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骁:“那就是有意。”
那还真不是。
既然已经不能走妖媚惑主的路子,如霜便要坚定扮纯良无辜,于是眼眶一红,羞涩怯弱地反驳:“奴婢不是……”
李骁冷冷瞪着她。
如霜只好在他的目光逼视下,改口承认:“少爷高大威猛,奴婢见了一颗芳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一时没把持住,差点看得流口水……”
“闭嘴!”李骁恼怒不已,“你你你你――”
这女子……忒不要脸了!!!
这种无耻至极的话怎么能说出口!
她……
竟然没有半点羞耻心!
可恶!
如霜看莽夫气得连话说不出口,一阵暗爽。
她已经说得很收敛了,更大胆放肆的话没敢说,太掉身价了。
她可是清清白白的瘦马,要装装样子,不能让他觉得是她是勾栏窑子里随便招手就能宽衣解带的女子。
世间男子都喜有贞洁尚在的女子。
“限你在卯时前将这满地落叶清扫干净。”李骁冷着脸斥责:“以后不准胡说八道口出狂言,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奴婢!欠着我李府五百两银子。”
这莽夫脑子仿佛有什么大病!
都说军营上里关上五六载出来见头母猪都要发绿光吗?
难道她是长得不好看?
她可是吃了许多补药,才有如今的体格。
还是说他喜欢……男人!?
“于白,监督她。”李骁不想与她多言。
黑衣冷面小厮从围墙落下,抱拳领命。
如霜忍不住打量小厮,昨晚夜色黑,没将人瞧清楚。
这会儿白天看他长相周正,体格魁梧,也不像是个兔儿爷。
小厮是面皮薄的,跟着不近女色的主子久了,虽然清心寡欲,定力有些差。
面前的女子集清冷与妩媚与一身,称人间绝色都不为过,被她直勾勾地瞧上一眼,小厮顿时心慌意乱,脸耳发红。
如霜终于从小厮身上找回了些自信,觉得有趣,媚眼如丝地盯着他。
眼见他闹了个大红脸,故意发出促狭的低笑。
“等等,”李骁原本已大步离开,走至一半停止,回头道:“这些花草一并剪枝修叶……”
说到一半,他望着面红耳赤的于白,又见秋波微转的如霜,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如霜见状,心底起了捉弄之意,委屈地捂脸:“原来爷不敢碰我竟然是因为……喜欢男人!”
李骁:“……”
小厮脸红得似能滴出血。
如霜趁热打铁,忍痛割爱道:“爷您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泄露半个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骁厉声警告:“你再敢放肆,口无遮拦,赏你二十棍!”
如霜眨眼:“爷亲手打吗?我屁股虽肉厚,但也怕疼,您可要轻点。”
“你闭嘴!”
李骁终于记起自己仅穿着一条裤子,虽然是长裤子,但也太危险了。
不能与她多做纠缠。
“于白,监督她,她若跟你说话,便记下。说一个字,跪一个时辰。”
李骁说完后便急步回房。
如霜盯着他背影看了一会儿,心想:真够幼稚。
小厮不敢正眼看她。
如霜对他也不感兴趣,她可是爱慕虚荣又嫌贫爱富欠着李家五百两银子的“瘦马”,岂会看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厮。
*
张婆子估摸着时间前往大少爷的旧宅,进后院见如霜气喘吁吁地拿着扫帚正在扫地,不远处站着宛如石雕的小厮,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如霜姑娘,这洒扫之事是下人们做的,你怎能做这种事……”
张婆子早就注意到如霜换了衣裳,但眼下这状况,究竟是成事还是未成?
张婆子也不敢轻易下判断,连忙凑过去亲热地接过如霜手中扫帚。
于白冷酷阻拦:“主子吩咐,她必须在卯时之前将院子清扫干净。”
张婆子一听,想到大少爷那煞星,当即缩回手。
于白在此,她不敢问如霜,也不敢去寝房查看元帕,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可怎么回去向老太太复命呀!
如霜边扫边注意到张婆子神情急躁,猜测她可能是想问昨夜是否圆房。
她心底一笑,刻意改变走路的步态,又揉了下纤细的腰身。
张婆子站在一旁等,不敢多话,惧怕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大少爷。
直到她偷瞄到如霜揉腰,走路步子迈得极小,脸上狂喜之色难以遮掩住。
应当是成了。
这样楚楚可怜脑子还点蠢的美人,大少爷就算是柳下惠转世也不可能坐怀不乱。
她要赶紧去老太太报喜讨赏钱。
“如霜,我先去给老夫人问安,稍后再过来看望你。”
小计得逞,待张婆子一走,如霜连忙快点扫地。
许久不做粗活,如霜累得香汗淋漓,面庞艳若桃李。
剪枝修叶看似简单,却有讲究。
养花是雅事,花可俗可艳可普通,品相不可差。
如霜是学过伺养花草,她有意讨得莽夫欢心,做事仔细不敢疏忽。
细心剪除枯枝败叶后,眼看卯时将至,如霜可不想罚跪,使出所有力气。
呼――
终于打扫完了。
后背湿透,额头香汗滴落到脸庞,如霜抬手拭去,喘了口气后,打了盆水先回去洗漱。
等会儿再找那莽夫算账。
第4章 主子的清白可能会不保
书房内,李骁正在用白帕擦拭宝剑,他穿着烟墨镶祥云边直裰,腰缠蹀躞带,集贵气与侠气一身,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于白瞧见主子这副打扮,想要在北疆,那些兵油子见不得到白脸瘦弱的主子,便不肯听话,经常逮着机会讥讽。
他主子十八岁之前,那可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北疆多少少女妇人为他痴迷。
直到硬要留须,肤色也晒成了古铜,反而惹得妇人疯狂。
那些妇人可真是大胆。
半夜都要过来自荐枕席,求得一场露水姻缘。
主子气得找了剃须匠做了满脸假须,平时刻意显露凶相,这才吓退了不少妇人。
回到临江城后便成了人见人怕的活阎王,据说坊间流传那些愚父慈母都用主子来吓唬家中不听话的小儿。
“老太太还真是诚心实意想给我找了个延续香火的瘦马,可惜人越老越糊涂。”
李骁叹了一口气:“叫人去查查她的来历,这女人绝对不是善茬。”
于白偷偷瞧了一眼神色诡异的李骁。
想到那名绝色妩媚的女子……于白认为主子应当更危险。
清白可能会不保。
“不行,要想个法子治治她。”李骁摸着胡须思索。
呃……于白不敢将真实想法说出来,他怕被打。
他觉得主子才是被治的那一个。
“过来,我吩咐你一件事。”
*
“大少爷应当是喜极了老夫人您替他相看的如霜姑娘,昨夜一见面便迫不及待将老婆子赶走,嫌我碍事。”张婆子边说边捂嘴偷笑。
躺在塌上的李老太太听了后也笑起来,老太太年轻时刻薄凶恶出了名,邻里无人敢惹,自然也无人与她交好。
老了之后,皮肉松垮,满脸褶子。这一笑,跟吃人的老怪物似的。
“这事你办的很好。”
张婆子为了赏钱,硬着头皮对她谄媚讨好,巧舌如簧
老太太充耳不闻,张婆婆又说了许多抱孙的吉利话。
李老太太吝啬极了,瞧出这张婆子是想要赏钱,脸上露出厌恶,正想发火,伺候她多年的杨妈妈连忙出声赶走张婆子。
“你先下去吧,老太太累了。”
老太太的院子安静为好,若是发生吵闹,二姑奶奶不高兴,遭罪的就是下人。
杨妈妈随着她一起出去,到外面低声吩咐:“以后没有传召,不要过来打扰,那姑娘到底是瘦马出身,大少爷不常回来,旧宅无人,你得好好看着,可别闹出什么肮脏丑事。”
这是怕瘦马不懂规矩,到处勾搭。
毕竟二府的林姑爷是个色中恶鬼,二姑奶奶前前后后遣走发卖不少丫鬟,有些是可怜的,但有些是心术不正想当姨娘。
二姑奶奶全都不管,只要被林姑爷碰了,下场都很凄惨。
如今二府已经没有年轻的丫鬟,全是些普通姿色。
这些话自然不说与张婆子听,杨妈妈在心里叹了口气。
张婆子忙不迭点头,出去正好撞上二姑奶奶,热情地巴结上去问好。
李府长子死得早,长孙幼小,只好让次女招赘顶门户。
至如今,仍然是二姑奶奶掌家。
李氏并未给张婆子一个眼神,目中无人,冷冰冰地踏进主屋。倒是伺候她的陈妈妈识眼色,留她去垂花门外问话。
屋内,李慧喊着躺在的床上的老太太。
“母亲。”
李老太太微点头,双眼无神,面容疲乏。
“昨夜依旧没睡好吗?还是让黄大夫上门为你仔细诊治。”李慧继承老太太的相貌,面相偏凶,两眉之间凝起一条竖纹,不怒自威。
便是对着亲生母亲嘘寒问暖,也难以让人感到贴心。
“老毛病了。”李老太太说:“阿慧,我这把年纪本来就是时日无多,月前摔了那一跤后,我每晚梦见到你大哥,他哭着怪我,说我作孽替他讨了个蛇蝎心肠的……”
听母亲要提起大嫂,必会有一番辱骂。李慧脸色微变,连忙打断她的话头:“母亲,不会的,大哥怎会怪你!”
“都是元氏那个毒妇害我儿!!!”
李老太太破口大骂,浑浊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捶胸痛嚎:“我的儿,为娘不能替你报仇,让你死不瞑目……”
听到母亲不顾劝阻,又开始谩骂元氏,李氏后背发寒,条件反射地回头望向门口。
杨妈妈小声提醒:“老……老奴将门关得很严,近日老太太神智不清醒,院里不留人伺候。”
“记着,最近一段日子,若有不守规矩的人或行事诡异的胆敢进老太太院子,立刻将人发卖!”
李氏厉声下令后,想到刚才巴结她的张婆子,又吩咐道:“刚才的婆子留不得,让管家撵出去。”
“让他们来!我和他们拼了,为我儿报仇,天杀的东西,阉……”
老太太还没有骂完,只见在外面威风气派的李二姑奶奶满脸恐惧,双手紧捂着母亲的嘴,哆嗦地摇头说:“母亲,求您别说了,您想想平哥儿和安姐儿。您难道想让我李家满门死于非命吗?”
“平哥儿!”
李老太太想到外曾孙,涕泗横流,终于清醒,后怕地抓住女儿的手:“是我老糊涂了,青天白日就敢说这些话。”
“母亲,我知你苦痛,但老天不睁眼,我们唯有认命。我明日再去清远寺上香,大哥和父亲九泉之下定会保佑我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李老太太点点头,浑浊的眼睛看向头顶的帐子,怨毒憎恨腐蚀着病弱苍老的身心。
想起自己年轻时见清河县秀才公的闺女元氏温柔贤淑持家有道,配她大儿刚好,性子好就容易拿捏搓磨。
等元氏入了门,她再给大儿寻些美貌的妾室姨娘,到时候生一窝胖孙子,一家欢乐。
第一次提亲那元氏竟然不从!
哼,不从就让她与大儿生米煮成熟饭,毁她清白,让她无脸做人。
看她拿捏不死她,到时让她跪着求着嫁进李家。
李老太太做事一向麻利,元氏出门上香,她花钱让儿子找了一帮地痞将人绑乡下的宅子,当夜就洞房花烛。
第5章 爷,奴婢来找你了
秀才公这种读书人迂腐好脸面,李老太太比谁都清楚,所以她直接带着一群壮汉上门威胁,最后连聘礼都少给一半。
大儿娶了元氏后,隔年就得了胖孙子。
万万没想到元氏竟然是个不守妇道……
可怜她的大儿死于非命!
元氏这个毒妇不得好死,她一定要看着她的下场有多凄惨,不然她死不瞑目,李老太太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着。
半晌,才说:“阿慧,你大哥的事,你也要上点心,别胳膊肘往外拐,你生的儿子虽然是姓李,终归是外来的。毒妇生的贱子才是我李家正统血脉……”
李氏眼神空洞,木然地听着李老太太反复念起李家的正统血脉,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她给侄儿李骁订的两桩婚事。
老太太不喜出门,无人与她交好,无论是生人还是熟人见她都要退避三舍。
李骁十五,老太太就要给他订亲。
李慧掌家后不想轻易放权,儿子正在读书,丈夫是个好女色的混账。
家里的银钱必须要握在手里。
所以她给李骁挑的是临江石家的三女,夸石家祖上出过一读书人,家里是做当铺生意,石小姐性子好,就是身子有点弱。
母亲对孙媳妇的要求是不能放她出去见人,闻听石小姐身子弱,母亲当场就点头答应了。
李慧自然是见过石小姐,那是个先天气息不足的药罐子,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见风咳嗽。
石父欠了李家的债务,她很容易就为远在北疆的侄儿订下这桩婚事。
石小姐不出她所料,是个命不久矣的短命鬼,只活到十四就病逝了。
李骁克父克母之名本就是她有意找人传出去的,如今再添一个克妻,掌家之权稳当落在她手里。
李慧也不是冷血无情的恶妇,等到李骁满十八岁,她又给他订了亲,这次没使坏。
特意挑了乡下没念过书大字也识一个的村女,样貌也不差,最重要的是连帐也不会算,干活却勤快,性子内向,不爱说话。
这样进门后,掌家之权仍然会紧握在她手里。她儿子会娶个能写会算的名门淑女,这乡下村女一辈子休想拿到掌家之权。
她与村女父母口头订下了婚约,写信给李骁,让他休假回来完婚。信刚送出去不到一日,那名村女暴毙于家中。
接着,李慧在自己的首饰盒里发现了一张字条。
――主子要你记住自作主张的下场。
李慧当时吓得差点疯魔,病了好些天。
大哥死后,围在李家的阴云从未散去,她也不敢再多事。
“我就盼着……抱重孙,不然我没法子去见你大哥啊,阿慧。”老太太紧抓住女儿的手。
李慧手被抓痛了都面不改色,全然不在乎,哄着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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