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张桂兰喊了一声:“爹娘,吃饭了”
何婉一直站在原地,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李德绍默默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何婉默默的挥手,眼泪悄悄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何婉放下手,抹了把眼泪,和李德绍一起转身回了屋。
十一点多就得去酒席了,现在还有时间,简单吃点就要去地里了。何婉也没说什么,坐下去,端起面前的玉米糊糊,慢慢的吃着。
而另一边,听着身后李知安断断续续的哭声,周行只觉得烦躁极了,他又赶了一下牛,车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正是农忙季节,一路上都没碰见什么人,周行不由得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进了小李村,周行直接将牛车驾到他院子门口,李大牛跳下来,搬后面的嫁妆,李知安的哭声停了,犹豫了一会儿,也下了车,站在一边。
李大牛和周行将行李都搬去屋里,留李知安一个人站在院子外,周行又驾着牛车跟李大牛去了村长家,看都没看李知安。
李大牛坐在牛车上,回头看了一眼李知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看着越来越远的牛车,李知安吸了吸鼻子,看了眼旁边的两张桌子,又朝院子里望了好几眼,才犹豫地迈腿进去。只见一个光秃秃的小院子,放了一张桌子,再里面是两间毛坯房,李知安心想:怎么这么破,就两个屋子,比她家小多了……
看了一会儿,李知安进入了靠右边的屋子,她撅撅嘴,只见里面就一个灶加一个小柜子,也是光秃秃的,别说菜了,连柴都没有。
真是个懒货!
李知安在心里骂道,又想到自己要住在这里,跟那个周行,李知安就又忍不住哭了。
呜……她怎么这么惨!
……
牛车“嗒嗒”地走着,李大牛突然开口道:“别的不说,那傻子还挺好看的。带的陪嫁也多。”
周行想了想,他已经忘了李知安长什么样子了,不过他不以为然的说道:“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李大牛偷偷撇了撇嘴,他觉得周行就是贪心,喜欢又漂亮又能干的,李大牛在心里说道:做梦吧,梦里啥都有。
周行没再说话。
“G,行哥,你哥来不来?”
“来吧”
“听说你哥娶得镇上的女人,不知道长啥样。”
周行嗤笑一声。
还了牛车,李大牛跟着周行回去,正好碰见了何二妹,对方见着周行就拉着他,说道:“可算找着你了,时间差不多了,菜也准备好了,你赶紧把客人请上桌吧!”
……
李知安坐在屋内,听着外面的吃酒声,她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她好饿啊,早上就吃了小块饼,到现在都没口饭吃。
李知安又忍不住想哭了,到这儿来,连饭都没有,都怪周行!
屋外,周行端着酒杯朝李德绍敬酒,喝了三杯就朝着李兴国走去。何婉时不时的朝着两间屋子看去,她心里有些担心,这男人都在外面喝酒,女人要么在厨房干活,要么就在一边坐着聊天,秀芝更是见不到人影,也不知道有没有个人给李知安送点吃的……
“她娘,吃啊,还客气啥!”坐在她对面的一个男人看见何婉都没动筷子就招呼道。
何婉点点头,对着他笑了笑,伸手夹了一块藕。
好久都没吃过这么丰盛的菜,人们吃的头也不抬,端上来的菜,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几筷子就没了,尤其是肉菜,刚端上来就没了。
听着旁边不停的传来吧唧嘴的声音,何婉心里有些烦躁。这时,旁边李德绍低声对她说道:“你要是吃完了,就去看看知安,左边那个屋子。”
何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嗯”了一声。
当何婉进屋时,李知安正哭的正起劲,看见自己娘来了,李知安先是一愣,然后就朝着何婉跑过去,一把把她抱住。
“娘,我要回家……这儿一点都不好。”
何婉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回答她,而是打量起这间屋子。一间小屋子,不过两眼就可以看完,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先压下了,问道:“安安吃了东西没有?”
李知安摇摇头,委屈的说道:“没有,我好饿。”
何婉又看了眼李知安刚坐的地方,连杯水都没有,不由得生了一肚子怒气,不好对着李知安,就说道:“娘去看看有没有吃的,安安在这儿等着。”说完拍了拍李知安的头,然后立马转身出去。
一出门,何婉就去找周行,结果正好看见他蹲在厨房和李大牛聊天,走过去,就听见周行的话:
“得了吧,你能指望一个傻子生出什么来,还不只能是又一个傻子……”
李大牛正好面对着何婉,看见她来了,脸色瞬间变了,立马站起来,脱口而出:“娘……哦,不不不,婶子……”
李大牛涨红了脸,都不敢直视何婉,只好低下头去,顺便撞了一下周行。
周行的背影也一瞬间僵硬,然后他站起来转过身,看了一眼何婉又转过头去,嘴唇抿的紧紧的,不做声。
何婉感觉她已经气极了,但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她当众做出什么丢脸的事,于是她深呼吸,努力平静下来,然后抬眼直直地盯住周行,淡淡地说道:“与其在这里随便的猜测知安的情况,不如直接来问我,还可以关心关心你的妻子,而不是在这里说些无意义的话,让她一个人挨饿。”
何婉又看向一旁神情尴尬的李大牛,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席了,吃饱了吗?”
李大牛干笑几声,说道:“对,我还没吃完,你们……继续聊继续聊。”说完又看了一眼周行,才往饭桌那儿跑去。
何婉瞥了一眼周行,眼底盛满怒气,语气也十分冰冷 “容我再提醒你一次,是你自己招惹我家知安的,所以我不希望以后再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些。再者,不用我提醒,你也清楚,知安不加给你的话,你要背上的可是流氓罪,那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要娶个什么样的天仙!”
最后,何婉深深的看了一眼周行才转身离去。
而周行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躲在一边的李大牛见何婉走了之后,就赶紧跑过来,还没开口就听见周行说道:“你先去吃饭吧,我还有事。”说完也不等李大牛回答就先走了,留下李大牛一个人站在那里。
李大牛撇撇嘴,仔细回想何婉的话,心里对周行他娘的埋怨又上了一层,嘀咕道:也不知道去看看新媳妇,就那样让新媳妇饿着,有这样当婆婆的么。周行又是请客人上桌,又是到处敬酒,好不容易歇一会儿就被丈母娘逮住了。李大牛觉得周行真是惨,还背时,什么时候说那个傻子不好,偏偏今天被听见了。
李大牛叹了口气。接着他又想到到现在都没露面的周览和他媳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周行是真他妈的惨!
第8章 酒席
因为周行家的厨房太小了,所以就干脆在何二妹家做,油盐、柴这些都是周行出。
周行正好去她家打了点饭菜,准备送给李知安,就碰见了他哥嫂,还有他娘。
看见周行,周览和张小慧都笑了笑,张小慧有些歉意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昨天就该来的,谁知道芸芸突然发高烧,急忙送到卫生院去,知道今天才退烧,这就赶来了。”
周清芸是周览和张小慧的女儿,今年刚满周岁。周行在满月酒上见过这个侄女,长得像张小慧,小脸圆乎乎的,还怪可爱,周行还挺喜欢。现在听张小慧的话,就说道:“退烧了就好,你们在家照顾她,不来也可以,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周览不赞同的看着周行:“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是大事,婚姻又不是儿戏!”周览皱起眉,他实在不满意周行的态度,以前还好,现在结婚了还这样,就真的不像话。
他还想再说,张小慧想着今天是周行的好日子,就别惹得他不高兴,于是她就拉了拉周览的袖子,抢过话头道:“周行,快带我们去看看你的新娘子吧,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标志的人!”
周览也顾及今天是周行结婚的日子,缓和了脸色,说道:“小慧,你跟着娘去厨房帮帮忙。”
张小慧应了一声。
秀芝心里不愿意,想把张小慧带去她家聊聊天来着,但看了一眼周览,怕他生气,最后还是不情愿地带着张小慧走了。
等她们走后,周览转头看向周行,还是忍不住说道:“不是我说,你结婚了,就该上点心,不说别的,至少找个事做吧,不然将来怎么养家?”
他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只是实在看不下去,才忍不住说了几句。
周行面上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像无所谓一样,说道:“这当了爹就是不一样,这么会说教。”
他心里有点郁闷,他觉得周览应该懂娶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女人的滋味,没想到,他跟别人一样,只会说废话。
看着周行这样子,周览是真的生气了,但又想到他还得去跟周行丈人舅哥打声招呼,就没有再说周行。
“行了,快过去吧,你就这样溜出来了,也不知道招呼丈人。”
周行没说什么,跟在周览旁边往回走。
等他们到了之后,周览就去跟李德绍敬酒,周行则进了屋。他进去的时候,李知安正窝在何婉的怀里,母女俩小声的嘀咕着什么,脸上都带有笑意。
见周行进来了,李知安往何婉怀里缩了缩,嘴巴就撅了起来,何婉轻轻笑了一下,对着周行说道:“辛苦你了,你也快去吃吧,别饿着了。”
周行没说什么,放下碗就出去了。
何婉又转向李知安,温声道:“饭来了,快吃,饿坏了吧!”
李知安显=先是委屈的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碗里的饭,吞了吞口水,却没有动。
何婉心里了然,面上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怎么不吃?”
“我不吃他的饭!”李知安有些生气的说道。
看着李知安气呼呼的样子,何婉忍不住笑了几声,说道:“人好心给你送来,干嘛不吃,再说了,饿着不难受啊!”
李知安摸了摸肚子,老实说道:“难受。”
“那你就吃啊!”
“不吃,我讨厌周行,才不吃他的饭。”李知安一脸坚定,眼光却忍不住瞟向饭。
“我的傻闺女,你不吃饿的可是自己,以后不许这样,知道吗。就算你讨厌他,也得有力气才能继续讨厌啊!”何婉揉了揉李知安的脸。
李知安想了想,觉得她娘说的时对的,吃饱了才有力气讨厌周行,于是她就拿起饭吃了起来。
何婉看着李知安吃饭的样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复杂。
李知安都嫁给周行了,如果能和他好好相处是再好不过了,至少也要相安无事。说来说去,她最希望的,还是李知安会成长,并且好好的和周行处一辈子。但如果周行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李知安也应该有离婚的本事。
何婉就忍不住把之前她跟李知安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李知安吃着饭,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
外面席差不多吃完了,客人也都下席了。周览兄弟俩在陪着李德绍和李兴国聊天,主要是周览和李德绍在聊,但他也不懂种田的事,也只能勉强聊几句。
其他客人都在院外,成堆的坐在一起,拿着印有国旗或工人图像的缸子,边喝着白水,边聊天。
现在条件不好,他们这儿又不兴种茶树,就只能喝着白水,但他们也没啥抱怨的,反正都一样,而且华国建立没几年,本来就是亟待发展。
一群大男人,又不爱讲些家长里短,讲了一些地里的活就渐渐没什么话安静下来。
“今天村长去镇上了,说是开会,不知道是啥事。”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突然说道。
“管他是啥,总之不就是好事呗!”
“这话倒是不假,照我说,主席就是好,赶跑了鬼子,还分我们地,这下肯定又是啥好事。”
“是啊,主席真是救世主!”
……
本来没什么话的,一提到华国的缔造者之一、现任国家主席,话一下子就多了,你一句我一句,好话一箩筐的蹦出来,可见主席在人们心里的地位。
院子里,张小慧和秀芝等客人吃完了就开始收拾桌子。秀芝一直劝张小慧去休息会儿。
“小慧啊,坐着歇会儿吧,去和周览聊聊天。”
她怕张小慧累着了,有什么不满,回娘家跟亲家抱怨,对周览有意见。
“那哪能啊,周行结婚,我这个当嫂子的哪好坐着,又不是客,再说了,周览在招待客人呢,我插过去干啥!”
张小慧有点不明白,明明都是她的儿子,怎么婆婆就不怎么关心周行,但周览没有跟她提,她也就没问。
先不说周览挺关心周行这个弟弟的,就说她自己,她还担心她在小李村的名声呢,不说作秀,也别让村里人觉得她看不起农村人,毕竟这好歹也是周览的老家,她也想听别人夸她贤惠,说周览娶对人了。
秀芝又劝了会儿,见实在劝不动,就没再说话了。
一旁端菜过来的何二妹看见这一幕,对着秀芝翻了个白眼。
厨师、帮忙的人以及周行自家人都是等客人下了席之后再吃。
秀芝根本没管何二妹,她只看见又摆了一桌,就说道:“小慧,吃饭了,干了这么久。”
张小慧擦完最后一张桌子,去洗了个手,就跟着秀芝上桌吃饭。她先跟何二妹这些帮忙的打了声招呼。
“还是要谢谢婶子们了,今天周行结婚,你们帮了多大忙啊,怪不得我家周览老是跟我说这村里人多热心,我今天是真的感受到了,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一个村子的,帮个忙而已,多大点事儿!”
“是啊,一个村子里住着,还说那些客气话干啥!”
“照我说,你这嫂子当的也蛮好,来了就干这干那,周览啊,可是娶对媳妇了!”
张小慧听着这句话,心里是真的高兴,一时间笑得越来越灿烂。
因着她的这番话,这些人对她的印象好了起来,一时间桌上的气氛就热了起来。
何二妹看着张小慧,觉得她可比秀芝好多了。
张小慧吃了没几口,突然想到没有人给弟妹送饭,就小声的问秀芝:“娘,弟妹在那个房啊,我去给她送饭。”
秀芝虽然不想让张小慧见到李知安,进而知道她是个傻子,但是现在除了她,也没别人适合给李知安送饭了,毕竟,总不能让她这个婆婆去吧。于是她只好指了指,并说道:“你把饭放进去就赶紧出来啊,省的饿着了。”
张小慧点点头,朝着桌上的几个婶子说道:“婶子们慢吃啊,我去给弟妹送碗饭。”
那些妇人又是把她一顿夸,听的秀芝也有点高兴--夸张小慧不就是夸周览会找媳妇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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