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得出血,若是出血后人却没醒……看向尹碣,问他,“可有把握?”
尹碣:“……”不敢保证,终究只是记载而已,并不能确保完全可行,风险极大。
激动冷却,脸上的红润退去。
沉默片刻,摇头,“臣无把握。”
裴镇退而求其次,“那可有把握越姜出血后,能止血而不虚弱?”
尹碣这回犹豫了一会儿,才答,“只五分把握。”
裴镇抿唇不再问了。
尹碣叹气,“臣回去再翻翻,或许前人尚有其他法子。”
这法子确实不大保险。
行医数十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医书古籍上的东西不能全信。
裴镇没答他这句,目光再次盯着书上的几个字看。
良久,他挪开眼,略带叹气道:“再过两日不醒,先生便拿这法子试一试罢。”
到时已至初七,她的身子不可避免会弱上一成,再之后醒的可能只会越来越小。
便也只能冒险试试。
尹碣道好。
他回去再次仔细揣摩这法子到底可不可行,又接着马不停蹄再次翻阅古籍,或许还有更温和的法子。
出血,终究太冒险了。
……
翌日一早,初六,裴镇在要去上早朝的时辰醒来,越姜还是没醒。
她已经躺够了五天。
裴镇面无表情看着她,照旧沉默许久。
这些日子他也不知道这样看过她几回了,她的表情从始至终没变过一点,几乎都快要深深烙在他脑子里了。
往旁边压压她的脸,试图让她的面部有一点变化,可这点变化才维持几息时间又复原,她的面上再次变得和前几天一模一样,有血色,也随着呼吸有起伏,可她就是不醒。
“尹碣在古籍中翻到了一个法子,他说烧了你头发吹进左边耳朵里,待你流了鼻血你就能醒了。”裴镇一人自言自语。
“后日你再不醒,我就让尹碣试试。”
裴镇说这句时,目光微微放空了些。
这法子太冒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狠狠揉一把眉,心说罢了,待真到初八那日她不醒再说。
“马岩庆,备驾!”面深目冷,大步下榻。
……
天彻底亮后,按揉的宫人按时上前来伺候越姜净面擦身,接着再帮她小心按揉活血,李媪则在旁边看着。
其中一人在擦拭到越姜手心时,突觉手背被碰了下,她先是愣住,接着怀疑是自己发梦了,不然怎么会觉得床上躺了好几天的娘娘突然手指动了动。
眼睛盯着越姜的手瞧,盯了好一会儿,到李媪都觉得她不对劲看过来了,按揉宫人仍旧没有看到手指再动过一回。
讪讪,心想她或许真是白日发梦了。
可就在她捏着巾子小心翼翼再次帮娘娘擦拭时,却发现娘娘又动了一回。
这回绝对不是她发梦。
宫人鼓圆了眼睛,惊喜大叫,“有动静了!娘娘有动静了!”
李媪发懵:“!!”真的?
赶紧拨开人上前来看。
第50章
但她盯得眼睛都酸了, 也没看见皇后再有动静,脸上的喜色和激动难以抑制的转变为失望……李媪心情大起大落,有气无力的撇身回盯一眼正踮脚也紧紧盯着这边的宫人, 看她, “不是眼花?”
宫人连连摇头,再三保证,“不是, 绝不是!奴清楚看到娘娘碰了奴两回!”
而且,在这位娘娘的事上, 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瞎说啊!
没看错……李媪死死皱紧眉头,再次盯着皇后看。可又看了几乎两刻钟的时间, 仍旧没看见娘娘有任何细微举动。
疲惫的揉揉酸涩的眼睛,她放弃了。
退开位置, 冲宫人摆摆手, 示意她过来接着给娘娘揉按,但……也正是往后移开一步的功夫, 李媪忽然又僵顿在原地。
眼睛瞪大,她死死盯着皇后刚刚动弹了一会儿的眼皮,心神剧烈跳动。
娘,娘娘……惊愣一会儿, 立马回神,咽着几乎紧张的发干的嗓子,李媪大喊:“快,快去请医令来!”
喊完, 手指伸出去, 想摸摸娘娘眼皮,但伸到一半又猛地收回来, 李媪原地焦灼,手指攥一会儿又松一会儿,她不大敢碰,怕一碰娘娘万一又醒不了了……那她不是天大的罪过。
目光再次盯向越姜,然后发现短短时间里娘娘的眼皮好像又动了一回!
嘴皮抿紧,压抑着激动的几乎尖叫出来的声音,李媪脸颊通红。
两名按揉宫人也激动!
娘娘要醒了,那她们也就不必怕一月后娘娘走了天子治她们的罪了!
不过,激动过后,其中一人神情顿了会儿,到李媪跟前小声,“嬷嬷,天子跟前还需遣人去说一声。”
李媪眉心一跳,紧接着语速飞快的道:“对对对!快,快再遣人到前殿去,去向天子禀报!”
“是——”宫人大跑出去。
李媪见她去了,漏了一拍的心跳恢复正常,接着她继续紧紧盯着越姜,盯了一会儿,却发觉娘娘的眼皮动的不如之前频繁了,于是不免焦急起来,怕是什么不好的兆头。
刚刚才动过,怎么突然又不动了呢。
来回踱步,同时忍不住一而再的回头张望,医令大人怎的还不来!
又过小半盏茶时间,仍是没见到人影,忍不住朝旁边另一名宫人催道:“你快去看看,医令大人到哪了!”
宫人矮身道一句是,立刻就要跑出去,也正是这时,看到了呼哧呼哧喘气而来的尹碣,他满面通红,大袖发皱,气喘个不停。
宫人半福身,高喊:“医令大人!”
李媪听到了这一句。
几乎在宫人最后一个字刚咬完,她就大跑了过去,面对尹碣语气发急,“大人,您快看看娘娘,眼皮动了好几回了。可刚刚又不动了!”
尹碣哪里用她催,听到宫人说越姜有动静他就一路猛跑过来了,平时一刻钟的路程愣是被他缩成了一盏茶!
快走几步上前,当先先观察越姜脸色。
但有点失望,因为并没看到越姜有任何动作。
于是抚平心跳,他又去摸越姜的脉象。
可,没察觉任何差别,她的脉象还是一如既往的正常无比。
不觉得是李媪在骗他,尹碣皱眉再探一回……还是一模一样……
摸摸胡须,看向李媪正想开口叫她仔细说说之前是怎么回事,却这时,榻上之人冒出了很轻的一句声音。
尹碣微愣,旋即赶紧挪目看越姜,不敢错过她一丁点儿的变化。
李媪也听到了,几大步到床头来,紧紧揪着手心,屏息凝着皇后。
娘娘要醒了!
焦急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李媪听到自己的呼吸随着娘娘又一声发出的音调越呼越重,期间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只一错不错的盯着看。
手心发汗,她悄悄捏了捏。
接着,又忍不住咽一咽几乎干涸的嗓子,她太紧张了。
终于,看到那阖了已经不知几天几夜的眼皮颤微着睁开了一点——
李媪几乎落泪,失声哽咽一句:“娘娘——”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总算是醒了。
越姜没能听到这一句,浑浑噩噩睁开一条眼缝,但她很快又闭上,脑袋里太乱了。迷糊中感觉腕上被人搭了下,手指动一动,越姜想缩回来。
可身上完全没力气,浑身都虚的很,连这么一点动作她也做不了。只能任由那人搭上她的腕脉,搭了好一会儿。
接着,他的手移开了,但紧跟着又传来声音,男子的声音,“娘娘,您可能听到臣说话?”
越姜能听到,但也只是听得模模糊糊断断续续而已。而且她现在昏昏沉沉的,答不了任何话。
尹碣没听到回答,于是又喊了几句,“娘娘?”
“娘娘?”
“娘娘!”
最后一声的音调格外的高,越姜被尖声刺激的皱眉,疲累的又睁一回眼,眼波是虚晃的,只见跟前一覆须男子人影摇摇晃晃,越姜看得难受,再次闭目。
尹碣放心了。
虽然没有回应他,但越姜明显是能听到话的,而且她还又睁了回眼。
不过……眉心又立刻锁紧,再次搭她的脉,不知为何,她醒了,她的脉却比之前还虚了些。
心惊。
尹碣脸色凝起,不敢离开一步。他打算格一会儿就诊一次,若是只是刚刚摸出的轻微虚弱,那无伤大雅,要是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弱……尹碣突觉喉咙发干,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
两刻钟过去。
尹碣再喊一回越姜,越姜没什么反应。
尹碣于是如前次一样,再次提高声音,这回是高声喊了三回才看越姜回应他一句。
她没有再睁开眼皮,只是皱眉冒出一句虚弱的声音,勉强算是回应。
越姜被他喊得脑袋里乱麻更甚,快有点烦他了。尹碣不知道她烦他,见她确实没有睡过去,便又搭她的脉。
又虚弱了些……他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尹碣当即叫李媪备笔墨,速速写了方子叫人去熬药!以如今的速度下去,不到中午越姜就得虚弱的再昏迷过去!
李媪看他脸色不好,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忐忑,“大人,可是娘娘身子有什么不好?”
尹碣沉看她一眼,良久,闷闷嗯了一声。
李媪面色皲裂,如雷击顶。
怎,怎会如此……明明是已经醒过来了,为何还会如此?
“那……”多久能好?但不等她发哑的声调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地高呼陛下的声音,只得先压下满腹的担忧,出去跪迎天子。
裴镇大步跨过她,直奔内寝。
转瞬间,他到了榻前,一双沉目深的逼人。
但……看到的情形让他很失望。
一下朝,他便听马岩庆快步来报说越姜这边有动静了,他以为是她终于要醒了,于是撇下一群臣子就急步赶回来。
可他如此匆匆回来,看到的却仍旧是闭目躺于榻上的她……
拳头在背后不知不觉握紧,裴镇声音有些凉,冲向尹碣,“还是唤不醒?”
尹碣心知陛下是误会了,一看越姜仍旧闭目便以为她依然未醒。
摇头,“娘娘已是醒了。”
裴镇已经做好了更加失望的准备,所以在尹碣突如其来的一句醒了里,表情不受控制的微松一阵,旋即,迅速反应过来,目光迫视,两颚咬紧的重复,“醒了?”
尹碣顶着天子几乎逼视的目光低头答是,“只是还有些虚弱,您多唤几声,娘娘也就能听见了。”
裴镇早已不理他后面的话,在他一声是后目光便盯在越姜脸上,沉沉的看她。
尹碣说她醒了……
手臂上无意识中绷得有些紧,连肌肉都好像已经隐隐作痛。她醒了……裴镇死死盯着她再往前一步。
喉头滚动几下,目光愈加发沉。
忽然,手往后一扫,他命令:“都出去。”
……
人走光了。
裴镇仍旧是之前那个姿势,只一直盯着越姜看。
细看之下,她的表情确实好像有了些变化,终于不再是前几日一成不变的面貌。
目光盯的更紧,他再次步近,完全占据她床头的位置。
大片的阴影盖在她跟前。
凝视良久,忍不住伸手摸摸她下巴,哑着嗓:“醒了?”
没人回他,但手掌之中有极细微的动作,不是前几天怎么说话怎么捏都只像一潭死水的她,这时,她会有动作。
浑身僵紧的线条有了一丝松懈,多日来一直发沉的目光缓平了些,裴镇坐下来,又摸摸她的眼边。
“醒着便睁眼与我看看。”
但榻上之人并没有睁眼。
裴镇再次皱眉,还没躺够?
再摸摸她的眼皮。
越姜眼帘紧了紧,但她没有睁眼,只是慢慢的喊了一声渴。
几天没发声的嗓子干的不像话,这一声说出来时嗡鸣之音极重。
裴镇倒一杯水来,半圈着她起身喝。
一大杯她全喝了下去。
她在喝时,裴镇的目光依然一直在看她。看着看着,眉头凝了一分,一再扫着她颊边颜色。
很明显,她现在的脸色是苍白的。
竟然反而不如她昏迷的那几日。
拧眉扬声:“尹碣,进来!”
……
“陛下。”尹碣站在几步之外。
裴镇:“她醒了,脸色怎的还更白了。”
尹碣沉默,天子也发现了?
“臣在娘娘醒后总共把过三回脉,但不知为何,一次比一次虚弱。”他脸色有些凝重的答。
裴镇眉峰一利,盯着他的目光瞬间有些不好。
什么叫一次比一次虚弱,什么又叫不知为何!
裴镇的神情再次恢复了前几天的难看,抿着唇心里直冒火。
尹碣沉默低头。
他不意外天子会如此,越姜好不容易醒来,却又出这么一桩事……唉!
“过来,再给越姜看看!”裴镇的怒火掩不住。
“是。”尹碣仔细探脉。
但她的脉象果然又弱了一分。
尹碣跪下,如实答来。
裴镇的脸色完全黑透。
“如何治?”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
尹碣:“臣已着人去熬汤药,且先让娘娘喝过药,再看情况。”
裴镇:“你亲自去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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