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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醒着。
电话铃声催命似的响起,她皱着眉头,懒懒散散地拿起手机,不情不愿地喂了声。
那头传来清晰且确定的声音:“不是说吃火锅,还睡着?”
作者有话说:
18号恢复中午十二点更新
第18章 第 18 章
◎怕疼?◎
沈方易见到陈粥的时候, 她踩着一双米白色的软拖鞋,短款的低饱和度湖蓝色棉服里包裹着柔软的白色毛衣裙,亚麻米棕色到锁骨的发被她混乱地用头绳拧成一团, 半扎半落地支棱着几根俏皮的发丝, 显然跟不上她跑起来的步伐,遥遥地落在身后。
他站在那七零八落的烧烤店门头下等她,大学城未拆尽的脏乱门店随时就飞过来一阵尘土。沈方易插着口袋站的远些, 却被迎面而来的陈粥撞了满怀。
她冲过来的时候,拖鞋也没有影响她的速度,白皙的小脸迎风发着光, 眉眼弯起来像是藏不住的喜悦,
她要微微垫着脚, 才能把脸勉强凑到他下巴的高度, 她发丝凌乱, 眉眼被风吹的微微发红, 她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就像是他自上而下地看着她一样。他鲜少真切地去关注一个人的眼睛,她一眼就看到底的浅色瞳孔里是控制不住的满是喜悦, 沈方易在那一刻是真的感觉到, 这小姑娘,是真的好哄,也是真的容易满足。
她软的像只没有骨头的小猫咪, 像是来讨好般的要赖在他身上,他那个时候忽然觉得, 这次提早回来哪怕被董事会那帮老古董戳脊梁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怎么回来了?”她笑着踮着脚, 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叫住他的名字, “沈方易!”
他挑了挑右边的眉:“你说请我吃火锅。”
“可是你不是有很多工作嘛?不是说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陈粥盯着沈方易, 他却笑着低着头,顺手揉了揉她颅顶那个不成型的丸子,“工作永远都做不完,小扒皮好不容易说请我吃饭,我哪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小扒皮?
陈粥喜欢这个称呼。
“我哪里是小扒皮,我对你应该是超级无敌大方了。”
“是,我是最特殊的。”他自觉把这个荣誉认领了。
那天晚上陈粥的心思显然没有藏好,或者说,不是她没有藏好,而是沈方易太过于周到,他很轻易的就窥探到了她难以对人言明的不快乐。
她知道,他到底年长她几岁,自己那些自以为藏的很好的情绪在他面前其实无所遁形,为了她那点深夜里突然起来的“矫情”,他连夜就飞了回来,出现在这里,陪她去做他想做的事情,这一点,不管是作为男朋友还是作为情人,她都无所挑剔。
毕竟她刚刚过来老远看到他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这么鹤立鸡群的男人在那里,等的就是她一个。
她是赚的,也是眉飞色舞的。
“我们去哪?”沈方易交给她做决定,“去哪里请我吃饭?”
陈粥想了想,“不远,我们走过去吧。”
沈方易从头到尾扫了她一圈,“这样去?”
陈粥从头到尾看了一番,反应过来,“哦等一下。”
沈方易以为她要回宿舍一趟,想说要不开车过去,转头却看到陈粥侧身过去找了那烧烤店的玻璃窗,把她头顶上那东倒西歪的丸子头解开,她手神奇般的就跟梳子一样,抓了几下,半散落的丸子头就轻轻松松立起来了。
他觉得神奇,站在玻璃窗面前,看着她一气呵成的这一套,笑笑:“我以为,女孩子是挺麻烦的。”
“我不麻烦。”她转头,“走吧。”
沈方易看了看她的棉拖鞋。
陈粥也看了看自己棉拖鞋,她往前一步,走到沈方易面前,解释道,“拖鞋分两种,一种是室内穿的,我们一般都叫他家居拖鞋,我这种呢—”
“室外穿的。”沈方易很容易的就接过话茬。
“bing?go!”陈粥绽放笑容,“沈方易,你也没有很老土嘛。”
“还托您往后多带带。”沈方易插着兜在那儿奉承她。
“好说好说。”
陈粥往前先迈出几步,在前面带路。
沈方易跟在后面刚启步子,突然看到陈粥停了下来,大约两秒后,她苟着身子,跟传递情报的间谍一样,幽幽的返回到他身边,经过他的时候,她停下来,扫视一圈,轻声说到:“牵手吗?”
“什么?”沈方易以为自己听错,重复了一遍。
“我说,沈方易,现在没有人,你跟我,牵手吧。”
她无厘头的脑回路搞得他哭笑不得,他伸出手,不由分说的主动扣住她的手掌。
陈粥以为自己是有准备的,但却还是在那瞬间身体下意识地因为感受到他的体温而战栗。他大手张开,像是试图扎根落入的遒劲有力的苍木,陈粥那逼/窘狭窄的心房里的那块小小的土壤要被他拱/破和撕/裂。他的手最后包裹住她冰凉的指缝,不给北风再留一丝空隙。
他微微俯身,笑着凑上鼻尖,“是这样吗?”
*
那一天的正午,阳光烘的人全身发暖,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轻飘飘的,就连光下的尘土也像极了海洋里浮动的五色水母。陈粥微微落后于沈方易身后,看着他宽厚高挺的背,看到他们十指相扣.他在她的掌心里默契的敲了敲,她就微微加快脚步与他并行,然而她侧边的眼神余光不敢向上,只敢扫过他胸前黑色衬衫下灰白色纹理的绸缎丝巾。
丝巾只露出一角,像是缝合在黑色衬衫领子口的底纹,破除了正式或者单调的陈设,但又极有品位,白瓷色为底色,泼墨的渲染为点缀。
陈粥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带丝巾带的那么好看,比起领带,它更休闲,且那柔软的针织物一点都不削弱他身上的异性感,反而更添了几分得体的优雅和慵懒。
她见他常在夜里,或者在旷无人迹的远方,或者在狭小隐蔽的车里,但从来不在人头攒动的街道里。
被他牵着手越过人群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她还是在强装仰头挺胸的大方中怯懦的想,她跟那些在路上被男朋友牵着手的女生是不是一样。
*
火锅店在学校边上的一条小街上,不大的店面好在辣度正宗,只是遗憾的是沈方易吃不了辣,他全程坐在对面,不动筷子,说他在飞机上用过餐 ,只是陪着陈粥吃饭。
陈粥自己吃的热火朝天地还不忘抽出空来对他不吃辣表示可惜,“沈方易,人有辣觉就是为了品尝人生的刺/激,你不刺/激刺/激吗?”
沈方易淡淡地纠正她,“辣是痛觉。”
陈粥捞了块麻辣牛肉,用余光飘着他:“所以你怕疼才不吃辣对吗?”
沈方易对她荒诞的想法并没有提出异议,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有些掉漆的沙发座椅上,冬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身上沾染点垃圾街的破败匪气来,他慵懒地支着脑袋,意味深长地问她,“那看起来,我们家小粥,不怕疼。”
陈粥在一瞬间想到了之前看的一个越南电影。
大暴雨中,热带植物环绕的木屋里,男主控制着仅存的一点点理智,问着女主:“你怕不怕疼?”
她的脑海中闪现那个女生坚定摇头的画面,而后在倾盆大雨的夜里,在随风摇曳的烛火里,在春雷滚滚的破晓中,在导演高超又逼真的艺术拍摄技巧中,陈粥蜷缩在深夜的被窝里,看着如胶似漆的画面,沁出了一身汗。
……
“小粥?”
“陈粥?”
沈方易叫了她好一会儿,陈粥才被叫回过神来,她抬头,沈方易看着她,“怎么了,是被辣到了吗?”
陈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的额头也随之莫名的沁出汗水,她来不及管到那些细密的小碎珠,反应过来后而后又点了点头:“嗯、是有点辣。”
说完之后,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着沈方易,一字一句地用有些发红的嘴唇说,“沈方易,我想过了,辣是痛觉,我怕辣。”
沈方易拎起一旁的水壶,给她到了一杯柠檬水,递到她的面前,“知道了,那你这么怕疼,小时候打针的时候,一定是个让人头疼的小朋友。”
他说的明明光明磊落。
可陈粥刹那间想到的是那潮湿的电影里和那些她读过的启蒙文学里形容的那种兴奋和痛楚,她想过的那些甚至让人发汗的画面驱使着她吞了吞口水,像是要转移注意力一样,她拿过一包餐桌上的湿巾,试图将其拆开,更试图风淡云清地表示自己的“镇定”。
“才不呢……我们那儿的卫生院的阿姨,都、都夸我。”她心猿意马地用一只手扯着湿巾,忘了用上另一只手。
“哦?都是怎么夸你的。”他托着腮帮子,耐心的等着她,眼神浅浅地落在她身上,慵懒地眯着眼,像极了那天夜里,他说他醉了的样子,像极了他说如果人生只剩下三个小时,他想对她做的事,是那么清楚又直接,是那么的让人一边带着渴望一边又慌张无措。
陈粥的手里随之沁出汗,她根本没来得想好怎么接话,只想用抽出湿巾的方式成为她遮挡她那番躁动的心思的盔甲:“她们都说……她们都说……”
她组织着语言的那些时刻,手上的湿巾包被沈方易拿了过去。他已经走了过来,站在陈粥的面前,轻易地就撕开了困扰她许久的那包湿纸巾。
他抽出一张,递给她,好看的手指出现在她面前。
“小粥真乖——”
他含笑,微微低头,一字一句地缓缓说到,“他们是不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说:
暂定这两天都早上九点更新了,后续改时间会提早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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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我看你往后,多的是苦给我吃。◎
沈方易低低的说着那句“小粥真乖”的时候, 陈粥承认自己是沉溺的,她受不住他用低沉和性感的声音这样地形容她。
她连忙转移着话题,问他下午他们去哪里, 虽然他没有说过下午也会陪她, 但是她还是怀有私心地先入为主地问他。
电话在这一刻不合时宜的响起,沈方易示意自己出去接个电话。
拐弯之隔,沈方易站在陈粥看得到的玻璃橱窗外面。
锅里冒着咕噜咕噜的油花, 红辣椒和花椒翻滚摇动,携带着几片软到成碎的土豆和发黄的青菜叶子。
陈粥握着筷子的手同时也充当了她垫在脖子下面的支架,原先大快朵颐的咀嚼动作慢慢缓下来, 她抬头, 扫视一圈, 勉强过关的卫生环境, 充满老板独特口味的混合装修风格, 窗外对面街道张贴着的“门店转让”告示, 空气里飘浮着的学校小吃街浓烈的油炸味。
那是她熟悉的以及常来的生活的地方,她从来不觉得它拿不出手,甚至有段时间, 她还特别惊喜地跟阿商分享学校周边的这条“垃圾街”, 东西便宜又好吃。
如今她再由远及近的看到站在玻璃窗前,时不时点头插着兜的沈方易。
她同时也看到了以前没有看到过的光景:破败的门楣,营业执照不合格的苍蝇小馆, 不用登记就可以出入的小旅馆,常年堆积烟头的包夜通宵网吧……以及格格不入的沈方易。
有些人好像不用了解的太深, 光是在那儿一站, 你就知道, 他应该属于哪里, 不应该属于哪里。
即便他今天愿意为你,坐在这儿,但周身散发出的那些关于现实生活中云泥之别的区别,还是让你觉得有些发堵。
更别说,他们只是暧/昧。
*
沈方易打完电话回来,说下午有个朋友撺了一个局,刚好他回昌京了,打了几个电话来,如果她下午有空的话,问她想不想去玩。
如果是两个人,陈粥当然不带任何犹豫,只是要去见他的朋友……她心里总是忐忑的。
陈粥:“你们要聊正事吗?”
“不聊,只是些酒肉朋友,你下午,有别的安排吗,今天周六,应该不用上课吧?”
陈粥摇摇头。
“那走吧。”
她看向沈方易伸出的手,终于还是没有拒绝的牵上了。
*
司机是后来来的,那辆阿商嘴里全昌京只有一辆的车带着他们,穿过破旧的街道,冲上拥挤的高架,越过高耸入云的金融区,沿着古城区故宫脚下的开阔大路,最后停在了魅色门口。
后来陈粥才知道,这家店本就是沈方易他们那个圈子的人开的,所以那晚,他出现在那里,不奇怪,要不是因为阿商得到了驻场在这里的乐队表演机会,陈粥也不会来。
他们到的时候,夜色刚刚攀上树梢,一楼大厅依旧大门紧闭还未开始迎客,但是三楼的贵宾厅却常年都开着。
沈方易带着陈粥坐上专属电梯往里走,幽暗的回廊里宝蓝色的灯火别致,两旁停留的服务员见到人都谦卑地站在一旁。陈粥听烟儿姐说过,这层楼的高级VIP每晚都是六位数消费起的,见到这层楼的客人,那真的跟见到财神爷差不多,人家张开手从指缝里掉出来的细胞碎都值她一个月的薪水。
陈粥生出点不真切的感觉来,明明一个月前,她还在负一楼的“平民窟”,如今却摇身一变,变成了这顶楼的“尊贵客人”。
她脑子开着小差,没注意到前面过来一个男人,他样貌周正,穿了一件深蓝色西装,看到沈方易,想是熟络,上前来打了个招呼,陈粥迟钝地跟在身后,抬头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里。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熟悉的人。
祁沅沅穿了一条只是勉强过了臀的紧身裙,高挑的身高配一头别有风情的微曲的卷发,优美的曲线一览无余,她站在那个男人身后,别有深意地看着陈粥。
祁沅沅的眼睛生的狭长,没化妆的时候微微上扬,带着些秀气,化了妆之后,眼尾被拉得更为长,变得妩媚一些。
她的眼里充满着一些难以隐藏的打探,这种别有深意跟在宿舍里看到陈粥用那瓶所谓贵妇牌子的身体乳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一模一样,甚至,还带了更多充满证据的“原来如此。”
陈粥不由的,试图悄无声息地在两个男人周旋寒暄的过程中把自己被沈方易牵在手里的手拿出来。
对面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她心虚的、毫无效果地把自己的身子悄悄靠近脚下的黑暗处,做无用功一样地下意识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即便她不解地问自己,陈粥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终于,随着那个深蓝色西装的男人离开,那头的寒暄也画上了句号。
陈粥松了一口气,她眼见自己原先紧绷的身体缓和了下来,才全身心的放松下来,试图往前走一步靠近沈方易的时候,面前的人却始料未及的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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