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喜,子木你不可能小气了,咱们去酒楼叫一大桌子好酒好菜,你来请客怎么样?”
彭长青是个不拘小节爱热闹的性子,时常说着不着调的话,众人向来不怎么放在心上。
今日就着这件喜事,他又起了外出的心思,当即提出到酒楼改善伙食,满足口腹之欲。
“就是就是,请兄弟们吃顿饭也不为过,你先写信回长陵报喜,我与老彭先去点菜,老七,思源,永超,你们三也随我们一块先去酒楼吧!”
蒋庆舒附和,没等正主开口,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
“谨书,你记得带上叶表妹,晚些与子木一起,这等相聚的好事再将她留家里,多少有些不够义气了。”
宋谨书原本也是这般打算,闻言就顺势应下了。
“好!今日我请客,你们敞开吃,长青喜欢的桃花酿也记得点上,咱们不醉不归。”
裴逸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常年内敛正经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少年气。他言辞爽利,展露其鲜少出现的豪迈姿态,可见是极为开怀了。
事情都说好了,几人分头行动,转眼间热热闹闹的书房便清静下来。
“子木,恭喜啊!”
“同喜,三年后杏榜定然不会少了你宋谨书的大名。”
“那便借子木吉言了。”
裴逸与宋谨书对视一眼,皆露出了然笑意,如春日暖阳,如寒冬炭盆,暖人心脾,润人心田。
“客套的话不必多言,你我兄弟多年,有些事只需一个眼神就足够了。你先写信让人送回长陵,我去后院看看表妹,两刻钟后我们在大门处汇合,出发前往酒楼为你好好庆贺。”
宋谨书轻笑,拍了拍好友肩膀便将双手背在身后,哼着小曲朝后院去了。
裴逸望着好友的背影消失于拐角,垂眸摇摇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是事情,眼神蓦然温柔下来。
……
今日是春闱放榜的日子,叶婉心中为表哥感到紧张,天还没亮她就已经清醒过来,并在洗漱过后派小梅外出看榜,小梅欣然前往。
只可惜外头人挤人,就连宋福、王二两个结伴而行的大男人都被挤掉鞋,踩伤脚,小梅一个小姑娘再怎么泼辣,于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是枉然。
最终失望而归,啥也没看到。
“奴婢这个小身板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点,就被人推出来了。”
小梅忍不住抱怨,早上特意梳齐整的头发也在外被挤散乱下来。
她面部表情夸张,眼睛瞪大,一看就知被气得不轻。
“姑娘您是不知道那场景有多夸张,奴婢有一回好不容易能瞧见那一抹明黄,谁曾想还未来得及高兴,立马就被榜下捉婿的人家顺势推了出来,可把我气坏了。”
“哎,您说皇城脚下,权贵满地,怎么还有这等……这等没素质的人?见过有人劫财有人劫色,奴婢还是头一回见有人抢进士老爷当女婿的,虽然还有殿试,也未正式授官,但进士老爷摆明了以后会是官,如此真的不算袭击朝廷官员吗?这在咱们沅水县恐怕会被关进大牢里面吃牢饭吧?”
小梅骂骂咧咧,最后突然想起自家镖头,越发愤愤不平。
“光想想奴婢心里就难受,咱们镖头没干什么违法乱纪之事却被送进去吃了大半年牢饭,这些人当街虏人,却被大家伙认为理所应当,甚至还有瞧热闹起哄的,奴婢瞧那被虏走的进士老爷挣扎的脸都红了。”
小梅一开口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全是埋怨吐槽的话,迟迟没有说到叶婉想知道的重点。
她几度欲言又止,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心打断,咬牙听完了小梅那些愤愤之言。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小梅口渴找水喝,叶婉见状淡定地给她倒了几杯,也终于寻到插嘴的时机。
她尽可能让自己温柔些,露出可亲笑容淡淡问道:“所以你出去半晌儿,连个结果都不知道?”
“嗯。”
小梅点点头,眼神闪躲,人一瞧就知道她心虚了。
“榜下捉婿好玩吗?”叶婉继续问。
小梅摇头又点头,片刻后,觉得姑娘很不对劲,赶忙又摇头点头,反复两回,她终于明确知道不妥当,朝姑娘讨好地笑笑,回答:“不好玩,但……但人多热闹,好像也……也有点意思……”
她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那句时几乎听不清楚了。
“既然不好玩,你干嘛不早点回来,也不怕被别人挤倒踩扁,看来是我太纵容你,把你纵得胆大包天,什么也不怕。”
叶婉没好气地戳了戳小梅脑袋,又忍不住瞪她。
“姑娘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哪还有什么以后?你这回白跑一趟没能带回消息,下回我就让别人去跑,才不让你去呢!”
叶婉傲娇地哼哼两声,随即垂眸仔细一琢磨,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呸呸”两声,懊恼道:“瞧我这张臭嘴,呸呸呸,哪有什么以后,表哥今年一定能高中!”
主仆俩都在因为那一句脱口而出的话懊恼,想要弥补,免得老天爷听见把她们的话当真,你一言我一语,全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宋谨书带着目的而来,不曾想正好在门口听到叶婉那句话,便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表哥一定能高中,金榜题名!”
“对,表公子那么厉害,一定榜上有名!”
姑娘家清脆的嗓音还在不断传出来,堪堪落入宋谨书耳中显得格外悦耳动听,言辞略有些傻,但胜在得人心啊!
宋谨书当即柔和了眉眼,露出欣慰且满意的笑容来。
他脚步不动,抬高音量朝里头喊道:“我倒是不知婉婉如此看好,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结果终究还是让婉婉失望了。”
“什么意思?”
叶婉听见这话,神色怔然,第一反应竟是回问。
随即没等小梅或者外面的人回话,她自己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那些蠢话很可能全部被表哥听见,顿时羞臊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谁也找不到才好。
“我有事找你,婉婉现下可方便见客?”
外头的声音再度传来,叶婉手上一晃,险些没拿稳茶杯。
“方……方便,表哥你进来吧!”叶婉边回应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不那么尴尬的笑容,问道:“表哥找我什么事?”
“子木高中,我等稍后要去酒楼好酒好菜庆贺一番,你可想要去?”
虽说宋谨书心里是想带叶婉一块去,但最终要不要去还是得尊重叶婉自己的意思。
“只有裴公子高中吗?你们呢?我去了会影响你们吗?”叶婉一口气三连问,心里头想去,却担心自己过去影响他人,故而有些犹豫。
“不会。”
“那我要去,住处厨房的饭菜反反复复就那几样,我都吃腻了。”
叶婉一听表哥那没有半点犹豫的回答,当即痛快回答,笑得合不拢嘴。
下馆子,好酒好菜,光想想她就忍不住高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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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表意
“如此你快点收拾, 咱们这就出发了。”
“好。”
叶婉欢快应声就想往里间去,刚走两步又被宋谨书喊停了。
“表哥,怎么了?”
“没事。”
宋谨书的视线移至叶婉白皙细腻的脸庞上, 目光灼灼,看得叶婉躲避不是,直面也不是,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乱如麻, 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一抹柔和笑意从宋谨书的眼尾荡漾开来, 也不知他从哪里摸出一块卷起的丝帕毫不犹豫地递给面前的姑娘,道:“喏,街上恰巧看到觉得很衬你便卖了,拿着,送给你。”
“什么?”
叶婉一愣, 没等她反应过来, 那丝帕就被塞入她的手中, 而宋谨书也佯装无事, 随口扔下一句话就先离开了。
“一会儿你收拾好就直接去前院书房,我在……我与子木在那里等你。”
“哎, 表哥。”叶婉还想多问几句, 然而人已经转身走远,“怎么走那么快,急哄哄, 不知道的, 还以为后面有狗撵呢!。”
“姑娘, 后面是咱们俩。”小梅弱弱地搭话。
叶婉: ……
又不是傻子, 哪里需要如此直白的提醒呢?
叶婉很无语,嫌弃小梅这丫头的机灵劲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之时。
因时间安排紧俏,叶婉也顾不得与小梅扯皮,打算先梳妆换衣,其他事情回来再说。
只是手里捏着的东西有点硬,她又好奇得紧,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打开丝帕看一眼。
“咦,怎么是根木簪子?”
叶婉心下疑惑,喃喃自语,而后仔仔细细将木簪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发现木簪子用料虽好,但做工粗糙,只簪尾那朵祥云还算可以,想来是个新手做的。
她没多想,瞧着不是特别喜欢便随意搁置在一旁,还是小梅端水进来看到忍不住猜测道:“奴婢虽然不识货,但这簪子放大街上卖有可能卖不出去。”
“哎,姑娘,您说簪子该不会是表公子自己做的吧?”
表哥自己做的吗?
叶婉一愣,不禁拿起桌子上的木簪又细细打量,越看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许是表哥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太伟岸,太优秀,多看几眼后,她竟然觉得这个普普通通的木簪子宛如镀上一层光,瞧着好似也不错。
表哥为什么要送她木簪子?
表哥什么意思?
话本子怎么说来着,男子与女子议亲通常会将玉佩或者簪子当做定情信物,乃是示爱想与其结为夫妻的意思,难道表哥想娶她?
叶婉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当即摇头否定。
表哥那样风光霁月的人物,多得是千金想联姻,又怎会喜欢她一个乡下丫头呢?
若是真喜欢为何不直接表明心意,且送个东西还遮遮掩掩说路边买的,送完又匆忙走开,怎么看都不像是她所想那一回事。
“姑娘,您怎么了?”
小梅忙完手头活走过来,就见自家姑娘傻愣愣盯着木簪子看,一会儿笑得甜丝丝,一会儿又摇头蹙眉,也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
最重要的是,叫了人也没反应,就好像幼时巷尾二柱小妹被鬼夺魂那般模样,失神无意识。
“姑娘,你没事吧?再不动身前院两位公子该等急了。”
小梅想着想着,看向叶婉的目光逐渐诡异起来,若非叶婉及时回应,她都准备赶去寺庙请几个大和尚回来念经了。
“走吧!”
叶婉顺手将木簪子插.入发间,幽幽地瞥了小梅一眼,招手示意她尽快跟上。
“来了来了。”
……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冷暖相融之际,即便是大晴天身上也不会觉得燥热。
状元居外院有一棵移栽两年有余的桃树,已扎根入土,今年繁花似锦,偶有微风徐徐,带走桃花香,而花期已过的花瓣脱离萼片纷纷扬落满地面,人从此地过,身上总会在不经意间带走一两瓣。
行至前院,叶婉主仆并不打算进去,而是在门口大喊两声,默默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
“表哥,表哥,我好了。”
宋谨书二人早已准备妥当,一听呼唤便立马一前一后走出来。
“走吧!”
裴逸接声率先走在前头,宋谨书则与叶婉慢悠悠跟在后面。
因先前匆忙送了礼,宋谨书再见表妹总觉得很心虚,一路上都在悄悄打量身侧的姑娘,几度欲言又止,想找个话题,却不知该说什么。
如此安安静静也好,免得蓦然提起却不是想象中的场景,双方必定尴尬。
“忘记让长青他们点一道狮子头了,咱们长陵满江楼的红烧狮子头乃是一绝,这么久没过嘴瘾,也不知道京城酒楼有没有这道菜,味道又如何?”
裴逸沉浸在自己高中的喜悦里并未过多注意好友表兄妹之间的不同,虽时不时回头与宋谨书搭话,但他这些年埋头苦读几乎没接触过姑娘家,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
“有是肯定有,就是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长陵与京都相隔太远,饮食习惯大有不同,即便是同一道菜,不同地方做出来味道应该也会有一定差别。”
接完话,宋谨书下意识看向叶婉,他记得表妹也爱吃这道菜,不管味道是否一致,待会去到酒楼都添上。
“谨书说得有道理,总归尝一尝才好下定论。”
裴逸笑笑,倒是不在多言。
约摸一刻钟左右,他们三人到达约定好的飘香楼,并在楼中伙计的指引下直接上二楼雅间。
此刻午时已至,飘香楼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小伙计轻叩雅间门,待里头的人出来迎接,他这才匆匆下楼继续招待其他客人。
“你们终于来了,再不来,菜都要凉咯!”蒋庆舒嫌弃好友来得晚,但目光移至叶婉身上,瞬间又换了脸色,“表妹过来坐这边。”
“好!”
叶婉边应声边朝宋谨书看去,直到他点头,方才朝蒋庆舒所指位置走去,宋谨书也紧随其后,坐到了她的旁边。
饭桌上有两三个开朗性子的人张罗,菜色齐全,一顿饭下来主客皆宜,剩下没吃完的菜他们也让小伙计打包,一行人欢欢喜喜回去,其中有两人酒量差,半壶酒下肚就只能被人抬回去了。
许是上午那个木簪的原因,叶婉总忍不住关注宋谨书,大家伙边吃饭边高谈阔论,从京城时下为百姓所津津乐道之事,一直聊到远在千里,需要通过信件才能了解到的长陵大事。
而她除了吃饭,余下都是在观察宋谨书。
看他优雅用饭,听他用自己的学识智慧应对好友们抛出的种种问题,亦或是感受他对她别样的照顾,就连夹菜倒水这种本该下人做的小事,他也做得格外自然妥帖。
除此之外,叶婉还忆起以往其他事情,越想越觉得心中猜测有极大可能是真的。
思及此,她的心口极速跳动,大有一不小心就会蹦出的可能,双拳紧握,久久无法平复。
“叶婉,你别那么没出息。”
“什么?姑娘您说什么,奴婢没听清。”
小梅原本在看外头的热闹景象,耳边突然传来主子的说话声,便以为主子在唤她,赶忙询问,以免耽误事。
“没事,没叫你,我在跟自己说话。”
叶婉轻叹,整个人都蔫蔫巴巴的。
算起来,还有两个多月她就及笄成为大姑娘了,若说来京都前她还未开窍,满心满眼都只有在京都受苦的阿爹,那么到京城见到阿爹之后,她的心,她的目光便渐渐有了其他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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