。
起义平复,闵成依旧是北梁的臣,曾经的名将,北梁好些文人墨客也因此事十分厌恶宋溪亭。
觉得宋溪亭杀戮成疯,杀了闵成,是战场的事,生死有命,除了闽大将军部下和三皇子势力无人会对宋溪亭怨憎,但闵成身为名将和良将,宋溪亭却没给他留个体面,此事到底做的太绝。
梅雪嫣回忆至此,忍不住猫唇紧抿。
心情倏而复杂了很多。
战场之上的事,她不懂,只感觉没有绝对的黑白。
但宋溪亭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确实……也不像她所认识的宋溪亭。
方才思悟大师说他要同她讲一个关于“真相”的事,难不成……这件事还有什么旁的隐秘吗?
梅雪嫣倏而抬头,有些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迫切,她看向思悟大师。
好在思悟大师并没有卖关子。
“贫僧同你这只小猫咪一样,也不懂战场上这些事,贫僧只同你说这个故事后来发生的事。”
“楚国因为这位大将军被杀,还被割了头颅悬于城门外,此后,楚魏交战之时,楚国兵将几乎个个直冲这位魏国主帅而来,但冲动莽撞,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楚国兵将并不能杀死这位魏国主帅,反而会自乱阵脚,被魏国这位主帅以及麾下军队寻得破绽,之后所遇的楚国兵将大多如此,楚魏交战,魏国再无败绩,长驱直入,遥指胜利的旌旗。”
梅雪嫣愣了愣,原书里并没有说这件事的后续,只说了宋溪亭年少时不知是嚣张还是发疯,割了良将闵成的头颅,再然后跳转,就是他被文人墨客戳着脊梁骨,唾骂他当年行事凶戾成性。
梅雪嫣回味着思悟大师的话,忽然,她猫眼快速颤动,难不成……
身前,思悟大师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雪胖胖,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魏国当年这位年轻的主帅,他并不是为了炫耀军功,并不是少年轻狂,而是——”
“他有着更长远的认知和卓见。”思悟大师语调一沉。
“他深知,楚国兵力强盛,魏国想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不仅是要将主将击杀,还是要将这宛若楚国定海神针一般的大将军的尊严和体面彻底碾碎,这才有可能让楚国兵将疯魔冲动,在集中兵力击杀他之时,疏漏正常的兵阵布局,这样魏国才能在之后的一次次战役中窥到破绽,赢得胜利。”
梅雪嫣瞪大了眼,头皮瞬时发麻。
所、所以——
当初的宋溪亭并不是犯了疯病,或是年少轻狂,而是为了一举击溃闽大将军那一方势力。
这个梅雪嫣从不知道的设想,此时正冲击着她的内心,宛如翻江倒海。
可如若是这样,他…后来为何不解释,甘愿受万人唾骂。
而思悟大师的话亦然响起。
“两国合并之后,魏国这位主帅该是能有解释的机会的,可他并没有为这件事解释过任何,反而决口不提,任由世人唾骂,就连……”
思悟大师轻叹了一口气。
“就连每年他都特地负着荆条,供奉这位楚国大将军的长明灯以此赎他当年的冒犯之罪一事,他也从不对人言。”
“也曾有像贫僧一样的人问过这位魏国的年轻主帅,为何不说,他只淡淡回应,世人唾骂也好,负荆赎罪也罢,本就该是他受的,他替魏国布下常胜局势是真,他利用冒犯了楚国这位大将军的尸体,也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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