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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分了好几个活动的区域，打篮球的、踢足球的、垫排球的，还有三五成群坐在升旗台上聊天八卦的。而他像个孤独者，一个人坐在那棵开学报到经过的白杨树下的长椅上，静静地，凝视排球场上的人。
他离得远，并没有人知道他在看谁。
也幸好离得远，才难窥少年晦暗涩口的心事。
排球场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气氛，林沅不但同性缘好，异性缘也没的说，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好多男生拎着零食和饮料到她身边去献殷勤。但她似乎很不悦，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眉头皱着，像是在发火，偏偏那些男生笑的更开心了。
也许是开玩笑，后来那些男生也就没再去打扰她。
她似乎天生自带一股气场，吸引人靠近，也能不动声色将人驱逐于她的世界之外。
祁珩私心唾弃那些男生，却也羡慕他们的直白，不像他，连朝她靠近一步，都没有勇气。
在他的世界里，是体弱多病的外公，和被人常年辱骂不检点的母亲，以及见不得光永远像蛆一样活在暗处的自己。
他深知自己和她的差距有多大，如果一定要用高下来比喻这段距离，那就是云泥之别。
女孩子们打累了，准备休息了，祁珩迅速起身，朝着相反的地方走，忽然“啊”的一声尖叫，来自于他熟悉的、数次在他脑海中回荡的声音。他知道是她，她失误了，排球砸到了他的脑袋，但是祁珩一步没停，哪怕听到她在后面喊：“同学！同学对不起啊！同学你没事吧？！”
后来无数次他也曾后悔过，如果那一天，他没有低头一声不吭的走，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和她说上一句话。
但，没有如果。
他对林沅的迷恋以一种藤蔓生长的趋势，逐渐病态。
她今天穿的什么外套，别的什么发夹，明天又换了什么颜色的耳罩，她考进了年级前十，她早恋被老师发现被逮到教务处训话，她因为形象好气质佳学习棒，和那个早恋男朋友一起上了学校的杂志封面......对，她有个男朋友。
他叫厉茗。
长的还不错，成绩也可以，主要家里条件不错，很受女生欢迎。
他也，很喜欢她。
男孩的眼睛是藏不住心事的，厉茗的爱热烈又大胆。
他在学校操场摆了心型玫瑰向她告白，惹得一圈围观的同学感动落泪，虽然很快就被学校保安拿着扫帚赶跑。
祁珩从不知道，原来他会嫉妒，嫉妒的发狂。
每一次在食堂碰到他们一起打闹着一起排队打饭吃饭，他都感觉自己人格快要扭曲，第一次有占有她的欲望，便是那次从食堂出来之后，他们没有立即回教室，而是在教学楼后面的小山坡上，他看到他们，在接吻。
男孩女孩的吻，青涩又美好，短暂地接触之后便是脸红的气喘吁吁，他像一个偷窥狂，站在暗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厉茗将林沅抱在怀里，浅啄她的额头。
而实际，冷漠外皮包裹下的畸形病态的欲望，早就将他吞噬。
他第一次ZW，在卫生间，脑子里面，全是林沅的模样！
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他没再见到她。原因是外公离世，遵循他的意愿，他需要将他的骨灰送回老家，他请了一段时间假，回来之后的那段时间他整个人也更加阴沉。
也无比更想看到她。
回来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厕所外面的走廊。
高中有八个班，排在末尾的八班，是差生发源地。有几个混子闲来无事就会在厕所那条走廊上堵人，祁珩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被堵的那一个。
第101章 嘴角的弧度
“喂！”
“叫你呢！聋了？”
他低着头走路，眼前忽然就横亘过来一条腿，他停住，依旧面色冷清，充耳不闻的样子。
“看见爷不知道打声招呼？”那人嗤笑。
“哈哈！肖哥你跟个奇葩计较什么？！”
“我听他们班人说就没听到他说过几句话！”
“草！哑巴也能来上学？！哈哈哈！”
......
他就这样被拦在了几个男生中间，有人推搡他：“来，给你爷爷自我介绍一下，爷爷为你正名看看是不是奇葩！”
彼时的祁珩很瘦，皮包骨一样的瘦，被人用力一推，就往后趔趄了一下。站在他后头的人嬉笑着又推着他往前搡了一下，伴随着很大声的嘲笑：“这么软弱啊？！跟个娘儿们似的！”
他只想安静地度过这一年半，不跟任何人有交集，努力渺小，缩在自己编织起来的卑微不起眼的外壳下，被忽视被遗忘。所以，饶是这样，他依旧无动于衷，等他们笑够了，才又抬步，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但这帮人太坏了，他的默不作声似乎取悦了他们，让他们从中找到了乐趣，在他刚走没两步的时候，再一次被人抓着胳膊扯回来，但这一次，嘲笑和辱骂没能落下，就听到了一声脆如百灵的呵斥——
“肖子民你又犯贱了？！”
“哟！大沅子啊！”他感觉到身边的人气焰立马下去了，抓着他胳膊的手也松开，声音里甚至都是谄媚：“什么风把我们的美女学霸给吹过来了？”
“正经点。”
肖子民傻雕地摆了个军姿，“是！”
旁边人在吃吃的笑，肖子民也在笑。
他背对着她，能感觉到她在朝他们这个方向靠近，越来越近，她身边还有其他女同学，有女生说：“肖子民你一天到晚欺负同学，你也不怕以后被报复！”
“嘻嘻！谁敢报复我呀！”
一边又说：“大沅子，喝旺仔不？我桌肚子里有一排，送你了！”
“甜死了，不要！”
不知道林沅会不会认出他，他不想被认出，但这个想法出来的瞬间，就被自己给否决了，她不认识他的。
从开始到现在，他熟悉了她的喜好、习惯，但她连他是谁叫什么，都不清楚。
与此同时，又心存一份侥幸。
幸好不认识。
不认识，就不会在乎他此刻的狼狈和懦弱。
不在乎他是谁，不在乎这个人，是不是病态地迷恋自己！
而肖子民只顾自己跟林沅套近乎，所以他走，他们根本没去拦。或者，当着林沅的面，他本来就不会去拦的。男生，总会在自己在意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保持一个帅气美好绅士的形象，尽管这些人在他的眼里，是恶臭的蛆虫一般的存在！
他和她的距离，也并未因为这一次阴差阳错的‘交集’而拉近，而让他感觉到，原来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是有一次无意听到她的同学讨论厉铭给她过生日，也是那一次，他才知道，他们的生日只相差一天。
一个平安夜，一个圣诞节。
这个小小的发现，让他开心了好久。
似乎只相差一天的生日，也将他们本不熟络的关系，在无形中拉扯了一下。
那个‘流星’烟花，制作完成，他的一只手几乎报废，期间还发生了很多小意外，但这一切，都不足以换来她唇角的一个弧度重要。
他听到她骄傲地跟薄雪炫耀说，她看到‘流星’了，在生日当天对着流星许愿，要比对着生日蛋糕和蜡烛许愿要真诚灵验的多。最让他开心的是，据说她是在生日宴会举行到一半跑出来看‘流星’的，当时厉铭正打算和她一起切蛋糕。
薄雪说地绘声绘色，他甚至可以从她眉飞色舞的描述中想象到，那晚现场有多热闹，她被祝福和鲜花簇拥，却还是因为一条短信撇下一切，上了天台。
高三的学业很忙。
虽然那些试卷对于他来说都不算难，但祁珩还是明显感觉到他在走廊上、食堂里碰到林沅的次数少了。有时候，一个星期也碰不到一次。
他不甘心，他想见到她，每时每刻都想见到。
他等在学校门口，等了几天，终于等到她一个人放学的机会。
他没跟踪过人，有的也只是躲在某个角落偷偷地关注她，亦或者在某个岔路口，制造一场‘偶遇’。
所以，一路上，他都如履薄冰一样，怕被发现，怕她知道自己扭曲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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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就是这次跟踪，他意外救了林沅。
那个虐猫的人那么狠毒，不但对猫，对林沅也是，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全是要将林沅置之死地的狠辣！
她应该吓惨了，整张脸都是惨白的。
但好在，没事。
虽然他被那个男人用刀子划伤了手臂，皮肉都开了花，但只要她没事，就好。
大概是三四月份的时候，林沅开始经常请假。
他又跟踪过她一次。
于是，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人，被疾病裹身的女人，形如枯槁，但依稀可以看得出来健康时期的她，应该漂亮又精致，就跟她的女儿一般。
原来她妈妈生病了，怪不得，她出现在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少，怪不得她脸上的笑容逐渐被疲惫替代。
他开始越来越多次地出现在医院。
他并不进去，有时候就是在住院部走廊的尽头，有的时候会走到病房门口，隔着一扇门，听到她和她母亲的对话，有时候，他会听到她隐忍的啜泣声。
他，很想抱一抱她。
但是，他没有。
他所有的情感，都隔着一扇门，一扇很轻很轻，却怎么都推不开的门。
林沅跟厉铭分手，似乎也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这件事，没有给已身陷悲伤中的林沅添加更糟糕的情绪，她还是除了学校就是医院，就是瘦了很多，眼里的光芒不再，有那么一瞬间，他发现，她似乎成为了他的同类。
她的妈妈还是去世了。
她没有哭。
穿着一身黑衣，跪守在灵堂。
三天三夜。
钢铁一般的身材也经不住她这么熬。
她倒下了。
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从暗处冲出来，抱起她，发了疯似的往医院跑。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雨将他们都淋湿。从灵堂到医院的路很远很远，他打不到车，只能拼命的跑，穷尽生命。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有事。
第102章 窥见天光
祁珩将自己长达十年见不得光的暗恋，用只言片语一概而过，刻意回避了很多细枝末节的回忆。
比如，他在校外听到有男生意淫她的腿，他跟那些人打架，一对六，他被打到浑身是血,缠着纱布在医院躺了好几天；比如，她出国之前，他去过机场，但还是没能赶上她的航班，因为中途，他出了车祸，被一辆出租车撞的倒在地上起不来；比如，他每一次疯狂想她的时候，他就会用刀在身上留一道疤，因为疼痛会让他短暂地忘掉她......
但是，他告诉她，每一年的平安夜和圣诞节，他都会买一个蛋糕，上面插两根蜡烛，一根她的，一根自己的。
也不许愿，就这么点着之后，看烛火闪耀。
他用很轻很淡的声音，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般，林沅几乎没怎么说话，一直到后面睡着，他发现她的眼睛是微肿着的，一整个晚上，都抱着他的手臂，梦里都没放开。
第二天回去的路上，林沅一路无话。
沈博朗以为她还在因为前一天的不愉快闹心，从后视镜打量她：“偶像，今天回去晚上我做东请你吃饭吧！你来我们渝州应该还没去过我们这儿的夜市吧？我们这儿有条老街，里面的饭馆，一个赛一个的绝！”
男人的世界里，没有一顿饭一杯酒，解决不了的问题。
林沅脑袋转过来，对上他的视线，配合地弯了下唇：“是吗？那得去尝尝。”
“不过也不能总让你请。”她说着，偏了头看祁珩：“我们请吧！”
我们，请吧。
轻飘飘的四个字，没什么分量感，却又好像写明了千百种的意思。
坐在驾驶座上和副驾驶座上，以及前面第二排的人，皆是一愣。只有祁珩对上她的视线，说了声：“可以。”
而后，林沅把脑袋枕到祁珩的胳膊上，闭上眼，小声说：“夏天真容易犯困，我再睡会儿。”
“好。”
祁珩调整了下坐姿，方便她更舒服地靠着，另外一只手臂去调整了空调的出风口，等弄好之后，自己也朝后微微仰着，闭目养神。
前面那些人，本来想要八卦的心思，不得不暂时收起来。
到了渝州，都是先各回各家。
因为跟秦霜是同路，所以，从巷口一路进来林沅都还算克制，等到进了门，铁门一关，林沅骨头就没了，直接趴到祁珩身上要他抱：“走不动了。”
“那晚上吃饭，我先取消？”
“没事啊，都答应人家了。”说完，两只长长的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就现在累，现在走不动！”
祁珩将她公主抱，林沅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他也垂下视线看她，她勾着唇笑，他也淡淡抿唇。
可林沅想，他大概不会明白此刻自己的心情，就好像她自己也没办法彻底整理清心头萦绕的千百种情绪。
她过去自认为晦涩难捱孤军奋战的八年的岁月里，现在回首起来，似乎因为有了一个人默默的守护而不再那么凄惨。原来，她一个人，在生日这天，在冰冷举目无亲的国家一个人啃汉堡时，有一个人，会为她准备蛋糕跟蜡烛，会惦记她，会喜欢她这么多年。
她如骄阳，也似孤月。
一旦被爱灌满，同样也会报以满腔的热忱。
实际上，祁珩的心境，她也没办法理解。
从一开始只能藏在暗处的窥看，隐忍，小心翼翼，到后来为了跟她保持好绝对的‘契友’关系而故作冷漠的拉扯！
好在，一切到昨天为止都画上了休止符。
他终于可以用真实的自己来面对真实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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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晚上六点左右的时候，晚霞烧红了天空。
渝州老街人潮熙攘，红灯笼挂满了整条街，餐馆生意红火，食客笑谈举杯，盛夏的晚风包裹着各式美味，林沅走在祁珩的身侧，他手臂微张，无形中圈出一小块的空间，避开了行人与她的碰撞！
秦霜和沈博宇走在前面，他们是本地人，对这里熟，沈博朗这这会儿没带女朋友，五个人里，落了单，于是他就和林沅他们走一块。
“偶像，我跟你说你别看不起这里，我们这儿地方虽小，但是好吃的好玩的，都挺多的！”
林沅：“我没看不起这里，我也觉得这里挺好的！”
沈博朗：“真的啊？但一般你们大城市的人，不是会很难适应这种小县城的生活节奏嘛！来生活个一两天还好，时间久了，就觉得没意思了。”
“那得看吧。”她说着，顺着自己抱住的手臂往上看，对上祁珩的脸：“看有没有那个人和她一起。”
“啧！”沈博朗立马明白过来了，“懂了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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