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隆，带着撕裂气息的雷光砸到少年身上。
锁链带着法则的力量，对妖怪而言刺骨冰冷又烧心灼烫。
一根根锁链缠绕住封屹舟的身体，渐渐化入他的肌肤下。
妖力被锁链压制，疼痛翻涌。
封屹舟的皮肤泛起疼痛的绯色，嘴唇变得苍白发紫，他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
但没关系。
他可以随时随地破坏这种锁链。
不过他不破坏，因为锁链只会造成疼痛，他接纳疼痛。
为了黎啾啾，这些疼痛不算什么。
为了找她，他乖乖地进入圣域。
法则锁链彻底钉下后，血不可避免地从少年的肌肤上溢出，染湿他华丽的衣衫。
封屹舟从地上爬起来，嫌弃地拧了拧衣衫上的血水。
都脏了。
黎啾啾看到的话，会嫌弃的。
他不想引起太多动荡，黎啾啾要是知道了，会觉得他在做坏事。
封屹舟暂时压住了用妖力清洁衣服的想法。
“疼的话可以先去那边歇一歇，你现在已经有了法则锁链可以随时进入圣域了，不必着急。”入口妖怪对封屹舟照本宣科提醒。
封屹舟没有理会。
他带着满身血，步伐平静，稳稳当当走向圣域，身体里充斥着疯狂。
当封屹舟没有任何休息，直接踩着血脚印离开，入口处的妖怪露出诧异，闻所未闻地喃喃，“他疯了吗，他不怕死吗？”
*
从入口进入圣域后，先是一些边陲城镇映入眼中。
很多刚从人界到达圣域的妖怪和人类汇集在这里。
因为多年前圣女将作恶的妖怪封印在妖宫，所以人界的妖怪和人类关系渐渐变得平和，圣域入口的这些妖怪和人类能够维持着表面的平稳相处。
封屹舟得知生命之树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只有圣女才能进入生命之树。
封屹舟思索，所以，他若是要进入生命之树，就要得到圣女的信任。
思及此，封屹舟眼中厌恶杀意翻涌。
他厌恶圣女。
这虚伪的神明竟然回来了。
“封公子。”一个妖怪喊封屹舟。
封屹舟的神情变化，变得温润无辜。
不能靠杀戮解决问题。
黎啾啾会生气。
得用温和的法子接她回来。
封屹舟内心的扭曲、杀戮，一压再压。
“你问的妖怪事务我帮你打听了，有一队运输货物的商队妖怪会前往庆苍，正好有空缺。”打探消息的妖怪对封屹舟道。
“多谢。”少年话语温润无害，睫毛带着温润的弧度，睫羽下的金色妖瞳却带着诡谲幽凉，被他不紧不慢遮掩。
“还有……”打探消息的妖怪忽然有些迟疑。
“怎么了？”封屹舟似笑非笑。
“你在找你的爱人，对么？”那妖怪说。
封屹舟点了下头，表情依然温润无辜。
黎啾啾在圣域，也许她就在圣域生活，所以他也让旁人打听。
打探消息的妖怪匆匆说，“虎妖他们说找到你要找的人了，你可以去看看。”
封屹舟眸色漠然。
过了一段时间，他来到虎妖等妖怪面前。
少年刚出现，好几个兽类妖怪围住他，虎视眈眈。
其中一个妖怪失去了爪牙，看向封屹舟时带着满脸憎恨。
“就是他！杀了他！”妖怪吼叫。
妖物本质喜好杀戮。
“你们用了谎言。”封屹舟淡淡道，他看起来毫不意外。
“哼，现在有了法则锁链，你的妖力伤不到我们！”受伤的兽类妖怪说着就示意同伴们袭向封屹舟。
封屹舟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美丽愉悦，“你们敢用她的名号来骗我……”
金色妖力夹杂着恐怖魔气掠过。
围堵封屹舟的兽类妖怪们七窍流血，身体骨骼全部断裂，无需制约妖力的法则锁链从他们身上碎掉。
眨眼间，他们都死了。
少年的疯狂杀戮欲望在那一刻流露，然而只有死去的妖怪才知道他的可怖。
封屹舟踢了踢兽类妖怪们布满惨状的尸体。
血腥在他的脚边汇聚成小河。
少年脸上因为杀戮带来的愉悦神情渐渐消失，褪成漠然。
他抱膝坐下来，像是把自己折了起来，身后是妖怪的尸体。
魔气带着疯狂的杀戮欲望在封屹舟的体内肆意席卷。
封屹舟紧紧掐住自己的脖颈，少年眼眶通红。
一滴一滴，泪水氤氲着他的金色妖瞳，顺着他的脸庞滑落。
好想她。
呼吸喘不上来，泪水模糊着视线。
每时每刻，每一个呼吸，他都在想她。
身体要撕裂了。
魔气激化他骨子里的杀戮与掌控欲。
封屹舟挣扎着，压住魔气的肆虐。
成了魔，他就认不出她，找不到她了。
可他怎么能弄丢她呢，他一定要找到她。
封屹舟压制住杀戮欲望。
封屹舟闭上眼睛，漂亮鎏金色的妖力掠过，将身后的妖怪尸体们清扫殆尽，血迹消散，少年身上变得干干净净，他垂着的浓密黑色睫羽带着乖顺干净。
封屹舟将她的模样重新在脑海中描绘过数也数不清的次数。
他对她的感情是他身上阻碍疯魔的枷锁，让他乖顺。
她说他是狗。
没关系。
他本就是她听话的狗。
狗每天要做的几件事情：想主人，找主人，主人我爱你。
妖力在封屹舟身边流动，金色的妖力带着璀璨光辉，少年在妖力中心，温暖的金色光辉落在他的身上。
有妖力渐渐凝聚，变成少女的身影，是黎啾啾的样子。
封屹舟抬眼，痴痴地看着。
片刻后，却抬手，亲自掐死了幻影。
他想黎啾啾，想真实的她。
封屹舟躺在地上，妖力渐渐在他的周身消散，少年蜷缩住身体。
圣域中心城庆苍的高塔在远处矗立，高塔附近，生命之树的庞大绿叶随着风的晃动飘散携带神圣力量的碎屑。
我好爱她。
我好爱她。
我能为她做任何事情。
封屹舟抱紧自己，金色妖瞳睁着，泪水无声滑落，疯狂的爱意浓稠。
他再也不毁灭世界了。
“……”
过了一段时间，少年装成无辜无害的小妖怪，混入前往庆苍中心城的妖怪商队中。
*
黎啾啾如往常一样处理了今日与圣女信仰有关的事情。
然后，今天是一月一次的圣域高层长老们的会议。
黎啾啾拽起系统小白鸟，前往会议。
会议室由神力构成，脚下像海水一样流淌着虚幻的光波。
身为“神明”的黎啾啾来到会议室的中心。
很快，她的四周出现了人类长老们。
这些人类长老们是最初祈祷神明降临世界的第一批信徒。
当时，这个世界的妖怪和人类互相争斗，而妖怪天生强大，杀戮欲望强大，人类在妖怪面前不堪一击。
弱小的人类死的死伤的伤，几乎要灭绝，人类走投无路，怀抱着绝望祈求神明的降临。
圣女是一位神明化出的灵魂碎片，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回应人类的祈愿，保护弱小的人类，平衡这个世界失衡的人类和妖怪力量关系。
圣女赐给最初这些人类神力，给予他们法术的力量，又将这个世界划分成了圣域和普通的人界。
做错事的坏妖怪和坏人类驱逐到人界，所以人界中没有太多平衡的桎梏，而圣域中处处充斥着平衡的桎梏，妖怪们拥有法则的枷锁，遏制了比人类强大的妖力。
圣女是神明，只负责平衡力量，多余的事情不多干预，所以圣域的事务大多由最初祈祷的人类们掌管，因为有了神明的赐福，他们极其长寿。
但是，随着时间久了，人类心中贪念增多，这些高层的人类长老想要控制神明，神明圣女不堪其扰，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黎啾啾看着高层长老们一个个伴随着传送法术的光辉出现。
因为听过系统跟她说的“背景信息”，黎啾啾对这些高层长老们感官一般。
而且，这些高层长老们对她这个冒牌圣女的态度也一般。
“圣女，这几日赐福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一个高层长老上来就问黎啾啾，趾高气昂。
黎啾啾心中无语。
熟悉的社畜感回归。
“都完成了。”黎啾啾道。
她扫了眼四周的高层长老们。
有男有女，穿着统一的白色长袍，面容都很苍老，几乎是将死之人，但之前圣女赐给他们的神力维持着他们的寿命。
其中一位长老是捕月门的门主，也就是裴莺的师父，圣女大大当时提醒过她，让她当时的灵魂不要遇到这个门主。
现在，这门主不知道她的身份。
这些长老以为她是一个误入的孤魂野鬼。
还好不是刚穿书就进入了这个圣女身体，要不然就穿帮了。
黎啾啾暗暗翻了个白眼。
“仙侍，她最近有没有做不老实的事情？”又有一位高层长老问。
站在黎啾啾肩膀上的系统白色小鸟咳了咳，“圣女大人将一切是奇怪都处理的很妥当。”
“她可不是你的圣女，蠢。”又有人类长老说。
“这仙侍就是一个妖怪，哪懂那么多。”
“哎，圣女何时才能回来，虽然有生命之树，但是生命之树中的神力要是用完了怎么办？”
“……”
高层长老们窸窸窣窣说了一会儿话。
黎啾啾带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等待会议过去。
她虽然是圣女，但一个假冒的圣女，不能插手太多圣域的事情。
不过能听到一些圣域的机密。
黎啾啾将这些事情记在心中，暗暗思索。
又过了一段时间，会议结束。
“好了，散会。”
黎啾啾拍了拍手，为散会鼓掌。
高层长老们看冒牌圣女一眼，不以为然地离开。
其中一位长老离开前对黎啾啾说，“对了，圣女，近来有大量妖怪的商队涌入庆苍，有些事情需要与管理妖怪们的妖怪管事商谈，这件事由圣女去做，圣女不会介意吧。”
“自然。”黎啾啾微笑。
与妖怪沟通的事情落在这些厌恶妖怪的长老身上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难看。
真正的圣女不会放任不管。
她借用了圣女的身体，这点与妖怪沟通的小忙是不介意的，黎啾啾应下的次数多。
而且，这样就有时间离开高塔了。
能到外面看一看，收集一下外面的情况，黎啾啾比较期待。
第二日，按照约定的时间，黎啾啾离开高塔前往与妖怪管事见面的地点。
“圣女，听说妖怪管事换了新的妖怪。”一个跟随黎啾啾的侍从与她说。
“那些妖怪也真是的，妖怪管事这么重要的职务，说换就换，都没有与圣女提前沟通。”人类侍从带着嫌弃。
“妖怪管事是用来管理妖怪的，妖怪自己的事情，妖怪自己不介意就行。”黎啾啾无所谓说。
“不过新的妖怪管事好像很年轻，以往都是资历老的妖怪，这新的妖怪管事竟然是刚从人界到圣域不久的妖怪，妖怪们太不负责了，妖怪管事是多么重要的职务，真是的，这些妖怪总是惹是生非。”人类侍从撇撇嘴，又抱怨。
黎啾啾微笑。
装作听不到。
她只是想，一个刚进入圣域的妖怪这么快做到妖怪管事，这妖怪的能力不错。
“……”
“管事，圣女庇佑人类和妖怪，在这圣域中，圣女的话能够决断妖怪的事务。”新任妖怪管事身后的小妖怪低头哈腰，带着畏惧，“管事您一定要悠着点。”
新任管事妖怪能够如此快地做到妖怪管事的地位，很简单，凭借的是妖怪中一直流通的弱肉强食。
这新任妖怪管事被圣域的妖怪们敬畏。
但他外表则常常维持为人类的样子。
少年唇红齿白，穿着人类的服饰，嘴角带着浅浅微笑，面容精致美丽，有无形的压迫感在他身上，房间内安静极了。
过了一段时间。
从长长的，剔透的，带着神力光辉的长桥上走过，黎啾啾走到与妖怪管事见面的屋子。
侍从掀开一层一层的门帘，珠玉声音碰撞，黎啾啾带着和善的笑容，公事公办地迈进去。
少年抬眸看向“圣女”。
封屹舟披散着黑发，苍白肌肤，身上妖怪的感觉浓烈，诡谲幽暗。
他勾了勾唇角，眼睫弯起，皮笑肉不笑，像艳丽的的花一样腐败。
第92章 仙侍
◎留下来◎
黎啾啾进入圣女与妖怪管事会谈的殿宇。
该殿宇是浮在空中的建筑, 四周琼枝玉叶，屋内物件晶莹剔透，光辉莹莹。
璀璨明亮的光照在屋内少年身上，他穿着妖怪管事的制服, 容颜精致靡丽, 神圣纯洁的光无法遮掩他满身的阴鸷、黑暗。
看到大妖出现，黎啾啾慌了瞬间后冷静下来。
这大妖不搞事才有鬼。
她还以为他真的一转性子乖乖待在妖宫封印中了, 结果封屹舟还是封屹舟, 不管在何种境地都会挣扎然后搞事, 疯批的让人头疼。
圣女来到妖怪管事面前。
“圣女时间有限，快快把此次的事务禀告完毕。”黎啾啾身后的人类侍从一无所知, 对妖怪管事不耐烦催促。
黎啾啾眸光微动，忽然抬手制止了人类侍从, “你们都先下去了？”
“圣女？”人类侍从疑惑。
黎啾啾瞥了一眼封屹舟，冰冷平淡道，“短短时间内, 这个妖怪就成了新的妖怪管事, 我需要考量他一番, 其中若有不测你们待在这里很危险，你们先退下吧。”
人类侍从互相看了看，低头应是。
人类侍从退下后，封屹舟笑了一声, 少年的笑音幽幽，脸上神情装作温润，“不愧是圣女, 如此袒护人类。”
“不过, 妖怪确实危险, 总是会伤害弱小的人类，圣女如此做法很让人理解。”
这强烈的阴阳怪气黎啾啾更是熟悉，她内心翻了个白眼。
不过……
看样子，这大妖不知道圣女就是她。
但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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