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川回了栎城。
在自家大厦一层会客室待了一个小时,没见到许映白,只见到了他的秘书温睿,温睿礼貌客气地告诉他,“许先生下午三点才有空闲时间。”
是的,这里已经换了主人。而且做的远比曾经的他好。
许明川因为爱情毁了自己,毁了事业,是那个时候年龄尚轻的许映白力挽狂澜,把一切拉回了正轨。
这一切,也都是他应得的。
新的主人习惯掌控一切,手腕冷硬,不留情面。或许,那样才是对的。
他这辈子,就败在了温吞和软弱上。
许明川喝了一口毛尖茶,男人修长的手腕上,扣着一串檀木佛珠,上面刻满了经文。
他心平气和,没有动气。
当年,他曾带着年幼的许映白去礼佛过三次。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让佛道压制住他心底的煞气。
甚至连这个名字,映白,也是承载了他对他的期望。
可惜,他还是长成了截然相反的人。
三点。
许明川终于有机会,被秘书带入顶楼。
年轻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没有抬眼多看他,“你有二十分钟。”
许明川的第一句话是,“映白,我找到她了。”
“人很好,过得很幸福,还是和以前一样……”他喃喃道。
纵然已经人到中年,他依旧是个极为俊美秀雅的男人,身材维持得很好,许家男人都有优良的外貌基因,许家的女儿,模样平庸不少,手腕却极为狠辣,多才华横溢的能人。
而许映白,是完美继承了这两方基因的人。
许明川平日拖着病体,看起来有些憔悴,如今,却容光焕发。
许映白表情依旧是冷漠的,没有任何波动,“说完了吗?”
“还有,这次回栎城,我也想见见月月。”许明川微微咳嗽了一声,“作为你的父亲,许家人的代表。”
“映白,女孩子是希望有一点仪式感的。”
许映白眉眼未动,“你可以走了。”
温睿带着许明川离开,轻轻关上了门。
以前,许映白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天生缺失了某种情感。尤其和感情泛滥又软弱的许明川相比。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这种症状就已经非常明显了。
许明川总觉得他们对他有所亏欠,许映白自己却不觉得,他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被补偿的。
那段时间,他拒绝去医院看病,因为不想让人触碰,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家里的园丁,保姆,帮佣,都被他辞退了。
他有严重的洁癖,对大部分事情,都极为厌倦冷漠。
这一点,维持到了现在。不过现在他更会伪装了,不会将这些情绪泄露出来。
他察觉到,自己现在心情已经非常不悦了。
桌上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傻乎乎的晴天小猪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哥哥,我到啦,新房子好漂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男人冷凝的眉眼不知不觉微微舒展,心情也不可思议地平复了下来。
言月不同。
现在,每天看到她,他都只想把她拆吃入骨,在她身上满满留下自己的印记。
让她笑,让她哭,让她的一切感官,都只为他一个人调动。
像是一种类似饥饿的欲望。他从小没有口腹之欲,对食物看得极淡。此时,却不可思议地在她身上感觉到了。
对他来说,众生皆苦,唯有她,像是一颗散发出甜味的糖。
言月穿着裙子和薄斗篷,细细的腿踩在长靴里,头发结成了两条松松的长辫,她发量多,头发细软,这一身打扮,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她在新房子花园里转了半圈,甚至还看到了一个专门给狗狗修建的小屋。
可惜她还没有买到宠物狗勾。
花园很漂亮,地方宽大,比在礼大的房子更大,有游泳池。
她逛了一圈,给许映白发了信息。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到……
听到汽车马达声时,言月眼睛一亮,欢欢喜喜跑过去。
可是,来的却不是许映白。
男人和她打招呼,“言小姐。”
他递过一张名片,“你好,我是许先生的秘书,叫温睿。”
温睿是许映白的心腹,从几年前开始,便一直追随他,从国外到回国。
“许先生公司还有些业务没处理完,大概半个小时后会到。”温睿说,“房子您刚看了吗?还满意吗?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先和我说。”
男人文质彬彬,虽然长相只是普通,但气质很好,儒雅温和。
对和许映白有关的人,言月都有很高的初始好感值。
“这里太大了,我刚好像有点迷路。”言月说,“可以带我看一圈吗?”其实,她是个路痴……
“当然可以。”温睿说。
温睿语言表达能力极强,说话有条理,给她一一介绍房间和设施。
言月进了屋子,走到二楼卧室。
却见只有一件主卧里布置了寝具。
这种事情,她自然不好意思问温睿,只能就这么过去了。
两人一起下楼,言月找他问起狗狗相关的事情。
温睿正要回答,有人打开了门,秋天傍晚,夕阳从他背后映照过来。
“许先生。”温睿立马停止了说话。
言月转脸,看到他,眸子亮亮的,碍于温睿在场,她也没有像平时那样自觉过去找他。
温睿带上了门。
言月方才走过。
许映白神情和平时差不多,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
“二楼侧卧……为什么没有寝具呀。”言月仰起脸,问他。
“昨晚,是你主动进我房间的。”他语气平缓地说。
“言月。”
他对她一直是直呼其名,这时,就和她记忆里的许映白很像,总是高高在上,矜贵疏离的。她脸开始发烧……和某些时候的他,仿佛完全不是一个人。
言月被抓了把柄,像是被揪住了尾巴的小兔子。
“刚才你们聊得很好。”他垂下浓长的眼睫,忽然说。
言月一愣,方才意识到,许映白说的是谁。
“你喜欢那样的?”许映白的手指冰凉修长,轻轻触到她的唇。
“不,不喜欢。”敏感察觉到他话里的危险,她扬起脸,立马乖觉地说。
许映白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自然也不满意,今天见面,她没有主动过来找他,找他索取那些小小的亲密。
只有一墙之隔,温睿还没走,甚至可以隐约听到他和园丁的说话声。
言月背挨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她脸皮薄,几乎红了个透。
他不疾不徐,言月浑身发颤。许映白是个很能压抑自己欲望的人,而且已经对她极为了解,知道她喜欢怎么样的亲密和吻,却偏偏不给。
“是我想要哥哥。”她声音里带了一点点软软的哭音。
是她不对,对许映白有邪念。
听她含糊地说,一遍遍说,只喜欢他。欲躁的妒火,才慢慢降下,可以让他维持住表面的样子。
好好照顾了她一番后。
许映白神情依旧沉静,系好被她揪乱的领带,他手指生得极为修长漂亮,温和却不容抗拒地拉过她,让她靠在他怀里,问,“房子喜欢吗?”
言月被勾得晕头转向,哪里还说得出别的,眼下他说什么都是好,“喜欢。”
“那之后就准备婚礼了。”
他说,“公开嫁给我。”
作者有话说:
救命,这个男人好危险,亲密的时候会有点点s,是真的斯文败类,醋王,以后还有他发疯失控的时候。
对不起今天又迟拉,给大家五十个红包,抱歉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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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伊甸园的蛇◎
许映白是个很强势的男人, 步步紧逼。
言月在他面前溃不成军。可是,纵然是在这个时候,在脱口而出答应以前, 她唇微微颤着, 保存下来了最后一分理智。
“为什么……是我。”她仰脸看着他,终于问出了,一个盘踞在心里很久很久的问题。
女孩清透的鹿眼看向他。
一旦公开婚礼, 她和许映白结婚的事情,将被所有人知道,一切都没法再挽回。
原本,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和他协商之后,在合适的时候分开。
准备好了, 在这段婚姻存续期间,保持好和他的距离。
可是, 没过去多久, 她和许映白之间已经完完全全乱了,什么界限和距离,都已经彻底消失了。
她想起高中时的许映白, 那一次, 在楼梯间,她听到别人对许映白表白,他表情无比淡漠,说三十五岁之后才会结婚。
言月对自己并没有太多自信。言高咏陪伴她的时间很少很少, 秦闻渡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是她以前最信任的人, 却狠狠背叛了她, 这始终是她心里难以抹去的伤痕。
许映白对她的好,好到有些不真实。
向许映白问出这个问题,已经用尽了言月的所有情绪。
他说,“没有为什么。”
男人声音清晰沉稳,“言月,只会是你。”
他瞳孔颜色很深,藏着言月看不懂的情绪。
她心里又有些发涩。这不是她想要的那个答案,像是一座华美的空中楼阁,没有下面的地基。
她已经再也越输不起了,她不敢再试。心中炙烫的感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凉了下来。
她手一颤,竟然推开了他。
言月自己也愣住了,她紧紧咬着唇,不敢看许映白,
“对不起……”她声音微微颤着,“是我的错。”
她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快步走开。
晚上,她给他发去了一条信息。
她说,她需要调整好心情,再考虑之后的计划,对不起。
许映白给她留出了余地,言月对这点心存感激。
第二天,言月醒来时,发现自己气色极差。
昨晚,她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梦到了以前的很多事情,但是记忆又是凌乱缺失的,梦里的她,年龄还小,身旁的人,一下是那个很像许映白的小少年,一下又是秦闻渡。
秋季,正是降温时节,凉风伴着冷雨撒入窗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凉,她头一直有些断断续续的疼。
言月收到许映白的短信:【伞在后座】
言语心里微微一暖。
下课后,她从教学楼里出来时,外头果然下起了雨。
言月撑开伞,朝宿舍方向走去。
礼大校园很大,分东西南北四个校区,其中道路交错,有坡有湖,非本校学生,迷路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言月独自一人走着,路过求清湖时,一阵风吹过,她一手捂住帽子,顺势看过,神情一怔。
秦闻渡穿着薄薄的风衣,站在一株桃花树下,高大的身形微微弯着,正低头点燃一根烟。
比之前略微憔悴了些,脸上冒了一些胡渣,那双桃花眼也没有往日的风流。
言月装作没看见,快速走过。
秦闻渡没靠近她,他吐出一口烟雾,笑着说,“找到新欢了?”
“言月,当年你说爱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这么花心。”他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和那个男人过得如何?”
言月站住了脚步,细瘦的肩微微发着抖。
因为愤怒和厌恶。
秦闻渡陡然走过,踩过地上水坑,掀开她的伞,让她和他面对面。
“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言月。”他说,“小没良心。”
他撸起袖子,露出其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你这条命,都是我救下来的。”
为了救回她,那个少年的手臂受了严重擦伤。随后,背着烧得迷糊的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路上,一整晚。
秦闻渡说,“你发烧的时候,是谁彻夜陪着你。”
“你被欺负时,是谁给你出头?”
“从小到大一直陪着你的人,是谁?”
看她苍白的脸,秦闻渡一双眼死死看著她,沙哑道,“言月,你还是爱我的,对吧。”
“你这种心态,对你现在的对象负责吗?”秦闻渡说,“和他交往,心里还想着另外一个男人。”
“秦闻渡,离我远点。”言月太阳穴一跳一跳,冷静地说,“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和感情有什么关系?”
“你敢说,你爱那个男人比爱我多?”
“我和你青梅竹马那么多年,我是你的初恋。”秦闻渡说,“你真的能那么容易忘记我吗?”
“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时,做梦梦到的是不是还是我?”
“滚!”言月性格温和,这辈子从没发出过这么大的声音。
她浑身发颤,白皙的面庞涨得通红。
秦闻渡却笑了,哈哈大笑,“你看,你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你不爱我,又怎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呢。”
言月推开他,捡起地上的伞,反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秦闻渡却不恼,死皮赖脸跟上,“宝贝,你打重一点,气消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言月转身便走。
这一瞬间,她恨不得用恶毒的诅咒来辱骂他,可是,从小到大受到的良好教养,阻止了她这么做。
不远处,一个纤瘦的女人站在墙角,正死死盯着纠葛的一对男女,按下快门。
她穿的很薄,温度骤然变化,让她唇冻得有些发紫。
她却完全不在意,眼神死死落在言月身上。
许映白为什么能看上她?她有什么特别的。
许映白晚上会吻她吗?许映白会和她做吗?
她幻想着那些画面,又痛又恨。
女人心态已经彻底扭曲。
她爱了许映白那么多年,他是她整个少女时代,求而不得,甚至只敢偷偷在心底仰望的月光,她不敢奢望许映白会爱她,她也以为,许映白不会爱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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