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来了。”
声音如常,犹如一汪温泉安抚着苏姚遍体鳞伤、惶恐不安的心。
杂乱的建筑物,灰白色的墙壁,一切都如此糟糕。
可是林衍川的出现,让苏姚恍然觉得,天边的月光不再那样阴冷,黑夜也不再那样恐怖……
林衍川抱着她,视线刚好落在她血红的后背,一道道鞭痕触目可及。
他的视线渐渐冷冽。
抬眸望去,看着不远处持鞭的男人,他咬了咬牙,理智让他艰难地抑制住揍他一顿的冲动。
“汪先生。”
见到林衍川,汪十安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拿着鞭子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林衍川说:“你抽在苏姚身上的每一根鞭痕,今晚的,以前的,你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汪十安冷笑:“好,我等着。”
林衍川昂脸,轻蔑地看他,犹如一只老鹰俯瞰泥洞里的老鼠——
“我对你的能力了如指掌。”他冷笑:“但你对我的能力,一无所知。”
如果,只是把他看做一名普通的律师,那这个人该得多蠢啊。
“汪先生,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你恐将睡不安稳。”
“人我带走了,期待与你下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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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徐徐吹着,夏季里这样的缓风明明还很舒服,但吹过背上的伤口,却是一阵阵隐隐痛感。
林衍川将外套披在苏姚身上,搂着她往臣晟苑一期走,驱车载着她去往医院。
路上他打了两通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投诉臣晟苑的安保不够严密,二期工地存在很大的漏洞。第二个电话是打给在医院的朋友。
打完了电话,林衍川往副驾驶座看了眼,却见苏姚侧靠在椅背上正看着自己。
“疼么?”他问。
苏姚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他,有些抱歉地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打在满是细尘的鞭子又抽在身上,伤口细菌很多。
林衍川怕她伤口发炎,车子开得很快。他过了几秒才说:“与你无关,我也没想到汪十安能进臣晟苑。”
这的确超出了他的估计。
这几日在为栾城项目加班的间隙,他也托人持续收集汪十安的信息。原想在这之前,苏姚待在臣晟苑还算安全。
现在看来,必须得速战速决了。
到了医院,林衍川领着苏姚径直往外科走去,找到一名叫陆尧的医生。听林衍川介绍,是他的高中同学。
拿掉林衍川的外套,看见苏姚背上的伤口,陆尧不免心惊。
他赶紧开单子,让林衍川去取药,然后让苏姚趴在护理室的床上,请一名女护士帮苏姚清理伤口。
帷帘外,陆尧好奇问:“你这是被谁打的?下这么狠的手。”
苏姚抿了抿唇没回答。
陆尧忽然惊呼:“该不会是林衍川那臭小子吧?以前读书我就觉得他人不可貌相,表面看着斯斯文文,内心可能阴狠毒辣,是个变态……”
苏姚一边疼得咬牙,一边被逗笑,赶紧解释:“不是他。”
然后她听见陆尧松了口气:“哦哦那就好。”
过了几秒,又听陆尧问:“你是他的当事人?”
苏姚:“嗯,算是吧。”
陆尧又笑了一声:“看样子不全是。”
“这家伙往我这里带的当事人那么多,没见他这么紧张过。”
苏姚淡笑,心想的确不全是。
相比那些当事人,他们有过一夜温存,但——
也仅此而已。
感受着冰凉的镊子滑过伤口,苏姚疼得直冒汗。陆尧借来了一件病号服,替换了苏姚破破烂烂的衣服。
“刚处理完伤口,等碘酒干了再上药。”陆尧拿着药盒叮嘱:“这个早晚上一次药,这个是消炎的,一日三次,每次吃一颗。”
林衍川接过药盒,道了声谢,带着苏姚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里,苏姚就拿着药去卫生间上药,林衍川则走进了书房,思虑了片刻,给秦宇拨去一个电话。
把今晚发生的事简单说明,秦宇哼了一声:“他居然还找到了臣晟苑,本事不小啊。看来在牢里那几年,应该认识了不少人,这些地痞流氓,整天无所事事走街串巷,消息灵通得很。”
“应该是这么回事了。”
秦宇问:“你打算怎么办?”
林衍川冷哼一声:“那就看看,谁的本事更大了。”
挂了电话,林衍川走出书房,见苏姚还没有出来,他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需要帮忙吗?”
里面一阵安静,随后听见门把扭动的声音,只见苏姚探出一个脑袋,有些难为情地说:“你能帮我上药吗?”
她低着头,不太好意思:“在后背,我够不到……”
林衍川点头:“好。”
他不觉得有什么。
她全身上下有哪里是他没碰过的呢。
但是走进卫生间后,看见她裸着上身,脱下的病号服被她挡在身前,只露出雪白的后背,线条凹凸有致,在暖灯光下十分好看。
那被抹了碘酒的几道血痕,被衬得极为惹眼,林衍川不由心头一动,又是心疼又是忍耐。
两人站在镜前,他接过药膏,用棉签蘸上一点,轻轻地抹在伤口上。
“疼吗?”
苏姚摇了摇头:“不疼,习惯了。”
林衍川神情黯淡:“以前经常被这样打?”
“嗯。”
“都是背上?”
“嗯。”汪十安动怒时,似乎对后背有着独有的偏执。
林衍川有些不忍,但还是问道:“怎么上药的呢?”
苏姚默了几秒。
“上不了的地方,就不上了。”
没人管她,方萍也不管她。她也不愿向他人求助。
苏姚认为,许多人经过她家这破败的房前时,将门前一片垃圾拾起,已经是别人最大的善意。谁都不会闲到去看一眼屋内布满的灰尘,破旧不堪的家具,和四处结起的蜘蛛网。
可这种善意隔靴搔痒,不要也罢。于是她习惯了自己解决所有问题。
听着她的话,林衍川眼底更黯了。
他手指顿住,于微光中看见白皙的肌肤上,残留着一条条的浅淡痕迹。
这是伤口处理不当留下的,可能随着时间淡化,直至看不见,也可能一辈子都会留下这些痕迹。
明明应该是光洁如玉的肌肤……
他手指抚摸着这些痕迹,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事了。”苏姚在镜子前,笑了笑:“已经很久了,不痛了。”
林衍川叹了口气。
他将药放下,手掌擦过她的腰,慢慢往前抚去,覆在她的腹部。
苏姚感受着他滚烫的手心接触着她微凉的肌肤,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他向她靠近了一点,微微倾身,吻在她的后颈肩上。
他声音低哑,轻唤了一声。
“苏姚。”
第17章
·17
与林衍川滚烫的手心不同, 他的唇带着一丝冰凉,贴在苏姚的后颈处,带给她一阵轻颤后, 还有点舒适。
他突然的贴近, 让苏姚的身体僵直了一瞬。
她轻轻嗯了一声,若不是因为顾及到背上的伤, 她可能已经软了下去。
“疼不疼?”
他又问了一遍,重复着去医院路上的问题。
但这一遍, 直击她的心坎,没办法再继续逞强说谎了。
他搽药的动作很温柔, 他的手心很暖和, 他的语气很柔和……
好像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让她不必如此坚强而做的。她垂着脑袋, 低声说:“疼……”
她咬着唇:“以前没那么疼, 但今天特别疼……”
林衍川埋在她颈窝, 抬眸透过镜子看她。
“为什么?”
头发掩盖着苏姚的神情,她声音颤抖, 突然带了几分委屈:“因为……今天有人帮我搽药……”
许多个夜晚, 她遍体鳞伤,许多个日子,她遭受挫折打击, 都是自己踉跄着站起来前行。
似乎从苏伟死的那天,就注定在这世上不会有人再好好爱她,不会有人再想照顾她。
所以她强迫自己变得坚强独立, 靠自己解决并面对所有困难。久而久之, 她便不再需要别人的帮助, 也不再奢望有人会来主动爱她。
可是林衍川却如此轻松地打乱她已经建立起的习惯。
因为这一次有人帮她擦药,所以她会觉得委屈, 后背也有了知觉,不再只是麻木的隐忍,忍着伤口养好就行,但她现在开始感觉到伤口很疼。
也许林衍川并不是爱她。可是这一刻,她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心疼。
是的,他在心疼她。
被人疼的感觉,是苏姚久违的感受。
眼泪难以抑制的落下,滑过脸颊,掉落在被她抓在手里的病号服上。
林衍川听见她抽泣的呼吸,将她转过身,抬起她的脸仔细瞧着。
“怎么哭了?”
苏姚很诚实,她说:“因为疼。”
泪水掉落在他的手心,滚烫中带着无尽的委屈。林衍川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头实在不忍。
布料并没有很好地遮挡住所有的丰光,暗淡的镜前灯下,是若隐若现,镜子里是残红色的伤痕,触目惊心。
又令人心疼,又令人发疯。
林衍川的眼底渐渐浸上了欲望。他微微低头,鼻尖滑过她的,示意她抬头。
在她抬起的瞬间,他的唇覆盖了上去,迅速捻走了她鲜咸的泪水,轻巧的滑进去,拨乱了她口中的华蜜。
苏姚没有准备,又正在情绪激动时,忽然被他吻去,短短几秒钟时间便开始呼吸不畅,差点憋死在他的温柔中。
林衍川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松开了她,额头抵在她的颈窝处,声音暗哑地问:“怎么了?”
苏姚的脸也正好埋在他的肩膀,小声说:“喘不过来气。”
林衍川轻笑:“还疼吗?”
苏姚的脸又埋得更深,嘟嘟喃喃地开口:“……还……疼……”
林衍川的手扶在她两侧腰上,轻轻柔柔地触碰着,那夜扶着冲动时,便想她这般纤细的腰,似乎一用力便要断了似的。
就像她这个人。
明明柔弱不行,却总用瘦弱的身体去硬抗生活的风风雨雨。
她好脆弱,可又比谁都坚强。
林衍川稍稍直起身,气息洒在她的脸颊上,他抚着她的脸颊。
“我再给你止止疼?”
苏姚抬眸看他,咫尺之间,她眼底也柔情万分。
“嗯。”她应了一声。
林衍川嘴角为不可察地弯了下,双臂忽然用力,将她整个人提坐在身后台面上。
镜子里是她裸.露的后背,面前是衣衫不整的身体,坐在台面上的女人,此时与他高度持平,稍稍垂眸,就能看见那隐隐若显的肌肤。
“苏姚。”他的声音更哑了。
苏姚手臂攀着他的后颈:“嗯?”
他紧紧盯着她,眸色泛红,溢透着欲望。
苏姚的心脏又何尝不是跳动剧烈,她的呼吸也逐渐混乱,那夜在酒店的缠绵旖旎,在脑海中一帧帧播放。
林衍川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扶着台面,顷身吻了上去。
又一次的突袭,苏姚再一次没有提前准备好足够的氧气,直到她即将断气时,他才放开了她。
他紧盯着她,却是没有作语。
苏姚手抚着他黑色的衬衣,落在他的胸膛,手心感受着他跳动热烈的心脏。
她娇嗔地问:“你就是这样安慰人的吗?”
“很有效不是吗?”他说。
苏姚不禁笑了下,没有回答他。
林衍川手掌心捏了捏她的后脑勺,他锁住她的视线,柔声问:“苏姚,告诉我。”
“嗯。”她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什么是我?”
苏姚疑惑地看他。又听他问:“为什么第一次,是我?”
那天他给她的感受比她的嘴要更真实,正如林衍川所说,他不是一个青涩的小男生,他分辨得出女人的身体,也将她那一瞬僵直痛苦的反应尽收眼底。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他?
苏姚咬着唇,手渐渐往下,小心翼翼地扯着他衣服的一角,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这辈子没想过要谈一段正常的恋爱,或是拥有一段和谐的婚姻,谁会去爱一个或娶一个女支女的女儿呢?
苏姚清醒的认知到,地痞流氓她瞧不上,条件好一点的必然也看不上她。她早已做好了孤独终老一生的准备。
至于第一次……
说实话,她并没有觉得这具备怎样特殊的意义,但这也是她历经千辛万苦,才守护住的东西,如果可以,她希望对方是一个她向往的人。
即便她也一度矛盾的,想用这种方式破坏掉眼前这个男人。
同时,苏姚也知道林衍川绝不是一个真正玩明白“露水情缘”这四个字的人。所以他才会对她那番划清界限的言论如此生气。
“林衍川……”
她像个犯错的小孩,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对不起,我很珍视我们的那一次。不过那天说的话,我也确实是那样想的……”
林衍川微微眯眼,透露着不悦。
苏姚赶紧继续说:“那是因为,因为我觉得我们不可能会再发生什么了。”
林衍川蹙眉,认真思考了几秒她的话,才大抵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现在呢?”他问:“还这样认为吗?”
苏姚揪着他的衣服,模样娇媚:“……你现在想吗?”
她隐约能看见他西装裤的变化,刚才也一度感受到了他的热情,只是没想到居然说停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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