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莹却笑了笑,语气轻松的开口对裴老爷子说:“您别怪裴墨,是我让他这么叫的,平时小宴也是这么叫我。”
顾宴不满地视线投过来,不高兴她拿自己去给裴墨开脱。
裴墨却怔住了,这是第一次,在这种情形下,有人站出来维护他。
他愣愣地看向贺莹,而她也正看向自己,视线交汇时她对他微微笑了笑,眼神温和带着鼓励和安慰。
一瞬间,裴墨仿佛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包裹住,胸腔里溢满了酸涩却又柔软的情绪,让他鼻子发酸,眼眶也发起胀来。
裴老爷子淡定地看着这一幕,眼神里倒是多了几丝了然,他算是知道贺莹的好人缘是从哪来的了,神色不自觉放缓了,却还要佯装不高兴地说道:“你倒是好意思说?我的孙子都让你给教坏了。”
裴邵却当了真,一皱眉就要说话,贺莹连忙在桌子底下摁住了他的手,没让他开口,然后对着裴老爷子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您说的是,我一定改正。”说完一脸温柔的笑着对顾宴裴墨说道:“你们以后还是叫我姐姐吧。”
顾宴哼笑了一声:“你想得美。”
心里还是不爽贺莹帮着裴墨。
除了不爽,他心里还有点堵。
虽然说席上裴老爷子什么都没说,但是既然贺莹都上桌吃晚饭了,他的态度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
裴老爷子反对裴邵跟贺莹在一起的时候,顾宴在餐桌上跟裴老爷子顶嘴吵架。
可是眼看着裴老爷子不反对了,他却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心里像是堵了团棉花,他想要高兴,可胸口却被塞得密密实实闷闷的透不过气来,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裴行正对裴邵跟贺莹的事倒是很乐见其成,他也没有那些什么门户之见,他本人更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自然支持自由恋爱结婚了,不过他的意见在这个家里也不重要。
所以事后裴老爷子问他意见的时候。
他只说:“我的意见不重要,裴邵喜欢就好。”
裴老爷子哼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裴行正的确很有自知之明,在裴邵眼里,恐怕他这个父亲的地位还比不上给他开车的司机。
·
饭后,贺莹就被裴老爷子叫走了,说是要继续下午那盘棋。
裴老爷子看着跟上来的裴邵,实在是看不过眼,忍不住训斥道:“你怎么谈个恋爱变得这么黏黏糊糊的?她去哪儿你都要跟着?平时是不是出门都要揣兜里带着?”
裴邵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淡定反问:“你们下棋,我不能旁观吗?”
裴老爷子:“......”
被裴邵堵了一肚子气,又扭头冲贺莹发作:“你给裴邵吃什么迷药了你?”
“......”
贺莹一脸无辜。
·
很快顾宴也过来了,坐在另一边看他们下棋。
接着裴墨也过来了。
顾宴看他进来,脸色沉了沉,但也没说什么。
裴墨也很自觉,自己站到了另一边。
裴行正也出于好奇过来看了两眼,不过他对围棋的感兴趣程度跟顾宴差不多,看了一会儿就嫌无聊走了。
裴老爷子的棋艺跟自己对围棋的热爱完全成反比。
贺莹也没有放水,连续两局,把裴老爷子杀的片甲不留。
顾宴都忍不住嘲笑道:“爷爷,你这水平比我都强不了多少。”
连输两局,裴老爷子脸都输青了,忽然瞥了眼旁边一直不作声的裴墨,说:“你的棋下的怎么样了?过来跟我下一盘看看。”
裴老爷子上次跟这个他不待见的小孙子下棋还是在好几年前,这个家里除了裴邵有围棋天赋,剩下的都似乎遗传了他的基因,对围棋没有天赋也不喜欢,裴墨倒是喜欢围棋,但却是全然没有天赋,听说裴墨这几年也一直在学围棋,他也想看看他学的怎么样了。
裴墨没想到裴老爷子居然会主动叫自己下棋,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看向贺莹,贺莹已经从位置上起身,见他看过来,带着鼓励的点了点头。
裴墨忐忑着在裴老爷子对面坐下了。
贺莹自从跟裴邵谈起了恋爱,就没空再陪他下棋了,不过贺莹在棋院上班,他有时候也会跑去棋院找她,她没空的时候,就会推荐他去听棋院里的大师课,还会把他介绍给职业棋手,请他们指导。
她总是跟那些棋手介绍他是她的一个弟弟。
她在棋院的人气很高,好像每个棋手都跟她很熟,关系很亲近,所以都很乐意教他,不知不觉的,他的棋艺也有了一些进步。
他其实并不喜欢围棋。
学围棋只是为了能够让裴老爷子能够注意到自己而已。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了。
裴墨坐下来后,有那么几秒,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的,直到一只手轻轻落在他肩上,拍了拍,他扭头看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贺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想着她跟他说过的话,抛开杂念,把精神全都凝聚在了面前的棋盘上。
对弈开始了。
裴老爷子的棋艺水平差,是被贺莹这样的职业水平对比出来的,但是放到业余水平里,也能算得上是个高手了。
但裴墨自从激发了对围棋真正的兴趣之后,就好像开了窍一样,棋艺突飞猛进,再加上最近在棋院里被不同的顶级职业棋手指导,更是受益良多,就连他的围棋老师都对他突然进步那么快而感到震惊,简直就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实力就是底气,裴墨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可越下,心就越稳,气场也逐渐沉淀下来。
裴老爷子也对他的进步感到惊喜,两人倒像是棋逢对手似的下的有来有回,颇为激烈。
下完一局,裴老爷子输了,却上了瘾,兴冲冲的要跟裴墨再来一局。
裴邵及时制止:“很晚了,于秘书说您要在十一点前上床睡觉,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裴老爷子正在兴头上,没当回事:“偶尔一次没所谓。”
裴邵没再试图劝说他,而是转头对裴墨说:“裴墨,你可以走了。”
裴墨没有一丝犹豫,乖乖站了起来,说:“爷爷,大哥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今天就下到这里吧,您要是还想下棋,明天我放假,可以陪您下一整天。”
裴老爷子冲着裴邵悻悻的抱怨道:“你可真会扫兴。”
裴邵淡淡说道:“裴墨,你送爷爷回房间。”
裴墨有些受宠若惊,随即难掩高兴的点了点头:“好。”然后过去把裴老爷子搀扶起来,送他回房了。
顾宴见贺莹跟裴邵一个两个都“偏帮”着裴墨,心里不爽到了极点,一句话没说,自己推着轮椅往外去了。
裴邵不解地看着顾宴离开。
贺莹说:“我去跟他聊聊。”
裴邵微微一顿,克制住想要制止她的想法,点了点头:“嗯,我在楼下等你。”
贺莹牵住他的手,握了握,温温地笑:“好,你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裴邵的嘴角微微扬起:“嗯。”
第128章
◎“这也是你们协议的一部分吗?”◎
“干嘛?”顾宴瞪着跟着自己进房间的贺莹。
明明很想被哄, 却还要装出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
贺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虚张声势,笑笑说:“想跟你聊聊天,我们都好久没聊天了。”
顾宴眸光闪了闪, 唇微微抿起。
贺莹现在越来越忙,精力有限,就算住在家里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来他房间见他一面再去睡觉,可是看着她上了一天班又困又累的样子,他也不好缠着她说很久的话。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跟以前那样, 在他睡觉前聊很久的天了。
他拒绝不了贺莹的这个提议。
贺莹推着他到了窗边,然后蹲到他面前, 微微仰起脸看他,在顾宴面前,她总是很温柔:“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吗?”
顾宴漆黑的眸盯着她,不信她不知道,语气里也带了点情绪:“你看不出来?”
贺莹也摊开来说:“是因为裴墨吗?”
顾宴抿住唇, 只是看着她。
“小宴。”贺莹轻声叫他, “我没办法跟你一样去讨厌裴墨......”
顾宴听到这里, 已经忍不住打断她, 语调冷冷的,带着讽刺: “你是不是觉得他很无辜、很可怜?”
贺莹看着他:“我不觉得他可怜, 但我的确觉得他无辜, 成为谁的孩子并不是他能够选择的,如果有的选,他未必想要成为“裴墨”。”
顾宴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所以呢?你就是来告诉我裴墨有多无辜的吗?”
贺莹叹了口气, 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能不能有点耐心, 听我把话说完?”
顾宴不说话了, 冷冷地盯着她。
贺莹接着说道:“你讨厌裴墨, 是你的自由,今天以后你也可以继续讨厌他。”
顾宴皱起眉来,不理解她既然这么说,那刚才说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贺莹说:“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不要求我去讨厌他......”看顾宴脸色又变了,她又微笑着补上下一句:“当然,不管怎么样,他都比不上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这句话算是顺对毛了。
顾宴一肚子气都被这句话给抵消了,哼了声:“你拿我跟他比?”
贺莹一脸诚恳:“当然不是,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顾宴绷着脸,防止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的翘起来。
明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可是她的表情那么真诚,眼睛又那么亮。
他就是吃贺莹这套。
被人彻底拿捏的感觉就是明知道对方递给自己一碗毒药还是会甘之如饴的捧着喝下去。
“哼。”
哼一声,已经是他最后的挣扎。
贺莹站起来,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好啦,别不开心。”
顾宴把她的手抓下来,问她:“那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昨晚他都没睡好。
贺莹犹豫了一下说:“我可能不准备搬回来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护工了,一直在这里住也不好,我准备自己去租个房子住。”
她从去棋院上班开始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棋院的工作忙,又要比赛,也没空去找房子,这次从裴家搬出去倒是个很好的契机。
自己租房的话,周末她不上班也可以把贺康接过来跟她住两天。
顾宴一听脸色都变了,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为什么?!你不是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吗?那么多房间你随便住哪间都可以,又不要你交房租,怎么就不好了?”
他已经不奢求什么了,只是想着能天天在家里看到她,得到她的一点关注罢了。
可是现在就连这点他都要失去了。
贺莹看顾宴反应那么大,只能说道:“我只是有这个想法......”
“别想了,我不同意。”顾宴仰着脸看她,漆黑的眸里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执拗:“你明天就搬回来。”
贺莹忍不住笑了:“你爷爷都还没走呢。”
“不管。”顾宴抿着唇盯着她。
贺莹无奈,哄着他说:“好了好了,你要是不想我搬走,那我就继续回来住,反正你也不收我的房租,还能吃周阿姨做的饭。”
顾宴神色稍缓:“真的?”
贺莹点点头:“真的。”
顾宴这才满意了:“那还差不多。”
这时李姐敲门进来了。
“小贺你在呀。”
她看到顾宴拉着贺莹的手,也有些见怪不怪了,顾宴很粘贺莹她是知道的,只觉得两人相处起来就像亲姐弟一样,倒比裴邵这个亲哥哥还亲些。
“嗯,我正准备走了。”贺莹把手从顾宴手里抽出来,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我走了,晚安。”
·
贺莹下楼看见裴邵独自站在大厅里,正低头看手机,他听到动静抬头望过来,看见她的瞬间,眉眼间的淡漠消融,按灭手机,安静地注视着她等她过去。
贺莹小跑着过去,牵住他的手,笑着仰起脸望他:“走吧,回家了。”
·
裴邵没让司机开车,自己开车载贺莹回家。
贺莹刚坐上副驾驶座,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张玉贤打来的电话。
已经晚上十点半了,贺莹有点奇怪张玉贤怎么会这么晚打来。
“喂?小玉。”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才传来张玉贤的声音。
“你在哪儿?”
贺莹听出他声音有点不对劲,看了裴邵一眼,说:“在回家的路上,你在哪儿?”
“棋院。”
“你在棋院?”贺莹惊讶地问道,这么晚棋院应该没人了。
裴邵转头看过来一眼,没说话。
电话那头的张玉贤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他沉默了两秒,忽然问:“你可以过来一趟吗?我有话要对你说。”
贺莹听他声音低沉,明显有些不大对劲,开始担心起来:“怎么了?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裴邵听着贺莹的问话,微微蹙了一下眉,但是并没有开口插话。
张玉贤只是问:“你现在能过来吗?”
贺莹说:“好。我现在过去,你在那里等我。”
张玉贤的语气轻快了一些:“嗯,好。”
贺莹挂断电话,转头看向裴邵:“去棋院吧,小玉不知道怎么了,他现在在棋院,说有事要跟我说。”
裴邵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一瞬,情绪全都被压在眼底,面上却依旧是无波无澜的一片淡然:“好。”
·
车子放慢速度,贺莹看见了站在棋院门口路灯下的张玉贤,他穿着一件蓝色长款羽绒服,毛领上绒绒的长毛被寒风吹的瑟瑟摇摆,他的脸裹在毛领中显得格外白净清俊,像个男大学生。
看到车开过来的时候,张玉贤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那是裴邵的车。
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
“那你在车里等我一下,应该很快的。”贺莹转头对裴邵说,然后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贺莹。”
裴邵忽然叫住她。
“嗯?”
贺莹转头的同时听到了安全带系扣弹开的声音,然后就看见裴邵蓦地倾身过来,低垂的眸深不见底,滚烫的手掌握住她的纤细的脖颈,将她压向他,带着汹涌的占有欲和侵略感吻了上来。
张玉贤迈下台阶的脚步骤然停住,浑身僵硬,只有瞳孔震颤着缩紧,脸上的血色骤然褪了个干净。
裴邵一吻结束,手掌松开贺莹的脖子,重新坐好,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端庄,淡定的说:“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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