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应该叫你慕容炤才对。”
“我叫连炤。”连炤小脸绷得死紧,“我从出生起便叫连炤,不叫慕容炤。”
端木晔放下茶杯,肃着脸道:
“任凭你如何狡辩,我都有的是办法证明你是辽西王四子慕容炤。”
不是狡辩,他是真不想当辽西王的儿子。
连炤抬起头,声音有些激动,“我从未见过他,也从未受过他的庇护,凭什么要我替他报仇,凭什么要我去承担他犯下的罪责?”
端木晔微眯起桃花眸,“那你就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站在门外的陆济听到里面的对话,内心震惊无比,连炤竟是辽西王遗孤!
厨房里,已经洗好碗筷的母女俩头挨头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
祁玉看着堂屋大门,小声嘀咕,“他俩怎么还没说完?”
芸娘看着如松一般站在堂屋门口的陆济,在心里纠结,要不要把人叫过来坐会儿呢。
堂屋里,连炤猛灌了一杯冷茶,再吐出一口浊气后,娓娓说道:
“戚婆婆跟我说,我娘是别人献给辽西王的舞姬,只得宠过一日便有了我。我们母子之所以被关在王府后院里,是因为我娘做错了事,辽西王妃罚她在里面闭门思过。
辽西王不来看我们是因为他平时事务繁忙,根本抽不开身。
呵!她真以为我不知道我娘是被善妒的辽西王妃故意陷害幽禁的么,而辽西王,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端木晔挑起眉头,“这些都是你娘告诉你的?”
连炤摇头,半垂着眼睑,“我小时候喜欢趴在门那里,透过门缝看外面的世界,偶尔会听到路过的仆从谈话。”
这孩子的记忆力惊人!
端木晔用手指点着桌面,“所以你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辽西王的儿子?”
“嗯。”
如此,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戚婆婆一直都想替辽西王复仇,所以便找到了黑袍合作,欲借她的手炼制出可以操控的药人。
表面上戚婆婆对黑袍言听计从,可实际上却是一直都在利用她?”
连炤点头,“不错。”
黑袍怕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戚婆婆的一枚棋子吧。
端木晔蹙眉,“你可知那黑袍药师是什么来历?”
竟会如此邪术!
连炤皱眉沉吟,“曾听她酒醉时提过什么巫族。”
巫族?苗疆那边的?
端木晔帮连炤倒满一杯茶,“暗室里那些药人都是从哪儿抓来的?”
“嵘山。”
端木晔一顿,“嵘山?”
他遇袭的地方就在嵘山。
连炤颔首,“嗯,嵘山曾有一支近千人的山匪,他们的二当家蒋勇跟戚婆婆是旧识。
那些已成枯骨的药人大多都是二当家派人送来的。里面有他们打劫抢来的人,也有不服他管教的山匪。
年初,嵘山山匪悉数被剿,戚婆婆便开始自己出去寻找试验品。
她做事谨慎,都是去蛇龙混杂之处‘捡’人,因此从未引起过任何人的怀疑。”
除了掠陆心莲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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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老虎布偶
除了掠陆心莲那次。
那次是戚婆婆发现了他私下的小动作,然后知道他对祁玉特别,所以故意掠走她身边的人来警告他。
话说这里,连炤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去年底,我曾偷听到戚婆婆让蒋勇帮她围剿几个从皇城来的人。
后来没过多久,皇城就派兵来把嵘山山匪尽数绞杀了。”
他怀疑嵘山山匪会被一锅端,跟戚婆婆让蒋勇去围剿的那几人有莫大关系。
端木晔听罢,俊脸瞬间阴沉,他已经从枢密阁送来的消息,和连炤刚才所说的话中猜测出他遇袭跟戚婆婆有关了。
因为,六年前,辽西王慕容海在封地举旗谋反,朝廷派去镇压他的领兵将领正是他的父亲——威远侯端木甫。
他父亲当年只用了半月时间,便把拥兵两万的辽西王逼困到老虎山引颈自刎了。作战之神速,直到现在,皇城的各个茶楼都还能听到说书人声情并茂地讲述此战。
只是……
他两次来清河县都未曝露身份,戚婆婆又是如何知道他是威远侯府的人的?
端木晔忽然想到了什么,“去年年底,可有人来六眼胡同找过戚婆婆?”
连炤摇头,“除了蒋勇再无人来找她。”
端木晔蹙眉,“那书信呢?她可有跟谁书信往来?”
连炤:“这我便不知了。”
毕竟他双目失明,看不见。
看来这事儿还得让枢密阁帮忙查,端木晔抬起桃花眸看他,试探问道:
“你可知我是谁?”
连炤睫毛颤颤,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茶杯,“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清河县人。可那日清河县的衙差却对你毕恭毕敬……所以我猜,你应该是皇城来的贵人吧?”
端木晔桃花眸中划过一抹赞赏,他慢条斯理地浅抿了一口茶,“我确实是从皇城来的。”
其他的便不肯多说了。
虽然已经猜到,但当真听到他承认时,连炤还是喉咙一紧,“那你……我……”
端木晔瞄了他一眼,便垂眸欣赏着茶杯上的青花纹路,“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安于现状不生异心,我只当你是一个普通的失明孤儿。”
连炤听罢,暗松一口气,他不跟官府揭发他的身世就好。
“你放心,我这辈子只会叫连炤。”
端木晔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让他杀一个无辜孩子他下不了手,但只要连炤以后有一丁点儿逆反之心,他必杀之。
这孩子很聪明,只希望他不要让他失望。
表明自己的态度后,连炤迟疑开口,“我们今日的谈话内容,能不能不要告诉姐姐?”
端木晔低眉想了想,出声应了。
连炤面上顿时露出喜色,他相信端木晔会说到做到。
端木晔斜睥了他一眼,“先别高兴得太早,知道你事的还有一个危险人物。”
连炤知道他说的是戚婆婆,抿了抿唇,他道:“我有办法把她引出来。”
端木晔挑起一边眉毛,“拭目以待。”
随后又问道:“戚婆婆功夫很好?”
连炤点头,“嗯。”
这就挺奇怪了,端木晔摩挲着下颌,“戚婆婆一个王府乳娘,如何会有那么高的功夫?”
或者说,一个功夫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去王府当乳娘,且还如此忠心耿耿?
连炤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端木晔桃花眸一闪,“你的功夫是她教的?”
连炤愣了愣,他从未在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武功,他是如何发现的?
“嗯。”
端木晔看出了他的疑惑,“你虽眼睛看不见,但走路时下盘沉稳,吐纳轻缓。遇到危险阻碍还能及时规避,这可不是一个普通小……子能做到的。”
小瞎子三个字在嘴里转了一圈,被他咽下了一个字。
连炤……这是个心细入微的人。
见两人一直在堂屋里不出来,祁玉干脆跟芸娘说了一声后,就拿着两个红鸡蛋出门了。
村南边,打扫完院子的陆心莲,怀里揣着个东西也偷溜出了门。
一刻钟后,两人在半路上遇上。
“心莲!”
“阿玉!”
祁玉把怀里的两个红鸡蛋掏出来给她,“请你吃红鸡蛋。”
陆心莲从怀里拿出一个鼓鼓的巴掌大小的布袋,与她交换,“给你的生辰礼物。”
祁玉拿在手上捏了捏,手感很软,便杏眼亮晶晶的问道:“是什么呀?”
陆心莲弯着眼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祁玉迫不及待地打开,随后惊喜出声,“布老虎!”
她把一只缝得憨态可掬的老虎布偶从布袋里拿出来,爱不释手。
“心莲,这老虎是你缝的吗?”
陆心莲笑着点头,“喜欢吗?”
祁玉连连点头,“我可太喜欢了,谢谢你心莲。”
她的本命年生肖就是老虎,心莲也一样。
陆心莲小脸上盈上愉悦,“喜欢就好。”
祁玉拿着老虎布偶这里捏捏,那里捏捏,“好软,心莲你什么时候学会缝这种软乎乎布偶的啊?”
陆心莲腼腆地道:“就上次跟你一起去城里赶集那会儿,我看到有个小孩手里拿着这种老虎布偶,稀奇得不得了,便把那布偶老虎的样子记在了心里。”
祁玉微张着小嘴,“只看一眼就会缝了?你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陆心莲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只看了一眼啦,我盯着看了好久。”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至少比她厉害,跟着芸娘学了那么久的女红,她都不会缝布偶。
低头看着手里虽布料粗糙但针角精细的老虎布偶,祁玉忽然就想到了上次跟陆心莲一起去赶集时,陆心莲几乎把卖草药换来的铜板都用来买针线跟碎布的事情。
原来她那时候就开始在为她的生辰礼物做准备了。
被好姐妹夸奖了,陆心莲心里好高兴,但她面上还是很矜持的道:“没有啦!”
祁玉抬手,一把勾过她的肩膀,“走,到我家去吃好吃的,我娘今儿中午肯定会把饭菜做得很丰盛。”
陆心莲心里虽然很意动,但还是摇头说道:“我待会儿还得回去煮饭。”
祁玉不容她拒绝地拖着她走,“待会儿我找人捎个口信给你爹就是,走啦走啦!”
第88章 浮夸演技
西边小院
端木晔跟连炤终于走出了堂屋。
彼时,陆济正拿着把菜刀蹲在厨房外面杀鸡。
见端木晔缓步踱过来,他立即站起身来,咧着嘴道:
“少爷,芸嫂子让我们留下来用过午饭再走。”
“那晚辈就恭谨不如从命了,多谢芸姨。”端木晔把目光移向门内,却只看到芸娘一人在里面。
小妮子出去了?
正在烧水准备烫鸡毛的芸娘转过头来,笑着道:
“这里脏乱,端木少爷还是去堂屋坐会儿吧。”
端木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芸姨,小祁玉出去了?”
他话音刚落,祁玉的声音就从栅栏门那里传来。
“心莲,快进来。”
端木晔抬眸看去,正好与拉着陆心莲进院的祁玉四目相对。
祁玉眨巴眨巴眼,终于谈完了?
端木晔挑眉,谈完了。
“姐姐。”连炤听到祁玉的声音,走出堂屋。
祁玉柔声应了连炤,正要给陆心莲正式介绍端木晔,就听陆心莲惊讶道:
“这位漂亮公子的腿好了?”
祁玉心里一个咯噔,她怎么把端木晔今儿没坐轮椅来的事儿给忘了!
现在怎么办?心莲看到了端木晔的秘密,端木晔会不会对她不利?
都怪她一时大意,才害了心莲。
“那个……”祁玉看向端木晔的目光带着乞求。
端木晔……她把他看成什么人了?
端木晔不动声色的把重心放在一只脚上,使身子向着陆济那边倾斜,而后才看向陆心莲,说道:
“承姑娘吉言,可惜在下的腿并未痊愈,只是下雨后路上泥泞,轮椅不便出行,才不得不让仆从驮伏而来。
现下站立,也不过是咬牙硬撑罢了。”
说罢,他的身子便开始摇晃,面上更是皱紧了眉头,一脸痛苦模样。
陆济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紧张地过去扶他,“少爷,我背您去堂屋歇歇。”
说完便背朝着端木晔蹲下。
端木晔虚弱地趴在陆济背上,让陆济把他背回了堂屋。
祁玉……好浮夸的演技!
然而陆心莲却信了。
她看着趴伏在陆济背上的背影,惋惜道了一句:“原来还没好啊。”
既然端木晔去了堂屋,那她们就不便再进去了,祁玉拉着陆心莲进了厨房。
陆心莲甜甜的叫了一声芸姨后,就和祁玉一起帮芸娘把刚烧开的水舀进木桶里,再提去外面屋檐下,开始烫鸡毛,拔鸡毛。
连炤走过来,表示他也想要帮忙,祁玉便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在黑暗中拔鸡毛。
“阿玉,连炤好聪明呀!一教就会。”
“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弟弟。”
“啊哈哈哈……”
听到外面的欢声笑语,端木晔悄悄把条凳搬到门口,然后斜靠着门框看向厨房檐下正在拔毛的三人。
厨房里,芸娘把从梁上取下来两块腊肉放进木盆里,用热水泡着后,就挑了担子准备去南边水井打水。
她刚走到厨房门口,高出她一个半头的陆济就伸手把她肩上的担子拿了过去。
“我去。”
芸娘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挑着担子出了栅栏门。
在檐下拔鸡毛的祁玉抬眸看了一眼,眼底全是笑意。
芸娘似有所感,扭头看她。就见祁玉调皮的对她眨了眨眼。
薄脸皮的芸娘脸上一烫……这孩子。
“咳,玉儿,你过来一下。”
“嗷。”祁玉就着烫鸡毛的热水把手洗干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来到芸娘跟前。
芸娘怀里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她,并小声吩咐道:
“你骑毛驴去一趟村东头,看看陆福家今天有没有磨豆腐,若有就买两块回来。”
陆福家有一个可以磨粉磨浆的石磨,平常会磨一些豆浆豆腐出来卖。卖不完的再做成霉豆腐,豆腐乳等拿去城里卖。
“路上不好走,我还是自己去吧。”祁玉接过钱袋,转身就走。
芸娘忙道:“那你小心点儿走。”
“知道啦!”祁玉抬起手跟她挥了挥。
她一走,陆心莲跟连炤就沉默下来,只埋头认真拔鸡毛。
小半炷香后,祁玉来到村东头,在路边的草丛上擦了擦脚后,就站在陆福家院门口,脆生生的喊,“陆福叔,还有磨豆腐卖吗?”
“有嘞。”
一个皮肤麦黄的精瘦妇人从屋里出来,见祁玉站在院门外,便挂起微笑过来问道:“磨豆腐还剩两块,你买几块?”
祁玉:“福婶,我都要了。”
“成,我去给你拿。”福婶转身去拿豆腐。
很快,福婶就用一片芭蕉叶包着两块豆腐出来。
祁玉先数给她四枚铜板后,才伸双手接过芭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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