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
“雀氏的确是商家典范,往日户部也多有褒奖,本官也不过是好奇而已,不过毕竟兹事体大,本官追查的女杀手铃铛长得一番花容月貌,又有万贯财资,显得少东家你多疑,本官也只能彻查一二。”
“不如给本官把把脉,查一下你是否会武。”
不好,这一招厉害!
谯笪君吾心中恐慌,但观察到铃铛的表情,心里顿时安定了,反而故作急道:“我家小姐云英未嫁,清清白白,怎能...”
看来这人的内力的确比杨伋强横,且有秘法,莫怪她敢伪装督察院的密探。
顺着谯笪君吾演习的铃铛安抚住了他,柔声道;“春花,莫慌,大人也是为了替我辟嫌,既如此,劳烦大人了。”
杨伋笑着伸出手,而铃铛则是抬手轻撩了袖子,露出臂弯。
纤云似雪,玲珑雕琢,不外如是。
饶是在京都见惯了美人的杨伋都微闪了眼,却也留意到小丫鬟特地站位挡下了他人视线。
这小丫鬟倒是挺称职。
督察院这边冷眼旁观,眼看着杨伋屡屡查问地瓜大人,女捕快见章青屿安静不动,也就没有反应,但瞧见杨伋要号脉查看武功,她就觉得不妥了。
“大人。”她低低一句,却见章青屿轻摆手,示意不动,只幽幽道:“她若真的是密探,这点伎俩也可以应对,若她应对不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女捕快顿时恍然。
这边,杨伋把脉了些会,眉头微蹙,他判断错了?
竟真的没有内力。
若真如此...
谯笪君吾瞥见这人眼神变化,心中顿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杨伋忽斥道:“你竟真的有武功!来人,拿下她们!”
狗东西,为了不在督察院面前丢面子,竟破罐子破摔了?
定是觉得雀氏只是商贾好拿捏,不怕得罪人。
这真真是始料未及。
眼见巡防营的人逼上前来,杨伋又在跟前拽住了铃铛的手腕虎视眈眈,谯笪君吾再聪明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时就急了,心中恼恨得很,无限后悔自己竟没捏造个跟权贵有关的身份,如今吃了大亏。
局面如此,后悔于事无补,他只能下意识看向铃铛,以为她会干脆先发制人,以她的武功,逃出还是不难的,只是带不走自己而已。
然而谯笪君吾判断失误,铃铛没动,只被杨伋拽着手腕的时候露出茫然错愕的娇弱模样。
莫非她是想用地瓜大人的身份脱身?
好像也不对。
镖头等人目瞪口呆,但下一秒...镖头几人错愕了,不好!
“大人小心!”
有人一声惊呼,竟见杨伋身后一道寒芒吹哨而出,似是口含毒箭,射得十分突然,直朝着杨伋的后脑勺而去。
杨伋一把甩开了铃铛,匆匆掠闪,只觉得毒箭从脑袋一侧飞过,顷刻间在他脸上留下一条血痕,他身形掠到了船下挂锚的木桩上,怒喝一声后拔刀而起,巡防营的人也齐齐掠射而出,但反应最快的还是督察院的人。
只见章青屿抬手从下属手中取了□□,朝那个隐在摊贩当中的鱼贩子射了一箭。
咻,弩箭弹射力强劲,破空而出,那鱼贩子身手了得,身形跳掠脚下轻点,竟浮步踏影一般,避开了箭矢,且转眼反掠到了谯笪君吾等人这一边,一抬手就扣住了铃铛的咽喉。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
谯笪君吾看这转折顿时心惊肉跳,而杨伋跟章青屿两边人都停下了,但杨伋却冷笑,“浮光掠影身法,你是青狐。你觉得本官会为了一个朝廷钦犯放了你?”
青狐的手指捏着她的咽喉嗤笑,“你当我没见过世面?你们巡防营跟督察院哪里是为了抓我而这么大阵仗,分明是在找救走了废太子的女杀手铃铛,现在铃铛就在我手里,我看你...”
突然,他表情不对了,又扣了铃铛的手腕把脉。
“这小娘们颈下气力浮虚,内力全无,哪里来的武功?我说怎么她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怪得很。好啊,你个杨伋,真是臭不要脸的!原来是将错就错,我当你真抓到了铃铛,还巡防营统领,我呸!”
众人哗然,是了,刚刚一遇到危险,杨伋想也不想就把人给甩开了,这哪里是对一个钦犯的态度。
哪怕这少东家真是铃铛伪装的,杨伋此人为了保命也不惜放开钦犯,到哪说都够打脸的。
被一个魔教之徒当场嘲讽,杨伋面色难看得很,眼神一闪,正要找借口,章青屿却突然说:“果然如此?我道这少东家手无缚鸡之力,哪里可能是凶残的女杀手,杨大人总不会说自己是故意污蔑少东家,只为了钓出青狐吧。”
这话都让你说了,杨伋哪里还好意思说,而且于理不合,只阴沉着连,手握长刀,俨然欲强行拿下青狐的样子。
只要拿下犯人,他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一个商贾少东家,死了就死了。
铃铛自然看穿了此人的心思,当即道:“我虽只是商贾子女,但也是良民,我父亲更手握岭东七千户子民的劳务生息,他膝下唯有我一女,若是我今日竟倒霉到接连遭此横祸,惨死于此地,我父亲绝了门户,难免觉得为人算计,莫道商贾乃下品,为抓一个作恶多端的魔教邪徒,便可牺牲商贾子女,难道商贾便猪狗不如?”
“前些时日朝廷还颁发《江南赋商法》,鼓励江南岭东沿海等七道洲县百姓经商务农,发扬经济,但没多久就出了贪污案,可见某些贪官亦没把朝廷法令当回事,只为自己的官位功绩,这案子如今还未收尾,前段时日我父亲还曾来信说云城中议论沸腾,学子们都道贪官们大半未能伏法,没准朝廷中有司法庇护。”
“章大人,若是小女今日不幸陨于此地,还请您告知我父亲,非朝廷政令不力,而是情势所逼,力有不逮。”
政令不力,情势所逼,力有不逮。
这话可真够隐晦的,比那些官场老油条的嘴还毒,暗戳戳得把杨伋跟那些贪官归类一起,若是她爹破罐子破摔在云城大肆渲染,那些学子还不得胆旁生翅,写折子上告朝廷把杨伋骂死?
杨伋估计也听出其中险恶来了,顿时变脸,有些踌躇。
章青屿此时反而确定这人肯定是督察院的内院密探地瓜了,他也乐于配合地瓜大人羞辱杨伋,于是应道:“少东家你放心,于我督察院而言,青狐虽重要,但保护百姓乃是我们初心,绝不会杀鸡取卵,就算杨大人草菅人命,我章青屿绝不允许。”
铃铛跟青狐略沉思:谁是鸡?
杨伋眼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埋汰自己,最重要的是章青屿这狗贼一副沽名钓誉的样子还颇得周遭人认同,反倒是自己...
“章青屿,难道你要放了青狐?”杨伋冷笑着给章青屿埋了个坑。
章青屿却笑了。
他笑了之后,忽然身形爆射而起,残影观之如灵豹掠江,眨眼就到了跟前。
青狐是个狠辣的,抬手就要扼杀铃铛,突然,他面色一凛,匆匆弃了铃铛,侧身如鸢斜后弹跳,落于船只帆布之上,迎着猎猎风往下看,正看到刚刚自己还站着的地方有一弯刀飞旋...锋利寒芒在空气中嗡嗡作响。
这弯刀是从江河上来的,外面有一艘船!
青狐惊鸿一瞥,顿感不妙。
若他刚刚没躲,那么这弯刀的刀锋能从他后背勾划开他心脏,但他躲了,这刀锋也就到那柔弱的少东家身后...虽留有一点点距离,但也很凶险,还是章青屿掠上来拉了她一把。
铃铛手腕被章青屿攥住的时候,能察觉到此人在探她脉搏。
第7章 7不凡
可能不是多疑她是否为地瓜,倒像是出于一种试探,想看看她多大能耐,是否能威胁到他在督察院的地位,或者是否值得拉拢。
铃铛不动神色,只出了一点点内力的波动让对方察觉到。
毕竟此人内力修为比杨伋高不少,自己得给他一点点痕迹,而非全然高深让他难以琢磨。
密探的水平也是有上限的。
果然,一有了结果,章青屿就松开了铃铛,随机掠起,抽出腰上细长剑,两下跳上去抓捕青狐。
铃铛故作柔弱略一踉跄,上前来的守卫小将一个快步要将人抱住,结果那小丫鬟速度更快,一把将人后腰撑住。
小将顿时悻悻。
铃铛没在意这个,只瞥过那弯刀回旋的地方。
此时,杨伋看到不远处江河之上停浮的大舷船,看到上面的旗帜,也看到上面立于船头的青衣刀客,弯刀回旋过去后,入手插刀入鞘,但大舷船并无意现在靠岸,显然在等他们抓到犯人。
杨伋认出了这艘船的来头,心惊之下突卖力吆喝着手下人包围此地...一定不能放跑魔教邪徒。
这船来头很大啊。
铃铛思索中,却察觉到谯笪君吾表情不太对劲。
咦?
杨伋在下面带人包抄,有弓箭手瞄准了上蹿下跳试图逃走的青狐,而章青屿跟督察院的人显然身手更好,从岸边围堵...眼看着那恶徒青狐狸在贼难逃,此人突而怪笑一声,“堂堂督察院跟巡防营联合抓我,也是荣幸,不过你们吃屁去吧,老子也是浪里小白龙也是你们能抓的?”
说完,后空翻一下跳入水中。
不好!章青屿跟杨伋难得一起变了脸色,齐齐跳水下去...见状,两边下属哪里肯落后,一时间跟下饺子似的。
扑通扑通往下跳。
彼时,见魔教邪徒没被抓住反而下水逃了,那大舷船上的护卫顿生警戒,在那青衣刀客的指使下分布船只四周查看,提防青狐潜伏上船,威胁贵人安全。
这么一看,许多人竟发现那大舷船上的护卫竟四十有余,而且看着都是军甲出身,俨然朝廷专派似的。
——————
岸边一摊子中,谯笪君吾往沸腾的锅里放下新鲜切薄片的鱼肉,涮了两下,没一会就能蘸料吃了。
“不愧是督察院跟巡防营的人,这水性可真好啊,咱们都吃午饭了,他们下水的人还没上来。”
谯笪君吾这次是真心夸赞,铃铛却不置可否,“你当他们真能在水下待倆时辰呢?不过是到时间就上水面换气罢了。”
“那起码人家忠于职守。”
“忠于职守什么?水下抓人抓这么久没抓到,当是赛龙舟你追我赶呢,还是能环游三十里劳其筋骨?不过是摆样子给别人看的。”
铃铛把虾从锅里捞出来吃着,姿态优雅,连刻薄他人的语态也十分优柔闲散,面容含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夸人。
不过她有这语态也不奇怪,当今的朝廷之人多为鹰犬,为了办案捞功,可不管寻常百姓死活,你瞧她这假身份好歹还挂着土财主之女的身份,在这些人眼里也不过是可以随便牺牲的棋子。
若是寻常百姓也就罢了,习以为常,隐忍苦逼,可她不是。
谯笪君吾能清楚感觉到这个人对朝廷的蔑视——乃至对他这个废太子的嫌弃。
不过她提起“别人”,倒是意有所值。
谯笪君吾眼角瞥过那艘靠岸的大舷船,再看不得不全部推迟的发船跟暂留下来的所有滇楼旅客眼下都得在外面吃饭,无它,滇楼整个被包了,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这才得蹲路边吃饭。
没一会,镖头回来感谢少东家再次大手笔请他们吃好吃的,随口唠嗑的时候提到自己刚刚多嘴问了下,才知道那大舷船来者竟是东洲琅琊王氏贵族。
“那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啊,难怪船上家甲如此摄人呢,王氏大贵族,素来有私军卫护,莫怪那杨大人如此恭敬。”
虽是编排,镖头也是看四下无人才说的。
显然杨伋这狗东西十分不得人心。
詹箬瞥过低头吃鱼丸的某人,幽幽道:“新太子可还没立呢。”
镖头闷声道:“那不迟早的么,听说礼部正在选日子。”
那倒是。
早晚的事。
镖头很快走了,因为还得去打探什么时候才肯放人。
当然,这得看滇楼内那位未来太子妃的想法。
没多久,滇楼内的人出来了,大舷船准备开拔出发,值得庆幸的是督察院跟巡防营都宣布解封了,放众人离开。
毕竟前前后后查了好几遍,也不可能一直封锁此要塞,也于经济不利。
只是还没找到青狐,这人跟鬼似的,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这么一解封,都道是那位王氏贵女仁慈,不少人都聚在门口观望致谢,但人真出来了,倒是一个个呐呐不敢言了。
军甲随护乃是贵胄的威严,但人也是真的美,隔着面纱也能瞧见的美。
谯笪君吾隐约感觉到对方似乎朝自己这边多看了两眼,心中一紧,难道被看出来了?
——————
此前赞誉武林第一美人易紫烟的人,此前盯着铃铛不转眼珠子的人,现在都恨不得把人夸成天仙一般。
这些人的嘴脸实在可耻,镖头担心自家人美心善还大方的少东家心里不舒服,结果转头见两人正在专心买零食。
“老板,这糖炒栗子来一袋,两袋有折扣不?”
“没有啊,那能添点瓜子么?”
“小姐,别买了,这么多瓜子你磕得完么?”
“我没打算磕,不有你给我剥吗?”
“...”
两人唠嗑完,等走到旁侧无人的时候,谯笪君吾才低声一句,“我让你配合我点演戏,没让你趁机压榨我。”
许是急了,往日恨不得避她三舍的小子如今挨近靠过来,铃铛索性略偏头在他耳边低语,仿佛主仆两人亲密私语一般,软软戏谑一句:“难道没这回事我就不压榨你了?”
谯笪君吾忍着耳旁酥麻,“?”
“不过你真以为人家在怀疑你?我怎瞧着她观察我居多呢。”
“...”
你做梦吧,你一商家女子,有何可瞧的。
谯笪君吾很快又退开了些。
——————
大舷船上,王氏嫡长女王玄渝上了船,居高临下往下瞥了一眼,正瞧见一处,边上丫鬟顺着瞧,“小姐想吃栗子?”
王玄渝否认了,轻飘飘收回目光,只是轻叹一句,“只是觉得那姑娘看着十分不凡。”
“咦?倒是蛮好看的,不过跟小姐您一比就是天上地下了。”
“你这嘴撒谎起来也不打草稿,我是觉得她此前的表现不凡,就是胆子太大了。”
王玄渝轻摇团扇,轻飘飘一句,道出了几分不喜。
身在权贵,自认为权贵理当享受威权,底下的人若是都如这般不满抗议且张口闭口政令以影响朝廷行事,岂不乱套?
这句话也被送人上船的章杨两人听到了。
杨伋道:“县主果然聪敏灵锐,属下也怀疑此女特异,毕竟那青狐本无暴露,却突然出手袭击我,如今看来倒有可能是为了替她做掩护,章青屿,你觉得呢?”
5/70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