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应声转过头来。
看到是他的那个瞬间,她明显有些怔忪和慌张。不过很快,她就整理好了表情,礼貌却疏离的向羽生轻轻点头。
“好久不见,羽生君。”
一个直呼其名,一个却客气的称呼姓氏。
这个场面,实在是有些尴尬。
就连站在两人之间,一贯守礼的工作人员,目光都忍不住在他们俩之间好奇的逡巡了两个来回。
森川礼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杂志社的大厦碰到羽生。
单论容貌,和她在电视中所见的一样,羽生没有太大变化,身高和五官都跟四年前相差无几。但毕竟是夺取了一个又一个世界冠军的人,就算只是穿着普通的白色运动服,他的气场也强了很多,尤其是这样不说话盯着人看的时候,低气压简直就要具现化。
她一时僵硬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
“叮”――
幸好这个时候,电梯到达了一楼。
羽生率先动身,迈出了电梯门。
看样子他没打算和自己多说些什么,森川感觉轻松了些,跟在几人的身后,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电梯门在她身后关上。
边向前,森川边思考着怎么回住处比较好。
打车吗?费用实在不太划算。坐地铁的话,到站以后还要走好长一段,果然还是坐公车吧……
“森川。”
被男声从思绪里拉了出来,森川这才发现,羽生结弦不知何时已经回过身,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在这里上班吗?”
他问。
“不是,我还在上大学。今天是来这里接受采访的。”
“采访?”青年眨眨眼睛,流露出了些微的好奇神色。
这个表情,还是跟高中时期一模一样的可爱啊。
尽管在心里默默感慨着,森川脸上却依旧是一成不变的营业性笑容:“我的新书刚刚出版了,正在宣传期。”
“啊,原来是这样。”
这些年,羽生也不是没有在网络上检索过森川礼的名字,可是搜索到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可现在,她却说自己的新书出版了。这就很奇怪了,如果森川是小说家的话,为什么在网络上毫无相关消息呢?
是因为她用了别的名字吗?
蹙着眉的羽生正想要追问,对面的森川却先一步开了口。
“抱歉啊,羽生君,已经很晚了,我得先回去了。”
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森川已经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赶得上末班公交车。
“还是下次再聊吧。”
说完,不等羽生回答,她就微微弯腰,客套的鞠了一躬。随后迅速绕开他们一行人,向着玻璃大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速度之快,令羽生目瞪口呆。
一路小跑,森川逃离了让她窒息的尴尬气氛,也赶上了回家的末班公交。
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来,随着汽车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快速变幻。车辆行驶时微微的震动给了森川一些安全感,她轻舒一口气,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真是糟糕,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居然会遇到羽生。
他是万人瞩目、成就斐然的世界冠军,国民偶像。
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再次陷入了人生低谷的普通女大学生。
高中时期,在羽生结弦还没有成为如今的羽生选手的时候,普通女高中生森川已经开始一次又一次的担忧自己是否能够配得上他身边的位置。而现如今,立于世界之巅的羽生,她觉得自己是连妄想都不配了。
毕竟,她是连羽生出席的冰演门票都抽选不到的非酋。
回忆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它被人妥帖完好的保存在脑海中,覆上了足以充当滤镜的保护膜。
森川不想让残酷的现实玷污羽生的回忆,也不想撕裂自己回忆的伤疤。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遇到羽生结弦。
拖着疲惫的身躯,森川礼回到了独居的小公寓。
脱下大衣,胡乱卸掉妆容,她迫不及待的躺到了床上。
啊,好想睡觉……
双眼眼看着就要合拢,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摸过来一看,上面显示的名字是[川泽慎]。
川泽是她长期合作的出版社总编的儿子,也是比她低两级的大学学弟――这家伙自从认识森川以来,就对她格外的热情。
但这种文气又纤细的男孩子,完全不是森川的取向。
要说的话,她更喜欢平时有点可爱,认真的时候又会意外帅气强势的类型……
“礼学姐,晚上好。”
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了对方温柔的声线。
用手臂捂住双眼,森川在心里哀叹了一声。但出于对总编大人的敬(害)重(怕),她还是客气的作了回应:“晚上好,川泽君。”
“明天就是周末了,学姐有安排吗?”
没有安排,但是也不想和你出去玩。
“有安排了呢,已经预约了去舞蹈教室练习。”
从床上坐起来,森川一边回答,一边盘算着明天就去橘由里奈工作的舞蹈教室蹭一节课,把找的借口坐实。
川泽的语气中满是遗憾:“真是太可惜了……舞蹈教室远吗?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开车送学姐过去。”
“没关系的,距离很近。”森川面不改色的继续撒谎。
几分钟后,森川礼凭借着一连串的谎言,才终于彻底掐灭了这位学弟想要见面的全部热情。
挂掉电话,她突然发现,自己的line软件上显示着有一条新消息。
不容许手机页面上出现任何多余未读红点的森川,毫不犹豫的点了进去。
是个白色头像,昵称是“る”的人来加她的好友。因为对方没有填写任何备注信息,森川皱了皱眉,没多想就按下了“拒绝”键。
放下手机,她去衣柜里翻出了洗完澡要穿的家居服,一回头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那个人又来申请添加好友了。这次,他换了一个抱着蜂蜜罐的噗桑头像,也认真填写了备注――[我是羽生结弦,请通过。]
他这么写。
森川无法说明自己看到这条备注时的心情,总之,她颤抖着手同意了这条申请。
申请刚通过,羽生结弦就发来了第一条line信息。
是一个可爱的噗桑表情包,欢快的挥着手对她说hi。
于是森川也回了一个“hello”的卡通兔子表情。
几秒后,羽生那边发来了数条文字。
『刚才你说,下次再聊』
『所以什么时候是下次呢?』
『明天晚上可以见面吗?』
手机荧幕的光映在森川的瞳孔中,明灭不定。她用牙咬住下唇,碾出了泛白的印记,指尖停顿在手机屏幕上方,迟迟都没有落下。
坐在车里的羽生结弦,盯着line的聊天界面等了整整五分钟,才等到了她的回复。
『还是算了。』
『我已经有男友了,单独见面不合适。』
第10章
向夜晚奔去10
洗完澡,换上家居服的森川走出浴室,怀着复杂的心情点亮了手机。
line上果然有了新消息。
『他很小气吗?』
『我只是作为曾经的朋友,想和森川叙旧而已』
羽生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弃。
没吹干的长发上有水珠轻轻的滑下,恰好落在手机屏幕上,折射出绚丽的光线,原本清晰的文字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擦拭掉水珠,森川礼叹了口气。
她没有马上回复,而是暂且放下手机,坐在梳妆台前吹起了头发。
房间里很快被吹风机轰鸣作响的声音充斥,女孩的手指穿梭在发间,不断拨弄着发丝。凌乱的发丝随着热风拂动,遮掩了双眼,就连森川自己都无法看清那其中的情绪。
等到头发完全吹干,森川才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了line。
『明天晚上我可能不太方便,再晚两天可以吗?』
两天后的深夜,森川礼来到了某家冰场。
“礼酱。”
开车送森川来的橘由里奈叫住了正在开车门的她,犹豫又担忧的问道:“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啦,”森川失笑,“只是去见老同学而已。”
下车以后,她甚至还弯下腰冲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我会记得要一个羽生君的签名给你的。”
关上车门,隔绝了好友复杂的眼神,森川做了个深呼吸,才慢慢向着场馆大门的方向走去。
深夜时分,这里显然已经过了营业时间,但是当她走到门前时,却有人主动拉开了玻璃门,很自然的确认她的身份:“请问是森川桑吗?”
看到她点了点头,对方马上礼貌的侧身让开:“请进。”
循着灯光,森川顺利的来到了冰场边。
明亮的室内,穿着黑色训练服的羽生正在练习。宽阔的冰面上,他孤独的滑行、跳跃,黑色的冰刀划过冷硬的冰层,摩擦间铮铮作响。
二十二岁青年的身形依旧纤细轻盈,在陌生又熟悉的冰刀摩擦声中,森川礼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她还是那个在冰场兼职、陷入了笨拙暗恋之中的女高中生,羽生还是那个笑容可爱、偶尔又有些狡黠的花滑新星。
那时候,她总会在工作间隙偷偷的观察少年的训练进度,如果看到他的跳跃成功,会忍不住扬起嘴角,如果发现他又一次摔倒,则会心头猛地一紧。
冰面上的羽生熟练地蓄力、起跳,在空中急速旋转后,落冰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砰”的一下,在空荡的场馆里尤为明显。
明明早就过了那个暗恋揪心的年纪,可看到他狼狈的姿态,森川礼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心,本能的低呼了一声。
坐在冰面上喘息的羽生结弦回过了头。
他看到了她。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冰屑,羽生滑了过来。
“真抱歉,这么晚还要你跑来冰场。”
“没关系,”森川礼貌的笑着答道,“是我周日没有空,才只能现在见面的。”
眼见羽生滑到了出口处,森川自然的拾起了放在一旁护栏上的冰刀套递给他:“羽生君,你最近都在这里训练吗?”
“嗯。最近在东京有些工作,就暂时租了这个场地训练。”
“你训练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吗?”森川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其他人。
卡上冰刀套,羽生直起了腰:“本来还有其他工作人员的,不过今天我请他们不要陪同……我们去那边坐会吧。”
两人走到休息区,羽生先一步坐了下来,森川迟疑片刻,最后选择了与他相隔一位的座椅。
疏离的态度表达的再清楚不过。
盯着中间的空位,羽生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随即视线上移,看向女孩的脸:“森川,前两天你说,你还在上大学?”
“嗯,最近刚升入大四,”她点了点头,语气变得有些晦涩,“你也知道的,13年的时候,我没法参加各个大学的入校考试……”
说到这里,森川礼的头微微垂下,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膝盖,抓着裙摆布料的手指明显收紧,似乎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这种紧张的样子让羽生结弦略一怔忪,脑中下意识的回忆起了那个格外寒冷的春天。
那一年,在状态不佳的世锦赛结束后,羽生回到了东北高校,为自己的高中生活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返校的第一天,他就跑去隔壁班找了森川礼,但她的位置上却是空荡荡的。
“你说森川?”
被他拽住询问的男生挠了挠头,大大咧咧的吐出了一个让他惊愕不已的事实。
“她出车祸了,最近两个月都没来上学啊。”
“你说什么?”
羽生不敢置信的惊呼出声。
“羽生君不知道也正常,你这学期一直在比赛嘛,”坐在门边的女生听到他们的交谈,不甘寂寞的探出脑袋,加入了讨论,“森川1月去东京应试的时候出了车祸。听说很严重,她妈妈在车祸里去世了,她自己好像也是重伤……”
“诶,我怎么听说森川是截肢了?”
“橘说没有啊,就是受伤而已!”
“可是山本听到办公室老师有在说截肢什么的……”
“嗨呀没有没有,橘跟森川关系那么好,她的消息应该没错。”
听着他们的讨论,少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混沌,胸口被什么重重压着,憋得难受,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模糊不清起来。
他们在说什么?
每一个字他好像都能听懂,但却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
“羽生君,”女生伸手在羽生面前晃了晃,试图唤回他的神智,“你没事吧?”
“我没事,”羽生舔了下干燥的唇,有点急切的问,“你们知道森川现在是在哪里养伤吗?”
两人面面相觑半天,最后还是男生给出了答案:“应该……在东京的医院?我们班之前想组织人去看她,不过老师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家医院,就没去成。”
和两位同学道过谢,羽生结弦拖着沉重的身躯往教室走去。
自去年前往加拿大,开始外训以后,他和森川的交集就少了很多,只有断断续续的电子邮件往来。
上一次两人见面,还要追溯到去年12月,全日锦标赛结束后。
为了准备1月的考试,森川没能来现场看比赛。
那次比赛,他得了第一名。这是他第一次获得全日优胜,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明明是冠军,那次的体验却并不愉快,甚至可称得上是狼狈。
大概是从直播画面中看出了什么,之后羽生一回到仙台,就遇见了在他家附近徘徊的森川。
她没有像旁人一样马上祝贺他,而是温柔的、小心的问他还好吗。在得到他“还好”的回答以后,才笑着夸奖他滑的很好。
“我看了直播哦,我觉得结弦君确实是滑的最好的!”
少女的声音轻轻软软,像棉花糖一样,包裹着他原本有点受伤的心。
可那么温柔、那么可爱的礼酱,却遇到了这种事情――
讲台上,班主任讲着毕业典礼的各种注意事项,脑子一团乱的羽生则坐在座位上,默默地盯着课桌的纹路出神。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1月底开始,礼酱就没有回复过电子邮件。那时候自己还一个劲瞎猜,猜测礼酱是不是大学入学考试不顺利,心情不好才不回复。早知道是发生了这种事的话……
……就算早知道发生了这种事,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无法替她分担痛苦。
四大洲和世锦赛迫在眉睫,训练日程忙得不可开交,他甚至无法赶回日本陪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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