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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熄的只剩下一根蜡烛，昏暗但是温暖，沈逸由衷的享受着这种氛围。
*
程府。
从程落薰踏进大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平日里，就算再怎么样，也还是有人跟她行礼问好，顶多就是有些不屑罢了。
可是今天。
路过的下人看见她就惶恐，然后立马低下头，老鼠似的逃开，空气中都弥漫着恐惧。
程落薰笔直的矗立在原地，看着下人们仓皇逃窜，两侧的眉不自觉的向眉心聚拢。
这是......发生什么了？
以至于让他们这么害怕。
沈逸倒是心中有数的样子，淡然的拉起程落薰的手，却在触碰到的那一刻，有些愕然。
她手心出了好多汗。
稍微用力捏紧她的手，微弱的痛感让程落薰回过神来，瞥了沈逸一眼，重重的呼口气。
回家那么多次，这次还真是最没底的一次。
径直走到大堂，里面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程国公和程少爷呢。”
沈逸叫住一个打扫完，就要逃的下人，语气冰冷。
“回，回将军，我们国公在少爷屋里。”下人磕磕绊绊的回答，怕自己说的不详细，又叫了一句，“就是......春晖堂。”
“知道了。”沈逸不经心的说到，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明明早就让人告诉程家了，今天要带着程落薰回来的，他们还偏偏摆这一出。
分明就是故意的。
眼神逐渐凶狠，瞳孔也缩起几分，最好别玩什么手段，否则......
“阿辞。”
“嗯？怎么了。”
程落薰突然唤了一声，沈逸猛然回神，立马换上温和的笑容。
“咱们去春晖堂找他们吧，说不定我父亲在忙。”程落薰说的有些没有底气，但还是忍不住的想去看看。
“可以啊。”
沈逸随口应道，熟门熟路的带着程落薰往春晖堂去。
第196章 她也不知道相信谁
春晖堂。
两侧都是长了绿叶的桃树，枝繁叶茂，炽热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一地斑驳。
偶尔几只鸟儿，还在这里停留，落在枝干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初夏时节，竟也能听到几声虫鸣。
明明都是生机盎然的情景，可程落薰心里就是说不出的落寞。
“没事的，有我在呢。”沈逸晃晃拉着程落薰的那条胳膊。
知道她现在忐忑复杂的心情，若是可以，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足。
但偏偏那是唯一的血亲，什么时候都想着。
“我知道。”程落薰漫不经心的淡淡应声，鼓起勇气走进去。
春晖堂，小凉亭。
程国公和程序两父子，正在亭子里吹风。
程序的腿无力的随意耷拉在旁边，一条胳膊被绷带缠起，另一条胳膊端着汤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眉头皱的夸张，看的出来，这药是很苦。
闲亭乘风，他们倒是自在快活，沈逸心里暗自嘲讽。
见程落薰和沈逸来，程国公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程序是吓得要死，慌乱的往自己父亲身边靠了靠。
没有完全康复的腿，在地上拖着移动，胳膊也使不上多少力气。
“你的胳膊和腿怎么了。”
程落薰一眼就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他那么爱沾花惹草，不会是被别人报复了吧。
“我......”
程序刚想对这个晦气妹妹发火，就看见她身边罗刹一样瞪着他的沈逸，立马怂了下来，“没...没事，不小心摔的。”
程落薰将信将疑的听他狡辩，得多大的意外，能摔成这个样子。
没有精力管他的事情，程落薰抿抿唇，看向低着头不言语的父亲，弱弱的开口：“父亲...”
......
一片沉静。
连春晖堂外，池塘里的鱼打个滚，风声划过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到。
程国公花白的头发，也随着微弱的热风飘动。
早就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程落薰苦笑，“女儿马上就要去边关了，还有两天就启程。”
“所以特地来道个别，顺便看望看望您。”
“父亲就没有什么想对女儿说的吗？”
......程国公还是一言不发。
程序偷偷瞄了自己父亲一眼，只觉得解气，就该这么晾着她。
省得她会觉得父亲在乎她，又生出许多事端来。
一个不该出生的人，怎么配待在程府，还想别人善待她。
不洁的心思全都从眼睛里跑出来，溜神之际，正对上沈逸寒气四溢的黑眸。
浑身颤栗一下，那恶狼似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警告他。
下意识的护住自己被打断的那条腿，还有尚未康复的胳膊，可怕的记忆再次浮现，程序觉得身上直冒冷汗。
低下头，动都不敢再动弹一下。
“国公，您女儿心系父亲，您就是这么对待她的吗。”沈逸不爽的开口。
“如果真的一直是这样的态度，那国公府以后，又能有什么前程。”
看似劝告，实则威胁。
也不知道是感知到了儿子的气场变化，还是真的把沈逸的话听进去了。
程国公终于抬起头，“落薰，你跟我过来。”
说着，转身朝着春晖堂外面的池塘走去。
程落薰犹疑的看了眼沈逸，见沈逸对着她点点头，这才放心的跟了过去。
直到程落薰走远了，沈逸才饶有兴趣的坐下，跟落单的程序单独谈话。
程序紧张的屁股往后挪了挪，几乎快从石凳上掉下去了。
沈逸凑到他身边，像是观察什么东西一样，仔仔细细的看着他。
然后，猛地掐住他的后脖颈，把他的脑袋按在圆形石桌上。
哐当一声，程序的脑袋跟大理石桌，来了个完美贴合。
“你......你干什么，沈逸，放开我。”
程序用力的挣扎，伸手去推沈逸的手，可是这样的姿势，他说的话都和蜘蛛丝一样轻轻飘飘的。
含糊不清。
更别说能碰到沈逸了。
“怎么了，程少爷刚才不是还挺不屑的，怎么现在如同缩头乌龟一样。”
“怕我把你另一条腿和胳膊也打断吗。”
“嗯？”
沈逸威胁的说到，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吐出来。
程序脸紧贴在桌子上，沈逸用的力气很大，压的他颧骨都是疼的。
“大人，大人，放过我吧，这可是程府。”
知道在沈逸面前，耍狠没有用，程序立马摇尾乞怜，“你这样做，一会儿薰薰看见了怎么办。”
哼――
沈逸冷笑，“你这个时候想起薰薰了，刚刚那副表情不是挺猖狂的吗。”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这样对她，我一定把你剩下的那条腿和胳膊都废了，让你再也接不好。”
“听到没有。”沈逸手上的力道更深了几分，程序近的都能闻到大理石的味道。
“听......听到了。”
又等了一会儿，沈逸才满意的放开他。
程序的脸上已经红了一片，沈逸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膏药，“贴上，马上就能好。”
豁――为了打他，准备的还挺齐全。
程序接过膏药，不情不愿的贴上。
*
池塘边。
程国公严肃的背手，父女二人保持着死一样的沉默。
“父亲，您真的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吗。”程落薰忍不住先开口。
程国公转身，面对着程落薰：
“如果我说，你哥哥的胳膊和腿都是沈逸打残的，你信吗。”
“怎么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程落薰诧然反驳，想都没有想就开口说到：“是不是程序在说谎，故意污蔑。”
她那个混账哥哥也不是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闻言，程国公似笑非笑，“你哥哥打残了自己，然后污蔑给沈逸吗？”
像是被戳中了心灵一般，程落薰的解释戛然而止。
程国公苍老的脸上，挂起一丝蔑视，训斥似的说到：“我们程家还沦落不到那个地步。”
“所以好好睁开眼睛看看，你身边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你不清楚吗。”
......程落薰沉默半刻。
一边是一直守护着自己的沈逸，一边是没有理由撒谎的父亲，她一时竟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第197章 他相信她过得并不好
自己女儿的心思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程国公恼怒的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女儿：“你是不是宁愿相信沈逸，也不相信为父说的话。”
......程落薰久久没有反应。
却还是因为那一句话破防。
哼――
父亲，这个时候想起自己是父亲了。
程落薰犹豫良久，昂起头，“父亲，我相信您没有理由骗我，但是我那个哥哥的品性你也是知道的。”
“沈逸不会平白无故的动手，对吧。”
滚热的微风从耳边撩拨起程落薰的碎发，她的碎头发总是很难扎起来。
小时候还经常被父亲说凌乱不好看，如今看来还能修饰脸型，才是别有一番风韵。
“你......”
完全没有想到程落薰会这样跟他说话，程国公生气的抬手就要打她，想起沈逸还在，又强忍着收回手。
“所以，你就允许别人对你哥哥动手。”
和稀泥一样纠缠不清的话题，程落薰不想浪费时间再讨论这个：
“父亲，女儿今天是来辞行顺便看看您的，不是要来听你说这些。”
话音落下，程国公沉思半刻，“那你觉得为父跟你说这些，就是闲来无聊的废话吗。”
“什...什么意思。”
程落薰突然愣神，觉得今天的父亲很不一样。
程国公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沈逸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他能下那么重的手，把你哥哥打成那样。”
“就算......”程国公顿口气，粗重的喘了两下。
“退一步来讲，就算是你哥哥咎由自取，可是他随随便便就下那样的毒手，你确定他人很好吗。”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撂下一句话，程国公头也不回的就往凉亭去。
点到为止，剩下的全靠她自己悟了。
“父亲。”程落薰站在背后，蓦然叫住他。
“我之前被慕容殇关起来的时候，您来看过我，说让我注意里应外合。”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言，程国公苍老的脊背突然震了一下，整个人也陷入微微的沉愣，背对着程落薰的脸上，僵硬了几秒。
遂即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是想到程落薰要去边关，能不能回来都是一回事，也就没有瞒着她的必要了。
反正本身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转身说到：“为了抓住慕容殇的把柄，最好把那些事情捅到慕容熙那里去，这样有充足的把握将你救出来，保全程家的颜面。”
“谁知道后来你跑去了苗疆，还被沈逸带在身边，我们自然就没有理由再为你费神了。”
神情淡漠自如，就像是说着跟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置身事外也不过如此。
原来......亏她还觉得父亲没有放弃自己，一直谨记着他的话。
哪怕再绝望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过。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保全程家的颜面罢了。
情绪突然上头，错不及防的难受。
“那......”索性一次问个清楚，程落薰唇色有些苍白，“那我们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偷袭我们的那些人呢。”
“也是为了保全程家的颜面？”
“是。”程国公毫不犹豫的承认，“那是我们当年从夏侯氏那里收来的俘虏，圈起来当死士。”
“本来想着能救你就救，不能就是直接杀了，也算是不辱门楣。”
程国公坦荡的全盘托出，丝毫不顾及程落薰的感受。
怪不得，当初就看着他们像夏侯氏的人，原来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到今天为止，父女之间最后的一点亲情，也没有了。
程落薰顿时不知道，今天这一趟，到底来的对不对。
本来就是想缓和一下紧张的关系，所以才来道别的，没想到这样一来，反倒是越坏了。
心脏抽搐的难受，突然喘不上气来，仿佛有一根寒冰柱子，在身体内将五脏六腑冰冻又划碎，程落薰捂住胸口，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果然，再强的皮外伤，也赶不上精神的创伤，来的锥心刺骨。
与此同时，正在王府里喝药的慕容殇，心口也跟着疼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难受，让他手差点端不住药碗。
“王爷，您没事吧。”
林七赶紧上前接过碗,他也被王爷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
还以为他情绪又控制不住了呢。
“没事。”
慕容殇推开林七，双手撑在桌子上缓了缓。
这是种什么感觉。
莫名的想哭，可是又哭不出来，只能心脏隐隐的疼痛，就像是深夜里爆发出来的无声的抑郁。
比他知道自己戴绿帽子的时候，还要难过。
程落薰，可是......
她现在不是应该在沈逸的身边吗。
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波动。
不会是她的阿辞真的在欺负她吧，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过得挺惨的。
“王爷？”林七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还以为他真的情绪犯了，“您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这药不顶用了。”
“要不要让秦先生再重新调配。”
“不必。”慕容殇捂着胸口，呼吸有些急促，“应该就是程落薰那边出了问题。”
苗疆蛊虫真强大，反应的这么快。
“是连心蛊。”林七反应过来，把碗放在木案上，“那属下去给您拿隔离的药。”
“不用。”
慕容殇果断拒绝，暗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不是说她一直过得很不容易吗，本王倒是要体会一下，到底有多不容易。”
复杂的望着前面摆满书的书架，依稀记得春月那天说过，程落薰日子很艰难。
以前不怎么觉得，可是自从有了这个连心蛊之后，他一直受程落薰的影响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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