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撞飞出去,和萩原研二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即被按住。
“你这个混蛋!!你居然対我的梨香……!”
上原梨香被同事用脱下的衬衣牢牢缠住左手腕,她躺在地上,脸上、衣领、手袖全是血。
周围很吵,尖叫声、咒骂声、拨打报警电话的声音,穿着白大褂的同事们抬着担架冲出门诊大楼。血液从伤口涌出的声音很小,却犹在耳边,似山泉汩汩流淌。
上原梨香看到整天像个大金毛般笑眯眯黏上来的萩原研二朝着被他摁住的男人露出恶鬼般的表情。
萩原研二死死按着地上的男人,不远处是他新提的车,驾驶座的车门大开着没有关。
视线随意识一起崩溃涣散,上原梨香被白衣染血的同事们抬上担架。
她疲惫的闭上眼,再无反应。
你来晚了啊,研二……
·
挥舞的刀子被手骨挡住,这意味着从血管、血肉到韧带全部断裂。
左手,还好不是上原梨香惯用的右手。
但当她结束手术,从昏迷中醒来,左手开始出现震颤,幅度不大,却足以影响她完成高精度手术。
也足以摧毁她作为医生的一生。
“梨香……”
“滚出去!”
这整件事都是行凶者的错,该为此承担责任的人也只有他,但上原梨香却为此赔上一生。
她颓废地坐在病床上,齐腰长发垂落,挡住她爬满泪的脸。不停震颤的手指死死攥住盖在身上的印着十字的棉被,眼泪在被套上晕开。
上原梨香死死咬住后槽牙,用力到想要碾碎自己的牙齿。视线被泪帘模糊,病房里没有人,但她还是强迫自己憋住哭声。
最具潜力、最有才华、最被看好的年轻医生,她不再是了。
鼻涕从鼻腔溢出,上原梨香蜷缩身子,两手攥紧被子,再也忍不住哭声。她像条被人踩在脚下的狗,彻底低下高昂的头颅。
萩原研二依靠在病房门外的墙边,假装自己不在。他听着病房里绝望的嚎啕大哭,缓缓蹲下身子。
他为什么偏偏在那一天迟到。
如果没有嘚瑟过头为新车子打蜡耽误了时间,如果能早五分钟出门,一切就不会发生。
该为此悔恨一生的人不是萩原研二,该接受惩罚的人也不是他,但萩原研二却自我折磨,无数个夜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烟灰缸里也堆满烟蒂。
如果……
如果。
没有如果。
上原梨香甚至无数次思考过干脆砍掉自己整只左手。
如果因缺少左手手掌失血过多而亡,【起死回生】是否能将她复活,并顺道为她修补好永久受损的韧带。
上原梨香确确实实対这个方案动心了,但风险太大,不确定因素太多,她不敢。
嘲讽的事是,如果萩原研二来得再晚一点,多处伤口让梨香失血过多死亡然后起死回生,伤口被系统愈合修补,说不定她还能继续当医生。
或早或晚,萩原研二偏偏出现在一个最不恰当的时机。
上原梨香心知这一切,但她没有说,更做不到去责怪萩原研二。他已经在包容她情绪崩溃后的脾气,把罪责揽向他自己。而且如果真的经历死亡,她又何尝不会痛苦,夜夜梦魇。
几个月后,针対医闹事件的刑事诉讼开庭当日,上原梨香坐在旁听席,眼底翻涌着恨意。她恶狠狠瞪着被告席上因害怕即将到来的刑罚而痛哭流涕假装悔过的被告人,恨意浓烈到近乎实质化,她甚至真切地产生了杀掉某个人的冲动。
去他娘的正义和法律,怨憎似火山翻涌,摧毁上原梨香心底一直牢不可破的道德观。
她要杀了他。
“梨香。”
落在上原梨香肩膀上的温暖将她从被黑暗包裹的恨意中拉出,萩原研二看着她,用力握住她的手。
如果说医闹事件为上原梨香的人生带来致命一击,上原梨香出院后发生的事则是往她和萩原研二已经变得不稳定的关系上再补一刀。
萩原研二特意请了假带上原梨香出门散心,精心准备的堆满后座的食物,规划足足三天的旅游路线,他下足了功夫。
但在驶离东京的高速路上,他接到来自总部的支援请求。
“萩原警官!刚刚超过去的那辆车是恶性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车上还载着一名被绑架的高中生,请务必帮助我们捉住他!”
“这家伙之前是职业赛车手,光凭我们几个根本没办法把他驱赶到指定道路,拜托了!”
这是只有萩原研二能完成的高速路追逐逮捕行动。
挂断电话,萩原研二踩下油门追了上去。突然加速带来强烈推背感,上原梨香绷紧身体,死死抓住勒住身体的安全带,瞪大眼睛陷入呆滞。
单侧轮胎高高抬起,刀片超车,飘逸,甩尾,萩原研二不过只花了5分钟就将対方车子逼进警视厅事先准备好的布置着埋伏的路口。
但上原梨香却突然伸手抓住萩原研二的胳膊:“研、研二。”
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不可忽视的类似抽泣的声音。
换气过度综合征。
患者因恐惧等因素使精神高度紧张,导致植物神经过度兴奋,进而引发一系列呼吸问题。
上原梨香像一条离水的鱼,瞪大眼睛,红唇大张大合,发出的声音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梨香!?”
萩原研二慌了神,“対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撑住,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上原梨香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回答,“把靠背放平,我需要放松。”
车窗全部降下,车门被打开,萩原研二解开扣住上原梨香的安全带,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车。
他让她回忆起被疯狂袭击那天,车子向她撞去的一幕。
精心规划的旅途才刚刚起步就迎来当头一棒,萩原研二抿紧嘴唇不敢看上原梨香:“梨香,我们……”
上原梨香已经恢复呼吸,她重新扣紧安全带,语调平淡:“走吧,去大阪。”
“嗯?”
“你不是说要带我好好放松吗,走吧。”
车子重新启动,上原梨香扭头看向窗外的风景,一切如常,萩原研二却下意识觉得她是在和他告别。
是他忽略了上原梨香的感受,一味地踩着油门,忘了身边有人需要他“刹车”。所以会被分手,也是理所当然的。
五天旅程,萩原研二拼命道歉,用尽各种方式展示自己的悔过之心和诚意,但上原梨香只是挂着浅浅的笑,沉默不语。
“研二,亲吻我。”
手掌扣紧怀里人的腰,结实的手臂把上原梨香紧紧箍入怀,萩原研二热烈地亲吻着上原梨香,又怕会再度夺走她呼吸的节奏,深吻中夹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的轮廓倒映在上原梨香清澈的眸子里,但她看向他的眼神却好像在道别。
接完这个吻,我们就告别。
“可以不走吗。”
萩原研二声音沙哑,却不是因为情.欲或疾病。看似平静的短短五个字,藏匿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上原梨香没有回答,她仰头再次亲吻萩原研二,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缓缓松开搂住他脖颈的手。
环住细腰的手下意识加重力道,萩原研二没有松开怀里的人。下颚线绷紧,喉结滚了又滚,灵魂像被抽走,头重脚轻。
不愿意放手,但他还是逼自己一点点松开手指,眼睁睁看上原梨香转身离开。
联络方式被全方位拉黑,机动队万人迷警官却依旧装作在交往的样子,甚至被同事不止一次打趣什么时候结婚。直到事件发生一年后,也就是两年前,他在警视厅正门和同事聊天时,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梨香!?”
剪去一头长发的女人只是稍顿脚步,便目不斜视地转身离开。
“梨香等等我!”
被冷落、被无视。
萩原研二却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怎么甩都甩不掉。
被照顾,被呵护。
4年交往,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一点点重新渗透,直到再次把上原梨香锁进怀里,从身后抱住她。
“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上原梨香合上车门,朝他浅浅一笑,“去逮捕那辆蓝车吧,记得回来接我。”
没人能摧毁她,就算换一座山,她亦能重登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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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胃和食管之间有个连接口,称为贲门,全身麻醉下,这个“门”是关闭不起来的。——网络,术前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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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深灰色跑车在车流中快速穿梭,高超的车技让过往车辆驾驶员无不探出头来,対着远去只剩后车灯的萩原研二的车子发出惊叹声。
把档位挂到最高的5档,萩原研二踩住刹车把方向盘打死,车头骤然调转方向,他所驾驶的跑车横插进逃窜车辆面前。
车头対车头,档位迅速挂入倒档,以倒车的方式和対方保持半米的距离倒车。
标准的死神之吻。
疯狂至极。
被拦截的男人看着面前不停倒车的男人,被吓得脸色煞白,满脸惊恐。
対视的瞬间,男人联想到兔子,他是暴露在宽阔平地上的猎物。
萩原研二咬住后槽牙挤出的带着几分狠戾的笑和看向他的眼神,像只低空盘旋的鹰。世界最快的380km/h的俯冲速度足以活捉一切猎物,世间最强的动态视野能捕捉一切小动作并迅速做出反应。
他逃不掉的。
対生的渴望让他下意识踩死刹车。
尖锐的刹车声后,被甩远的警笛声迅速逼近,将男人的车子团团围着。
“不许动!双手抱头,下车!!”
其中一名穿着制度的警员小跑过来冲萩原研二敬礼,表达谢意。
萩原研二笑着招手:“我还有事,先走喽。”
但当他赶回去时,上原梨香已经和其他人聊得开心,大有把萩原研二彻底抛之脑后的架势。
“喂喂老姐,”萩原研二缓缓踩下刹车停在两人身边,“工作就老老实实上班,不要搭讪我的女朋友。”
上原梨香身侧,一双大长腿的浅棕发美人骑在警用摩托上,笑着冲萩原研二挑眉:“强调一下,是前女朋友。臭小子,居然把梨香丢在路边,忘了三年前被甩的教训了吗。”
萩原研二皱眉露出个苦笑,老姐和松田阵平是少有的知道他被甩的人。
萩原千速看向上原梨香,抬手反指身后的萩原研二:“你是不知道,你们分手那段时间,研二他休假在家天天把自己关屋子里,老妈差点怀疑这个笨蛋是不是抑郁了。”
“诶~?”上原梨香拖长尾音,意味深长地対上萩原研二的目光。
萩原研二笑着皱眉抗议:“老姐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萩原千速冷哼一声,笑着拍了拍上原梨香的肩膀:“你可不要太早结婚哦,婚姻是女人自由的坟墓。就算是我弟弟,你也绝対不可以轻易答应。”
上原梨香笑着点头。她和萩原千速都是低结婚欲.望的人,在爱情观上向来合拍。
两人相谈甚欢,甚至开始畅谈不婚的好处。反倒是车里在场的唯一男性——萩原研二抽动两下嘴角,望向姐姐背影的眼神或多或少写上哀怨。
眼见话题越来越偏,萩原研二终于忍不住高声抗议:“姐姐!”
你怎么可以坑你亲弟弟呢!
“研二,”萩原千速倚向他的车门,“你没看新闻吗,今天铃木财团家那位爱冒险的老爷子又给怪盗基德发挑衅书了。我记得机动队是要支援搜查三课的逮捕行动的吧,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约会。”
话题终于脱离[单身万岁],萩原研二悄悄松一口气:“我知道哦,今天一早就上头条了。不过机动队配合搜查三课行动是要听从中森指挥,部长不可能把我和小阵平派过来,太掉价了。”
萩原研二倒是不介意暂时听从一位职位比他低的刑事部警官的指挥,但警备部部长绝対不会乐意——掉他们警备部的面子。
警备部部长的原话如下:“怎么可以把警备部的宝贝王牌送过去打下手呢,要指挥也得是我的人指挥!想借我的王牌?不行,想都不要想!”
就算是同为正义奋斗的伙伴,同事之间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竞争、攀比、面子等各种各样的小心思。
再英勇的警察也是人,也会有私欲的一面。
他们可以为正义献身,但不代表生活中也随时绷着,刚正不阿到像一根钢筋。不然搜查一课和公安部也不可能素来不和,甚至闹出同一件案子,被受命合作的搜查课、公安部两支队伍互相排挤的丑闻。
萩原研二笑笑:“所以这次也绝対没有我的事,部长才不舍得把我借过去。”
他探出身子看向天空:“老姐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还要带梨香去看流星呢,所以你赶快放人吧。”
“好哦,请出示你的驾照。”
“姐姐!”
.
遭萩原千速一茬,萩原研二这只漏气气球瘪在驾驶座,一言不发地把上原梨香载上了山。
漫天星辰,微风撩动。
围着护栏的山顶仅萩原研二和上原梨香两人,她披着萩原研二的外套坐在车前盖上,仰头看向星空。
冰镇罐装啤酒顺着喉咙咽下,上原梨香不怎么喜欢酒的味道,但也说不上讨厌。她仰头喝下一大口在她看来微涩的熟啤,把手里的酒递给萩原研二:“这玩意到底哪里好喝了,每次搜查课聚餐大家都会点一堆啤酒,喝得一身酒臭味。”
萩原研二答道:“我和小阵平倒是觉得味道不错。不过这大概是一种独属于日本的压迫文化吧,‘已经是成年男性了怎么可以喝果汁一类的东西,男子汉大丈夫当然应该喝酒啊’这样的奇怪潜规则。”
上原梨香冷哼一声:“男人还真是奇怪,要靠谁酒量好来维持自尊。好好的聚餐也是搞得人消化不良,敬这个人一杯,敬那个人一杯,疯狂拍马屁。”
“上班就够累人的了,下班还搞这一套。日本真是没救了。”
夜风拂过,萩原研二缩了下脖子,扭动身子调整了个姿势。
上原梨香睨他一眼,站起身把肩膀上的外套丢回给萩原:“自己穿上。”
“诶?可是梨香你……”
上原梨香站起身,顺势拍干净裙子臀部的位置,把刚刚落座时沾到的灰从身上拍下去:“记得反穿,扣子在后面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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