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放学后,仗助都能看到那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生,躺在他的床上,穿着他买来还没穿过的衬衣,翘着二郎腿,玩着他的Game Boy Color,一边打游戏一边哼歌。
东方仗助的衣服穿在三河身上很大,她把扣子从下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虽然不伦不类却看起来很乖。
“……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东方仗助看着有恃无恐的三河,小声嘟囔了一句,无可奈何的放下了书包。
“你明明是女孩子啊。”
他掏出了最厚的国文课本,不轻不重拍在了三河的头顶。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已经死掉了。”
三河美穗抓住了头顶的课本,抬头看他。
仗助叹了一口气。
……她又开始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了。
收留了三河美穗几天,东方仗助就发现了她的问题,三河总会在他的面前说一些:“这个世界是假的”,“这个世界是我死前的幻想”,“现实的我已经死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不是担心三河的‘心理疾病’,东方仗助早就把这个烦人精赶出自己家门了。
善良的仗助君今天仍在叹气。
(五)
又是一个相安无事的晚上。
“……总让仗助君打地铺是不对的,是吧?”
躺在床上的三河美穗毫无睡意,突然坐了起来,半个身子探出了床铺,凑到了东方仗助的面前。
“一起睡也没问题吧?把床分一半给你。”
她这样提议。
“你那是什么表情嘛……我明明也是个正直的人啊。”
注视着东方仗助的表情,三河有些委屈。
在黑暗中,东方仗助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看着三河那张过于认真的脸,红着耳朵不敢移开视线。
相处的越久,他就越了解三河的脾气——她就是个聪明又爱佯装无辜的小混蛋。
所以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想让她发现任何异常。
……但他觉得三河这句话说反了。
在某种程度上,她就是个迟钝的笨蛋,一点作为女孩子的觉悟都没有。
东方仗助这样想着,叹了一口气。
明明他才是男生,应该警告他不要做什么才对。
“……不过说起来,仗助君的眉弓好高啊。”
三河美穗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凑了过去,碰了碰东方仗助的眉毛。
“因为是混血儿的原因吗,仗助君?”
三河小声问道。
东方仗助红着耳朵,僵在原地一动都不动。
三河的声音很轻,在他耳朵里却很响。
她像咀嚼着一片云一样念着他的名字,因为黑暗的环境太过于安静,东方仗助甚至能想象空气在她的舌尖快速震动的场景。
东方仗助有点晕。
仿佛是一颗自由自在的橄榄,被技艺高超的调酒师捉住了,放进了金酒里。
——他成为了一杯马天尼(加橄榄的鸡尾酒)
东方仗助倒吸了一口气,猛然向后躲了躲。
因为用力太猛,他差点撞到一旁的书桌。
“……仗助君的核心肌群力量真好。”
三河美穗不太明白他在纠结什么,看了他半晌,躺回床上,得出了这么一句结论。
“什、什么啊……”
东方仗助的脸又红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在生气。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心跳有多响。
他总有一天会被三河美穗这种乱用专业名词的行为吓死。
像她这种一本正经夸人腰部力量很好的行为……
也太犯规了吧。
(六)
入睡前的东方仗助迷迷糊糊的觉得:假如把人比做薯片,三河美穗一定是最脆最薄的一片。
(七)
几天后,矢安宫重清的失踪却让整个杜王町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的父母并不知道他已经死去了。
三河曾见过那名葡萄丘的二年级生,东方仗助的朋友们经过仗助家门口时,她曾在二楼窗口向他们挥手打过招呼。
仗助很难过,三河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并没有多少同理心。
因为和某些日式RPG游戏一样,这个世界是有“天堂”的。
——胖重死去的那天,三河美穗亲眼目睹了那种人类无法目睹的奇妙景象:杜王町的上空,魂魄像雾气一样没入云海,逝者的灵魂在升空中升华。
生命拥抱时间,自然接纳生灵,与其说是人类死去,不如说是灵魂抛弃躯壳,人类长眠,意识常存,世间的杂质在□□的消亡中消失,只剩下了毫无重量的魂魄,唯心主义的‘天命论’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他仍是‘存在’着的。
东方仗助并不知道这些。
但作为三河自认为的‘附庸’,他是被三河偏爱着的。
——青少年的性格非常有趣。自从十七八岁之后,他们就显露出了固执与倔强,不仅心口不一,甚至不愿落泪,正义与信念萦绕在他们心中,所见即所得。
因此少年人的悲伤总是格外令人动容。
三河认为安抚‘附庸’是她的责任。
“仗助,仗助。”
三河美穗呼唤着沉默的东方仗助。
“不要难过了。”
她轻声安慰着面前的青年人。
“胖重只是上天堂了而已。”
天堂……
听着这个词,东方仗助有些惘然。
基督徒们喜欢用这个词语彼此安慰勉励,但逝去的友人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这样想着,东方仗助却突然呆愣了片刻。
他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三河是不一样的。
她不是教徒,没有信仰,是个自称‘唯物主义者’的替身使者,她的能力奇特又异常。
而此刻她的语气非常认真。
果然——三河再次对那句话进行了补充。
“我的意思是……他只是没有身体了而已。”
她换了个措辞:
“他是存在的。”
(八)
东方仗助仍坐在椅子上,呆呆注视着三河。
他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他只是感到太不可置信了。
三河美穗蹲了下来,缓缓跪坐在地上,把头靠在了青少年的膝盖上。
她注视着面前的东方仗助,目光像农场主观察着羊羔。
“如果让时间回到一天前,你能够阻止朋友的死亡吗,仗助君?”
三河的询问很真诚,把东方仗助完全放在了与自己同等的位置上。但她的语气有一种“脱离人类”的邪性,仿佛把替身使者们的人生当作了剧情和剧本。
下一刻——
真正的‘邪性’展现在了东方仗助的面前。
在三河美穗询问他同时,他骤然听见了狂风刮过玻璃的嘎吱声——
风声很响。
杜王町是海滨小镇,秋季很少吹这样的大风,这种骤变的气象非常奇异。
与此同时,仗助发现风声有些奇怪。
他抬起了头。
——风根本不是吹向室内的。
东方仗助凝视着窗户,猛然瞪大了眼睛。
这是由室内吹向窗外的气流——
“大气循环”是自然界的客观事实、是亚里士多德的符合论真理观、是人类认知的约定俗成:水平面,风从高压吹向低压——这是常识。
但此刻的窗外,有什么猝然改变了。
杜王町的夜色一向很美,1999年的小镇不存在光污染这一说法,星星稀疏的夜晚,天空呈现着幽幽的黑蓝色,像是刚刚从碎石中敲出的蓝方石。
这是杜王町的一隅,也是只属于东方仗助童年和故乡的颜色。
可是现在——
窗外熟悉的天空在后退。
东方仗助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他仿佛身处于风暴的中心,站立在平静的风暴眼内,在他的窗外,混乱的不是热带气旋,而是时间。
持续的‘规则’被倏然打破了。
星河在倒转,云层在逆风中向后飘动,街上的行人在后退,他们表情定格在了永恒的上一秒,车辆向后逆行,司机却毫无知觉,夜晚枝头的倦鸟重新振翅飞向天空,没有人能意识到这一刻发生了什么——夕阳初升,太阳从日落处重新升起了。
——已经过去的‘昨天’被重启了。
像是倒转磁带,不断退却的时间对三河而言只是按下了正确的按键。
……这是什么样一种力量啊。
东方仗助的瞳孔在轻轻颤动。
令人恐惧的是,东方仗助从未将她曾说过的胡话放在心上,诸如“世界属于我”、“我在我的世界无所不能”,换做是谁都只会以为她是个妄想过度的少女,或者是有心理问题的年轻替身使者而已。
他从未想过……她真的拥有足以掌握他人力量。
三河美穗整天挂在嘴边的“这是我想象的世界啊”、“这个世界是我死前的幻想”、“现实的我已经死了”……究竟是在一种怎样的心理下说出口的啊?
“你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目光,收回视线看向了身旁的三河。
三河偏着头注视着他。
“我想让你开心。”
她这样对他说。
东方仗助凝噎了片刻,缓缓开了口:
“你觉得世界是虚假的,是因为……”
“因为对我来说很不真实啊。”
三河点了点头。
东方仗助深吸一口气,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绝望和对世界的无趣干扰着三河的认知,她所有的怪异言论和危险性格都得到了解释。
注视着三河的双眼,仗助的心在狂跳。
过于简单贫乏的世界无法给三河美穗带来真实感,好比LV.100的玩家不该出生在新手村,对于三河来说:对世界的认知越是清晰,感受到的困苦越是深刻。
现在他知道了问题的根源。
——她不再遥不可及,他找到了牵她的绳子。
(九)
在重置的时间里,东方仗助提前知晓了友人的死亡,拥有的信息足以改变悲剧。
三河仍是平常的样子,甚至因为没有“倒好时差”,兴致缺缺的打了个哈欠。
在出门前,东方仗助想去捏她的脸。
思来想去,他最终抓着三河的手腕咬了一口,印了个牙印。
“我马上回来。”
他呲牙咧嘴恐吓了三河一句。
(十)
后面的故事嘛……就是东方仗助试图‘驯服’三河的故事了。
他将给予她新的认知、自己的世界观、正确的一切,包容她的忧虑和恼怒。
——至于‘被驯服’的过程,从他收留三河的那一天开始,他就被驯服了呀。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漫威漫画有个《假如》系列比较有趣,比如有:假如蜘蛛侠成为了浩克、假如美国队长没有注射血清、假如钢铁侠成为了奇异博士等等
这篇番外就用《What if…》的形式开一下脑洞吧
第16章 恶人救世主1
Dio府邸的门口,今天格外热闹。
三河美穗左手拿着托特神的预言之书,右手牵着年幼的波因哥,按照预言之书画出的‘地图’找到了这座开罗界内的漂亮洋馆。
欧因哥既打不过“刀术超群”的三河(其实是阿努比斯),又带不走自己的弟弟,只能冷汗涔涔的跟在他们身后。
他在心底暗暗祈祷Dio大人不要因此惩罚他和弟弟。
站在洋馆的门口,三河握着手中的刀,用刀柄哐哐敲着大门。
——并没有人前来开门,整座建筑安静地异常。
但三河却敏锐的注意到了天上的生物。
——她用手背挡着阳光,眯着眼抬起了头。
高高的半空,一只鸟类正在焦躁不安的盘旋。
“[小家伙,过来]”
三河眼睛亮亮的盯着天空中盘旋的鹰隼。
并没有感受到三河的责怪,雄鹰在天空中长啸一声,俯身冲下,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愉悦的扇动着翅膀,停在了三河的肩头。
此时的天空之主乖的就像只小小鸟,甚至讨好地收敛了利爪,发出了婉转清脆的啼叫。
——和人类相比,动物的灵魂更接近自然。
它能很模糊的了解对方是万物的主人。
在鸟类简单的大脑里,能被三河这样的‘生物’喜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之一。
一旁的欧因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Dio大人的护院鹰隼‘霍尔斯神’根本不是什么温顺的动物——它本该把接近府邸的生物撕成碎片才对。
要不是早知道那只鸟是Dio大人的宠物,他甚至会以为它属于三河。
“我喜欢鹰隼。”
三河眼睛亮亮的看着乖巧的天空之主。
她向一脸不可置信的欧因哥解释了一句:
“因为它们能看的很远。”
鹰隼颈椎的骨头很多,头部能转动180度,眼睛能看到36公里内的事物,是人类视野范围的六倍。
“你叫什么?”
三河小声问着肩头的鹰隼,用食指抚摸着鸟儿脖子上的羽毛。
动物当然不会说话,鹰隼只是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颊。
“May I call you Pidgeotto?”(可以称呼你为比雕吗?)
鸟类的体温比人类温度要高一些,她感受着毛茸茸又温暖的鹰隼,小声问了一句。
Pidgeotto:“ピジョット”。比雕,精灵宝可梦里漂亮的鸟儿。
最早的宝可梦游戏发售于1996年,1987年的此刻,除了三河美穗,没有人知道她脱口而出的‘Pidgeotto’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三河喜欢那些漂亮的幻想动物。
受到安抚的鹰隼再次飞回了洋馆,用利喙勾开了院子的门锁,重新落在了三河的肩上——它迫不及待的欢迎三河这种‘生物’的到来。
它希望三河能见到它的主人。
“——你就是若宫穗海?”
远处,‘阿图姆神’的替身使者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门口的三河美穗。
“我名叫达比,泰伦斯· T ·达比,是这座府邸的管家。”
他这样对三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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