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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礼貌地回了句早上好，下楼坐到外婆身旁，挽住她的手撒娇，安静地听他们聊天。
陆藜跟她们家的人都挺熟的，这么多年没回来，却依旧熟稔，将两位老人逗得眉开眼笑。话题不时绕到她的身上，林欢颜昨晚没怎么睡好，兴致缺缺地偶尔接上几句，更多的时候还是低下头看手机。
这么些年过去，他的嘴皮子利索了不少，再不是小时候那个只会腼腆地笑笑的小胖。
林欢颜偶尔看看他，头一回发觉人的变化可以这么大。
临别之时陆陆藜问她明天要不要和他一起出门，他要去写生，那里风景不错，可以去散散心。
林欢颜其实并不怎么想出门，但是对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只要她一拒绝他的嘴角就会像昨天那样立刻耷拉下来，于是她点了点头。
她确实宅在家里太久了。
见她点头，陆藜的眼睛立马亮起来，丢下一句那明天见就欢快地出了门。
到了晚上，他发来一条消息：【我刚刚在手机上随便搜了下，他们说那个地方还可以看雾凇，你想看雾凇吗？】
林欢颜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但是他说了，她也就回他说好。
陆藜几乎是秒回：【那明早六点半在你家门口等？】
可能是怕她起不来，他又发来一条：【会太早吗？这里过去要一个钟，我怕晚了就没了】
林欢颜回他：【可以，我要带什么吗？】
陆藜：【不用带什么，你穿厚一点就好了】
陆藜：【围巾帽子口罩都要】
林欢颜：【好，知道了】
陆藜：【那你早点睡】
陆藜：【晚安，好梦】
林欢颜：【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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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六点半，林欢颜准时出现在家门口。
陆藜已经站在那里了，撑着一把伞，伞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花，见她出来忙过来罩住她。
“等很久了吗？”她问。
“也没有很久，就比你早一点而已。”
也就是一晚上没睡着，六点就等在她家门口罢了。
这话陆藜没和她说。
上了车，他又问她：“木木，你吃早餐了吗？”
林欢颜摇摇头，起太早了，她没什么胃口。
谁知半路陆藜停了车，钻进早餐店买了两份豆浆小笼包。
他将其中一份塞给她，叮嘱：“早餐还是要吃的，不吃胃会不舒服的。”
林欢颜愣了愣，低声说了句谢谢。
起得太早了，路上林欢颜不住犯困。车上放着和缓的纯音乐，她强撑了一段路，可也受不住周公的再三召唤，终于在某刻缓慢地合上了眼。
一旁的人偏头看她一眼，唇角无声勾起。
林欢颜近来多梦，即便是小憩也难逃那些杂乱无章的梦境。
今天也不例外。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一睁眼不是花白的天花板，是一张放大的脸。
她“蹭”地一下往后退，后脑勺撞上车窗玻璃，速度之快，陆藜想伸手替她挡一下都来不及。
他慌忙地拉过她，凑近去看她脑袋，关切地问：“没事吧？疼不疼啊？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林欢颜警惕地睁着眼睛看他。
对上她的眼神，陆藜收回自己的手，稍微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解释：“我刚刚就是看你好像做噩梦了，出了满额头的汗，想帮你擦一下。”
他掌心翻转，上面躺着一张洁白的卫生纸。
好吧，是她误会他了。
“抱歉，我就是睡懵了。”她说，“我们到了吗？”
问完，她扭过头看去。
没有想象中的壮观场面，只是稀稀拉拉几棵树上挂了点冰晶。
她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
陆藜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笑着叫她将手套帽子戴上。
他推开车门，绕到副驾。
车门从外面打开，伸进一只套着白色的手套的手，掌心宽大。
林欢颜看过去――
陆藜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弯着眼睛冲她笑，大风将他派克服帽沿的长毛吹得四处摇摆，而他在风中伸着手，脊背微弯，做出邀请的手势。
“亲爱的木木公主，奇妙世界的大门即将打开，请问你准备好跟我一起去探索了吗？”
林欢颜疑惑地看他，迟疑着将手放进他掌心，陆藜脸上的笑意越发深。
车门上锁，他拉住她的手在雪地奔跑。
霎时间，林欢颜的耳中只剩下烈烈的风声和脚下鞋底摩擦雪地的声音。
为了照顾她的速度，陆藜没有跑很快，但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像是儿时她将他从人群中拉出来的那次一样，不同的是这次跑在前头的人是他。
岁月带走了那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将他变成大人模样。
掌心传来热度，恍惚间，林欢颜觉得那个小男孩好像一点都没变，变的人只有她……
黯然神伤间，陆藜回过头，大声对她说：“很快就要到啦――”
“再坚持一下，带你去异世界――”
日光将他的眼睛照得好亮好亮，林欢颜心念一动，大声冲他喊：“要是不漂亮的话我可要找你算账――”
“放心吧，你没这个机会的――”
他眼中有万丈光芒，把林欢颜的期待值拉满。
她跟着他的步子奔跑，任由大风掠过自己的脸庞，心脏在有力地跳动，是久违的鲜活感。
在某一瞬间，林欢颜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儿时，他们是无畏的探险家，渴望着寻找到暗藏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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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的风景在不断变换，一开始只有稀疏的几棵树矗立在苍茫大地之上，随着他们的奔跑，两边的树越发茂密，眼前的白色也越发浓郁，直至进入密林――
入眼所及的全是白色，树枝上挂着的冰晶是白的，脚下的地是白的……天地间仿佛只剩白色，纯洁无暇的，能清除所有灰暗的白。
陆藜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手，停下脚步偏头看身旁的人。
林欢颜喘着气，嘴巴微微张大，一双眼也睁得溜圆，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密林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离开来们，像是一道坚固的屏障。
他们，好像真的来到了异世界……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兴奋。她转过身，仰着头看陆藜，眸光发亮，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激动：“陆藜，我不是在做梦吧？这里好漂亮啊！”
陆藜静静地看着她，下一瞬，他张开双手，笑说：“欢迎木木公主光临，异世界的大门已开。接下来，请尽情游玩吧！”
林欢颜忍不住笑开，像儿时一样配合他：“爱卿寻的地方非常不错，深得吾心。”
话落，她彻底笑弯了腰。
寂静天地间只剩风声和她愉悦的笑声。
陆藜怔怔地看着面前笑得开怀的人。
风在动，心好像也在动……
第77章 归零
来之前陆藜内心其实有些忐忑, 两人怎么说也多年未曾联系过，他有些拿不准现在的林欢颜喜欢什么。
小时候他们是最亲密的玩伴，关系好到能睡在一张床上，可现在, 他连叫她出门都要思索半天, 才能让自己自然地向她发出邀请。
多年的空白横亘在他们之中, 他对现在的她一无所知, 她的喜好, 她的朋友, 她这些年的经历……
但是看着对方的笑颜，他又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即使横亘在他们之中的裂缝像东非大裂谷一样宽，他也有信心能把裂缝填满。
皇天从不负有心人。
他们的不远处，有人团了雪球打起了雪仗，嬉闹声传过来。
陆藜侧过头去看, 又转回来看看林欢颜, 见她没留意，心念一动, 蹲下身也团了颗小雪球。
很小很小的一颗。
他怕会砸伤她。
林欢颜还沉醉在周围美景之中，猝不及防，一颗雪球砸在她的衣服上。
她迅速转身, 陆藜颜弯着腰, 正蹲在地上搓雪球, 见她看过来还得意扬扬地冲她展示了下手中的武器。
“好啊陆藜，你居然偷袭我！”
陆藜无所谓地耸耸肩, 冲她说：“你砸回来啊！”
这话是他自己说的，林欢颜迅速从地上抓了把雪, 搓搓搓，一个小雪球诞生。
她高高抬起手，陆藜立马站起身就跑，边跑边说：“我错了我错了，求放过！”
“现在说错了可晚了，接招吧！”
林欢颜做出投掷的动作。
下一秒，“啪――”的一声，雪球精准砸中陆藜的肚子，他弯着腰畅快地笑出了声，顺便冲林欢颜竖起大拇指。
“女侠，功力不减当年啊！”
林欢颜傲娇地冲他抬抬下巴，那模样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陆藜唇边的笑意越发灿烂，蹲下身继续团雪球。
林欢颜也不示弱，两个二十多岁的人像孩童一样在这冰天雪地里乐此不疲地打雪仗。他们笑得肆意，世间的忧愁都离他们很远。
最后还是林欢颜先败下阵来。
她平常少运动，体力本就不佳，面对的又是一个比自己小一岁，还常年锻炼的男性，她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她举手投降，喘着气说：“停战停战，我不行了……”
陆藜立马止住动作，走过来扶她，“没事吧？还好吗？”
“累了，不行了。”她说，又想起陆藜今天过来的目的是写生，又问，“你写生的那个地方是在哪里呀？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不着急，就在这附近，等玩够了再开车过去也不迟。”
他都这么说了，林欢颜也不着急了，等缓过来后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正准备收回手机的那瞬间陆藜出声：“要不要帮你拍几张？来都来了。”
林欢颜一想也是，来都来了。
拍好后她就准备收起手机，谁知陆藜又突然开口：“我们拍个合照？”
她又想起家里那厚厚一沓的相片，其中不乏和陆藜的合照，不过都是两人小时候的了，现在的话……
“好啊，那就拍几张。”林欢颜说。
陆藜万分欣喜，小心翼翼地凑近她。两人的脸一同出现在屏幕中，按下拍摄键的那刻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比了个小树杈，像儿时那样。
林欢颜没料到他会如此，屏幕记录下她震惊的面庞，陆藜却十分满意，喜滋滋地和她说记得把照片发给他。
因着刚刚的一场雪仗，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几分，又或者说是林欢颜单方面觉得两人好像比刚重逢那时亲近了些，陆藜好像从未觉得和她生分。
两人继续沿着雾凇林往里走，等到太阳高悬，高温融化掉那些挂在枝头的冰霜才终于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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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藜写生的地方在山上，上山前两人在山脚下的小店简单地吃了一餐，在将近中午时分才上了山。
冬日的太阳杀伤力不大，因此林欢颜没有撑伞，只是戴着帽子坐在一边，一会儿看看陆藜画画，一会儿看看山景。
铅笔摩擦过画纸，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又转过身去端详陆藜。
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例如此时此刻看着一脸认真地画画的陆藜时，林欢颜仍机无法将他和小时候那个圆滚滚的小胖联系起来。
她在心里斟酌了下，试探着问：“小……”
“小”字刚出口她意识到什么，又匆忙改口：“陆藜。”
陆藜侧头看她，“嗯？”
林欢颜觉得自己的问题好像有点冒昧，但还是没能抵过内心的好奇，“你是不是做什么医美项目了？”
“什么意思？”陆藜挑了下眉，“整容？”
林欢颜缓慢地点了下头。
额被轻弹了下。
“想什么呢，我去整什么容？又不靠脸吃饭。”
“那你现在靠什么吃饭？”
陆藜拿笔戳了戳自己的画纸，示意：“喏，这个。”
“画画？”
“嗯。”陆藜点点头。
林欢颜对艺术领域关注不多，也因此，她在许久之后才知道陆藜在他们领域已经小有名气了。
那是她离开外公家之后的事了。
她在假期结束前又搬回了景润，重新开始独居生活。
重回单位的那天，夏林欣喜万分地过来拥抱她，说她这么久不来以为她是要辞职了，林欢颜笑着说不会的。
她从实习期开始就一直在电视台，一路走来，别的不说，那份感情是在的，怎么说也不会轻易辞职。只是辞职不辞职是一回事，转不转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家的那段时间她思考了许久，一直以来她都很爱记者这份工作，甚至因为工作的事情屡次和苏女士发生过多次冲突，可即便那样，她还是一意孤行，她觉得母亲的担忧是多余的，现在是法治社会，哪儿那么容易发生意外。
可那日在医院醒来，苏女士抱着她后怕地掉眼泪的那刻，林欢颜头一回发现自己对母亲是那样残忍。
她是离巢的鸟儿，总想着飞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远到母亲再无法掌控她的人生。她从未回头去看一眼自己的母亲，觉得她的爱是束缚，直到沉重坠地，母亲稳稳接住她，折翅的人明明是她，可是母亲却好像比她还要痛。
直到那一刻，林欢颜才明白，她和母亲永远也无法分离。母亲十月怀胎鬼门关走了一遭生下孩子，这就注定了这辈子她都无法放下对孩子的牵挂。
她觉得自己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不顾母亲的感受一心坚持自己的想法。
她真正开始考虑转岗的事，不是之前那样，只是为了应付母亲的说辞。
可能上天都想她转岗了，那段时间电视台刚好走了个主持人，台里有意培养新人，林欢颜借着这个机会积极报了名。
她先前已经拿到了主持人证，但是一直跑新闻，那点主持功底也没剩多少了，一切都需要从头再来。她又开始忙碌，晚上回到家里拼命看名主持的视频，看完后一个人对着镜子练习说话语速和仪态。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顺利通过首轮筛选，进入下一轮，竞争更为残酷，她只能加倍努力。
日程被排得很满，几乎没有空隙，也因此，她没时间去跟人联络。
再次收到陆藜的消息是在一个夜晚，他在信息里说他的工作室即将开业了，邀请她过去参观。
林欢颜这才意识到了两人好像自她离开外公家就没怎么再联系过了。
她应了下来。
陆藜工作室开业的那日是工作日，她下了班后去了趟花店，问店员庆祝开业送什么花比较好。
店员热情地和她介绍，她却没怎么听进去，眼神落在一边的太阳花上。
从前每日都会出现在家中的花在程煜离开后她再没买过，热烈绽开的花朵像一张张笑脸，她却莫名看得眼热，直到店员问她决定好要哪种花束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指了束看起来最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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