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全部的爱◎
时安朝着对面的人笑了笑:“萧大哥喝茶。”
她自己也倒了一杯, 萧凌桓在,她也不好再去沈时敏那儿,总不好把客人单独留在屋里吧, 只是对方一声不吭地喝着茶,样子实在有点儿奇怪。
时安等了等, 在茶盏里的茶下去一半时,终于忍不住问道:“萧大哥怎么来了?”
萧凌桓闻言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放下杯子道:“听说你病了, 来看看你。”
只是面前的少女脸庞红润,一点也不像是在病中,而且身上的衣服明显是准备外出,他再迟钝,也该知道她没有生病, 是他听说了后一点儿也没有想就急急过来了。
时安呀了一声, 有点儿尴尬,她挠挠头道:“我其实并没有生病。”
上午才说的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 未免也太快了, 难怪萧大哥方才沉默不语呢, 一定是看出来她好好的了。
时安脸红了下,不过还是开开心心地道:“多谢萧大哥来看我。”
她起身往萧凌桓的茶盏里添了些热茶, 调皮地眨了眨眼道:“只是麻烦萧大哥白跑一趟了。”
热水注入杯盏, 白雾袅袅升起。
萧凌桓的视线落在时安握着茶壶的手上,衣袖下隐约可见一只精巧的银环, 衬托得一双皓腕洁白莹润。
他匆匆过来, 并不是只想看一看她是否安好, 不过是得知她生病的消息, 他才有借口过来罢了。
那日,来上京的途中,安安被宁康王叫走,之后便再没有回到相府的马车上,他到行宫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听她的行踪,然后才得知她早几个时辰便到了。
萧凌桓心下不安,却不知如何安抚,安安是挚友的妹妹,他亦当她妹妹,但只是从前。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新奇陌生又莫名畏惧,但畏惧不是大丈夫所谓,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想问一问。
萧凌桓把茶盏放到一旁,他看向时安,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道:“安安。”
这一声安安唤得过于亲昵,两个字从舌尖滚过,就这么落了下来。
时安浑然不觉,她对于安安两个字接受良好,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意的,因为也没注意到其中的含义,只当萧凌桓有事叫她,点头应道:“嗯,萧大哥,怎么了?”
萧凌桓缩紧的心口松了下,他沉吟道:“我方才进来时在外面看见了林镇。”
时安嗯了一声:“怎么了?”
她眼里带着明晃晃的疑问,仿佛是真的不明白怎么了,萧凌桓莫名噎了一下,刚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上来:“林镇是宁康王的近卫。”
时安又嗯了一声,她和萧凌桓对视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没忍住笑了起来,道:“萧大哥只当这几日林镇是我的近卫好了。”
她是想解释来着,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而且萧大哥到底是外人,有些事不便说。
萧凌桓望向时安,只觉舌尖泛着一丝苦意,他确实是没有立场接着往下问,但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几乎自虐似地问道:“那安安觉得宁康王如何?”
牧迟青如何,她自己似乎也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时安想到以前在文渊时候的事,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牧迟青时的样子,脸上不由带上了几分笑意,“他很好,于我而言,很好。”
当然,二十三那晚的事不行,得另算,但除却非要留下她这点,在其他的事上,牧迟青确实对她很好。
时安表情几变,但皆是带着笑的,落在萧凌桓眼中,无比突兀。
他看着时安脸上的笑意,压下心口从未说出的意思,任由酸涩苦闷之意爬满胸腔,面上神色依旧如常。
萧凌桓起身,告辞:“那便不叨扰三姑娘了。”
时安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不免有些疑惑,萧大哥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毛毛躁躁的,还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她本来还打算让人去送一送,不妨萧大哥走得十分快,一下就不见了身影。
烟翠从殿外进来,问道:“姑娘等会儿还要去四姑娘那儿么?”
时安随口应了声,她朝萧凌桓离开的方向看了看,问烟翠:“萧大哥离开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烟翠摇头:“萧世子还同奴婢笑着打了声招呼呢。”
时安收回视线,那大概是她多虑了吧。
下人进来收了茶,才撤出去,就撞上了大步流星往里走的沈时寒,连忙行礼:“大公子安!”
沈时寒一摆手,跨进门槛,一眼就看到了妹妹身上换好的衣服,不由愣了下:“安安这是要出去?”
他朝身后看了看,疑惑道:“萧凌桓方才难道不是从你这儿出去的?”
时安点头应了声是,解释道:“我原准备去敏敏那儿坐一坐的,萧大哥正好过来。”
她问:“大哥,你来我这儿做什么,今日不忙么?”
沈时寒也不用妹妹招呼,大刀金马地往椅子上一坐,正好是方才萧凌桓坐的位置,他把长刀搁在桌上,发出一声哐R的响声:“来看看你。”
时安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她大哥下一句迫不及待地问道:“玉牌还回去了没有?”
时安:“……”
她就知道!
她鼓着脸坐到了另一边,气鼓鼓地道:“没有!”
沈时寒不由睁大眼睛,瞪视她:“不是说好昨日还回去的么?”
时安一抬下巴,哼了一声,反驳道:“那是哥哥自说自话,我又没有答应哥哥。”
沈时寒只觉自己受到了挑衅,要是皇城军的人敢这般同他说话,他早一脚踹上去了,但是说话的人是妹妹,平日便是舍不得碰一下的,更不要说踹了。
他宛自顺了顺气,在心里念了几遍这是妹妹这是妹妹,然后颇为心平气和地问道:“为什么不还?”
时安抿了下唇,不情不愿地回道:“忘了。”
她是真的忘了,因为已经决定直接问牧迟青了,就用不上玉牌了,何况还有林镇在。
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摸到一块硬物,玉牌还在里面好好的待着。
沈时寒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当然他不信也没办法,只得耳提面命地叮嘱了几遍,又把烟翠给叫了过来,让她也记着提醒姑娘。
说完玉牌的事,沈时寒才想起来问:“对了,之前萧凌桓来做什么?”
对方急匆匆地,丝毫不见往日的淡定从容,他急着过来找妹妹,就没有问,现在仍是越想越奇怪。
时安噘着嘴道:“萧大哥听说我病来,来看看我,不像你,哼!”
沈时寒急了:“我也是来看你的。”
时安:“你动机不纯!”
这么一打岔,沈时寒也就没继续纠结好友的事,心道,或许是遇上了什么急事要办,这才着急走了的。
他看了眼妹妹,容光焕发的样子,称病大约是借口,也没追问,在妹妹这儿又略坐了会,喝了半盏茶便起身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又叮嘱一遍:“今天一定要把玉牌还回去,听见没有?”
时安点头:“知道啦,我肯定记得,你放心吧。”
等沈时寒走出一半,才后知后觉想起妹妹那几句话不就是跟昨日应付他的一模一样么,真是!
他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拇指抵着刀柄轻轻摩挲了下,心里逐渐有了个主意,而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时安吹了吹手里的小茶杯,不觉叹了口气,大哥风风火火来一趟,就为了提醒她还个玉牌,真就是闲得慌,看来还是不忙。
她杯口还未递到唇边,就听殿外传来一道声音,“安安在叹什么气?”
她一抬头,便看见牧迟青从殿外进来。
时安:“……”
今天怎么赶趟儿来,她这一身衣服算是白换了。
时安默了默,接着刚才的动作,把一口茶喝完才起身,意思意思迎了两步,问道:“你怎么来了?”
牧迟青脚步微微滞了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殿内走,他道:“听说你病了,来看看。”
时安:“……”
萧大哥和她那便宜哥哥不知道真假就罢了,牧迟青是知道她好好的,怎么也跟着来凑热闹,而且就不能换个理由么。
她干脆提起一点裙边原地转了个圈,道:“好着呢。”
腰间的荷包顺势飞起了一点来,时安停下后第一时间解开袋子,从里面拿出那块玉佩递到了刚刚走进来的人跟前。
“唔,还给你。”趁她现在还记得,赶紧还了,省得大哥明日继续来唠叨。
牧迟青脸色一变,蓦然没了表情,他看着玉牌愣了几息,没有接,抬眸问道:“安安这是何意?”
是不是萧凌桓跟安安说了什么,所以安安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的东西还回去,安安要和别人在一起了么?
他脑中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在这一瞬间便对萧凌桓起了杀心。
如果安安爱上其他人,为了其他人留在大盛,那他在安安心里还能占据多少地位,牧迟青在这一刻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他不单单想要安安留下来。
他想要的是安安的爱,是安安全部的爱。
牧迟青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心中忐忑难安,若是安安知道他在想什么,会不会再也不愿理他了。
此刻的玉牌就像是安安要同他断绝关系的象征一般,牧迟青咬着牙根退后了半步,浑身上下充满了抗拒。
时安有些懵的看着他:“我只是用不到了。”
她说完,举着玉牌的手都酸了,于是直接拉过牧迟青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玉牌塞进了他的手里。
第63章
◎小太子◎
“我只是用不到了。”
牧迟青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玉牌, 用不到了所以就还给他了么,他对安安来说会不会也有哪一天用不到了,然后也被这样丢还回去。
他克制不住去想这样的画面, 蓦然篡紧了手,心口滞涩, 玉牌硌着掌心生疼,光想象便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心底腾起恐慌, 惶然下顾不上其他, 一把抱住了时安,弯着腰把头埋在她的肩上,抓着她的手在微微颤着,“安安,别不要我。”
时安瞪着一双杏眼, 一脸莫名, 怎么今日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
她什么时候说不要他了?不对,什么叫不要他?
时安很想把牧迟青扯起来问一问,然而稍微动, 对方连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她只得伸手拍了拍牧迟青的背。
缓了有一会儿, 牧迟青才直起身来。
他抿着唇,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 却固执地想要等一个答案, 因此一瞬不瞬地盯着时安,心思昭然若揭。
幸而殿内的仆人都退了出去, 才没有看见他刚才的样子, 否则大约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是否看到了幻觉。
时安只觉小反派状态不对, 却也不知由何而起,只好顺着他的话应了两句:“嗯,不会不要你。”
牧迟青因为她的一句话便平缓了呼吸,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
这会儿,时安才问道:“怎么了,祭祀大典准备的不顺利么?”
她猜测,觉得是朝政上的事惹了小反派心烦,所以才想起到自己这儿求个安慰,再不然便是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惹到了他。
牧迟青胡乱点了下头,他不能让安安知道他的想法,安安留下来尚且不愿,若是知道他贪心妄想,便更不喜他了。
他退了半步,视线飞快从她身上掠过,随口找了个由头岔开:“安安是要出去吗?”
他希望安安没有看出来,但果真没有后,却还是忍不住失望,但很快,这点儿失望就消失了,因为他听安安道:“嗯,是要去见你的。”
时安原本准备如实说的,但是话到了嘴边换了个个,决定顺着毛捋一捋,免得对方又开始反常。
她杏眼一弯,冲牧迟青笑了下:“不过你过来,就省得我再去一趟了。”
牧迟青头晕眼花,只觉得被软锤瞧了下脑袋,方才的惶恐瞬间消失得无隐无踪了,安安惦记着他就很好,他可以等上一等,慢慢让安安知晓他的心意。
另一边,萧夫人处。
沈时寒急急灌了半杯凉茶,思忖着如何说才不会讨打。
萧夫人接过侍女递来的羽扇,给他象征似得扇了两下风道:“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
沈时寒摸了把鼻尖,到底有点儿心虚,他道:“母亲,等从上京回去,您多带妹妹出去走一走,见一见人,如何?”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妹妹交给宁康王,得赶在妹妹开窍前把这事给掐死,否则以宁康王的心机,妹妹早晚要扛不住。
萧夫人看着自己大儿子,不觉好笑,一扇子打在他脑袋上,打趣道:“安安是不是烦你了,这么想把妹妹往外赶?”
她如何听不出大儿子话里的意思,吃惊倒没吃惊,毕竟寒儿平日在外是一个样,在家又是另一个样,她一早便习惯了。
“说吧,是不是同安安闹别扭了?”
羽毛扇打在脑袋上也就是挠痒痒,不过姿态还是要做全的。
沈时寒赶忙讨饶,“别,别打了,我错了!”
萧夫人收回扇子,这才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沈时寒殷切地给母亲倒了杯茶,道:“我这不是怕妹妹在家中待得无趣么,出门见客有您看顾,自然最是妥善的。”
他绝口不提自己的真实意图,叫母亲知道了怕不是又要挨训。
然而母子连心,萧夫人自然也不会叫他两句话就诓去,只是因为大儿子说得不错,故也没有非要刨根问底。
再者,安安确实到了年岁,虽然刚从道观回来,她舍不得安安出门,但有些事还需早做打算才好,况且若是安安不愿,她也不会强逼。
萧夫人心下想了一想,但还是给了沈时寒一个脑瓜崩:“少操些闲心。”
沈时寒一喜,知道母亲这是听进去了,于是主动扯起了旁的事来,他对着家里人向来嘴甜,好话一箩筐,不要钱似地往外倒,不出一刻钟,就把萧夫人哄得心花怒放。
萧夫人把茶盏接过来放到一边,往外撵人:“行了,忙你的去吧。”
于是沈时寒美滋滋地走了。
在上京行宫的十几天,时安几乎每日都能见到牧迟青,皇上都未必能见得这么勤。
她浅浅地试探过两回有关锦阳公主的事,不过都被牧迟青不着痕迹地岔开了,抗拒之态十分明显,她便没再继续下去。
祭祀大典那日,时安见到了小太子,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站在皇后身侧。
小太子白白净净地一张脸,既想偎依在娘亲身边,又要拿出太子的气势,实在有些为难,所以他板着脸贴近皇后站着,乖巧到不行,时安不由多看了几眼,心道,牧迟青倒是没有将小太子养废。
而后她便注意到了皇后,对方顶着一张母仪天下的脸,雍容华贵,叫人一眼看去便觉得是皇后,她与皇上并肩而立,面容肃整,整个祭祀大典,从头至尾,帝后都未交谈过半句,生疏得好不遮掩,便连时安都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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