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知谁最先提了句要推桂茂之子桂江友为那个献祭品。
桂江友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斗鸡走狗,娼楼妓馆,提笼架鸟,无事不干。
这个提议一出,立马获得了众人的点头附议,县令胡发也痛心疾首地劝他。
“老弟啊,咱们茺林就靠着海神保佑了,我知你心地善良,有一颗仁慈的心,为了咱们茺林牺牲就牺牲点吧,这几天又不是没人牺牲过对不对。”
桂茂表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破口大骂。
“他太奶奶的,胡发那龟孙子说得多么轻松,又不是他的儿子,他说牺牲我儿子就牺牲?亏老子先前给他送礼送那么多,他就是一白眼狼!活该半个身子埋进土里都不见有一儿子!”
无论桂江友怎么不务正业也是自己的儿子,何况桂茂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答应牺牲桂江友这一提议。
因此当唐梦来找他时,桂茂心中忽生一计。
要赚钱,行啊,先给我解决了我儿子这件事吧。
再次见到时宴后,唐梦眼里闪过一丝担忧,朝一旁的宋誉问:“睿…九公子,您当真是这样想的?万一时宴姑娘有危险怎么办?”
在外面,宋誉和宋旭都刻意隐瞒身份,唐梦出口后立马反应过来,按照二人在皇子中的排名赶紧改口道。
“时宴假扮被祭献的女子,我假扮被献祭的男子,若是遇到危险我会出手救她。”
唐梦微微一惊,“你想亲自上阵?可是你不是还在生病么?不行,你不能上。”
她断然拒绝,本是只关乎她自己的事情,她不想牵扯进其他人。
这会让她觉得亏欠别人太多,万一出了什么事,她还不起这个人情债。
一旁的宋旭也点头说:“九弟,你身体不适,而坠海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由我来吧。”
“八公子,你也跟着胡来?”唐梦有些恼怒,心中一激动,说出的话便不怎么过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们瞎操心。”
“唐梦!”宋旭急了。
什么叫她自己的事情,自己还不是担心她才厚着脸皮一直粘着她,她高兴自己跟着,生气自己也跟着,她还看不出自己的心意吗?
“就算你要逞强,献祭品有两个人呢!你别说你一个人能同时假扮两人。”
唐梦被堵得哑然。
桂茂在一边看几人争来争去,争得面红耳赤,忍不住插了一嘴。
“那个我说一句哈……你们究竟商量好没有怎么办啊,后天我儿子可就要被他们绑起来投到海里去了,你们一个个的赶紧拿定主意啊,不然唐大小姐,我丑话可就说在前头了,此事若是办不好,这茺林码头的生意你呢也就甭想了!”
桂江友听说自己可能马上就会死了,躲在屋内好几天都不敢出来。
这回听下人说府上来了几个人,跟他爹在商议怎么将他救下来,病恹恹了几天,突然就跟活过来似的,头冠还是歪的就兴冲冲跑到大厅。
“爹,爹!”
大老远就听见桂江友大喊他爹,几人齐齐望向门口。
只见门口一张堪比孔雀般俊俏脸蛋,一袭绯红袍子如天边彩霞般夺目,玉白发冠歪斜,摇摇晃晃地冲了进来。
时宴只觉眼前一晃,鼻尖扬过一抹温和的清香,桂茂哎呦了一声,便见那绯红身影跟没骨头似的,死死抱住桂茂的大腿,大哭。
“爹啊,您可要救孩儿啊,孩儿可是咱桂家唯一的种啊,孩儿若是死了咱们桂家就绝后了啊!没了啊!完了啊!”
桂茂心疼地将人扶起来,安慰道:“儿啊,你可是爹唯一的儿子,爹怎么可能不救你。这不,这几位好汉就是爹给你找来的帮手,到时候只要他们代替你去被献祭,然后爹在偷偷摸摸把你送到隔壁县去,在那给你置办个大宅子,谁也不认识你,照样快活!”
桂茂指着五人,拍了拍桂江友的脑袋,仁爱地说道。
听了桂茂的话,桂江友立马收住了眼泪。
“那就好,害我白担心这么久。”
唐梦惊住了,他的眼泪就、就这么收放自如?
这就好了?
桂江友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那眸子多情又善睐,比怡红院的头牌还要会勾丝。
“呦,这位妹妹长得可真好看,哪家的姑娘呀?以前怎么没见过?”
时宴眨了眨眼,左看右看,才确认桂江友确实在跟自己说话。
宋誉脸一黑,嘴唇抿成一条线,方才的温笑骤收。
公玉泉抽了一口气,他知道宋誉这副模样是真的动怒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以往的宋誉是不可能露出真实情绪的,可当他露出这般真正的带有怒气的神色时,那便说明此刻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桂江友这种纨绔子弟什么场面没见过,身边其余几人都感受到了宋誉的不对劲,但桂江友却跟毫不知情一样。
笑着朝时宴走去,垂头道:“说你呢,怎么不回答我,你是哪家姑娘?”
宋誉一把拉过时宴的手腕,将人拉至身后。
眼底没有一丝笑意,隐隐闪过一丝讽刺和嘲弄,施施然道:“我家的,怎么了?”
“喔,你妹妹?”桂江友遗憾摇头,“不太像,还是你妹妹更符合我的审美。”
说罢就要伸手去刮时宴的脸。
空中却猛不丁响起一阵“啪──”地一声!
“桂公子,烦请自重。”
宋誉毫不留情打开他的手。
桂茂一见情况不对,心中暗喊,你这傻小子这个时候坏什么事!还想不想活命了!
“桂江友!你给我过来!”
“爹。”桂江友委屈憋嘴,却被桂茂怒眼瞪了回去。
“爹什么爹!谁是你爹!过来!”
桂江友立马收起了假惺惺的眼泪,恋恋不舍移到桂茂的身边。
唐梦与宋旭惊得目瞪口呆。
还真是纨绔子弟。
死到临头还死性不改。
但很快,不止是唐梦,其余几人似乎都共同意识到一件事。
唐梦宋旭二人对视一眼,宋旭迟疑道:“桂公子,我想问一下,这镇上的人都认识你吗?”
第40章 男绿茶真香
桂江友骄傲地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
“那必须的, 你放眼望去,哪条街哪户人家,谁人不识我大名鼎鼎桂江友!”
但凡是桂江友走过的地方, 所有街坊邻里都会做同一件事──
“不好了!桂家那纨绔来了,快躲起来别叫他又给我们使什么坏!”
然后原本热热闹闹的一条街因为桂江友的到来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时宴见几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的模样, 疑惑地看了眼几人, 视线再转移至桂江友身上。
桂江友见漂亮妹妹看向自己,风骚地抛了个媚眼过去。
时宴汗颜:……
她明白了,因为体型。
脸可以易容,体型却无法造假。
桂江友常年混迹各种烟花柳巷, 有事没事就同其他纨绔子弟出去寻欢作乐,久而久之养成了这个一身浑若无骨且慵懒随意的模样。
宋誉肩宽腰窄,身段笔直,如冷峻柏松, 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质, 身高又比桂江友高出一大截, 自然是最不能入选的第一人物。
再观宋旭,鹤骨松姿, 明媚如一个照亮其他人的小太阳, 一身正气的模样也与桂江友相差甚远。
更别提公玉泉这类满身锐气之人,看来看去,似乎只有唐梦在体型上与其最为接近。
“行,那就由我来假扮桂公子。”唐梦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又看向时宴, 说:“时宴姑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时宴此时的处境有些尴尬, 好像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于是只好乖巧地点点头。
“多谢唐大小姐。”
至于眼神……
桂茂扬眉道:“这好办这好办!到时候给我儿盖个红盖头,有些质疑就掀开看一眼就行了。”
众人:?
桂江友满眼不可置信地反抗:“爹!你生的是个儿子,不是个女儿!我一大男人盖什么红盖头?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桂茂一个抬头狠狠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我呸!怡红院那些姑娘的盖头你盖得还少?现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你分不清啊?再说你给人笑话得还少吗?连同你爹我都被人笑死去咯!”
桂茂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可能怎么办,儿子是自己的,也只好骂一骂解解气罢了。
桂江友被抽臭骂一顿,灰溜溜地耸拉着耳朵站在一边乖乖闭嘴。
宋誉仍牵着时宴的手没放开。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又长,握着时宴手腕时,眼眸的光不自觉暗了下去。
心中不禁在想女人的手腕怎么会这么细,细到几乎令他有一种只要再用力一些就会将骨头折断一般。
犹如风雨中最后傲然屹立的一只寒梅。
脆弱,但实在美丽。
时宴不太想得明白。
她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只大手陷入了沉思。
怎么说呢,宋誉的态度好像变了,但又好像还是那样不关心她的死活她的一切。
他这人机关算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利用人心,又善于伪装自己。
她害怕是自己想多了又导致自作多情的尴尬局面,宋誉这人没有心,时宴不敢再随意相信他会被自己感动,万一未来的某一天她又无端踩在宋誉的雷点上,都说事不过三,那下一次自己会不会就被宋誉拧断脖子,任务没有完成反倒先把自己的性命送出去了?
想到这,时宴缓缓抬起眸,注视着面前高大的背影。
宋誉的视线落在唐梦身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
唐梦不愧是女主,刚才桂江友出现的一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到整个局面的大致节奏,待桂江友闭嘴后,一行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了唐梦身上。
“你确定要这么做?”宋旭很是担心她,“唐梦,你不擅凫水,就非得自己逞强吗?”
“我已经决定了,我知你的心意,但我也说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你…不必如此担心我。桂员外,那姑娘家那边就只好再麻烦您了。”
“这事交给我,唐大小姐如此冰雪聪明,有勇有谋,若此事一成,你说的那都不是事!”
公玉泉道:“唐大小姐放心,百姓们会在码头后边的一处高地举行,届时我会躲在暗处,一旦有危险我会立马现身。”
唐梦勾出一个真诚的微笑,笑道:“多谢各位。”
时宴视线收了回来。
宋誉似乎想起什么,松开了时宴的手。
似乎方才发生的小插曲只走了一个毫无高光的过场。
如广阔海面被风刮起的一小阵能被忽略的涟漪。
很快就被众人抛之脑后。
商定所有事宜之后,桂茂热情地招待了几人。
晚饭过后,时宴总觉得心不安,遂走出屋想在出门散散心。
整座府邸恍如白昼,四周点起了通亮的灯笼,穿过条条走廊,不知不觉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一处花香四溢的院子里。
夜幕笼罩之下,花儿都闭合了,晚风吹来,红的粉的白的花苞在空中轻轻跳舞,舞起一波又一波五彩缤纷的波浪。
时宴踏阶而下,觉得好看便弯下腰伸手去碰。
“没有人告诉过妹妹未经主人的同意别人的院子不能随意进么?”
指尖刚碰到花瓣,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轻佻的声音。
时宴收回手转身而望,便见桂江友踏月而来。
“桂公子。”时宴欠了欠身,脸上丝毫没有被他撞见采花的心虚,坦然道:“夜里觉得无聊,便想着出来走走,没想到误入公子院内,扰了公子清净,着实抱歉。”
说罢便迈开步子打算离去。
不料刚经过他的身侧,桂江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嘴角扬起一抹顽劣的笑。
时宴心下一惊,微张着嘴,不解望向他。
“来都来了,干脆就多待会。”他轻佻地笑。
“不了,扰公子清净已是大错,时宴还是先离开吧。”她想走,手臂上的手却不松开。
“原来你叫时宴,好名字。”
桂江友眉上扬起几分喜悦,但很快又压了下去,“你的那几个朋友似乎也不怎么关心你嘛,他们都只关心那个叫唐梦的女人会不会有事,却忽略了你也会遇到危险,他们都不关心你,只有我关心你,我看啊要不你别跟他们做朋友了,我怎么样?嗯?”
时宴不悦地皱起眉,这男人的台词,怎么这么耳熟?茶香味都扑面而来了。
“桂公子就为了这件事?”
桂江友被她这般模样吓到,还以为她真的生了气,立马将人放开。
“你…生气了?”
时宴更加疑惑。
她记得原著里这个桂江友并没什么戏份,无非就是有人顶替他去冒险,他在自己老爹的保护下换个地方从此逍遥自在,不识人间愁苦为何滋味。
钟鼓馔玉,风生水起。
这会他是什么意思?
时宴只知他是个从没吃过什么苦的纨绔子弟,将纨绔二字真正体现得淋漓尽致,却不知他为人究竟如何。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吧,于是不想与他过多纠缠,扭头打算离开。
“诶,你别走呀。”桂江友见她执意要离开,急忙挡在她的身前,垂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她,“怎么了?你心情不好吗?”
时宴摇头:“没有,我的心情很好,桂公子。”
“那你还会觉得无聊?”
“这二者不冲突。”
桂江友咧嘴笑了笑,双手搭在时宴的肩上,将人又推了回去。
“那就陪我赏赏花儿呗。”
时宴看了一眼肩膀的手。
桂江友的手一看就知是从小泡在富贵里长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又白又细,找不出一点粗糙的地方。
不知怎么的,时宴突然想起了宋誉的手。
他的手带着浅浅的茧子,应该是常年握惯了什么东西磨出来的,时宴皮肉嫩,被他的手碰过的地方都有被硌着的异物感。
在古代,尽管这个时候的人们思想有了一定进步,但如同现在这般像桂江友直接动起手的行为举止还是不常见。
何况在夜里,若是被他人撞见,又得沦为某些人的饭后谈资。
不过时宴是来自现代的灵魂,碰个肩膀而已,她倒不觉得有什么过失。
视线移至五彩缤纷的花苞上,听桂江友继续说:“这些花可都是我亲自悉心照料的,晚上看不出什么来,到了白天那才叫一个好看。”
时宴沉默着听他一个劲絮絮叨叨,突然他放开时宴,收着衣袍小心翼翼踏进花海里,时宴无心他的用意,只想尽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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