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就好像一把刀,这些年来,那把刀一直悬在头顶。
而昨天晚上,它彻彻底底地落了下来。
谢宴礼靠在那里看了她几秒,眼睫垂下,低头的几秒,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先吃早餐。”
说完就直起了身子,像是要走。
在他偏过脸的那个瞬间,笼罩在楼阮周围的如同荆棘和乱麻一样的情绪仿佛被什么斩断,她蓦地抬起头,“谢宴礼!”
准备转身的人动作顿住,回头看她。
那双看向她的眼瞳润黑清冷,他勾唇笑了一下,印着红痕的喉结轻滚,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悦耳,“看来楼小姐已经考虑好了。”
语调从容不迫。
楼阮沉了口气,目光从喉结挪到对方冷白的下颌上,声音轻轻问,“和我结婚,你会不会很吃亏。”
谢宴礼眉梢轻挑:“吃亏?”
楼阮目光落在他脸上,又好像没在看他,她目光空洞没有聚焦,手指揪着自己的裙子,闷声道,“毕竟我们,门不当户不对。”
第5章 这是我应该做的,谢太太
谢宴礼定定站在那儿,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有一瞬间的晦暗,不过只是一瞬,他就勾唇笑起来,语调有些嘲弄,“门当户对…”
“谢家不讲究这个,”他看向她,原本懒倦的神色变得有些认真,“而且,楼家配谢家,绰绰有余。”
微一顿,他像是仔细思考了一下似的,又补了一句,“徐家也一样。”
楼阮静了一下,她身后是被微风吹动的窗帘,细微的响声涌入耳膜,她直愣愣地看着谢宴礼,在仔细观察那张脸的过程中,她听到了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声。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他。
他歪头站在那儿,殷红菲薄的唇角微勾,漆黑的眼眸定定看着这边,那双眼睛生得勾魂摄魄,好像多看一眼,魂就会被勾走。
楼阮下意识合了合眼。
【谢宴礼师兄的嘴,一定很好亲!】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学校表白墙的色批发言。
原来她以前看过那么多关于他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张嘴确实好亲。
她昨天晚上好像有亲到过……
谢宴礼看着她,忽然朝着她轻轻挑了挑眉,“楼小姐,如果实在为难,你可以再考虑……”
“不考虑了。”楼阮睁开眼睛,努力不去想那些旖旎画面,“结婚。”
“我和你结婚。”
谢宴礼保持着那个姿势,脸上的表情微微凝了一瞬,黑瞳也在一瞬间闪了闪,好像有一枚石子落入了常年波澜不惊的琥珀,泛起了圈圈涟漪。
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修长瘦削的手掌插进西裤口袋,菲薄殷红的唇勾起,露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完美笑容,显得那张脸更加优雅骄矜,“好啊,和我结婚。”
楼阮整理了一下裙子,好好从床上下来,一边穿鞋子一边问,“什么时候结?”
谢宴礼站在那儿看了她半晌,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脚踝上,见她试了两次都没有系上那双银色高跟鞋的珍珠链条,便垂着眼睛走过来,在床边柔软的地毯上半蹲下来,朝着她伸出了手。
楼阮动作一顿,俯身看他。
谢宴礼垂着眼睛,修长白皙的手指捻着那串珍珠链条,替她扣好,这才抬起眼睛开口,“今天?”
楼阮有些错愕:“今天?”
顿了一下,她觉得今天结婚也很合理。
毕竟昨天她抓着人家拉拉扯扯,搞不好已经被人看到拍了照,可能今天下午对家就会把照片放出来抹黑他。
今天结婚也很合理。
“嗯,今天不行吗?”谢宴礼已经低下了头,手指即将碰到另一根珍珠饰带,但还没碰到,就被楼阮躲了一下。
谢宴礼抬起头,目光里带着询问。
雪白纤细的脚踝往后缩了缩,楼阮低着头,有些难为情。
从小到大,还从没有男人为她做过这样的事。
“今天,也行。”她垂着眼睛看他,声音很轻,顿了一下又说,“……我自己来就行。”
半蹲在她面前的人勾唇,黑睫闪了闪,重新低下了头,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伸过去,替她系好了那条珍珠系带,站起身来,散漫短促地笑,“这是我应该做的,谢太太。”
第6章 徐旭泽打的人叫周越添
楼阮抬起头,四目相对。
自她醒来的这十来分钟,她每一次近距离观察这张脸,都觉得发自内心地感叹。
真是一个被上帝偏爱的人。
这张脸完完全全可以称得上是上帝最完美的艺术品,女娲炫技之作。
他站在那儿,周围的一切就都黯然失色,只有他轻松勾起的菲薄红唇是鲜明的。
谢太太…
楼阮后知后觉地无措起来。
好在对方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待了,修长白皙的手指插兜,懒洋洋地环视周围,“你的东西在那儿,别忘了。”
楼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动作缓慢地顿住。
她看着桌上那只用珍珠做成的手袋,酸涩的情绪又悄无声息地爬上来,心口有些微妙地滞堵。
那是她生日的时候周越添送给她的。
不是什么奢侈品,是他们去海城出差的时候,在一个卖编织袋的老奶奶那里买下的。
是老奶奶亲手做的。
虽然不值钱,但她以前一直很珍惜,也很喜欢,只有在重要场合的时候才会把它拿出来。
谢宴礼看着她的动作,重新看了一眼那只珍珠小包,蹙眉问道,“怎么了?”
难道是昨天晚上拉拉扯扯的,没拿好,哪里给她弄坏了?
楼阮笑了一下,摇头,“没什么。”
她走过去,拿起了那只小包。
包里只有一只手机。
她垂着眼睛拿出来,还有电。
未接来电71通。
楼阮垂着眼睛解锁,看到了未接来电的联系人,徐旭泽。
她养父母的儿子,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她和徐旭泽的关系一向不太好,他怎么会打电话来。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楼阮脸色一变,一边回拨电话一边转身对谢宴礼说,“我打个电话。”
谢宴礼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歪着头道,“昨天晚上你弟弟一直在给你打电话。”
“嗯,可能是家里有什么事。”楼阮已经拨通了电话,她转过头,听到电话另一头说了什么,脸色便蓦地变了,“好的,我现在立刻过去,给您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说完就挂了电话,好像忘了身后还有个人似的,急急忙忙地就想出门。
谢宴礼一直看着她,见她似乎很急,便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出什么事了。”
楼阮走到了门边,她逆光而立,表情有些古怪,整个人像没有重心似的,宛若水上无依无靠的浮萍,“我弟弟和人打架了,昨天在警局待了一夜。”
“……”
谢宴礼静了几秒,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打开了酒店房门,他笑了一声,“我当什么事儿。”
“我们现在过去,我的律师也会跟着一起,该赔偿赔偿,该怎么办怎么办。不会让你弟弟有事的,放心吧。”
在谢宴礼眼里,徐旭泽那群人打架斗殴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楼阮完全用不着这样,像天塌了似的。
可是楼阮脸色却十分难看。
警局的人说,徐旭泽打的人叫周越添。
怎么会这样。
昨天徐旭泽不是没去晚宴吗。
他一向不喜欢周越添,但他绝不会轻易去惹周越添,怎么会这样…
第7章 你们不提楼阮能死?
警局。
程磊坐在周越添身边,看着那边挂了彩的徐家小少爷,轻嗤了一声,“徐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长眼啊。”
那边的徐旭泽嘴角还是肿的,他明知道程磊这是在激怒他,却还是忍不住生气,提起拳头就想站起来。
但还没站起来,就触及到了旁边警察的目光,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
程磊坐在周越添身边,笑得更大声了。
“徐少这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啊。”他扬着眉,嘴角带着嘲讽的笑,“你再这样对我们周哥,回家可得挨你姐揍了啊~”
徐旭泽脸都快气歪了,可却偏偏反驳不出什么,只能咬着牙转了头,心中腹诽楼阮眼光差。
到底是怎么看上周越添这种垃圾的?
她到底有没有眼睛啊?
气死了气死了!
坐在程磊身边的周越添没说什么,他的脸也没好到哪里去,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男人安静地看着前方,在一片嘈杂中显得格外安静。
程磊还在那边继续道,“你看你给我们周哥打成什么样,你姐要是看到得多心疼啊!”
徐旭泽合上眼睛,十根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咬牙吐出三个字,“他、活、该。”
他和楼阮虽然不是亲生姐弟,但那双黑眸却格外的像。
两人的眼睛都是黑亮圆澄的,不同的是,楼阮看人的时候温和软甜,纯良无害,而徐旭泽看人的时候却像小狼崽子在盯着选好的猎物似的,凶狠危险。
“你说什么!?”程磊立马不高兴了,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不是你自己犯贱我们今天能坐这儿吗?”
徐旭泽瞪着他,小机关枪似的:“不是他嘴贱我们今天能坐这儿吗?”
程磊脸色大变,蓦地站起了起来,“徐旭泽,你说谁嘴贱,楼阮要是知道你这么说周……”
“别楼阮楼阮的。”徐旭泽瞥了一眼坐在那里屹然不动的周越添,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他别过头,太阳穴突突地跳,“你们不提楼阮能死?”
“真晦气啊,怎么就遇到几个离开女人就不能活的废物。”
“你――”
程磊还要说什么,一直坐在那儿没说话的周越添忽然站了起来,他弯腰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走。”
程磊气急败坏:“周哥,你没听到他说什么吗?”
周越添抬起手,目光平静地扫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名贵腕表,“几点了。”
程磊动作一顿,看了过去,有些结巴,“十、十点。”
“该回去开会了。”周越添穿上已经变得褶皱的西装外套,转身就往外走。
楼阮没有来警局也正常,毕竟她和徐旭泽的关系一向不怎么样。
可能他们也没有告诉她徐旭泽和谁打了架。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在公司了。
现在回公司也是一样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的徐旭泽。
徐旭泽也正在看着他,那双和楼阮相似的黑眸穿过人群,眼中带着浓烈的厌恶――
第8章 那车像是昨天谢宴礼的那辆
周越添步子一顿,忽然觉得有忽如其来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他在害怕什么…
徐旭泽坐在里面,就那样一动不动盯着他,那双眼睛像极了楼阮。
“周哥?”周越添身边的程磊见他不走了,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进去,冷哼一声,“那小子就是欠揍。”
顿了一下,他又微微扬起脸,像是等着看笑话似的,幸灾乐祸道,“楼阮看到你脸上的伤,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骂他!”
周越添穿着满是褶皱的西装外套,脸色微沉。
他心说不会的,她从来不会骂人。
她最多会好声好气地让徐旭泽别再这样。
见他们站在门口不走,里面的徐旭泽以为他们是在挑衅,眼中的厌恶更加浓烈了。
周越添看着那双眼睛,蓦地转了身,快步走了出去。
-
周越添和程磊坐上车离开,黑色的库里南与他们擦肩而过。
程磊回头看了一眼,眼看着那辆车在警局门口停下,语气奇怪道,“那车像是昨天谢宴礼开的那辆,稀奇啊,他也会来警局。”
谢宴礼这人从来不屑和他们为伍,自小到大都是人群中的焦点,父母长辈眼中别人家的孩子,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却从没有正经闯过祸。
要不是已经过去了,他们又急着回公司开会,程磊都想折回去拍张照发朋友圈,毕竟谢宴礼来警局是真的稀奇。
周越添坐在后座,他看着窗外,耳边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因为一夜未眠,他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
纵使疲惫感不断撕扯他的神经,但他还是敏锐地抬起头,“谢宴礼?”
程磊还在扭着脑袋看后面,听到周越添的声音后,他总算回了头,“千真万确,周哥,我敢保证那辆车绝对是谢宴礼昨天开的那辆!”
“谢宴礼那人你也知道,绝对不会把车借给别人,肯定是他有什么事儿来了。”
“你说他摊上什么事儿了啊?”
车窗外的风景一跃而过,红灯闪过最后一秒,司机踩下油门,车子驶过了十字路口,他们离警局越来越远了。
周越添坐在那里,耳边嗡嗡作响,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昨天晚宴,谢宴礼也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包括楼阮。
“周哥?”程磊见他又没了声音,歪着头笑道,“周哥,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老走神儿啊,别是徐旭泽那兔崽子真给你打出问题了,这咱们可得找他赔。”
周越添终于笑了一下,只是笑得有些勉强,“我在想等会的会。”
“哈哈哈,我就说那小子占不到你便宜!”
“……”
-
警局。
库里南的车门被打开,一双银色细高跟踩在地上,缠绕在脚踝上的珍珠系带微微晃动。
楼阮拿着手机走出来,白色的缎面裙摆轻轻摆动。
谢宴礼从另一边下车,他走到她身边,抬眼扫了一眼前方的警局大厅,“进去吧。”
楼阮点点头,柔软的发丝落在了脸颊上。
谢宴礼目光落在那缕不听话的发丝上,修长的手指微动,最后还是安静跟在她身后,没有动作。
第9章 谢先生,你和楼阮什么关系?
警局。
徐旭泽软骨头似地靠在里面,远远就看到了楼阮。
楼阮皮肤很白,身形又瘦,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徐旭泽一看到她就转了身,他轻轻撇了撇嘴角,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虽说别人都觉得楼阮那不算训,可他就觉得是。
小的时候他就不喜欢周越添,那时候,他不知道和楼阮说过多少次不要和周越添一起玩,但楼阮从来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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