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管吴珍红此次所谓何来,钟教授都不可能冷了脸。
不过至于钟意嘛,一个人端坐在楼上的画室,看着眼前,曾经亲手而创作的一幅画,愣愣出神。
就在她出神之际,一行人早已经进了客厅。
钟米雪发消息通知她:姑姑,他们真来了!
钟意看过消息:然后呢?
钟米雪不解:什么然后呢?
钟意颇担忧:相处还算融洽?
钟米雪发了一个夸张表情:哎呦,你婆婆态度可好了,喜笑颜开的。我就没见这老太婆这么开心过,太虚伪了!
钟意忍不住好奇,抬头扫了一眼门外,然后回她:真的假的,你给我拍个照片我瞧瞧?
谁知钟米雪完全不懂规矩,竟然直接拿着手机,堂而皇之的走到众人面前,举着手机,大大方方录了一个十秒的视频。
直接发给钟意,并且发语音说——
“姑姑,你快下来!别在楼上矫情了!”
钟意听过消息,脸直接都绿了,她憋着一口气,用力咬紧牙关。
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过去——
你是不是有病?故意搞我吗?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让你录的视频?你是脑残,还是缺心眼?
钟米雪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无辜地发消息询问:怎么了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消息发过去几分钟,钟意都没再回复。
钟米雪才意识到,难不成?姑姑生气了?
而此刻客厅内,几人正坐在沙发处,面前一盏茶壶,几杯清茶。
钟家二老坐在一起,周雅玲略微腼腆,低着头浅笑不说话,而钟教授主动站起来,给赖司砚和吴珍红倒茶。
吴珍红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钟教授倒茶时,站起来欠了欠身子,还双手稍微端了端杯子。
几人的话题转到——
“近来你们两位身体如何?”
钟教授客套笑笑,跟吴珍红有来有往,还算客气,“还好还好,吴董事近来如何?”
吴珍红低头笑笑,“我还是老样子,”她摆手解释,“不过以后就不要叫我吴董事了,我们都是亲家,这么叫,关系都生疏了……”
一句亲家,才让钟教授脸上的笑容僵硬少许,端起来茶杯,随意抿了一口,推脱说:“年轻人之间的事,就让……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吴珍红听到这句,眨了眨眼皮子,这才侧头环视一圈,双手撑住膝盖,做势要站起来。
“钟意呢?”
她噙着笑询问周雅玲。
周雅玲跟着站起来,往前走两步,“在楼上。”
吴珍红笑了笑,站住脚,试探说:“她在忙什么,要不要下来,我们说说话?”
不需要吴珍红说太直白,从赖家母子今天一起过来拜访,就能猜出目的,是以周雅玲听了,也没有迟疑。
点点头,“稍等,我去楼上看看。”
才刚走两步,谁知就被吴珍红一把拉住,她笑容满面地问:“我能不能自己上去?”
周雅玲才刚上了两个台阶,闻言站住脚,没想到吴珍红这么直接,愣了愣才点头,“行,那你,上去?”
吴珍红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回头看了周雅玲一眼,抬脚上楼。
赖司砚一直低着头听钟教授说话,反应过来时,吴珍红早就不见踪影。
他单手握拳,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虽然这事有他在中间斡旋,不过一个高傲不可一世,另外一个也傲娇不好惹,赖司砚心里虽然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不过不是还有百分之二十,是捏不准,不可控的?
十分钟后,还不见两个人出来,赖司砚就有些坐不住,握起来拳头,抵着嘴唇轻咳两声。
等钟教授这个话题结束,抬了眼皮子微笑,“老师,今天在家吃饭,还是去外面?”
钟教授睨过来,“饿了?”
赖司砚低下头,沉声笑了笑,“嗯,早晨没吃东西,忙着处理公司事务,有些饿了……”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给母亲发消息——还好吗?
好半晌,都没等来母亲的回信。
赖司砚表面上云淡风轻,不过鉴于过去的不美好经历,内䧇璍心还是有些发毛。
他想了想,又给钟意发消息——还不下来?
钟意也没回。
就在赖司砚彻底失去耐心,倏然站起,垂眸对钟教授说:“我去楼上——”
话音还没落地,就听到“哒哒哒”,从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
赖司砚转过身,抬头看去,就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
吴珍红在前,钟意在后,两人脸色如常,应是没什么大碍。
经过最后一个台阶,吴珍红还转了头,指了指台阶,吩咐钟意:“小心些。”
钟意看一眼,提着裙摆说:“您也是。”
说话间,两人走到赖司砚面前,钟意好像没看见似的,直接绕过他,径直走到沙发旁,寻了个空余的位置,低下头喝茶。
一杯茶喝完,还托着腮,看着茶杯浅浅出神。
而吴珍红停在赖司砚跟前,红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觉得场合不对,于是抬起来手,拍了拍赖司砚的肩膀。
“放心吧。”
赖司砚眯起来眼皮子,“都说了什么?”
吴珍红勉强勾唇,“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赖司砚又问:“道歉了?”
吴珍红胸口起伏着,叹了口气,“当然,毕竟你亲自跪下来求的。”
说完不再搭理赖司砚,也转了身,径直朝沙发走去。
赖司砚看了看母亲,又转过去视线,看了看钟意。
眉梢慢悠悠扬起来。
他双手往身后一背,抬起来头,看着客厅里的吊顶,幽幽吐了口气。
第68章
陪衬
钟意到底是心软的, 过去的事,与其说她想让吴珍红丢脸,倒不如说, 她想要吴珍红承认自己错了。
她一直在较劲的, 就是让吴珍红亲口承认自己错了。
是以当吴珍红红着眼眶, 亲自握着她的手,在她面前低声下气, 泪水涟涟。
钟意突然就释怀了。
自始至终,她想要的, 就是吴珍红的一个态度。
不管这个态度真心还是假意,只要吴珍红低头,说一些安抚道歉的话,钟意就能消一大半的气。
说到底,吴珍红是长辈,况且人与人不一样。
与其说钟意好应付, 还不如说, 钟意的家教好。
至少钟意做不出来,在吴珍红登门道歉的时候,还摆着一张臭脸。
所以吴珍红给她台阶下, 钟意就顺势下了。
钟教授也知道吴珍红这次过来,是想和钟意冰释前嫌,至于后面结果如何,那就要看两个年轻人的意思了。
不过从钟意亲自打那通电话来看,钟教授也能摸出一二分自家女儿的态度, 所以对赖司砚和吴珍红, 才能客客气气。
不仅客客气气, 甚至还盛情款待。
饭局安排在自家, 本打算出去吃,不过上次钟教授生日,赖司砚过来拜访,偶尔提了一句,说自己最近应酬比较多,吃腻了外面的饭菜,这句话被钟教授听心里,便决定安排在家里吃。
在钟教授的几门学生里,赖司砚曾经是最得宠的,不过也是最得宠的学生,拐走了他的女儿。
钟教授如果说完全不心疼女儿,对赖司砚一点儿没意见,那不太可能。
就是因为师生关系,钟教授打不得骂不得,既心疼又生气。
在钟意黯然离婚那段时间,钟教授也曾一个人午夜徘徊不定,坐在客厅里喝闷酒。
怅然若失之际,也曾后悔自己这个父亲没做好,没有给闺女好好把关。
那一年,小女儿钟意离婚,对钟家上上下下,都有不同程度的打击。
比如钟商言突然就安分多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混不着调,工作上态度也沉稳多了。
在钟意离家出走那段时间,不止一次给钟意发消息表示:别害怕,以后哥哥养你。
至于周雅玲,也意识消沉的一段时间。
就连钟米雪都会偶尔托着腮感叹:“唉,小姑姑都离婚了,男人果然靠不住。”
那个时候,钟意也曾觉得,她和赖司砚从此以后,大概就是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无论他好也好,不好也罢,这辈子都毫无交集了。
可是谁能想到,有一天,还能如此和睦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尤其这张桌子上,还有一个曾经和钟意矛盾最大的特殊存在——吴珍红。
这顿饭出乎所料,钟意以为会吃的食不下咽很是尴尬。
岂料拘束不自在的,只有钟意一人。
赖司砚很自在,钟家二老的态度尚可,钟商言回来的晚,脸上倒也没什么情绪。
其中最热络的,就是吴珍红了。
虽然来的时候不情不愿,不过毕竟是吴董事,酒局应酬参加多了,说话做事妥帖周到,任何场面应付起来,都信手拈来。
她甚至主动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到钟意盘子里,仿佛曾经过去的一切不和,从来都没存在过。
对她温声细语:“多吃点肉,我看你比以前瘦了不少,女孩子不要太在意身材体重,还是要以健康为主……”
钟意捏着筷子,低头戳着碗里的米饭,被吴珍红这个态度弄的,愣了愣。
反应许久才抬头,后知后觉往前推了推盘子。
看着盘子中的红烧肉,迟疑了许久,才拾起来筷子,主动夹了放入口中。
吴珍红这个时候又问:“怎么样?喜欢的话再给你夹?”
她扬着眉梢,笑语盈盈,热情的态度仿佛钟意才是那个来钟家做客的人。
而她摇身一变成了主人。
钟意慢条斯理咀嚼着红烧肉,一边蹙着眉思索什么,一边不自在地摇了摇头。
吴珍红这才停止热情,转过去头,又没事人一样,和钟意爸妈攀谈。
赖司砚看着如此一幕,心中甚是欣慰,不过欣慰之余,也不想母亲戏太过。
于是倾过身子,贴着吴珍红低声说:“戏也不要太过,显得很假。”
吴珍红瞧过来,“你怎么那么多要求?”
说完不再搭理他,去和周雅玲说话了。
话语之间也尽是恭维——
“几年没见,我看你皮肤倒是包养的不错,是有什么秘诀吗?”
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住别人夸她肤色好,尽管周雅玲平时并不注重打扮,但也摆脱不了喜欢别人拍马屁的俗套。
听了这句话,立马笑容满面,甚至抬手扶了扶脸庞:“有吗?”
吴珍红点头,“当然有啊!你都用什么护肤品?”
周雅玲有什么说什么,“也没有什么的,都是些国产品牌……”
吴珍红笑了笑,“国产品牌好啊,回头咱俩交流交流,我也跟你学学……不过你天生丽质,也说不定啊,压根不是保养的好……”
吴珍红这么会夸,周雅玲但凡有些情商,也知道需要回敬两句。
于是笑吟吟说:“吴董事保养的也很好,压根看不出年龄……”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便开始聊起来护肤品。
而在座的几人,瞬间成了陪衬。
尤其是钟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抿了抿唇不知说什么……
视线抽回来的时候,与赖司砚四目相对。
他歪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甚至还挑了挑眉头。
仿佛在说,你看吧,我都说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钟意撇开头,撇了撇嘴,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第69章
权和钱
这场聚餐最后的结局还算不错, 虽然钟意全程没怎么说话,不过吴珍红倒是和钟教授他们聊的不错。
饭局结束,一行人在客厅有说有笑地喝茶, 好似全然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钟意非常佩服他们的社交能力。
下午三点多, 喝完茶, 吴珍红才慢悠悠站起来,看了一眼手机时间, 笑吟吟说:“时间不早,家里还有事情, 我得先回去了,”说到这里,目光特地在赖司砚身上流转,“要不然,让司砚多留一会儿?”
赖司砚站在一旁挑眉,随后目光下意识地, 去看钟意。
大抵这次吴珍红做的很不错, 就连钟教授都在一旁帮衬起来,“唔,许久都没跟小赖下棋了, 既然小赖没什么事,不如就留下?”
钟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不过钟教授邀请赖司砚的,她也不能说什么。
赖司砚又是个见台阶就下的人, 立马颔首, “好啊, 确实许久没跟老师学习棋艺了。”
学习棋艺?
瞧瞧这话说的, 还真是要多冠冕堂皇,就有多冠冕堂皇。
不过钟教授还就吃这一套,受不了赖司砚的虚假恭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痛快,拍着胸口说:“好好好,那就切磋切磋。”
这一切磋不当紧,晚饭顺理成章在家里吃了。
吴珍红傍晚六点多,给赖司砚发消息:今天我表现如何?
赖司砚心情还算不错:可以的。
吴珍红毕竟是生意人,这次过来低头,虽然有儿子下跪的缘故,不过除此之外,她也想给自己讨点好处。
毕竟如今赖司砚一门心思全拴在钟意这里,让吴珍红很不安,总要为自己的以后打算。
于是借着赖司砚心情好,就直接坦白跟他提:我一直闲赋在家,身体也不好,医生说我就是操劳的命,闲不住,一闲着就浑身不自在,我想了想,还不如回公司工作,你觉得呢?
吴珍红发完消息,心情忐忑不安,端着手机,目光一直盯着屏幕。
几分钟后,“叮咚”一声手机响了。
消息自然是赖司砚的。
彼时赖司砚还在陪钟教授下棋,看到这条消息,皱起眉宇。
就连棋子都落错了地方,有些心不在焉。
钟教授忍不住“啧”一声,笑吟吟提醒他,“确定落在这里?可不能悔棋。”
赖司砚这才醒神,这么明显的错误,竟然让他犯了,于是不自在一笑,随后挪了位置。
沉吟再三,给母亲回消息:如果你真觉得无聊,我可以给你找点兼职做一做,公司里的事情,太操劳,我心疼。
吴珍红看到这条消息,立马拉下来脸,负气说:没钱了,最近没钱。
赖司砚回:嗯,想要多少钱,去财务那边支。
吴珍红咬了咬牙:我不要钱!我想回公司!
赖司砚笑笑:刚刚不是你说,没钱花了?原来不是想要钱,是想要权?
吴珍红被儿子一针见血毫不留情面的戳破小心思,顿时刚才无比,也懒得再装模作样,直接坦白说:对,就是为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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