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急这一回吧,我还没吃饭呢。”
“你拿点馒头在路上吃吧。”
“山儿不是有娘照看吗?你慌慌张张什么呢。”
苏老三急匆匆地追上李氏,回过头一边和老丈人作别,一边接过李氏弟弟递过来的两个馒头,还有一包酒席上剩下的猪头肉。
“我不放心,下午我的右眼皮狂跳,母子连心,孩子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这可就是你当妈的人敏感了,我娘拉扯了我们八个,每个不都好好的吗,能有啥事啊?”
“你再不要说这些无用的,反正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苏老三不乐意地跟在后面嘟嘟囔囔。李氏就全当听不见,一心往回赶。
赶到村子口时天色已暗,村子里静悄悄的,可能因为路途遥远太过劳累,也可能因为激动,李氏感觉自己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儿,她屏息倾听着,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哭声。
“嘿,三叔三婶。”一个声音突然从上方传出,吓李氏一跳。
循声过去,原来是苏大林,苏树的同学。此刻他正吊儿郎当地骑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上。
“大林,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呢?”苏老三问道。
“没事干,玩呗。”
因为上上辈人之间的过节,再加上之前苏大林和苏树打架的事,两家人并不怎么来往。苏老三也没再说什么,李氏压根都没停下脚步。
苏大林突然从树上跳下,小跑着追上来,取下嚼在嘴边的树枝,神神秘秘地说:“你们苏山估计要没命了。”
李氏停住脚步,脸色都变了,她尖声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啊,你回去就知道了。”
“大林,你这么大的人了,可不敢乱说,这事开不得玩笑。”苏老三严肃地说道。
他不认为孩子有什么事,如果真有事,家里早派人过去西畔找他们了。
李氏只感觉两腿发软,也顾不得细问,就头晕眼花地朝家里跑去,剩下苏大林在后面饶有趣味地抖着双腿笑着。
冬天,白天短,夜间长,所以大部分人家每天都只吃两顿饭,早上十点多一顿,下午四点多一顿,晚上也会早早地睡觉。
苏山被豌豆卡住的事,正好发生在大家吃饭的时候。
苏家孩子多,张大夫出出进进也是常见的事,所以就算被人看见也不会多什么过多的猜想。事情坏就坏在苏大林的妈妈身上。
那天张大夫神色匆匆地从苏大林家门口路过时,苏大林的妈妈正好刚从厕所出来,他们家的厕所修在门外。
这个好奇心泛滥的女人系着裤带,眼睛滴溜溜地朝着张大夫的身影移动,当她看到张大夫进了苏老爹家时,也小跑着跟了过去。
土墙不隔音,加上大门大开,不一会儿,耳朵加上高超的想象力就让她知道了事情发生的整个经过。
这么大的事,她料想苏老太也不敢主动坦白。
“哼,这次有你老不死的好受的。”她心里暗想。
可是这事该怎么样才能让李氏知道呢?自己去说肯定不行,告诉别人传来传去也不靠谱。想来想去还是由自己的儿子去做最合适了。
说到儿子,她也头疼,虽说花钱把他送到了学校,可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一天不闯祸就浑身难受,每次考试都垫底。
刚开始刘校长还请他们去学校或者家访,说说他的问题,可每次说了等于没说,渐渐地,人家也不怎么管了。
苏大林的爸爸倒是看得开,说认几个字就行了,学不学的不重要。
有了父亲的“开明”与“支持”,苏大林开始公然逃学,一年四季不是在村子乱逛,就是在河滩玩水,玩雪,玩冰。
不过为了让他把苏山的事轻描淡写地告诉李氏,苏大林的妈妈还专门买了一把儿子盼望已久的小手枪,算是报酬。
这天,苏大林也尽责,专门在村子口等着李氏两口子。完成任务后,这小子就吹着口哨回家领赏去了。
李氏和苏老三赶回家时,屋子里寂静一片,她直奔到正屋,看到儿子正安详地睡在炕上,苏老太在一边看着。
“山儿,山儿,你怎么了?”李氏一把掀开被子,苏山被吓醒了,开始大哭。
“你干什么呢?孩子好不容易才睡着。”苏老太带着埋怨的口气。
李氏抱起苏山,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好几遍,狐疑地问苏老太:“娘,山儿发生了什么事?”
苏老太心里一惊,然后镇定地说:“没事啊,能有什么事?你娘的事办完了吗?”
李氏感到满腔的怒火,她不知道孩子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苏老太到现在都要隐瞒,如果不是苏大林刚才提及这事,是不是这事就永远要沉在河底,销声匿迹了。
如果孩子日后有什么后遗症或者其他,怪谁?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隐瞒吗?”李氏声音高了起来。
“你怎么和娘说话呢?”苏老三拉了李氏的胳膊一下,“山儿不是好好的吗?”
“你走开。”李氏甩开苏老三的胳膊,“你就只看眼前。那还有汽车撞人后当场好好的,回去死了的呢。”
苏老太的脸色变了。
“我也不是隐瞒,是怕你急。山儿嗓子里不小心卡了一颗豌豆,不过已经没事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如果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李氏使劲亲着儿子的小脸蛋,开始呜呜地哭起来,早知道这样,她干脆带着孩子去娘家,再不行让苏老三去烧纸也行啊。
“行了行了,孩子不没啥事吗?就不要哭哭啼啼的了。”抽着烟的苏老爹不耐烦地挥了下手。
“爹,您说得简单,那日后谁知道孩子会不会有啥事。”
“日后有啥事就日后再说。”苏老爹语气生硬起来了。
李氏抱着孩子转身就回自己房间去了,留下苏老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了看爹娘,谄媚地假笑了几下就去找李氏了。
“真是不可理喻。”苏老爹把水烟管磕得啪啪响。
“唉,也怪我粗心。”苏老太叹着气。
“爹,我帮你装烟。”苏老七爬上炕去,凑到苏老爹身边。
第99章 特殊妯娌
“滚开,你这个惹是生非的东西。”正在气头上的苏老爹一巴掌拍在苏老七的后脑勺上,后者开始大哭。
苏老太本来想护一下小儿子的,可一想到万一又因此和苏老爹吵起来,岂不让李氏笑话,就忍住了。
李氏还在自己的屋子里哭哭啼啼,就好像已经失去了儿子一样。
“在你们这个家长大一个孩子可真够难的。除了陷害还是陷害,都是有娃娃的人,这心咋都这么毒呢。”
“哎哎哎,你这越说越过了啊,都说了不小心,你觉得娘是那种人吗?”苏老三递过去一根热毛巾,说道。
“我有说错吗?那他们以前照看苏微苏密之类的,怎么就没不小心过。说到底人家对你这个儿子不上心罢了。”
苏老三无言以对。
苏老太躺在炕上,无声地盯着天花板。一定是自己老了,对一切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
张氏是自己的侄女,虽然心术算不上好,但对她一直尊重有加,哪怕心里有天大的不快也不会表现出来。
谨月虽然话不算多,逼急了也有口不择言的时候,但总归人是善良的,这么多年一贯如此。
这个李氏,刚来的时候嘴巴如抹了蜜一样,饭又做的好,她还是蛮喜欢的,可近些天来这个儿媳妇却越来越飞扬跋扈,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今天的事看似是她照顾苏山疏忽了,其实也就是李氏想发泄的契机,她就是想分家。
分吧,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在孩子的眼中也就成了祸害。黄土埋到脖子了,她怎么会看不透彻这点事。
也是,苏老四该成亲了。
第二天早上快十一点了,李氏还是没有要做饭的动静,苏老六和苏老七拿着干饼充饥,苏老太侧耳听了下,李氏只顾在屋子里逗自己的儿子。
苏老太没说什么,挣扎着起来,拄着拐杖去了厨房。
张氏端着包子过来的时候,苏老太已经切完菜了。
“咦,娘,这大冷的天,您怎么在厨房呢?”
“……”
“您快回屋去,我给您和爹带了点热包子,你们趁热吃。老六,快扶娘回屋去。”
张氏正准备帮苏老太炒菜时,李氏出来了。
她对着正屋喊道:“娘,我就给山儿喂了会奶,我又没说不做饭,您这是干嘛呢?知道的人都知道每天是我做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您老人家呢。”
张氏听到后也没搭什么话,本来两个人也一直不说话,她就直接去正屋了。
李氏轻轻地“哼”了一声,心里暗骂张氏又来表现。
苏老四的婚事是在二月底举办的。
虽然是第四个儿子,但在人生大事上,苏老爹一向大方,从不会厚此薄彼。所以婚事还算盛大。
四媳妇王氏是梨梁人,是李氏的远方表妹。
她人虽然长得一般,尤其眼睛太小,不笑都眯着一条缝,但好在个头高挑,皮肤也还算白净。
总之,可能真的老了,苏老太已经没有像以前对谨月挑三拣四的那种心境了,长什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性格。
和所有的新媳妇一样,刚过门的王氏,也表现得非常殷勤,对苏老爹苏老太孝敬有加,对三个弟弟嘘寒问暖,尤其和表姐李氏,更是情同亲姐妹。
厨房的活交出去,李氏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虽说是姐妹,可是王氏的厨艺真的让人不敢恭维,每天除了酸浆水长面就是酸浆水方片面,连换个花样都不会。
做的馒头时常把握不好苏打的量,要么馒头花的能唱戏,要么又气死沉沉如霜打的蔫茄,咬一口能扯掉人的牙。
做出这样的吃喝,也好意思端给大家吃,本以为苏老爹和苏老太会将碗都摔出去,结果他们俩倒想没事人一样,从来不发表任何看法。
啧啧,那个以前因为自己用大碗盛饭想自己耀武扬威的劲头到哪去了?
算了,李氏也懒得计较,她现在一门心思等着分家。
自从苏老四的婚期提上日程后,他们也开始修新院了,虽说冬天土冻得比较硬,但好在这个时节大家都闲,帮忙的人也多。
椽木、石头、土、沙子、麦草等也早都准备好了,又有二哥帮忙做木工,整个院子两个月就修好了。
眼下也就只是等着房子晒晾了,总之,割麦前完全能搬进去。
不过天下的事情总是不会按照计划来,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
王氏刚嫁过来时,的确接手了厨房的活,可那只是作为一个新媳妇必然要进行的工序,和三个和尚没水喝一样的道理,女人多了没人做饭。
“蜜月”一过,王氏就不乐意总是自己来做这事了。
毕竟是自己的远方表姐,她又不好意思直说,所以只能在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厨艺方面大做文章。
本来以为李氏会因为自己受不了或公婆受不了安排回到厨房,可让她失望的是这一大家子就如同哑巴一样没有任何反应,难道是将计就计?
为此她也苦闷了好一阵子,不过作为一个新人,在丈夫苏老四面前,她还是得装得勤劳大度。
毕竟,苏老四不是一个喜欢计较的人。
算了,也计较不到哪里去,毕竟人家是马上要分出去的人了,这厨房的活迟早也躲不过。
春天一到,庄稼人就开始忙碌了,谨月时常带着苏微,跟着苏老二下地干活。
这期间她回过一次娘家,但总觉得弟弟家里的气氛怪怪的,弟媳妇虽然嘴上还是甜甜地喊着姐姐,但总有一股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微笑也显得冷清。
陈老爹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以往那种想留她多待两天的打算,虽然每次都留不住,这次连口头的挽留都没有。
倒是后娘周氏,表现得异常和蔼,拉着她的手家长里短地聊了半天。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回去,谨月见到了原身儿时的姐妹何样。
虽然谨月每年也会回娘家两三次,何如,何花,何样差不多也是。但因为彼此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平日里也不联系,所以回娘家时也都很有默契地刻意回避着,所以这么多年碰到的次数也只有一半次。
第100章 衣锦还乡
上次见到何样还是刚生下苏微的时候,算来也三年过了,不过那时的何样还很风光,穿着当时最流行的束腰外套,喇叭牛仔裤,尖头高跟鞋也擦得油光闪亮,走起路来气势十足,也信心十足。
总之,因为长相俊俏,她是一个回头率超高的姑娘。虽然那时她已经结婚几年了。
不过,她的风光还真是婚姻带来的。
在三姐妹中,何样是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尤其眼睛黑扑扑的很是灵动,再加上个头高挑,二十来岁上门说媒的人要把门槛踩断。
因为何如何花两个女儿嫁的一般,确切地说就是嫁的男人不富有,对于小女儿的婚事,周氏尤其看重。
挑来挑去,到了何样二十二岁的时候,周氏还没有选到满意的女婿。因为选拔的高标准严要求,上门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耗的时间久了,周氏开始有点心灰意冷。
不过都到这一步了,哪怕心里再焦虑,也不能胡乱选一个吧。
无论如何,也得选一个差不多的。
她是一个极度要强、极度爱面子、也极度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她可不想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看她笑话。
就在周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让她满意的良人出现了。
说来婚姻之事还真是造化。因为丈夫的事,她在娘家待过一段时间,看尽了哥哥嫂子的脸色,每次想起来都恨得牙痒痒。
爹娘在不能不孝,所以那时候虽然不愿意进那个家门,但因为爹娘的关系,每年还是会去个几次,和哥哥嫂子也保持着表面上的友好关系。自从爹娘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每次哥哥叫她,不管是农闲还是农忙,她也都以各种理由推脱。
何样二十二岁那年的三月,娘家村庄例行唱大戏,哥哥又一次托人叫她回去看戏。
她本来不想去,可因为何样的婚事搞得她心烦意乱,再加上娘家那边有个算姻缘很准的大仙,她决定去一趟。
她给自己的借口是,虽然落难的时候你们不仁,但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你们计较,毕竟是亲兄妹,好歹也是这世上的一抹血缘。
安顿好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后,周氏就带着何样去了娘家。
这也是何样成年后第一次去舅舅家。为此,周氏还专门咬着牙带着何样做了一套合身的新衣服。
和槐沟人的审美一样,何样一出现在魏庙,就如同一道光一样吸引了很多年轻男女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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