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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没上升到信众的层面。”息仪合了合眼，“我只需要信力。”
“可珩渠呢？他势必会留下来帮我。”
“张照在魏阙设了防御阵法，便让他去帮你打开吧。”息仪无端笑了一声，“他未经转世轮回便靠着新身体开启了新人生，是悖逆规则，被天道盯得死死的，随时都会被处置。让他自己找上门去处理一下那具凡胎，消消业障也好。”
“好。我知道了。”玄奇满身的伤痛也被仙骨遏制得差不多了，连忙起了身，朝息仪行了一礼：“多谢真人救我一命。”
“有来有往，无需道谢。” 息仪惬意一笑，又转身看向珩渠：“你呢？你是要回瀛洲，还是随你师父在此？”
“自然留下来帮师父。”珩渠得意地朝玄奇挑了挑眉：“师父修为如此低，若是离了我，怕是都活不下去了。”
喔——看来这几年过得还不错。那股活泼机灵劲儿仿佛又回来了。
“臭小子。”玄奇没好气地抬手给了他一记脑瓜崩：“我倒是要看看，离了瀛洲，你这具内脏俱损的身子是不是要活活饿死！”
“内脏俱损？”息仪愣了愣：“为何？”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珩渠挠着头讪笑了两声，“4年前师父与族里几个泼皮打了起来，我为助他，强行催熟了灵根，一不留神叫灵力窜出丹田，内脏便被烧了个干净。不过却也因祸得福，事后师父一渡灵力给我，我修为便骤涨了许多，还一夜之间便长个儿了，比师父都高了。”
说着，珩渠便欠揍地抬手在他和玄奇之间划了划，暗示自己已高了他小半个头了。
“也不知谁是泼皮。”玄奇冷哼了一声，便不再搭腔。
息仪的目光从珩渠身上移到玄奇身上，便也获悉了前因后果——他们在凡界的躯壳被张照碾碎逃回来的时候，望植正与仙班酣战，7个人里分为了两派，玄奇和合意要回万物泽，其余几人要去投奔望植，便在瀛洲断崖下分道扬镳。
但没有空灵石开路，那5人刚出瀛洲便被天道劈死了，只余玄奇和合意躲在万物泽苟且偷生。
这几年望植因与张照在妖界的那一战又被业报缠身，一直昏睡不醒，储迎和宰泗终日惶恐不安，生怕无法自保，想尽办法四处收集灵力修炼，便用他们麒麟一族的血脉感应联系到合意和玄奇，让他们在瀛洲搜刮灵力。
玄奇自然不干，便被反水了的合意带着人找上门来胁迫，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玄奇本就只是族中一个采药郎，修为低微，很快便落败下峰，彼时连灵根都还未长熟的珩渠眼见着玄奇便要被打死在眼前了，心急如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从桌布下钻出来溜进玄奇的卧房，翻出散仙修行的基础术法读本，现学周天运行催熟了灵根，才堪堪扭转了局面。
合意一行人前脚刚走，珩渠便倾摇懈弛，巨额的火属灵力全盘失控，窜出丹田，将他肺腑烧了个干干净净。
“哦。”息仪面无表情地点着头，朝着珩渠伸去右手，“把手伸将过来。”
“啊？”珩渠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把手伸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息仪的手捧在两掌之中。
小小的软软的冰冰的。
看着掌中白嫩的小手，珩渠心下突然有些羞怯，不自在地垂眸看了息仪一眼，便立马将目光闪向远处。
却神色一顿——一股暖流从他们手的交叠处溢出，再顺着他的胳膊流入他体内。
紧接着，他听到了他寂灭了许久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珩渠被吓得打了个嗝，便又缓缓收回目光，呆呆地与那双蜜色的眸子对视着。
“扑通，扑通，扑通。”
响个不停。
“好了。”眼前的人只冷漠地点了个头便要将手抽回去，便被珩渠下意识握住。
“做什么？”息仪拧着眉抬起头瞪他，珩渠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
“多，多谢真人。”珩渠自觉失礼，连忙朝息仪行礼道歉，“今日多有冒犯，还望真人恕罪。”
“下次注意便好。”话的内容是表示谅解的，但语气就很凶了，还一说完，招呼也没打便走了。
“师父。”珩渠收回他追随着金光而去几近痴呆的目光，对着玄奇嘿嘿傻笑：“我有预感，我会和她成婚。散仙是可以成婚的对不对？”
“还成婚。”玄奇满脸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朝着他的新家园漫步而去：“你成泥了都成不了。”
珩渠满不在乎地跟上玄奇的脚步，“怎么会，万事皆有可能嘛。”
“人家是在仙宫修炼成人形的散仙，是天造地设独一份儿，修为高前途广，你呢？石头里蹦出来的脑子缺根弦连真身都还幻化不出来的叼毛麒麟？”玄奇乜了他一眼：“你哪配得上人家？”
也怪不了玄奇这么奚落他了。
玄奇有预感，刚刚那位可不是什么善茬。
当年还是她将人扔给玄奇抚养的，结合珩渠的前世来看，玄奇隐约觉得，她也是冲着张照那些信力来的。
但息仪又不准玄奇向他透露他的身世，这些话便也不能告诉他了。
只能旁敲侧击几番，免得他这整日只知道傻乐的徒弟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诶～这配不配又不是这样算的，她若意欲一展宏图抱负，我在家中为她洗衣做饭又不是不可。”珩渠的语气将他的缺心眼暴露无遗，才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师父是如何认识她的？她为何能悖逆天道，畅通无阻地从天兵手中救下师父？”
话语一落，去而复返的息仪便骤然立在珩渠面前，和完全没看路的他撞了个满怀。
“真真真真人您怎么又回来了！！！”珩渠惊叫着将被他熊抱住的息仪松开，慌忙躲到玄奇身后，只在他肩上露出一个脑袋，惊魂未定地和玄奇隔空传音道：“她应该没听到吧？”
“不知。一半一半吧。”玄奇扯着嘴冷笑了一声：“怎的？背地里敢胡言乱语，当着人家的面便怂啦？怂包。”
“怎、怎么可能！我现在我就！……”珩渠被激得高涨起来的情绪在对上息仪那双淡漠的目光后又尽数熄灭，陡然挺立起来的脊背也瑟缩着躲回玄奇身后。
“伸手。”息仪的声音在左侧响起。
“是、是。”珩渠迅速扭头看了那抹青色的倩影一眼，便将手抻了过去。
那只小巧柔软冰冷的手又附了上来：“我在你掌中设了个传送阵直通我的宫观，你若有事寻我或遇到危险，便启阵过来。”
说完，息仪便要走，手上又是一紧，那只大手将她的手包得严严实实。
本将脸埋在玄奇后背的少年不知何时挺立了起来，站得如青松一般笔直，脸上荡漾起一个明媚的笑：“那闲来无事也能来见你吗？”
第50章 敌人
息仪本是要说‘不可以’的，但一开口却少了‘不’字，只剩一个可以了。
息仪算是发觉了，每次一靠近此人，她便有些反常，说完立马便闪了，以免再出状况。
窝在吊床里吹了一会儿风，院门便被人叩了三下。
息仪起身出了草坪，在五针松下站定，院门旋即打开，侯在门外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息仪真人。”隔着一汪水池，来人朝息仪微微颔首礼过。
息仪也躬身行礼：“拜见东岳帝君。”
除了宁叙外的仙班成员不是全都还在共通内景里么？
他怎么提前出来了。
沁风自如地环视了小院一圈，才将目光收回息仪身上：“北府君有报，说七日前有个凡人飞升了，真人将他收作徒弟了？”
“是。”息仪神色自如地点了个头：“本意是想着换代期仙班繁忙，唯恐诸位神君无暇顾忌这些小事，便自作主张，先行代为处置，再让宁叙报与九霄云殿，待到仙班腾的出手来了，再行处理。”
“有劳。”沁风笑了一声，将他修长的手从袖下伸将出来：“仙宫眼下隅居死域，诸神神权受限，便只能通过共通内景合力维系此世运转，每次最多只能抽身出来1人解决突发情况。仙班知悉此事后，便交由我全权处理，还请真人将那小儿交于本殿。”
息仪目光一沉。
他的思维不受息仪控制——
仅剩的那几个仙班成员进入共通内景后，息仪便已屏蔽视听，他们会一直待在里面，直至众神界覆灭。
便是宁叙按照流程上报，他们也接收不到。
但他不止接收到了，还在接收到消息的7日后才有所行动。
看来，敌人出现了。
“这是自然。”息仪莞尔一笑，扬声唤了一句：“未初。”
正在宁叙宫观里和宁叙玩水玩得正欢的未初便被一把揪了过来。
未初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连忙朝息仪行礼：“师尊有何吩咐？”
“有关你飞升一事，仙班派了冥府东岳帝君前来处理，你随他走一趟。”
见息仪仍旧是满脸淡漠的轻松做派，沁风心下不免一顿。
难道是感知出错了？
但刚刚他已和宁叙核对过，确实有11处记忆对不上。
望植叛逃仙界的那一役，出现过两次覆盖满整个仙界的使人昏厥的术法。
那时候沁风虽也被那术法的古怪颤动阵得头晕目眩，但恍惚中还是能看到，天道去捉望植的天网在那颤动发出的瞬间便被定格。颤动一经消失，望植便启用神石打败了仙界窜逃了。
没过多久，一模一样的颤动出现，储存在散仙身上的灵力便尽数不翼而飞。
能发出覆盖如此之广的术法，修为控无人能及，为免打草惊蛇，沁风并未上报此事，而是暗暗找几个平日里还算相熟的人，旁敲侧击地问过，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印象。
且他们在战后重整时查看天道存留的影录追查望植去向，也没有观测到一丝一毫那两次颤动的痕迹。
除了他。
沁风便只能当作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默而不发。
但很快，第三次颤动出现了。
这次，颤动带来了漫天火孔雀——白日才会聚拢，凝成太阳的火孔雀在仙界上空飞过一圈后，便栖息在聿池，除非是被九霄云殿选为坐骑或者正在被驯化为坐骑外，从不离开聿池，但那日，却全部飞去了仙宫上空。
三次，沁风总算确定，错不在他。
他连忙飞身上去一探究竟，却刚看清被火孔雀环绕的一男一女是宁叙和一个从未见过的散仙，漫天怪象顷刻便消散不见。
他遍寻仙宫，也未能将二人找到。
很快，第四次、第五次颤动又在同一日内出现。
沁风确定，这种术法便是那个他从未见过，但大家莫名早已认得并接受她是逆天而存的散仙，息仪所有。
她在石柱群下搭建了屋舍住了下来，并嚣张地说着‘我说能那便能’，便控制着大家接受了她是宁叙师尊一事。
她的动机仿佛全看心情，判定不出好坏。
直至仙宫隐入死域，仙班进入内景，之后发生的4次颤动不再杂乱无章，矛头全然对准一人——一个叫张照的，修炼了望植派去凡界的那7人传去的简易仙术的凡人。
中间也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他居然不声不响地便成了散仙——作为冥帝，沁风一眼便能看穿一个修为低于他的人，直达灵魂，他确定，那个张照和刚刚在息仪的助力下将堕仙玄奇救走的散仙珩渠是同一个灵魂。
眼见着端倪可察，沁风怎会再坐视不理。
便寻了个由头，脱离内景独自来会她——在确定事态大致走向之前，还是不要将更多人卷进来的好，仙班损失不起了。
可为什么，这个大概率能确定是坏人的人，却丝毫不见事态即将败露时的窘迫？
她蜜色的眼瞳和从前几次所见时毫无区别，是一成不变的宛若一潭死水般的沉寂，平静。
若非瞳孔还在缩放，已然和死了没区别了。
“帝君？”空灵冷冽的声音将沁风拉回神。
“哦，内景耗神还未恢复，一不小心便走神了，抱歉。”沁风朝息仪笑笑，一把揽过未初便转身离去，“告辞。”
“是。”
＊
一回到源灵殿，沁风便将未初的元神连带着他的灵炁一道封入了他的识海内。
九帝的识海内时间流逝极慢，往往在里面待上一年，现实里也不过凡界一日，他有充足的时间查探。
和料想中的一样，这小孩是被催熟灵根的同时被灌入巨量灵炁，致使其触及天规里所写的有关仙由灵炁构筑而成的设定，被动飞升的。
沁风将灵炁拢至掌间，用冥府专有的术法——还魂术将这团灵炁勾勒出它真正的生产者。
也和料想中的一样，是张照。
那这便好办了。
沁风抬掌，化出生死簿。
生死薄自行在他掌中翻覆，最终定格在录有张照往生的页面上。
周鸣国历七三七年六月十三日生，魏阙国历十一年正月初三死，享20年余。
沁风附手上去，有关张照的字在他掌中融化为一道银色光球。
沁风凝神一掷，银球便悬空展开，化为一道玄光，张照的20年往生徐徐映入眼帘。
“息仪。”话语一落，画面迅速闪动，很快便又恢复到原有的速度。
“张照，我是息仪。”二人的首次会面，浮现眼前。
沁风冷哼了一声。
看来，这位神兵天降一般的散仙，是冲着这凡人来的。
“往生。”话语一落，手中的生死薄又急速翻覆起来，却越翻越快越翻越快，很快便剧烈地扑腾着脱离沁风的掌控，在识海内四窜着骤然腾起一把火。
沁风飞身去抓，手刚一碰到，生死簿便在他掌中炸开，炸了他一脸黑。
“……”
权限不足。
这个凡人前世是强大到连生死簿都窥探不到的存在么？
强于众神界的认知范畴？
沁风神色一滞，很快调转矛头，又去翻张照的生平——既然往生不可追，那便从现有的20年里入手。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息仪首次在仙界出现的时间，是18天前。
按凡界的时间算，也便是张照的9岁。
沁风迅速将画面定位到和息仪出现在仙界的时段基本相对的地方。
“轰隆隆！”
玄光之内，小小少年盘腿坐在一道绚丽的阵法上，只是轻轻掐了个诀，便化出与天道遮天蔽日的乌云等大的一道阵法，轻而易举地便承接下了数万道爆裂的天雷。
沁风周身一震。
他的修为……
才9岁，便已达到上神级别的修为了？
那这个天降神兵的散仙呢？
没看错的话，她仿佛能调控天雷的数量。
高于天道？
这个猜想一经萌生，便倏地膨胀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千年鬼魅，仿佛爬在沁风后背，在他耳边低语，冷静地陈述着他若是胆敢动弹一分，便要他碎尸万段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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