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他眼睛亮的惊人:“你刚刚说什么?”
慕笙仰着头看他,嘴角欲勾起来又生生扯平,这个时候笑好像不太好,她认真的问了一遍:“我说,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她的腿微曲着,因为坐姿被压出一点肉,指节搭在椅子边缘,因为距离近,恍惚间能感受到祁野隐约起伏的肌肉。
他压迫感十足,慕笙却不后退,她抬起来的脖颈修长白皙,脆弱的筋脉若隐若现,她毫无畏惧。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祁野的眉头松开,有些恍惚,他被这句话砸懵了。
慕笙眼底倒映着他的影子:“我总是担心伤害到你,自以为是对你隐瞒,自以为是做出牺牲,美其名曰为了你好,为此我从不肯直视你。”
怕留下遗憾吗?怕的。
她必须坦然承认对祁野的情感,正视这一份感情,是因为愈是长大,而更加怯懦了吗,是这世界不好,人太坏了,担心付出没有回报,担心爱而求不得,但她现在要踏出那一步,不计后果,不计代价。
“你尽管可以说我自私,我现在马上要十八岁了,等到二十七岁,还有将近十年的时间,我不想浪费和你的每一天,我不会强迫你做选择,你也不必要有心理负担,不必要为我早逝的人生负责,不必要同情,不必要怜悯,我只是想问你,如果你确认喜欢我,如果你还愿意……”
她的声音微妙的停顿了一秒,好像因为紧张,吸了口气,调整了声音和语气。
“请你和我在一起。”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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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永无止境。
靠近的时候心脏跳得太快,怀疑是出了毛病,以为远离慕笙就会恢复平静,但其实离开她的时候会更不正常,祁野一开始以为只是征服欲,他有恃无恐,肆意妄为,自傲的认为,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他们总有一天会在一起。
他从未这样喜欢上一个人,是因为窥伺过梦吗,毛头小子一样患得患失,哪怕亲吻她光洁的肩膀,把她的身体全部禁锢在怀里,也无法靠近她的心。
慕笙的心脏必定是冷的,他埋怨过。
此时此刻,祁野感受到了她的脉搏,强劲有力的跳动,是心脏的声音,她的目光也是烫的,完全只看着他,像整个世界里只有他。
本来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祁野这个时候突然冷静了下来。
“我……”
祁野一瞬间好像不能说话,变得很低很低:“可是,可是我偷拍了你这么多照片,你不生气吗?我不想你勉强。”
差点忘记这茬了,慕笙的视线穿透他的肩膀,落在那面照片墙上,看见这么多自己的照片,很难不说惊悚,但是慕笙被他这个反应勾的想笑,她想了想,说:“我是不太喜欢,但是你以后想拍照片,可以正大光明告诉我,好不好?”
祁野像做错事情的孩子:“那我……我还在你手机里装了定位……”
慕笙很温柔:“你以后想知道我在哪里,可以随时问我,我会告诉你的,好不好?”
祁野沉默后,自暴自弃:“我还偷偷拿了几件你的衣服。”
慕笙:“……”
她脾气很好:“什么衣服?”
祁野没说话了。
他的手从椅子上挪开,握住她的手臂,好像脱力一样也站不起来了,曲腿蹲在她身边,嘴唇去蹭她的手指,亲了又亲,这是显而易见的、带着讨好意味的亲吻,像卖乖的犬。
慕笙俯下身,凑近他,祁野稍稍抬眼,就看见她的眼神,她一直温柔的注视着他,好像无声的询问,他忍不住支起了半个身体,刚好足够去亲她的脸,黏黏糊糊含着担心:“你不是因为可怜我才和我在一起吧?慕笙,你没有在勉强自己吧?和我在一起你真的会觉得高兴吧?”
慕笙轻轻一怔。
“你不需要为我爱你而负责,”他现在这样说,喃喃:“这是我可以承受的事情。”
她头低下来,小声问:“你不想我们在一起吗?”
“我想,我想的快发疯。”
祁野声音沙哑。
他的眼睛赤裸裸看着她,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渴求着她,可祁野只是垂下眼睛,说:“但我不想你委屈,你喜欢自由,我是拉住你的绳子,如果我让你痛苦,那不是我爱你的初衷。”
纵然不完整。
祁野还记得梦里意气风发的慕笙,她无拘无束,放声大笑,无爱者自由,没有负担的关系让她自在,二十八岁的祁野弄得稀巴烂。
他不一样,祁野知道。
爱欲深重,离犯罪只一步之遥,太过占有欲、太沉重的爱无法控制,因为那时遇见慕笙时机不巧,方式不对,天气不好,老天爷也不愿意站在他们这一边。
同样,祁野不愿意慕笙因为怜悯、愧疚、遗憾而和自己在一起,他是无所谓,但想到慕笙可能会忍耐自己,他就接受不了。
十八岁的祁野弯了背脊,愁了眉,忽然之间,有人吻上来。
慕笙的吻很轻。
“我爱你。”
她像是一声叹息,低着眉问。
“即使我爱你,你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不知道会不会有说一句话就让人神魂颠倒的妖精,总之祁野是被这句话炸懵了,他的反应全被慕笙尽收眼底,头轻轻一歪,发丝顺着脖颈滑下来,亲在他眉头上。
“真的不在一起吗?”
她的声音和呼吸都像勾子:“我爱你,祁野。”
暧昧的阴影如神明低眉,落在他灵魂处,贯穿遥远的宇宙和海,她像展翅的飞鸟,终于落在他窗边。
“小时候,我病得很严重,妈妈在病房里养了一盆花,开花了漂漂亮亮我很喜欢,花谢的时候就只剩下枝干和泥了,光秃秃的很丑,妈妈却很爱护,我问为什么,她和我说,小笙,你要真心爱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就不能只爱它光鲜亮丽,爱它泥土下的根茎,爱它现在枯萎凋零,要爱它的全部。”
“所以我爱你,是认真确认过,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好,我想和你拥有很多很多很多的瞬间。”
祁野没见过慕笙这样,或者说,十八岁的祁野常见的慕笙总是冷淡寡情,不太接招,懒得搭理懒得应付,特立独行,现在的祁野根本招架不住。
他耳朵都发烫,被慕笙摸到,她想笑:“真的不在一起?”
“嗯?”
温柔的一塌糊涂。
祁野头皮都发麻,他伸手抓住慕笙的手指,勾住,喉咙很渴,他们对视的目光交织,祁野知道,慕笙选择了他,坚定的,炙热的,爱着他。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要在一起……”
他说:“我要和你在一起。”
很久以前,谁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在转过身的无数个瞬间,下雨下雪出太阳的每个天气,在人群中对上视线的每一秒钟,谁心甘情愿堕入尘土,和神祈祷,若爱注定不平等,愿爱更多的人是我。
那一日神路过人间,发现原来是一对爱人,许下了相同的愿望。
慕笙十八岁的生日是在苏黎世过的。
本来就没有几天,祁野陪着她好好玩了一顿,零点的时候给她戴上了戒指,是尾戒,没什么别的寓意,就是情侣的,祁野亲手做的,他说以后要换一个更大更漂亮的。
慕笙吹完蜡烛,许的愿望是希望明年还和祁野过生日。
她其实是很少过生日,没有撒谎,因为妈妈去世了,生日也变得没什么意思,从今年开始,慕笙要认真庆祝自己出生的日子,因为妈妈爱她,她也要爱自己。
返程的时候两个人因为坐不坐飞机吵了起来,祁野说坐火车坐轮船,慕笙要回学校上学,自然不肯费那么多时间,最后祁野没办法,和她一起上了飞机,是祁家的私人飞机,他回去找慕笙就是坐的这架。
慕笙被他气笑了,问他前面为什么还要出通行时间那么长的方案。
祁野牵她的手,说因为想和你待久一点。
他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对慕笙的安全问题变得十分敏感。
接下来就是异国恋。
留给他们的考验有很多,祁野很黏慕笙,尤其是刚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他送慕笙回到四九城,再独自飞回苏黎世,可能是也是刚刚知晓慕笙重生的原因,他陷入极度不安定状态,焦躁、郁闷、惴惴不安。
那段时间顾姝想给慕笙打电话,总是占线打不进去,她忍不住发消息吐槽,祁野也太缠着你了。
她不可置否,顾姝另有担心:“祁野这样怪吓人的,如果你们不合适分手了,他会不会发疯啊?”
慕笙打出了字,稍有犹疑,最后又一个个删掉,如此反复了几次,祁野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来:“……我到时候去接你,你想吃什么告诉我?”
她最后还是没有回复顾姝的消息,对祁野说道。
“泰餐?”
祁野没有不答应的,慕笙说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给她弄下来。
关于这一点,慕笙和祁野是相通的。
自从确认关系,她异常纵容祁野,溺爱他的行为举止,关于他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慕笙对祁野很温柔,很有耐心,她知道祁野不安定因素的原因,所以每天都会认真和祁野说我爱你,慕笙知道祁野想确认什么。
恐怕正是如此,祁野过了几个月,没有那么病态了。
有的话不需要说出口,瞎子才听不见爱,祁野接受了祁言的提案,他知道,要长远的和慕笙在一起,他就要快速成长,变得更加成熟,他的爱人历尽千帆。
见面的时间很少,也不是没有,大部分是祁野飞到她身边,如果有旅游计划,大部分也优先考虑高铁和火车,时间长就天南海北,时间短就在周边,对于小情侣来说,去哪里好像不是很重要,重要的事情和谁去。
后来是有一次,他们去爬山,拜了拜山上的道观,太晚了,借住在了道观里,那天祁野就做梦了。
慕笙死后的第二年,才有人告诉他。
前往美国纽约的飞机坠落在北冰洋,事故原因未知,整个机舱一百三十六名乘客和机组成员全部身亡,残骸粉碎在深海之中。
当时上了热点新闻,世界为之震动。
祁野在纽约看见了新闻,但从未联想过慕笙会在那一架飞机上。
也没人敢告诉他。
简单来说就是怕祁野发疯,他追求慕笙那一阵闹得轰轰烈烈,声势浩大,这下要是知道慕笙去世了,还是死在去找他的飞机上,难以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
大家凑在一起商量商量,说晚点说吧,能瞒多久是多久,反正这两人已经掰了,等祁野劲头过去了,说不定就会忘了慕笙。
推了推了又推了,推到祁野次年生日。
没人想到祁野在那天抛下了在纽约的所有,突然飞回了四九城,他是回去找慕笙的,也没人知道他回去找慕笙是为什么。
只知道祁野是先看见了墓碑。
很简单的就暴露出来,虽然是尸骨无存,但是傅家兄弟在玫瑰丘葬了空坟,和慕家人整整齐齐一排,祁野看到慕笙的墓碑的时候,在那里呆站了一天,什么话都没说。
那天同样是慕笙的忌日。
傅修去扫墓的时候看见了他,彼时傅修已经富甲一方,功成名就,四九城声名鹤起的商业新贵,闷声不吭一拳砸上来,西装丧失平整,几乎濒临失控边缘,祁野结结实实挨打,像失去灵魂只剩下躯壳,毫无反抗能力。
傅修打完,问他:“你来干什么?”
祁野冷静的说:“我想和慕笙求婚,希望他们同意。”
傅修眉头一皱,一开始他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说慕笙已经去世了,祁野重复了一遍:“是,她死了。”
重复完,他茫然不解:“她为什么死了?”
来的时候,心情有很多种,他都想好了的,如果求婚失败,他就迂回一点,作为朋友留在慕笙身边也可以,她只是被吓到了,他需要再耐心一点。
祁野想了很多,在看到墓碑之后突然全忘了。
大脑一片空白。
千般万般的可能性,唯独没有想过慕笙去世了。
慕笙怎么会死呢?
瞒不下去了,很多人七嘴八舌,说她是坠机,问尸骨呢?在海里,找不回来了,什么时候去的呢?一年前,为什么要飞纽约?
没人说话了。
这个行程很突然,是临时决定的,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决定飞去纽约。
那年祁野三十岁,慕笙二十七。
人死了地球还在转,祁野没有发疯,他很正常,也很平静,大家面面相觑,提心吊胆一阵之后,发现祁野真的好像不在乎慕笙的去世,他该吃吃该喝喝,该喝酒喝酒,该应酬应酬,毫无悲色。
只是不找女人了,其实从他和慕笙不清不楚开始之后,再没人进他的眼,祁野像个矛盾的苦行僧、虚伪的牧师,只对一人有邪念,现在洁身自好,禁欲端正,反而有更多的女人想扑上来。
祁家从那个时候开始给他找心理医生,祁野没同意,祁言曾经和祁野谈过话,聊完之后,他就把心理医生撤了下来,他管不到祁野了。
傅修的公司越做越大,在四九城彻底扎根,无人小觑,四十了还没有结婚,有过几个女朋友,都以分手告终,最近因为政治联姻,和小十几岁的千金小姐订了婚。
傅尘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美妆博主,他在一次醉酒后直播中坦诚,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不会说话,该说的话没有说出口,不该说的全说了出来,他那一次没有化妆,头发乱糟糟的,就坐在马路边上。
“我本来该死在那一天的,是她抓住了我,对我说今天有冰淇淋,两个打折,要不要一起吃,我就想那今天就不死了吧。”
“我应该要和她说谢谢的,但我说她活该。”
“我应该要和她说对不起的,但我这辈子都看不见她了。”
人世间纷纷扰扰,谁都没有重来的机会。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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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野最后还是发了疯。
他说他要和慕笙冥婚。
祁野说这话的时候很冷静,像是早就决定好的,祁言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当场就愣住了,已经头发花白的祁铭勃然大怒,没忍住,扇了他一巴掌。
气得发抖,又抡起拐杖,一棍子砸在他背脊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混账事!慕笙她爷爷对我有大恩,我让你照顾她你就是这样对她的?!你是要让她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吗!”
老人家军人出身,下手极重。
“说!你还做吗!”
一棍接着一棍,祁野的身体只是轻微晃了几下,道。
“我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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