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就是我虞卿的人了。”
她收回手,却是疲弱了,吐出一口清气,似十分痛苦,不由伸手扶住了树木,又是震落了一片花雨。
坐在地上的谯笪君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盖了一身的雨水,然后...前头阴影倒下来,他下意识就站起来接住了。
这一次他没有倒下,只是退了一步,背靠树干,花雨再颤。
怀里湿漉漉的,眉眼也湿漉漉的。
但花香尤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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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气喘吁吁浑身湿透的谯笪君吾把人放在干草堆上。
篝火只剩下一点点火星了,他忙补了一些木柴,再看生死不知的虞卿,神色复杂。
吃下的药若真是毒药,她身上应该有解药,可万一没有呢?
是屈服于她,还是屈服于她?
她可是魔教魔女,往日风传的那些事迹委实吓人,加上魔教并非好去处,但凡牵扯上也总是危险重重。
他已是朝廷必杀之人,如今若是还被魔教惦记上...谯笪君吾目光闪烁,最终伸出手探向虞卿的腰带。
手指挑下了上面沾着的一片树叶。
扔掉树叶后,他解下了自己的外袍,挂在篝火边上烤干,后以自己的外袍为隔离,小心翼翼脱下她身上的外衫,否则她内里衣服干不了。
他此时才知帮女子换衣如此繁琐,让他满身大汗,但也在微末接触中发觉她皮肤森冷,好像冰块一般。
这人莫非也中毒了?不然这是什么病症?
“若是死了倒好了,搜你的尸身也不怕你报复,若有解药,我远走高飞。”
谯笪君吾心中如此盘算,一边把她的衣服也烤干了,后面给她加盖了一层,又去山洞内测捡了一些枯木加火堆...
外面大雨磅礴,山洞内夜深人静。
谯笪君吾眼底发青,困倦加整日的辛劳涌上来,顿时眼前一黑,囫囵歪倒了下去,好巧不巧,刚好倒在边上虞卿身上。
软是软的,却是冷若冰霜,他吃了一惊,立即清醒了,一睁开眼就看到虞卿皮肤上渗出寒气,真真如地狱中的寒冰女鬼一般。
谯笪君吾被吓住了,正要后退,这人却仿佛依赖温暖似的,凭着刚刚触碰到的皮肤暖意,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臂。
“你松...”谯笪君吾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虞卿的神色十分痛苦,往日那小嘴叭叭的都是毒舌之语,然而此刻却只是痛苦的shen吟声,谯笪君吾迟疑了下,还是没有收回手,哪怕森冷窜过来,连着他都倍感寒冷。
冷到自己的腰身被虞卿另一只手碰到的时候他都无力拒绝了,甚至伸手揽过了她的后背。
在很小的时候,宫里的某些太监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一度为他灌入关于女子的旖旎之语,是以在他废太子生涯中一度传出他羸弱且好色的名声,以至于他最后前往青楼逍遥都在旁人看来顺理成章,但其实...
原来所谓的暖玉温香是这样的?
绝色是绝色了,可惜是能吃人的魔女。
香是香了,就是不暖,冻人得很。
谯笪君吾暗骂那些老太监胡说八道。
而一夜还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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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时雾起,山林一片潮湿青碧,似洛水河畔的神灵在此休憩沐浴,一派清灵可人。
但洞内气氛诡异。
谯笪君吾睁开眼就对上了某人审视的目光,他当时一喜,“你没事了?!”
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带着浓浓的鼻音,脑袋也有些重。
但很快,这种欢喜被收敛了,他迅速抽回了搂着对方腰肢的爪子,正欲解释。
“多谢。”虞卿似乎还很虚弱,是以语气带着几分疲软,两人都试图站起来,但显然虞卿可以,状态比昨晚好多了,倒是谯笪君吾虚弱得很,撑着身体好半会起不来。
如此,虞卿居高临下瞧着他,略挑剔道:“身体这么差,不就折腾了你一晚...”
她这是随口一句,被冻了一夜的谯笪君吾略愤怒,下意识抬头看她,四目相对,不知想到什么,他脸红了,低头不语。
咦?
虞卿多聪明啊,再怎么样也是蛰伏过青楼的花魁,不说干一行爱一行,敏感还是有的,于是反应过来了。
哦,他们这样倒真有点像那什么采阳补阴。
虚了小太子,壮了大魔女。
也不知她什么脸色,反正她转过身,用剑鞘搅动了下早已熄灭的火堆,背对着甩下一句,“在这等着。”
出去的时候,她嘴里嘀咕了一句。
个小屁孩,脑子里不干不净的,之前都是装纯呢。
后头的谯笪君吾却在想:她这是害羞了?不,她一定是恼羞成怒了,准备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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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跟人是有差别的,废太子的上限在于生火,魔女的下限是不仅能生火还能烤鸡烤兔以及清甜的山梨。
她出去没一会就回来了,搞定了一切,吃了东西后更是神采奕奕,仿佛真的补足了元气,倒是谯笪君吾因为感冒,连吃东西都没啥胃口了。
“真不吃?”
“嗯,没什么胃口。”
他以为虞卿还会劝他,结果没有,这人吃完了烤兔后又去摸烤鸡,俨然要自己解决。
不是,你就真不给我吃了?
你就真自己吃?
你是猪吗?
“等等,我还是吃点吧,毕竟不吃东西会很虚弱。”
虞卿睨了他一眼,把最好吃的俩鸡翅膀都折下来了,其余给他。
谯笪君吾:“...”
魔女就是魔女,呸!
不过一上嘴...咦,味道还真不错。
嘴里有了滋味,谯笪君吾也察觉到虞卿这人估计还是有点良心的,在反馈他昨晚的照顾,所以他现在正虚弱,倒是可以借机问些事。
“你的伤,是否需要那上古秘藏里面的宝物才能恢复?”
他想过了,对于虞卿而言,钱财这些东西都是虚的,她有能力伪装地瓜大人,要弄钱易如反掌。
武林人么,不要财富,那要的就是武功秘籍或者有利于身体的某些宝物。
本身她若是魔教圣女,什么样的伤势让她都压不住?非要带伤来抓他,且又跟魔教之人有所间隙的样子。
必是关乎性命从内伤。
想到之前那些离谱的传言,可能有些事也非以讹传讹。
这个女人跟魔教并非一体,于此前干掉老教主的过程中吃了大亏,跟那位新上位的教主也不是一路的——至少眼下看起来如此。
“是。”虞卿竟没有否认。
谯笪君吾看了下她的神色,又问:“那你的伤这段时间就好不了了?如果还有什么敌人来,你难以应对?”
这是衡量她的武力价值?
虞卿似笑非笑,“你说的敌人是那些个朝廷鹰犬?”
谯笪君吾正了下脸色,慢吞吞道:“也不见得只是他们,我猜...你背后也有追兵吧,我说的不是那些正道之人,而是魔教。”
那青狐必然也知道她受伤了,这才敢冒犯,若他知道,其他魔教中人呢?
正道之中尚且不缺杀人夺宝的伪君子,何况魔教。
他得让她明白,他们的处境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高贵。
“自然有,而且强者无数,但凡我身份暴露,来追杀的人可比那些朝廷的酒囊饭袋厉害多了。”
谯笪君吾目光微闪,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那么,带着我很可能拖累你啊,毕竟我不会武功,当然,我不是想逃走的意思,就是觉得...如果我会武功,那就好了.你也不会那么累。”
吃着鸡翅膀的虞卿眸色微动。
“你想学武?”
这么主动么,倒是免了她一番算计。
果然,压迫之下必有反抗,他这是被自己欺负狠了啊。
第13章 13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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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卿自有算计,但不会跟猎物谈自己的诡计,只要不谈,她就是清清白白的好人。
比如现在,她用温和宽容的目光瞧着谯笪君吾,“你总算承认自己体弱,知道上进了,我很欣慰。”
谯笪君吾:“你这副样子倒是跟从前抚养我的老嬷嬷十分相似。”
一副仁爱慈悲全然为他好的温柔模样。
他用的词是“抚养”,而非“伺候”。
这不符合一个太子的习惯,毕竟以前他可是真太子。
“奶嬷嬷?她对你很好?”
“是很好,从小我就知道她是我父皇派来照顾我的,在当时,我没有任何根基,便以为她是我唯一的根基。”
他的语气很淡,淡到诡异。
毕竟哪个太子会把一个老嬷嬷当作根基。
但又有几分悲凉。
“如今呢?”
“死了,好几年了。”
虞卿挑眉,却见谯笪君吾面无表情,一时看不出是悲伤还是其他。
也许,是这个老嬷嬷的死刺激了他,导致他想逃出宫来。
虞卿需要时间疗伤,谯笪君吾也要退烧,他们在此地再次休息了一天,当夜比昨夜好过很多,柴火够,吃的也够,还不下雨,山洞里暖烘烘的——反正对于虞卿而言是这样的。
虞卿看着躺在草席上烧得面颊通红的少年人,一时皱眉,最后还是出去了,谯笪君吾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知道她出去,但不知道她后面什么时候回来的,察觉她在的时候,额头已经覆了冒着温热气的湿布料,擦拭了他的脸颊跟脖子...
后来,他感觉自己的腰带好像被解开了。
这一下,他本能睁开眼,也伸手扣住了自己的腰带,弱弱一声:“不要...”
有点像青楼勾栏里面欲拒还迎的那些姑娘们,就差一粉黛小手绢按着肚兜了。
虞卿听到的时候,杀人如麻的手愣是抖了一抖。
她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跟一个发烧的小屁孩废话,直接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干脆利落撕开他的腰带,扯下外袍,用温热的布料擦拭他胸膛...
一边擦一边愤愤:有生以来,她还伺候过别人?不伺候她就不错了,也就这倒霉的人皇预备役...话说真的是未来人皇吗?怎这么脆鸡,动不动就发烧。
虞卿忍不住打量这个眉眼还没完全张开的少年,若有所思后得出结论——看着挺弱的,身板竟还挺好看,清健如玉...
她思绪歪了,直到某人裸露的身体被洞外出来的冷风吹了一遭,打了一个哆嗦。
嗯,可能再耽搁一会,他不止发烧,还得感冒。
虞卿一番忙碌,刚歇下,忽然听到谯笪君吾呢喃自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我只有您了..”,“就因为我的血脉吗?”
不是吧,她暴露了?
虞卿正惊疑不定,谯笪君吾眼角落下泪来,嘟囔了一句,“嬷嬷...”
虞卿一怔,后反应过来谯笪君吾梦见的是那个老嬷嬷。
估计背叛他了。
其实她可以乘机问他具体的,毕竟发烧的人跟喝醉的没什么两样,正是虚弱不清醒的时候,但虞卿看着对方青涩的脸庞,最后还是没问。
无关所谋,懒得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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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晨,山中山鸡跳跃到枝头,还未啼叫就被一颗石子打中了脑袋,噗通一下掉下来,而此时洞中的谯笪君吾清醒过来了,一睁开眼就看见圆咕噜的洞口外面如剪画一般的晴朗青碧山林,而后是尤其还带薪燃的篝火堆,堆上还有被削开的大竹筒,竹筒上面有水也有搁置的布料。
一看到这布料,谯笪君吾就回忆起了自己迷迷糊糊中被人照顾的感觉。
好像被擦了脸跟脖子,后来?
苍白的脸色慢慢变红了。
不能再想了,她只是为了照顾你!
他拍了下脸,试图转移注意力,却发现这布料有点不对,起身拿起在手中摊开一看。
柔软的丝绵,上面还有图样。
嗡嗡嗡。
她怎能如此!!
谯笪君吾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响,就在此时,虞卿刚好拎着山鸡回来了,一进洞就看到某人拿着那块布料目光灼灼。
四目相对,当时气氛很寂静,但后来虞卿语气有些闷,说:“你这小小年纪,怎如此...孟浪。”
不会还拿去闻了吧?
一个太子爷,这么没见过世面,那狗皇帝忒缺德了,得多糟践自己的嫡长子啊。
轰!气急败坏的谯笪君吾如烫手一般,哗啦一下吧布料扔回竹筒里。
“不是,我没有,是你!你怎能,怎能拿你的贴身衣物...简直简直...”
他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词,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对方是为了照顾自己,可为何一定要用这肚兜?
“你就不怕毁了自己清誉?”
虞卿被逗乐了,“一件肚兜而已,而且是此前在驿站新买的,还没用过,也没打算以后再用,总比撕衣服好吧,我可以不穿肚兜,但不能不穿衣服,不是么?”
谯笪君吾:“?”
虞卿:“何况我虞卿还有什么清誉吗?”
谯笪君吾一下子就被说服了,“好像也对哦。”
虞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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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卿跟谯笪君吾离开后的第二天,这个小山洞就被两个行踪诡谲的黑袍人造访了,他们搜查了周遭,确定了两人曾在这里养伤休憩过。
“圣女隐疾发作,自得疗养,这不奇怪,而且发作得越发频繁了,此事得跟教主禀报。”
“那废太子估计已与她达成合作,两人并未冲突,现在应该一并去了云城,此事也得禀报。”
“那这个要不要禀报?”
当一个魔教使徒把一件被丢弃的脏兮兮肚兜用剑鞘勾起,两人面面相觑。
这也算合作的一种吗?
那废材太子可以啊,何德何能!
两人顿时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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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遇上朝廷的人,避开人群,两人选了一条前往云城的一条小道,但谯笪君吾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虞卿好生嫌弃。
太弱了。
“你说的学武,我会帮你,等到了云城就安排上,不然我怕还没到大葳山,你就死于发烧或者感冒。”
“...”
谯笪君吾悻悻,扯开了话题,“你认路?我怎觉得走错了,这条路太偏了...这阴森森的。”
“那是要下雨了,关路什么事儿,听我的,没错,这里就是去云城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路?等会前面就有个道观。”
半个时辰后,谯笪君吾坐在马上瞧着眼前的破落小村庄,目光幽幽。
“比有道观还好,不用谢我。”虞卿这人厚颜无耻,面不改色让谯笪君吾去敲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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