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笑着摇摇头:“我没在意,谢谢你。”
她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之前不跟自己提这个庆典活动,又说当他的女伴是一个苦差事了。
往来应酬的繁杂倒是其次,关键在于他早清楚当她站在他身边,会遭到质疑,甚至需要承受一些偏见和攻击,所以他自己不要带她来,更多地是在保护她。
虽然他没有说太多动人的话,但他在背后的付出与思量,他在人前的呵护和支持,他抛开疑虑让自己站在他身边的举措,足以把那些躁郁和不安都抵消。
顾允垂眸轻笑着说:“其实我度假回来给你带了纪念品的。”
傅景v低声问:“现在还不打算给我么?”
顾允从手包里拿出了包装精致的礼盒:“给是打算给的,但是不知道你会不会想要。”
“我要。”傅景v说着,不由分说地从她手里拿过了那个黑色丝绒的小盒子。
修长的手指拆了丝带,轻轻拨开盒盖,一对泛着淡蓝光晕的宝石袖扣静谧地嵌在里面,在夜色里温润生辉,像是落在人间的月华。
“月光石。”顾允说,“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衬你。”
傅景v向她摊开手,低声说:“帮我戴上。”
顾允轻轻笑着,伸手摘了他原本戴着的银制袖扣,替换上那对月光石的。她埋着头扣着那个小配饰,动作生疏而专注。原本别起来的那缕发丝,晃悠悠地又荡了下来,落在额前。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撩起那缕发,帮她重新别好。柔软的发丝像是绸缎一样划过指尖,他又轻抚了一下才放开。
顾允扣好一只,捉了他另外一只手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腕处也起了一片红疹,她轻轻地在那上面摩挲了一下,但这只会让他觉得痒得更厉害。
“不要乱.摸。”傅景v低声说。
“啊,抱歉。”顾允收回手,“你回去最好涂点药膏,红得有点厉害呢,像是过敏了。”
傅景v嗯了一声,看着她把那对袖扣带好,笑眼盈盈地站直了身,这才对她说:“把明天空出来好么?”
顾允笑着,用力地点头:“那我走啦,明天见。”
傅景v颔首,单手在下地牵着她,一直到下了游艇才松开。顾允笑着向他挥挥手,提裙往前走了几步,回眸见他仍一个人站在夜里,黑色眼瞳深沉如墨,华灯和星月都似照不进他眼底,于是想也不想地回头向着他跑去。
她甚至忘了自己踩着的是高跟鞋,差点不稳地崴了脚,好在是他眼疾手快地往前一步扶住了她。
“怎么这么冒失?”傅景v轻叹着说。
顾允笑着摇摇头,左右端详了他一遍,最后在他疑惑的眼神里,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啾”的一声里,他的掌心应声多了一个红红的唇印。
她低头窃笑了一下,才又一本正经地抬头和他解释:“是刚刚维护我的奖励。”
其实她本来想亲一下他的脸的,但是她今天涂了口红,他等下还要应酬,总不能挂着口红印放他回去,所以就改成亲在了手上。
傅景v看着掌心的唇印,倏尔一笑,拢紧了手指。
顾允看着他舒展的眼角,纠结着的心绪也放松下来,再次朝他挥挥手,提着裙子往前跑了几步坐上了车。
傅景v这才又转了回去,站在父母旁边送走了一位位客人,直到游艇上只剩下他们主家几位。
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傅家大宅,一整晚都春风满面的傅云清,此时此刻脸上已经不剩什么笑意。
他看着蓝心和傅景v说:“你们母子还真是够可以的,先前的打算没着落,就又找了个女明星过来给自己造势。”
“阿v哪里需要别人帮他造势?你心里就算再有想法,也不该不分场合乱说一通。”蓝心反驳完傅云清,又看向傅景v,“你也是的,忘了你爷爷告诉过你不许随便带女人了?”
傅景v说:“我没忘记,也没有随便。”
儿子这样的平静只会让蓝心更加地不放心,她欲言又止,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又单独拉了他交谈几句。
“你爸现在说话越来越不着边际,他当然是故意的,但有些话也是话糙理不糙。”蓝心说,“你和顾小姐一起做生意就罢了,交往我也不赞成。你上次拒绝葛小姐,是因为她吧?但人家根本就没认同你们在谈恋爱。她在几位富家子弟之间周旋地如鱼得水,心思可并不单纯。”
傅景v听完摇头说:“我拒绝葛小姐是因为我自己,我们之前也的确没有在谈恋爱,她的周旋更多是因为事业关系,你别误会。”
蓝心听得直皱眉:“误会?真要是误会,沈太太和段太太怎么会极力要促成两个孩子?秦家的少爷又怎么会请她跳舞?而她最后怎么又在傅家的庆典上,成了你的女伴?阿v,你冷静想想好吗?”
傅景v说:“你不相信她是因为不了解,但至少该相信我。”
“我没办法相信你。”蓝心说,“你现在是头脑发热、神志不清了。一大早地要自己开车出门,是不是又要去找她?”
傅景v说是先前约好的:“我不想失信于人。”
蓝心没有说话,两个人陷入一时僵持。
这时傅云清也下了楼,看见他们这样便问:“大清早的又在密谋什么?”
没等两个人回答,傅云清就又紧接着说:“不管密谋什么,都是无用的,傅氏现在是我一个人说得算。”
蓝心回身看着自己的丈夫优雅一笑,半是挑衅,半是嘲讽地说:“那就恭喜你子承父业,大权在握了。既然我算盘落空,该退出的时候就要识时务地退出……离婚吧。”
傅云清怔了片刻,随后不可置信地指着蓝心:“你当我是谁?你说离婚就离婚?!”
蓝心抚了抚鬓角说:“离婚协议我已经找人拟好了,择日不如撞日,等会你看过,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就可以签字公证。”
“操!”傅云清怒叫着,伸手一挥,一旁高几上的花瓶应声而碎。
傅云清粗重地呼了几口气,随后狞笑着说:“老子今天没空,改天再谈吧。”
他说着,从兜里抓起电话便向外走,临走前电话那端分明响起的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娇滴滴的声音。
蓝心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想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是揪紧了自己的领口。
她艰难而急促地呼吸着,像是鱼类快要搁浅时那样充满了窒息感。眼泪从她赤红的双眼里大颗大颗地滴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倾泻。
傅景v的指节因为用力而隐隐发白,手背上也暴起来青筋,他扶紧了蓝心,一字一句地说:“我这就带你离开。”
蓝心因为情绪失控,路都有些走不稳,基本是被傅景v半搀着上的车。傅景v坐在驾驶位,沉默着抚了下衬衫上的月光石袖扣,随后拨通了顾允的电话。
电话那端顾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轻快:“你过来了吗?”
傅景v的喉结滚动着,把情绪咽下了才说:“抱歉,我要失约了,还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我处理,对不起。”
闻言顾允不由得秀眉微蹙,她倒不是介意自己被放鸽子,她清楚傅景v并不是会轻易食言而肥的人,这么突然的爽约,一定要遇到了非常要紧的事,她只是不想他总是什么都自己扛着。
顾允于是和他说:“改天见面也没关系,不过有些事或许你可以跟我讲,说不定我能帮到忙的。”
傅景v看了眼仍泪流不止的蓝心说:“我知道,先挂了。”
他挂断电话之后,紧接着给顾允发了微信。
顶级合作伙伴傅总:[我母亲的情绪不太好。我不太会安慰人,有没有办法能让她缓解?]
一只咕咕:[是因为什么不太好?]
顶级合作伙伴傅总:[解释起来有些复杂,总之她以后不会再回傅家了。]
顾允被这简略却又复杂的消息惊了一下,昨天他的父母还在一起迎来送往,不过一夜过去,就要分开生活。这样的变化来得太突然,但硬说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需要惊讶的事。
他们像极了自己见过的许多貌合神离的夫妇,自说自话着没有眼神交流,即使看向对方,也全无爱意,会在一起过活,更多是因为利益牵绊,因为种种考量最终选择分开,也并不奇怪。
只是难为了傅景v要夹在中间周旋,他在商业领域自是应对自如,但未必就擅长应对这些琐碎,他也的确不太会安慰人,他的手足无措,她已经见识过了。
顾允思索片刻,发了个地址给他,那是一家和许多明星团队都有合作的造型工作室。
男人或许不能理解,但对于大部分女人来说,换个形象是很有利于转换心情的,都说头发是三千烦恼丝,剪掉发丝,烦恼好像也会跟着少一点。而且换个发型,也有从头开始的意思,很适合作为新生活的开端。
一只咕咕:[这里的造型师很专业,也不会像外面的托尼老师一样问东问西,你放心带她去就好,如果没有见效,你再告诉我。]
顶级合作伙伴傅总:[谢谢,我们这就过去。]
傅景v开启导航,按照路线指引开到了一家风格独特的造型室,他把车停下的时候,蓝心还没能完全停止啜泣。
傅景v停顿了几秒才问她说:“要不要去剪个头发?应该会觉得好一点。”
蓝心想也不想地说:“要。”
她抽噎着说完,自己拿了抽纸去擦眼泪,傅景v略松了口气,立时下车,过去帮她打开了车门。
里面的造型师果然如顾允所说的,专业而不嘴碎,他只是大概问了蓝心想要做什么样的造型,蓝心让他看着办,对方给出了一些建议,之后除了必要的问询,不会随意地和人东拉西扯。
眼看着蓝心稍微镇定了一点,傅景v才放心下来,开始着手联系律师。
电话和微信响得频繁,在半小时后,傅景v收到了一个外卖骑手的电话,对方送来了些咖啡和甜点,傅景v可以确信是顾允让人送过来的,而蓝心也隐约发现了些端倪,这些举措都太不像他儿子会做的事了。
“是顾小姐告诉你带我来这的吧?”蓝心虽然问着,语气却并没有太大疑问的意味,“家里这些事,不要什么都跟她讲。”
傅景v说:“我有分寸,主要是问她哪里比较适合转换心情。”
蓝心并不完全领情:“咖啡也是她买的了?倒是会想着法的收买人心。”
“你认为她这是收买人心的话就错了。”傅景v说,“我可以和你打赌,她甚至不会让我提起她。”
蓝心并没有和他打赌的想法,但傅景v已经不由分说地当着她的面拨通了顾允的电话,并且打开了免提。
“外卖收到了,谢谢。”傅景v说。
“不用客气。”电话那端的顾允笑了笑,随后补充道,“不要说是我买的啊,就当是你自己点的。”
傅景v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目光转向蓝心,蓝心只是看着镜子没说话,不过他知道,她定然是听进去了,于是关了免提,走到一旁和顾允打电话。
顾允接着问他说:“怎么样,阿姨情绪有没有好一点?”
傅景v说:“她有好一点。”
“那……你还好吗?”顾允问。
“分开对他们而言并不算坏事,所以我没什么。”傅景v说,“倒是你,别又跟着把旧时的心路历程走了一遍。”
顾允的确已经跟着走了一遍。她在收到傅景v的消息后,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当年自己父母离婚时的种种。
那时候她还年少,眼看着一个家庭分崩离析,整个人都陷在恐慌和抗拒里,就算后来经历的许多,能够让她与这些和解,但总还是忘不掉那些暗无天光的日子。
想到这些,她就有些不放心他,哪怕知道他还算是心理强大。而他自己尚且还在风波里,却还会在意着她的感受,这让她觉得窝心到了极点。
“我也还好。”顾允轻轻说,“就是想……看看你。”
“我现在不太方便放她一个人在这。”傅景v说,“要不要过来?”
顾允想了想说:“还是不了。”
其实她能感觉到,蓝心并不太喜欢她和傅景v深入往来,放在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对方本就心情不太好,自己还是别凑过去给人家添堵了。
傅景v沉默片刻说:“本来今天打算把礼物给你的,待会儿让助理给你带过去可以么?”
想到那份合作礼物,顾允便让那点郁闷靠边站,轻笑着说:“难得你送我礼物,还是改天你自己带给我吧。”
傅景v应好,一直等她把电话挂掉,才又站回蓝心跟前。
蓝心看着镜子里儿子,一时有些出神。他不像平时总是正装加身,而是罕见地穿上了休闲装,头发蓬松地自然垂落,明显是早上起来才刚打理过,是为了约会做的准备,就像是其他在恋爱年纪的男孩子一样。
蓝心的眼睛忽然又有点湿了,她喃喃地问儿子说:“为什么那么笃定顾小姐不会让你提自己?”
“她以前就是这样的。”傅景v的视线也看着镜子,目光却隔着回忆。
在华中的某个冬天,他感冒咳嗽地厉害,李梓睿给了他一盒润喉糖,一直到快吃完,他才被告知那是她给的。
那个总是自说自话地要和他分享的人,这时候却不会自己出面,生怕他不肯收。
他的确不会要,也觉得李梓睿不该转送。他还考虑过,是不是应该买一盒一样的让李梓睿转交回去,但后来看到她罕见地别扭着,假装对这一切都不知情,拐弯抹角地问他这种糖好不好吃、有没有效果,鬼使神差地就改了主意。
看到他点头,她的眼睛笑弯了起来,阳光在她的杏眼里跳跃地明媚:“那就好……我的意思是,有用的话我也买这个,最近嗓子也不太舒服。”
她作势清了清嗓,很快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跑动之间携着一阵风。
他没觉得冷,倒是从风里捕捉到了类似一丝被阳光晒过之后才有的温暖。
多年过去,她还是用着一样的润喉糖,还是会说着类似“不要告诉对方”这样的话,但有些付出更应该被珍视,而不是成为默默无闻。
傅景v收回视线,递过一杯咖啡给蓝心,见她接过喝了一口,才又另拿了一杯。
蓝心沉默了许久,一直到咖啡快喝完了才问:“你房间的那个木盒子,是顾小姐给你的?”
傅景v咽下微苦的最后一口咖啡说:“是。”
蓝心于是低了下头,用手指快速抹了下眼角说:“那就去吧……如果你不想失信于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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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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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傅景v说着自己没什么,但到底是在面临着家庭的分崩离析,曾经经历过这一切的顾允,就希望可以为他做点什么,能够让他消解一点。
也许她现在准备合作伙伴的话,还能来得及和他交换。只是做什么好呢?顾允没有头绪,想着也不急于一时,干脆就边锻炼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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