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学学的什么?”吴斐问。
“摄影。”
“那你就放弃你学的东西了?”
老板笑了,说:“拍东西嘛想什么时候拍都可以,但是这个店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他因为这个店落下了一身的毛病,我想让他关了,但是他放不下,所以我就接过他的接力棒继续干吧。”
“挣钱吗开店?”
“挣钱啊,不挣钱谁干。”老板又笑了。
第12章 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下)
在老板的推荐下我们很快点完了菜,可能是因为气场相同,聊得有比较愉快,老板亲自来为我们服务。锅底慢慢开始沸腾,老板端起那份猪肝,把打在上面的鸡蛋和猪肝搅匀,然后他开始把猪肝下进辣锅,边下边说:“猪肝一定要下辣锅,煮个几十秒钟就可以吃了,因为裹了鸡蛋,所以口感会非常嫩。”
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在吃火锅的时候吃猪肝,说实话,确实还不错,于是后来我们一致同意又加了一份。
我们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明亮的窗户外面是已经亮起灯的居民楼群,我吃饭的间隙忍不住朝着窗外看,看着别人家窗子上映着的生活剪影,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样子,莫名觉得很温暖。
店里响起王菲《人间》的时候,我回过神来,才发现骑手已经把蛋糕送了过来,老板见状走过来:“怎么,你们今天有人过生日?”
“嗯。”我拍了拍江渡的肩膀,“这位哥三十四岁生日。”
“怎么,小曹老板要送俩菜吗?”吴斐打趣道。
老板很爽快地笑了笑,说:“那必须。”
老板很快领着员工举着灯牌过来了,灯牌上写着:祝帅哥顺风顺水顺财神,朝朝暮暮有良人。我们头顶上的灯光暗了下来,蛋糕上的蜡烛刚刚点亮,生日歌开始响起,隔壁桌的小朋友为了一块蛋糕也开始卖力地起哄(真可爱呀真可爱)。我想江渡一定很难忘记这个生日,毕竟在海底捞失去的东西,曹正非火锅馆给他安排上了。
江渡很难为情地吹了蜡烛许了愿望,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不是真的快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觉得。
最后我们吃完饭离开了火锅店,老板很热情地目送我们离开,还说了欢迎下次再来之类的话。
晚风吹在脸上,冰冰凉凉,夜晚越来越冷了,有时候寒冷入骨让人不禁打个寒战。
灯火映在我们身上,烟火气也包围着我们,仔细想来,朋友们绕远路在居民区的一家火锅店相聚,吃饭的间隙听见店里在放王菲的《人间》,觉得真好啊,光是这样想想,夜晚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再来的话,一定要问问那个年轻老板叫什么名字。
人类果然是群居动物,从前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时候没这么觉得,最好的朋友柳乌龙女士也生活在别的城市,那时候 W 在,我也没觉得,后来 W 走了,我一个人工作生活,也没有这么觉得,大概是从什么时候起我这么觉得的呢?大概就是吃饭的时候,桌子上多了几副碗筷,说话的时候有了七嘴八舌的回应,我想,大概就是这样开始的。
我们四个在街上晃荡,最后吴斐提议去找个地方喝点东西,最后我们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看见路边有家咖啡店,就走了进去。
我们刚坐下,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我们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菜单,吴斐突然拎起包站了起来,说:“我突然想起来,车钥匙落在火锅店了,我回去一趟。”她慌乱的眼神余光告诉我她看见了什么人,然后我看见了三个女人聚在一起。
吴斐径直走了出去,我们见状也跟了出去,出门的前一刻,我又朝着那三个女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知道,吴斐不是忘记拿钥匙了,而是因为这三个人才选择离开的。
我们追上吴斐,没过多久,她像想起什么似的:“我忘了,钥匙在包的夹层里。”
“那还回去吗?”周离问。
我这时开口,说:“换一家吧,刚刚我看见那家店的桌子底下都结蜘蛛网了,可见卫生不怎么样,说不定喝了会拉肚子,会窜稀,会急性肠胃炎,然后打 120……”
江渡笑了,说:“游弟,我建议你去当 315 晚会宣传大使。”
我笑:“首先人家得看得上我。”
“要不去我家?点个喜茶的外卖,再点点别的东西,整顿宵夜,反正现在才八点多,早着呢。”周离提议。
社畜生存法则之一,下班之后只要没到睡觉时间,哪怕第二天还要上班,时间都还早着呢,他妈的睡什么睡,夜生活刚刚开始,趁年轻,嗨什么,愣着啊!
我们一致同意,于是又走了十几分钟的路到了停车场,吴斐把钥匙交给了江渡,让他开车,然后她坐在后座把头靠在周离的肩膀上,我知道她大概是心情受到了影响,所以我也没问她是因为什么,只是说:“斐姐,你是吃困了吗?”
吴斐笑了,说:“有点。”
“那我们喝奶茶,你喝咖啡吧。”我说。
“滚。”吴斐又短暂地活了过来。
在周离家的时候,我们窝在茶几前盯着投影仪看一个恐怖片,时不时地,尖叫声在房子里响起来,吴斐因为害怕,快把我胳膊上的肉拧了下来,我咬着牙,面目狰狞,我想我家就在隔壁,我的床就在隔壁,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份罪,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直到我们陆陆续续从周离家走的时候,电影的情节我是一点想不起来,但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吴斐整整拧了我十二次。
我要不要在她儿子身上找补回来?(开玩笑啦,小朗那么可爱,我才舍不得。)
我回到家已经很疲惫了,但是我依旧强撑着去卫生间洗了澡,我站在花洒下面,用手撑着墙上的瓷砖,任由暖流降落,然后流过我的身体,疲惫在一点一点消失殆尽,迎接我的是身心舒爽,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我在浴室待了很久。站在花洒之下,我忽然想起刚刚结束的时候,我帮忙收拾垃圾,看见了周离茶几底下几本书中间夹着的 A4 纸,那张纸倾斜地露出来,我看见上面“大纲”的字样,这两个字前面还有一个书名号,但是我并没有看到书名号里面的内容,于是我猜想应该大概是《?》大纲,后来我想的是周离工作的广告片的大纲,就这样,好奇心得到了短暂的满足。
吴斐回到家里,秦大朗正坐在沙发上。
吴斐一间是他,问:“你怎么来了?”
“妈和小朗都睡了,我等会儿你,听妈说你们今天给江渡过生日,我怕打你手机打扰到你。”秦大朗说。
“我妈又把家里的密码给你了是不是?”吴斐反问。
“没有,我来的时候才六点多,妈就把我留下来吃饭了,然后我又给小朗洗了澡陪他玩儿到睡觉。”秦大朗解释道。
“那你怎么还不走?等我干什么?”吴斐卸下肩膀上的包,然后坐在沙发上。
“你明知故问。”秦大朗说。
“你回去吧,我是不可能和你复婚的。”吴斐起身,然后朝着房间走去。
“如果不是你用死逼我离婚,我根本不可能和你离婚,吴斐,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好不好?我做的不好我改还不行吗?”秦大朗也站起身,在微光里看着吴斐的背影有些生气地开口。
“你给我滚。”吴斐冷冷地扔下一句,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秦大朗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儿,秦小朗抱着他的玩偶“小小朗”从房间里出来,他揉揉眼睛,说:“爸爸,你回奶奶家去吧,妈妈不开心了,但是我知道,这不怪你。”
秦大朗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眼泪,他看着秦小朗赤着小脚丫站在地板上,连忙抱起他说:“对不起啊儿子,爸爸吵醒你了是不是?”
“没关系的爸爸,我都习惯了,但是我知道,你和妈妈都很爱我。”秦小朗笑着说,他真是个小天使。
秦大朗的眼睛里此刻也已经饱含泪水,他对秦小朗说:“爸爸带你去睡觉。”
秦小朗用他胖胖的小手抹了抹秦大朗脸上的泪水,说:“爸爸,你不是和我说,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流血也不能哭吗?你怎么哭了?”
“爸爸是高兴,我们小朗太懂事儿了,我们去回被窝睡觉好不好?”
“好。”
秦大朗把秦小朗哄睡之后就离开了吴斐家,此时的吴斐坐在床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慧芳阿姨披着衣服从房间走出来,她打开吴斐房间的门,然后走到床边坐在她身旁,揽住吴斐的肩膀。
没人说话,也不需要说话。
吴斐的眼泪,又再次决了堤。
“回来啦?”
江渡一回家就听见江妈妈温柔的声音。
“妈,爸,还没睡呢?”江渡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爸妈说。
“今天你生日,你妈给你煮了碗面,都热好几回了,估计都坨了。你还吃不吃,要吃的话再给你重新煮一碗。”江爸爸开口说。
江渡笑了,说:“我吃,不用重新煮,我端回房间,洗完澡就吃,你们早点休息。”
“那我去给你热一热。”江妈妈说。
“不用了,就这样就可以。”江渡推辞,然后督促江爸江妈回房间休息。
江爸江妈回房间前对江渡说:“儿子,生日快乐。”
“谢谢爸,谢谢妈。”江渡回应他们。
江渡洗完澡回到房间,看着桌子上那碗冒着热气的面,他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吃,吃着吃着就哭了。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时间已经十一点半,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来自我爹,我猜想没什么事情,或许他打错了,如有真的有事应该会一直打,或者也会发微信,但是没有,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再打过来。
我给我奶奶打了个电话,起初没人接,我的心脏开始紧张地跳了起来,直到后来,我奶奶给我回了电话,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事儿,你早点休息吧,照顾好自己。
她笑笑说好,我谢天谢地。
这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才发现突然有很多事情堆在我的心里,我知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一知道答案,我那时不知道的是,我自己——
也会成为答案的一部分。
第13章 若问何为故,只道是寻常(上)
然后,冬天来了。
是的,冬天来了。
一年四季里我最期待的季节就是冬天,于我而言,它象征着某种结束,也是某种新的开始。当然,更更重要的是,冬天给了我一切都可以慢下来的理由,吃完饭后的锅碗瓢盆可以不用着急着去洗,垃圾可以多攒两袋再下楼一起扔掉,甚至连食物坏掉的速度都会慢下来。
当然,工作不可以,他妈的!
这一天我的闹钟响起来,定时空调早已经关掉,空气中又是潮湿的冷,在青江这座城市,湿冷最要人命。上个月我的电费账单出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整整四百块,给本就贫穷的我雪上加霜,当然,这是玩笑话,哥纵横职场这些个年,凭借着十分正确的消费观和生活理念,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存款的。只能说,有,但不多。
够花吧也就。
闹钟又再一次响起来,我知道如果我再不起来的话,迟到的风险系数会大大增加,我还记得小学一年级语文课本上那个因为多睡了一分钟而迟到的倒霉孩子,我都这么大了,应该具有一定的抗风险能力,是的,我不能迟到!这个月的全勤我不能丢!死都不能丢!于是我痛定思痛,掀开被子,我他妈不是勇士是什么?!!!
我很快穿好衣服,然后跑去洗手间洗漱,没有暖气的屋子里真的冷的像地窖。不,像嫦娥姐姐的广寒宫。
一切就绪之后我看了眼时间,来不及整个早饭惬意地享用了,于是我关门下楼,戴上头盔,冲向我的“五菱宏光”,我刚插上钥匙,跨上车座,正准备启动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受了惊吓从我的挡风被里跑了出来,他妈的我也被吓了一跳。然后我循着那家伙逃跑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只流浪猫,橘色和白色相间,很瘦,大概是因为冷,它浑身耸动着。
不知道为什么,它触动了我。
我本来都骑走了一段距离,最后还是没忍住回来了,我把口袋里塞的当早餐的面包撕开包装丢给了那只猫,面包落地的时候猫咪被吓了一跳,然后确认是食物之后又慢慢探向前去,看着它啃咬了第一口,我才离开。
我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的电子手表,他妈的,我的全勤!!!
早高峰依旧轰轰烈烈,路上车子堵得水泄不通,我虽然庆幸我骑得是电动车,不用担心堵车什么的,但是打心底里我还是羡慕那些坐在车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的人。我的驾照已经拿到手快一年了,是的,我直到 25 岁的时候才考了驾照。这期间我也开过车子,大都是租车去往北水县,那个我梦里的地方,那个我看到耀眼夕阳的江滩。就在那里。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买辆车,但是如果买了,我的存款估计就要被掏空了。靠着我现在的工资,我的生活质量会大大降低,而且我还要给车上保险,还得喂饱它,我认为喂饱车车不如喂饱自己,所以这种事情我才不会干。
今天工作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依旧忙碌,钱却很少。
徐姓同事和同事小杨今天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两个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原来,爱真的会消失。
中午在休息室,我正在用微波炉加热我昨晚准备的午饭,加热完毕我就找了个靠着玻璃墙的位置坐下,我刚坐下没多久,徐姓同事和同事小杨也分别提着他们的外卖坐到了我的两边,我就这样被他们夹在中间,他们带着满身的怨气开始拆外卖的袋子,然后两个人开始埋头吃饭。
“周游,你做了排骨啊,我尝一块。”同事小杨看着我的饭盒突然开口。
“你请。”
然后她夹走了一块。
“我能尝一块吗?”徐姓同事问我。
“你也请。”
然后他也夹走了一块。
过了一会儿,他们几乎同时开口:“我能再吃一块吗?”
我虽然无奈,但是为了显得我不那么小气,我还是同意了。
当我看到他们的筷子落到同一块排骨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有戏看了。他们隔着我艰难地面面相觑,不久,徐姓同事夹起那块排骨,越过我把它放到同事小杨的碗里:“宝贝,你吃。”
嗯?嗯??嗯???
“宝贝,还是你吃吧。”同事小杨夹起那块排骨放到了徐姓同事的碗里。
“早上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起来给你做早饭的。”徐姓同事说着又把排骨夹了回去。
看来他们同居了。
“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起不来却要求你起来,有点自私了,宝贝对不起。”然后同事小杨又把那块排骨猪准备夹给徐姓同事。
但是她失败了。
那块排骨经过我的时候从她的筷子上掉落,掉在了我的饭盒里,烧排骨的汤汁被溅起来,是的,我没能幸免,汤汁落在了我的脸上还有我的工作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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