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将领带往下扯了扯,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就够了。”
他今天特意穿的一套很正式的西服,因为想跟她告白,连袖扣、领带和领针都是精选挑选的,可现在看来这些好像都不那么重要。
因为他站在床前,慢条斯理地将这些东西一一卸下,先是袖扣再是领带、领针,接着是衬衫上的扣子。
他每一步都斯文到了极致,却越来越危险。
岑烟想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人和人真奇怪,上一秒吵得不可开交,下一秒居然还能做这种事。
她被狠狠抵在柔软的被子里,能感受到男人的力气大得吓人。他将她死死困在怀中,身上一把暗火几乎要将一切燃个干净。岑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跟他亲密,可另一方面又觉得他这副失控的模样很让她解气。
他越变得不像她,她越高兴。
岑烟听过一个故事,爱斯基摩人捕猎北极熊的时候会用海豹的血冻成冰块,冰块中存着一把匕首,像冰棒一般。北极熊受到引诱会舔这块冰,等到冰完全融化最后只剩下匕首,他感官已经被麻痹,舔的是自己被匕首化开流淌出的温热的血却不自知。
她感觉她现在就像是那只熊,麻痹到感受不到疼痛,通过舔着自己的血而感到一种病态的满足。
可过了一段时间,岑烟才觉得哪儿不对劲。
她颤着腰躺在床上,从来不知道真正的爱是这种滋味。像不知疲倦的狂风骤雨,没有停下来的苗头。
他将这几个月积攒下来的情绪全都倾泻在她身上。
晏然川,他没有再遵守游戏规则。
她死死咬着牙,潮湿的头发沾在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继续嘲讽他,“现在专业素养这么高了,知道改变技术来勾引我留下?”
岑烟喘着气,眼尾勾着,唇角慢慢扯起一个弧度。
很明显,他成功了。
嘲讽晏然川的下场就是纤细的脚踝被攥住,而后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白天和黑夜,几乎要死掉一般。原本是用作惊喜的诸多花束,被揉成花瓣,弄得到处都是。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岑烟大概永远无法忘记那三天,被他的领带绑住手脚无法动弹,然后被翻来覆去地体验他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技术。最要命的是,他把她曾经用在他身上的那些东西全部还给了她。
到最后,他用那些她动情的证据质问她有没有喜欢自己的时候。
她笑着说,“换做跟任何一个人做,我也会是相同的反应。”
如果说她赶他走只是一把匕首在他的皮肤上划着痛苦却不致命的伤口的话,那么现在的话更像切断心脏大动脉的手术刀,毫不留情,不给他任何苟延残喘的机会。
岑烟如愿报复了他,她在他脸上见到过他从未有过的神情。她该满意的,但她却没有想象中开心。
岑烟的手还被绑着,她示意,“帮我解开。”
见晏然川无动于衷,岑烟挑眉看向他,“想抽根烟都不行?”
可他并没有听她的话,从抽屉里拿出她那盒薄荷味的烟,打火机在他掌心啪嗒一声燃起,接着烟尾点上火星。
晏然川抽烟的模样哪里像新手,他不由分说地将烟渡了过去,和当初她的做法一模一样。
岑烟也被呛着了,靠在床头剧烈地咳嗽。
晏然川垂着眸子看她,一个出神间指尖的烟灼伤了他的掌心,在他手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他“嘶”了一声,嘲讽意味地看着被烫伤的地方。
晏然川最后到底没给她解开,看上去要跟她玩点捆绑的游戏,连吃饭都是他一口一口喂她。
但他到底不可能一直二十四小时呆在她身边,等晏然川接到紧急电话去开会后,岑烟就挣脱开,接着把晏然川的东西全部丢了出去,顺便改了门的密码。
她点了根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烟雾将面上的神情笼了起来。
这场跨越多年的“报复”终于划上了句号。
岑烟失神间却忘记了,她从始至终就从来没想过要报复晏然川,就像从前讨厌他时,也从没想过让他真的受伤害。在那样热烈又青涩的十八岁里,她仅仅是想得到某个人的正眼相看。
她只是用尖锐的刺将自己挡了起来,哪怕自己有一丁点受伤害的风险,她也要提前用尖刺御敌,以至于那刺,不仅会伤害她的仇人,也会一同伤害想要拥抱她的爱人。
岑烟不知道,她仅仅是觉得今天的烟格外地呛人,呛得她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咳到后来眼眶泛红。
作者有话说:
用完就丢,biu~
第48章 告白
◎凭我喜欢你。◎
晏然川离开时, 客厅收拾得很干净,干净得好像没有那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一般。可即便如此,不管走到哪儿好像都能看见他的影子, 连空气里都隐约有他的气味。
沈乔给岑烟订好了机票, 以为她只是出国散散心,也没有放在心上,“没人跟着别在外面闯祸, 悠着点。”
“嗯,等你跟着再闯祸。”
“?”她是这个意思吗?
岑烟一个人戴着墨镜准备登机,在电话即将拨打过来时按了关机, 阻隔了一切外界的联系。
她的心杂草丛生, 充斥着各种矛盾又复杂的念头, 堵得她难以真正安静下来。直到戴上装备潜入海底, 她才觉得耳边的声音彻底消失。
好像一瞬间, 所有的事情都离她离得很远。
岑烟浮出海面, 喧嚣的世界又重新呈现在她面前,眼前被色彩一点点地充斥。
回国前,岑烟偶然遇见了陆景辞, 似乎已经很久没见了, 以至于对方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反应了几秒钟。
异国他乡能遇到熟人的概率很小,她笑着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两人一起吃了个午餐,顺便聊了会儿天。
陆景辞的消息很灵通, “听说你要参加《热恋期》?”
她想到什么,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 “最近发生了点儿事, 也许要付违约金了。”
他看她的神色识相地没开口, 垂眸思索了一会儿, 很轻易地猜到她大概是分手了,否则怎么会连已经定好的节目都不去呢。陆景辞眼底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也跟着拿起透明的玻璃杯。
飞机抵达京市,岑烟刚准备和陆景辞分开,不知道谁认出了岑烟,追着她要签名。岑烟担心发生事故,笑着拒绝后快步走了出去。
当晚两人在机场出口的同框图就上了热搜,有人猜想他们一同去旅游。但岑烟并不是单身,因而没产生什么绯闻,最多的是说他们是一起去工作的。
岑烟刚刷到这条热搜,那头陆景辞同她发了一条邀约,说是下个星期有个晚宴,他希望她能作为他的女伴一同出席。
陆景辞发完后将手机扣在桌面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之上,并不怎么期待对方的回应。他知道岑烟是个聪明的人,她应该不会同意。
但罕见地,大概过了几秒钟,陆景辞收到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很简短。
“好啊。”
没过两天陆景辞送来一套礼服,粉色,是她很少穿的颜色。她试穿后让设计师拿回去改了改,同时给陆景辞发了一句谢谢。
中午她是一个人吃饭的,客厅里显得十分安静,保姆忍不住问,“岑……”
她想起上次岑烟的话,又改口,“阿烟小姐,你是不是跟晏先生吵架了?”
岑烟手一顿,眉间神色如故,“没有。”
“没有吗?”她一边倒水一边说,“可是这两天他来找过你,我说你这段时间都不在,可他还是每天都来。有一次我落了件东西在这儿,回来取的时候看见大晚上他站在车旁边。”
岑烟顿时觉得嘴里的食物失去了味道,她甚至可以想象出那样的画面,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阴沉地站在路边。
兴许想到她,他还会点上一支烟。
她看上去并不在乎,语气轻描淡写,“你就当吵架了吧,不用管他。”
话虽这么说,岑烟晚上洗完澡后拉开窗帘往下看,她没抱什么期待,以为这么多天他该走了,没想到真看到一辆熟悉的车。
岑烟甚至没看清人影,慌乱间拉上窗帘。
她冷静了一会儿,接着熄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这才敢将窗帘小心翼翼地拉开一角。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黑色的外套被风吹起一角。他靠在车上,抬手笼着打火机上蹿出来的火焰,不经意地抬头望了一眼。
隔着浓重的夜色,岑烟和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上,恍惚间好像真的和他对视了一样。她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的东西击中了一半,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对方看不到自己。
她这儿,一点儿光源都没有。
可刚刚那一瞬,就好像他真的看到了她,即便隔着那么远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她好像也知道他那双眼睛想说什么。
她将窗帘拉上,整个人靠在窗户后,胸口上下起伏。
岑烟以前以为她是个很冷漠的人,可刚刚发觉自己有出门的冲动时,她才知道,原来她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心软。
只是她只要一想到晏然川骗了她,一想到自己自以为赢定的局面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她就会顿时失去所有的理智。
岑烟没再看,光着脚去客厅倒了杯红酒催眠。
之后的几天她都有些心神不灵,阿姨屡次想劝说什么但最后都欲言又止,唯一一次找她说话是在家里打扫卫生时无意间在一个死角里找到一枚戒指。
她拿给岑烟,岑烟接过来出着神。
岑烟虽然首饰很多,但并不记得自己有这枚戒指。
戒指上的粉钻看上去价值不菲,她正想着什么,阿姨又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个戒指盒,“这个是不是装它用的,前两天在沙发底下打扫出来的。”
岑烟打开盒子,上面并没有品牌的logo,只有一串不显眼的英文。她上网搜了搜,是一个很小众的外国珠宝设计师,据说这枚戒指是他最新的作品,名为“heart”。
很简单的名字,却也是最适合送给情人的礼物。
粉钻代表陷入热恋的那颗心,将真心送给爱人,是赤诚而又直接的爱。
岑烟又怎么会猜不出这是谁送她的礼物。
她突然想起那天带着一腔怒火回家,光顾着将他赶出去,却好像忽视了那一桌子菜以及桌子上摆着的花,什么花她当时也没注意,似乎是卡布奇诺和巧克力泡泡的搭配。
红色太热烈,淡色太寡淡,那束花却将他们融合得刚刚好。
岑烟想,也许他早就给了她答案。
隔天晚宴,门口人迎上来将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纤细的脚踝。岑烟从上面走下来,笑着走到陆景辞身边,高开叉的粉色裙摆修饰着那双笔直白皙的腿,她每一个部位看上去都很完美,像是上帝造人时格外偏爱她一般。
陆景辞很绅士,只是微微站在她身后,伸手虚揽着她的腰。
他垂眼,“你穿粉色很好看。”
岑烟带着几分玩笑地问他,“你喜欢这一款?”
陆景辞被她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她在直接问他是不是喜欢她一样,他犹豫了几秒钟,“不是,只是觉得你应该很配这个颜色。现在看到了,果然跟我想象得一样。”
岑烟没继续说什么。
她刚进到内场隔着人潮看见远处被人围着的男人,他浑身散发着矜贵冷淡的气场,和以往完全不同的视线和她对上的时候,岑烟以为晏然川会找她算账。
但他也不过轻描淡写地移开目光。
顾南岐忍不住凑到他旁边,“怎么着,你们俩吵个架这么快就有人去献殷勤了?”
晏然川没理他,垂着眸看向高脚杯里的液体。
他观察了一会儿对方的脸色,似乎想要分辨对方是不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真不吃醋?”
“没那么幼稚。”
顾南岐感觉有些自讨没趣,“那好吧。”
两人虽然在同一个场合里出现,却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岑烟品着酒,陆景辞提醒她这酒后劲大,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端起杯子的手顿了顿。
走到后面无人处的花园里,她倚在后面的秋千上,耳边传来陆景辞的声音,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过了许久,岑烟恍惚听到身边的人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不来?”她抬眼看向他,唇角轻轻撩着,听上去有别的意味。
陆景辞面上笑意顿住,好像突然明白岑烟为什么会答应。
她特意过来划清他们之间的界限,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们只是朋友。
成年人之间,很多事用不着挑明。
陆景辞笑了笑,但脸色看起来有几分难看。等差不多散场时,他礼貌地送岑烟上车。
陆景辞没跟她坐同一辆车,只是站在前方朝她挥了挥手,尚未反应过来,车门被摁住,高大的身影站在车前朝内看着。
连岑烟也怔了几秒,还未说什么他就已经坐了进来。
狭窄的空间里顿时被他的淡淡雪松味充斥,“你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
车厢前的人还想继续打量,司机已经往前驶去,两人的侧脸映在车窗玻璃上,渐渐地在他视线里消失,隐隐约约地他似乎看见两人的侧脸有所重合。
岑烟抬眼看向他,神情比那天理智了不少,“我又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躲你?”
晏然川许久没说话,两人之间的空气一寸一寸地被沉默填满,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沉声开口,“刚刚那个人,新欢?”
他想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但岑烟偏偏喜欢模棱两可,“你很关心吗?”
岑烟设想过无数句他会说出的话,但没想到的是半晌后他摘下眼镜,用一小块布慢慢擦拭着,“如果他不是的话……”
他想了想改口,“即便他是,那个位置只能是我。”
岑烟抬眼却对上那双认真而又微微染着病态的眼睛,她问,“凭什么?”
晏然川戴上眼镜,眼神深沉,“凭我喜欢你。”
她好半晌没反应过来,过了许久耳边才响起自己的声音,“什么?”
“只要你想,我不介意那份合约无条件续到无限期。”他深邃的眼神透过镜片传递过来,“即便是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你身边,你都要拒绝吗?”
他想,既然她不喜欢他,那么最起码让他们能延续从前的关系。
她讨厌他,喜欢看着他怎么样那都随她去。
岑烟仍旧回不过神,她以为晏然川是想看她笑话,那种成人配合小孩演戏其实把对方当玩偶一样逗弄的态度,可现在听完,他所要表达的却完全不一样。
以他的矜贵自傲,肯被她折辱就算了,竟然敢说无限期?
她许久没说话,等快到地儿的时候尚未反应过来,唇上是轻柔的触感。岑烟瞪圆了眼睛,抬起的手还未动作就被他紧紧攥住按在车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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