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得好!”博尔贺高喊一声,“这种人就该砸得他们头破血流,再也不敢出来见人才好。”
幼蓁嗯嗯点头,十分赞同自己兄长的意见。
“那两人什么模样,穿什么衣裳,你可还记得?”四爷听了幼蓁的讲述,面色越发阴沉,冷冷开口。
“当然记得!”幼蓁眼睛晶亮地看着四爷,“表哥,我说出来之后,你要派人把他们找到,然后狠狠揍他们一顿!”
“好。”四爷当即答应。
揍一顿怎么够,敢对幼蓁大放厥词,这样的人,哪怕打废了,也不足以解气。
第30章 下注
幼蓁细细地将那两人的模样装扮告诉四爷, 四爷听了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并未深想,立即将此事吩咐给跟来的苏培盛。
四爷出门不喜带太多人, 往往只有苏培盛一个, 但他旗下有自己的奴才, 想要办什么事儿还是很方便的。
博尔贺看四爷三言两语就将此事揽了过去,不禁摸摸鼻子道:“四爷, 这事儿是我没护好幼蓁,让她玩得不开心, 要不还是让我派人去找吧,免得给您添麻烦。”
幼蓁的事是他们佟家的事,虽然博尔贺知道四爷因着皇贵妃的关系,较之别的皇子,与佟家关系更密切些,但博尔贺还是觉得, 幼蓁的事不该由四爷来管。
四爷尚未说话, 幼蓁先扬着脸开口了:“二哥你还是先歇着吧,你手里的人哪有表哥手下的奴才厉害?”
博尔贺:“……”他是比不上四爷人手多,人家掌管镶白旗, 自然不缺奴才使,但自己大小也是个御前侍卫,在京城寻两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奈何自家妹妹身边靠山太多,他只能被明晃晃地嫌弃了。
“既然这样,那还是劳烦四爷费心了。”博尔贺朝四爷拱拱手。
“不费心不费心的, ”幼蓁笑得明媚亮丽, “表哥最疼我了, 肯定会帮我狠狠出气的, 是吧表哥?”
四爷沉默不语,只矜持地点了点头。
博尔贺只觉得幼蓁脸皮太厚,别人还没说什么呢,她就喜欢蹬鼻子上脸。
四爷最疼她?说出来博尔贺是半点不信,无非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与幼蓁有两分兄妹情谊罢了,再深的情分,那是没有的。
幼蓁将这件事美美地甩给四爷,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里半点阴霾也没了,又恢复到来时的好心情。
“二哥,你在这里继续排队哦,我要回去看龙舟赛了。”幼蓁踮脚拍拍博尔贺的肩膀,示以鼓励。
“……其实让护卫来排也行。”博尔贺在这站了小半时辰了,实在是有些无聊。
幼蓁摇头否定他的提议:“这些点心我是要带回去给玛法和太太们吃的,若是换了护卫来,又怎么能体现二哥的心意呢?二哥该不是觉得累了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累呢?”博尔贺连忙摆手,“我最喜欢排队了,一排长队我就高兴。”
幼蓁对他露出浅浅的笑:“那就好,二哥在这站着,我们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幼蓁就伸手拉过四爷,朝博尔贺挥挥手,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博尔贺只能认命地继续排队。
幼蓁的动作太自然,四爷没有防备地被她拽走,直到走开一段距离,幼蓁才松开四爷的衣袖。
袖口处那抹微弱的拽力消失,四爷不着痕迹地看了两眼,才抬起头来。
“为何要将你二哥一人丢在哪里?”四爷一眼便看出幼蓁是在捉弄博尔贺,开口问道。
幼蓁鼓起嘴,像是受了气的小河豚:“还不是因为太太想关着我?”
幼蓁将佟大夫人以及马佳嬷嬷联手哄骗她的事情说出来,哼哼道:“太太和兄长们早就说好带我出来过端午,偏偏还用这个骗我认真学了好久女红。我知道太太是想我学好,所以我不生太太的气,就把气撒在二哥身上。反正他个子高,就算不回帐子里,也能瞧见龙舟赛。”
四爷听过后,不禁无奈地摇摇头。
这么小心眼,这么容易记仇,还真是个半点不吃亏的性子。
人家博尔贺不过是听从长辈吩咐,明明半点错没有,到幼蓁眼里,却成了帮凶了,实在是无妄之罪。
“你要回佟家的帷帐里看龙舟?”四爷想起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幼蓁点头:“当然,我们不就是朝着回去的方向走吗?”难道表哥不认路?
四爷轻咳一声道:“你们家那个位置算不上顶顶好的,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真的吗?还有地方比我家的更好?”幼蓁不太信。
“当然了,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四爷神色很是平常。
他不是拦着幼蓁不让回去,只是一想佟家那里已经有了十三,再加上佟府的小阿哥们呼朋唤友,或许此时又多几个年轻的公子也说不定。
四爷将幼蓁带到离护城河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内。
他甫一露面,掌柜的就恭敬迎上来,将四爷及幼蓁一行人带到二楼的雅间。
掌柜弓着腰,热情地向四爷介绍:“贝勒爷,这雅间临河而建,站在窗边可俯瞰整个护城河,在这里看龙舟赛是再好不过。您瞧……”
四爷没让他再说下去,直接吩咐掌柜的上些招牌菜,配上甜汤酒水,就让他下去了。
幼蓁往窗边一站,果然发现这视角正对护城河,从楼上可以将整个河面收入眼底。此时龙舟还停在起点,遥远的另一头河面上则漂浮着一条粗圆的红绳,上面挂着小旗子。
“表哥,那是什么?”幼蓁瞧见酒楼外面的空地上,有一大群人聚集着,中间摆着一张大圆桌,上面的银子分成好几块,几乎堆得小山高。
四爷走过来瞧了一眼,道:“那是开赛前的赌局,看好哪只船队便押哪只,若下注的那只真能夺魁,应该能赢回不少。”
幼蓁一听这个,立即来了兴趣:“我也要玩,我也去下注。”
四爷问她:“你对参赛的龙舟队了解吗?这最后能不能押对,也不只只看运气而已。”
每年的龙舟赛都很精彩,最后谁能夺冠外行人可看不出来。
就四爷所知,这些划手鼓手,都是一些富家子弟在后面出资培养的,比起勋贵人家的打手护卫也不遑多让。
但夺魁不仅仅看船队的PanPan实力,里面的水深不见底,暗箱操作每年都会有。
“押中就中,不中就不中咯。”幼蓁才不在意能不能赢回来,“不就是过节图个热闹吗?押错了也无妨。”
幼蓁兴致盎然地低头去翻自己的荷包,却不幸地发现自己的银子已经空了。仔细一想,她好像把所有的银两都留在那个卖泥偶的摊位上,当时放下银子时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茫然。
“表哥……”幼蓁可怜兮兮抬头,水灵灵的杏眸直直盯着四爷,双手捧起空无一物的荷包。
“怎么了?”四爷看她一眼。
幼蓁动动嘴,小声挤出一句:“我没银子了,我成小穷鬼了。”
四爷顿住片刻,忽然轻笑一声。
“表哥你笑就笑吧,不过你笑过了,能不能借我几两银子啊?”幼蓁眼睛眨了眨,视线往四爷腰间的荷包移去。
四爷自然不会心疼一点银子,他解下荷包在手中掂了掂:“说吧,你打算借多少,又准备什么时候还?”
幼蓁眼睛随着那荷包上下移:“表哥,你有多少,全借给我吧。等我回家了,肯定一文不少地全部还上。”
四爷简直又要被她逗笑了,说道:“你就这么有把握,敢将我的银子全部要过去?”
幼蓁道:“当然了,咱们要玩,就要玩一票大的。”
她语气十分豪爽,却被四爷敲了下额头。
“小姑娘家家的,用词文明些。”四爷训她一句。
幼蓁“哼”一声,捂住额头揉了揉,趁四爷不注意,一把抢过他手上的荷包,转身往门外跑。
“念夏!念夏!”幼蓁高声喊着,念夏立即走过来:“格格,您有何事吩咐?”
幼蓁将荷包递到她手里:“你帮我去楼下赌局押个注,就押……”
她眼睛转了转,瞥到房间里的四爷,道:“就押四号龙舟好了。”
四爷听到这句,眼神微微一动。
念夏双手接过那荷包,幼蓁向她确认:“全押四号,你可别押错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念夏连连点头,“格格,您就放心吧。”
幼蓁将此事吩咐给念夏,心满意足地回到窗边坐下。
酒楼的小二将菜肴汤水端上来,摆了快一整张桌子。
幼蓁走了小半天确实有些累了,宜春进来伺候她净手,舀了碗甜汤放到幼蓁面前。
“表哥,你也坐啊。”幼蓁朝窗边的四爷招手。
四爷掀袍坐到她对面,看着幼蓁低头喝汤,他理理袖口,似是不经意地问一句:“怎么就选定四号了?”
“因为看到表哥了啊。”幼蓁抿口汤抬起头来,她正临窗边,外头的日光直直打下来,给幼蓁肌肤镀上一层清透的釉色。
饱满红唇沾了甜汤水渍,仿佛上了一层透明的琉璃,有种瓷器般的晶莹水润。
四爷的视线正正好落到幼蓁唇上,他目光一滞,接着猛地轻咳两声,转开头去喝茶。
“我也不知道哪只龙舟有夺魁的可能,心里正为难呢,就瞧见表哥了。”幼蓁还无知无觉,出声解释,“我想着表哥行四,那四应当是个很厉害的数,就选四好了。”
“那要是最后不是四号夺魁……?”四爷压下嘴中苦涩的茶水,平复了心神,转回身来问道。
“不是就不是呗,那也是那些划手们不够优秀,与四这个数字无关。”幼蓁浅浅笑道,“表哥依旧是最厉害最厉害的。”
四爷被这直白的夸奖定住半刻,他怔了会儿,想要说些什么,幼蓁已经将注意力又转回手里的汤碗上了。
四爷默默瞧了会儿,也让苏培盛给他盛一碗。
喝下一口,只觉得满嘴的甜味冲的人发腻。
能喝出里面加了许多的蜜糖,四爷思忖道,怪不得能将小姑娘的嘴染得那般甜,说出来的话都这般动听。
第31章 送丝线
◎愿表哥得神佛护佑,从此无病无灾◎
事实证明, 幼蓁的直觉在某些时候还是很准的。
随着岸边一声冲天炸响,十只龙舟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起点,龙舟上的划手们扎着头巾臂绑花带, 双手紧握迅速拨动船桨, 船头的锣鼓手最是醒目, 乒乒乓乓的锣鼓声响彻整个护城河面。
这比赛的氛围从河里绵延到岸上,哪怕都离得远远的, 多数人只能看见几个小点,此时也扯着脖子大喊, 为船上的划手们加油助威。
一时间护城河旁热闹喧天,此起彼伏地呐喊声几乎要将人耳朵震聋。
幼蓁早没了享用美食的心思,紧紧扒着窗边,要不是四爷拉住她,幼蓁都能将半个身子探出去。
“表哥!表哥!你快看——”幼蓁激动地指着四号龙舟,精致的小脸上洋溢着兴奋激扬的色彩, 晶亮的眼眸极具感染力, 快要漫出来的欢喜直接触动到身边的四爷。
“表哥,四号是最快的,你快瞧, 它比第二都要快出一大截儿!”幼蓁一边叫着,一边拉住四爷的胳膊,激动地在原地蹦起来。
小姑娘全然没了闺秀的娴静文雅,四爷却难得地说不出训斥的话,眼睛被幼蓁头上乱摇的玉珠帘晃得乱神, 好不容易才落到幼蓁脸上, 抬手替她拂去耳边细碎的发丝。
“好了好了, 我都瞧见了。”四爷应了两句, “你轻些喊,莫要伤了嗓子。”
“就是要大声喊才有热情啊,”幼蓁亮晶晶的杏眸看向四爷,“表哥有没有一种热血澎湃的感觉?我有这种感觉哎,好像心口扑通扑通跳,马上就要蹦出来了。”
幼蓁纯挚而热情洋溢的目光毫不遮掩地投射到四爷脸上,她双手交叠覆在胸口,嘴唇微张,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眉眼含笑仿佛这五月的江上清风,温煦和暖直直映入人的心里。
四爷目光一滞,向来镇定平静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与性格不符的怔色。
“表哥,你的心跳是不是也要蹦出来了?感觉全身都发热,好像充满了力气,但又什么都做不了,整个人只能呆呆地站在这里。”幼蓁是这样的亢奋激动,想要立即将自己的感受分享给四爷知道。
四爷被她的声音叫的回过神来,目光立即移开对着窗外,紧紧攥了攥手心。
“你言过其实了,”四爷声音微微喑哑,“只是一个小小的龙舟赛而已。”
“是哦,”幼蓁笑笑,“表哥见过那么多大场面,肯定不会像我一样。”
她说完这句话,又跳到窗边去看比赛,酒楼下面的百姓喊得热烈,幼蓁就跟着他们喊,上蹦下跳的,像是在比谁的声量大似的。
四爷站在她身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抿着唇,方才被幼蓁勾起的浅淡笑意消失不见。
明明是在初夏的五月,却无端地让人感到沉默冰冷。
龙舟赛全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幼蓁看好的四号龙舟一路领先,毫无悬念地冲破终点红绳,拿到了此次龙舟赛的魁首。
在下面一阵热烈呐喊声中,幼蓁雀跃地转身跑到门口,叫来念夏:“快,你去楼下赌局领银子,看看咱们这回赢了多少。”
念夏也很兴奋,唰唰跑下楼去,没过一会儿就捧着两个满满的荷包过来。
“格格,这个是您的本金,这个荷包里就是您赢来的银子。”念夏身为幼蓁身旁的大丫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可此时她也难掩脸上激动,小声凑到幼蓁跟前,“格格,这可是您头回赢来的银两,足足有本金两倍之多,格格您手气真好!”
这毫不费力赢来的银子,和长辈们给的月例,拿在手里的感觉可是完全不同。
幼蓁也笑意盈盈,先拿过四爷借她的那个荷包,再从赢来的银子中拿了一个小银锭子,剩下的全部放到念夏手里。
“这些就赏给你们了,和苏公公他们每人分一些,拿去吃酒吃点心吧。”幼蓁对赢了多少倒不在意,出手十分阔绰。
念夏满脸溢出笑,立即说道:“奴才多谢格格赏赐。”
幼蓁回到房间里,瞧见四爷正坐在桌旁,便走过去,将手中银两放到四爷跟前。
幼蓁坐到四爷右手边的位置,双手撑着脸颊,一脸邀功的得意神色,语气欢快:“表哥,你看,这是我赢来的。”
“嗯。”四爷淡淡地应了一声,低头去看那荷包,道,“既然赢了,那这本金按理是不是应该还给我?”
“不、不行。”幼蓁一把夺过桌上的荷包,藏在自己怀里,“今儿是我第一回 下注赢了,这荷包我得留下作为纪念。表哥你别要回去,好吗?”
四爷不明白一个小荷包有什么好纪念的,不过瞧幼蓁一脸珍惜样儿,他当然不会硬要过来。
“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去吧。这银两也不必还了,省得多事麻烦。”四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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