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滂沱大雨,走在路上的阻力也越来越大,泥水中穿行,雨水帘幕也遮盖了视线。
虚拟人的夜视能力极强,他极力地保护手中的火把不熄灭,看到那破庙他好似有了无边的力气,一路疾行,直冲入内。
虚拟人乍一入内,似乎把破庙中人吓了一跳。
等他收起油伞,摘下头上的草帽,一手支着火把一手准备脱湿透的衣服,破庙神像下的瘦弱书生才松了口气,“是个人啊。”
“这位……这位仁兄,也是进来躲雨的,这可真是好大的雨啊。”书生似乎是壮了壮胆跟虚拟人搭了搭话。
他看着虚拟人一副穷苦山里人的模样,似乎有些安心。
“这位大哥,现在这庙里有两个人,我这弄了火堆,你不妨来烤烤火,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也暖和些,都是大男人,也不避讳。”
虚拟人刚脱下湿哒哒滴水的衣服,听着书生的话,他看见了那个火堆。
只是他有些犹豫,书生说这庙里只有他们两个大男人。
可是……那藏在书生背后不远处,刚被那火光一朝,朝着两人方向疯狂做鬼脸的女子又是谁?
红衣似血,长长的黑发湿哒哒地遮住一半面孔,火光映衬下,只露出半张惨白惨白的侧脸来。
她好像没有影子!
第33章
虚拟人面无表情, 更准确的来说,他完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现在的情况。
这个书生应该是个好心的邀请自己去烤火。
那他这一片好意,是去还是不去?
也不知道那鬼脸的红衣女子, 是书生压根看不见,也不知道她在他的身后吗?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被吓了一跳。
【星海在上,我没看错吧, 刚才那个瘦弱的男人是说这地方只有他和虚拟人两个人。可是那个红衣服的女的又是谁……】
【我记得, 之前虚拟人在尚家的时候,这个星球上的人, 好像把死去的人叫做什么来着?有个特有的称呼。】
【怎么感觉突然之间就有点吓人了, 这不会往恐怖旅途的方向走了吧,外边这么黑,还下雨, 书生会不会也是坏的人, 我有点害怕了怎么回事。】
【我觉得虚拟人还是不要过去了吧……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虚拟人思来想去, 还是过去了,毕竟湿哒哒的衣服真不舒服,他把自己的竹篓东西都拿了过去,开口说了声“谢谢”。
他当然不是哑巴了,最初, 是因为不会说这里的话, 但有着星级通用翻译器自己是听得懂的。
当初在玉门关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会说话了, 只不过为了哑巴人设不倒,并且虚拟人体会到了当哑巴的好处, 就一直装下去了,到了江南,尚在家书里也提到了他是个哑巴, 这戏就一直演下去了。
只不过,从江南出发再度上路,虚拟人已经开始熟稔地问路了,用的还是相当地道的本地话。
“这位,这位大哥,我瞧你也是赶路啊。”书生看着火光下照出虚拟人的影子,还有他这些淋了雨的东西,大着胆子搭话。
这破庙雨夜,不来人也不放心,来了个人也不放心,尤其是这路上荒郊野岭的,谁知道是个好人坏人。
虚拟人在破庙的门边使劲拧着衣服上的雨水,一边回望着书生,
“是啊,这入了夏就是雨多,唉,路不好走。”虚拟人一声叹息,顿时得到了书生的回应。
“说的是啊,明天这路上都是泥水,我这衣服走完这路怕是都不好洗。”见有了虚拟人回应,书生看着他手里拧着的衣服,心里戚戚然,怎么就赶上了这么不好的天气呢。
这大雨,真是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虚拟人拧完了衣服,回到火堆边,把淋了雨的东西和衣服都铺在周围烤火。
“书生,你那有没有淋湿的东西也烤一烤,往这坐过来些,那里烟气大。”
虚拟人看着那女子就在书生的背后,书生坐在火堆旁,红衣女子站在他的身后,好像很好玩一样,正在用细长细长的手指,血红血红的丹蔻指尖触碰书生头戴的方巾,一戳一戳的,像是在玩不倒翁游戏,要将那方巾戳倒。
拘谨的书生听了虚拟人的话,正要挪动着身子和自己的书箱,依旧对身后的举动毫无所觉。
直播间观众:……
【这个书生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吗……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母皇保佑我。】
【虚拟人帮了书生,会不会也被连带着惹麻烦。】
【这不是废话吗?现在外边这么大雨,躲在破庙里惹到那个红衣女人是迟早的事,书生也是善意叫虚拟人烤火,怎么着也算是同一阵营的,帮他一把怎么了?】
虚拟人表面上看着书生的方向,实际上他看着的书生后面的那个红衣女子。
他想了想,按照这个星球和时代的叫法,这个红衣女子应该不是人,属于鬼魂,更普遍的称呼是女鬼。
雨天,破庙,深夜,女鬼,书生,虽然虚拟人不太了解这个组合,但有女鬼出现,还是个红衣女鬼总让人感觉不太妙的样子。
尤其是虚拟人此时想起来,他离开江南那天,正好看到过一户人家娶亲,办喜事成亲的时候这里的女人才会穿上鲜红的嫁衣。
虚拟人的心里并不是毫无波澜,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处理现在的境况。
他一个来自后世星际时代的外星球人,能够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又搞明白那个女子是个女鬼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看样子,这个女鬼先是做鬼脸,又是戳帽子,好像没有什么恶意的样子,似乎……只是为了好玩?
“大,大哥,你看我,是我怎么了吗?”
虚拟人看着书生的眼光太过强烈,甚至让书生的心里有点发毛。
女鬼听到话凌厉的目光立刻朝着虚拟人的方向看过来,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在虚拟人的脸上戳出个洞来,难不成这是个能看见她的?
“是落了什么灰我脏了?”书生搓了搓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和方巾。
一下子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冰凉冰凉的,他光速缩回了手。
书生忙把手在火堆前摩挲了几下,“这庙里也是怪了,不知道荒废多久了,阴冷阴冷的,我这方巾摸着都冰凉。”
“没事,这庙里就我们两人,不看你我看什么,看着你给我壮壮胆。”虚拟人说着,面无表情的心想,不是你方巾冰凉,是你刚好摸方巾那一下碰到了女鬼的手指,能不凉吗。
至于破庙里冷,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阴风阵阵吧。
看着眼前的火堆,虚拟人和书生一起把东西翻面烤干,想了想,虚拟人开口问他,
“书生,这么多柴火,你什么时候捡回来的?还未沾上半点雨水。”
这火堆虽然不大,但旁边还有着一堆柴火,省着些,足够一人度过此夜了。
却见书生摇了摇头,“不是我捡的,我进这庙里的时候,已经有这些柴禾在了,大的小的,长短不一的,不知是不是附近的猎户或是砍柴人常备在此处的,我还想着,走的时候在哪里留些铜钱来,总归是用了人家的柴禾。”
虚拟人翻捡着木柴,参差不齐的,看着都不像是用斧头劈砍下来的,还有许多树枝子,瞧着都是捡回来的,有的柴禾上面还沾染了些毛发。
这颜色,不是黑色的头发,看样子倒是像兽类的毛发。
再闻闻,总觉得有点骚气,只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动物的气味。
“你说的是。”虚拟人回了书生一句。
“大哥,如今也快入夜了,你我一人,不如分开守夜,一人前半夜,一人后半夜,这样互相也有个照应,修整下明天再上路。”书生想了想开口,他已经有了些许困意。
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这破庙,是断然不敢睡着的,但如今有了虚拟人在,说了几句话也不觉得是个坏人,就提出了邀请。
火光熠熠,此时虚拟人看着那女鬼跑到他和书生烤着的东西边上挨个瞧,入了破庙这么长时间,女鬼倒是没往虚拟人这里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虚拟人体力好,更何况,此时他能看见那个女鬼,他只怕自己休息的时候也休息不好,不知女鬼是否会作妖。
“那你先睡吧,我来守着。”看着书生疲倦的样子,虚拟人让他先睡。
就在此时,外边风声雨声之中,虚拟人耳朵一动,他好像听到了人的脚步声。
声音踏踏,应当是个壮汉健夫。
“老兄,你就是在这个破庙遇见那小娘们的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话语中带了几分的酒意,却又暗藏着几分的质问。
同样醉醺醺的那人完全没听出来,醉意朦胧地开口:
“嗨呀,可不是,也是这么个大雨的晚上,破庙里遇见了个远嫁的漂亮小娘们的队伍,你说嘿嘿嘿,那爷们能不上?就那什么狗屁的送嫁的几个人,三脚猫的本事顶屁用。可惜了那小娘们,非死了才从我。”
大雨掩盖了人声,虚拟人身边的书生毫无所觉,但他却听得一清一楚。
还有,那原本正要去试着摸一摸书生的书箱的女鬼,“嗖”地窜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冲到了破庙的门口。
“诶?大哥,我怎么感觉这刚刚一阵冷风过去?”书生挠了挠头。
虚拟人心道,书生眼睛虽然看不见女鬼,但这感官别说还真的挺灵敏的。
书生摸了摸自己烤着火的东西,从行囊里翻找出一件干衣准备披在身上睡觉。
就在此时,破庙的门“吱嘎”一声。
又听得重重的一声砸在地面上,刚倒下要进入梦乡的书生立刻爬了起来。
“大哥,什么情况?”
透着火光,他们看到被砸进庙里的是一个人。
“老弟啊,你这身子骨不行啊,背大哥我都能掉地上,哎哟,哎哟。”那被砸在地上的高大酒鬼正要撑着地面起身。
书生正惊慌地靠近了虚拟人要对他说点什么,虚拟人却伸出手指示意嘘声。
此时虚拟人就见那红衣女鬼冲到地面那人身前,目眦尽裂。
而此时,一把巨斧从天而降,生生地砍在地面那人的脖颈上,斧头锋利无比,力道精准,这一斧干净利落,瞬间头身分离,当场毙命。
下一刻,一个身穿僧袍的身影迈过门槛,走进破庙之内。
虚拟人捂住了书生的嘴,竭尽全力让他没有在刚才叫喊出声。
谁能想到,就在破庙借住一宿,也能亲眼目睹了个杀人现场,直接分尸的那种。
那穿着僧袍的光头察觉到了火光,但没有看一人一眼,只是拎着手中的酒囊朝着嘴里又灌了一口酒,看着地面上的尸身,抬手拔起自己的斧头。
“颍州谢怜儿,洒家为尔报仇了。”
红衣女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大仇得报,她立刻就朝着那僧袍光头哐哐跪地磕头,对着地上的尸体笑得花枝乱颤。
僧袍光头踱步朝着火堆的方向走来,虚拟人身旁的书生顿时抖如筛糠,愈发抓紧了虚拟人的衣服,仿佛此时就要被人灭口了一样。
“劳驾一位,给洒家腾个位置。”
光头僧人的身上并没染血,但僧袍已是湿透了。
虚拟人收拾了点烤干了的东西,给他腾个位置,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也不问的样子。
至于书生,抓着虚拟人抖啊抖,已经有些挪不动道了。
光头僧人脱下僧袍,找了个位置大力拧水,又坐回了火堆,他坐在虚拟人身边,虚拟人的另一边是书生,虚拟人被这俩刚好夹在了中间。
书生躲在虚拟人的身后,什么困意瞌睡虫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他还哪有心思睡觉,一桩杀人案就上演在了他的眼前。
虚拟人拨弄着火堆,书生偷窥着光头僧人。
那光头僧人是个心直口快的,顿时忍受不住,“喂,兀那书生,瞅洒家作甚?”
书生一抖,但心里早已忍不住,“和尚,你杀人了。”
火堆前,他清清楚楚看得见僧人头顶上的戒疤。
和尚正抖着僧袍,声音浑厚,语气混不在意,
“洒家乃是武僧,杀人有何不对?”
书生瞠目结舌,这叫什么话?武僧,武僧就能杀人?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道理。
“武僧又怎能杀人,你是僧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又怎能妄造杀孽?就算有罪,也得有官府律法来处决。”
和尚嗤笑一声,“死读书的,我造不造杀孽自有佛祖看着,你可知那人造了多少孽。”
“更何况,洒家送他此去往生,极乐西天,何罪之有啊?”
和尚理直气壮,闷了口酒,身边的两人都闻得见这通身的酒气。
书生长大嘴巴,“你你你,不见佛珠,不见木鱼,又喝酒,还杀人,扛着个巨斧,你怕根本不是个僧人,哪里有你这般向佛的僧人?”
和尚不以为意,盘膝坐地,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佛法无边,身心何处,佛法自在何处。”
书生沉默了。
他是听到和尚进入庙门前说的那句话的,颍州谢怜儿,为其报仇,是真是假等明日找个人找了地方官府问问就知道了。
虚拟人没有参与书生与和尚之间的斗嘴。
和尚虽然在两人一女鬼面前上演了一出巨斧杀人,但虚拟人在他的身上没有感受到凶狠的杀气,长得也有点凶神恶煞的,但身上并没有多少杀意,反倒是尤为平和。
此时,虚拟人看着大和尚的背后,女鬼正跪在那里,一次又一次的磕头。
尽管,书生与和尚都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书生裹着干衣呆呆地坐着,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虚拟人心想,有这大和尚在这,女鬼看样子也没心思作弄他们,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虚拟人就要倒下睡觉,书生转过头来看他,“大哥,你还要睡觉吗?”
书生眼睛看向庙门入口处的尸体,这也算是与尸体一堂,共度一夜,更何况身边还有个杀人的和尚,睡觉也不怕半夜被杀了吗?
虚拟人看他一眼,“他又不会变成鬼?怎么睡不着?”
夜深了,他们不困他还困呢。
虚拟人观察了半天,这破庙里应该就女鬼一个鬼,刚死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到时间,还是死的太利落,到现在也还没有鬼魂出现。
他不说还好,虚拟人这么一说,书生就觉得身边阴冷阴冷的。
隐隐约约地,破庙里好像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稚嫩的读书声。
这一刻,和尚抬头,书生瑟缩,虚拟人左顾右望。
只有那女鬼毫无变化,似乎对这声音已然熟悉,引不起她半点注意的样子。
和尚闷一口酒,站起身来,从火堆中抽出了一个火把,“ 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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