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月回去后,一连几天都感觉魂不守舍,生怕村子里传出关于自己的什么事,好在五六天过去了,一切平静,她拐着弯向苏慎打听同学们这几天有没有说什么话,苏慎也说没有。
谨月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再也不敢去找刘校长了。
84年的五月初,刚搬新家的李氏喊谨月去镇上逛,说想给自己买两件衣服,庆祝终于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了,这几年精力全耗费在家庭琐事上了。
谨月本来想把何样和苏微带上,可是何样不想去,说自己在家陪苏微,让她们去。
镇上离凡湾大概有二十里路,虽然通了车路,但一天只有一班车,是早上五点发车,而且要先走到两里外的大马路上。
所以很多人宁愿走路,走路去镇上有一条近路,虽然崎岖,但能少走五六公里,庄稼人走山路走惯了,这些事根本不算什么。
谨月这些年也锻炼到了这项本领。
跟李氏在一起最大的好处就是不需要担心冷场或者没话说的尴尬,因为她几乎对村子里所有人家的事都了如指掌,总是有说不完的八卦。
比如刚经过苏江家,她就说起了翁向娣。
第110章 他偷了银饰
她说翁向娣刚生了孩子,还是个儿子,可还是不受待见,前几天还在挨打,是苏江爹拿板凳打的,听说眼珠子都快打掉了。
谨月倒吸一口冷气,翁向娣,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监视翁向娣监视得很严,但动手的事,她还真没听说过。
不过她对苏江爹苏义天没什么好印象,说他打儿媳妇她还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可能。
“翁向娣为什么不找刘村长呢?”谨月问道。
“找村长干嘛?”
“帮她离开啊,她本来就是被人骗来的。”
“嘿,找也白找啊,村长管不了那些。”
“为什么?”
李氏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苏江出来了,他衣着邋遢,头发乱的如鸡窝一样,揉着眼睛热情地向她们俩打着招呼。
听到她们俩要去镇上,苏江忙请她们等等,给他捎个东西。
苏江拿了一百块钱给谨月,说她们帮他买个手镯。款式随便选,宽一点就好。
“哎吆喂,大手笔啊,你这是给谁买啊?”李氏问道。
苏江挤了下眼,说:“当然是给媳妇啊。”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苏江走后,李氏说道。
“说明苏江还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他有情有义没用,他当不了家,他们家里一向是他爹说了算。”李氏摆着手,“能攒到一百元的私房钱,挺厉害的嘛。哎,不行不行,不会男人都是这种德行吧,我今天回去得好好搜搜山儿他爸!”
谨月笑了。
莲镇处于P市与T市的交界处,所以平日里的人就不少,加上马上要到端午,卖花绳荷包的,卖豆腐的,卖花馍的,卖酿皮的各种摊位将本来不宽的街道占得更加拥挤不堪。
还没到服装店,李氏就被劲道十足的酿皮吸引住了,拉着谨月挤进了人群。
谨月胃不好,吃不了辣的和凉的,就买了一个荞面油圈。
“有小偷!”对面卖银饰的摊主突然喊道。大家如同一窝蜂一样围了过去。李氏本来喜欢热闹,一听这个几口吃完酿皮,就拉着谨月向对面挤去。
“求求大家,快抓住他,就是他,白头发那个。”摊主还在竭力喊着,手指向一眼看不到边的人群。
明显的特征,让大家一下子锁定到了小偷,几个年轻力壮的正义人士马上把那个老头抓住并推搡到了摊主面前。
这是一位年约六十多岁,个头矮小,衣着破烂的老人,虽然被人指指点点着,可他依然气定神闲,脸色红润,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看你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干这种勾当?”
“摊主,他偷了你什么?”
“银荷包。”摊主提起面前另一个荷包,晃动了下。
“拿出来,快拿出来!”
“一看你这穷酸相就买不起。”
人群里叽叽喳喳地伸张着正义,摊主仗着人多势众,也骂骂咧咧个不停。
可是这位老人却始终不说话,冷冷地看着他们,就好像看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一样。
“怎么,你是想让我搜身吗?”摊主显然被老人惹恼了。
“我可没偷你的东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老人看了摊主一眼,淡淡地说。
“我在这莲镇摆摊快四年了,这里的哪个人我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错人?非让我搜出来,你老脸上也不好看吧?”
老人冷淡一笑,把自己的破布包丢在摊主面前,伸开双手,说:“那你尽管搜吧,如果你搜到,我按偷一赔十的价格付你,不过如果你搜不到呢?”
摊主两眼放光,说:“如果搜不到,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哪怕磕头喊爷我都认了。”
摊主从摊位走出来,看了看那老人,然后斜着嘴巴笑了下,就将黑黢黢的手伸进老人最上面的衣服口袋。
周围的人都认真地追寻着摊主的手,张着嘴巴等着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突然谨月看到有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光头小男孩偷偷地将一个银荷包塞进了那个布口袋,速度之迅速,动作之熟练让谨月愕然。
大家都还在看着搜身这一幕,谁也没注意到这件事。
谨月差点喊出声来。
李氏还在拉着谨月的胳膊,张望着。
上下四个口袋搜完了,一无所获,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摊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做出一副沮丧的样子。
“喂,李师傅,你到底看清楚没有哦?”
“是不是认错人了。”
“就说人家一个老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愿赌服输,你现在是不是要给人家磕头赔罪?”
这下好玩了,大家看向老人,准备看他怎么报复。
老人还是那种宠辱不惊的样子,他微微笑了下,说:“生意人,做人大于做事。”
然后准备转身就走。
大家都错愕了,这是什么情况,他这是直接原谅摊主了?
不让磕头喊爷至少也得赔礼道歉吧,就这样未免太没骨气了。
李氏直喊没意思,就拉着谨月准备离开。谨月心还悬在嗓子口。
老人提起自己的布口袋准备走。
“等等。”摊主喊了一声,指着口袋,“我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个东西呢。”
爱热闹的人又围了上来,对啊是啊地应和着。
老人笑了一下,把口袋丢了过去,然后悠闲地看向远处。
摊主扯开口袋,谨月的心要跳出来了。
他装模作样地翻来翻去,把口袋中的两本牛皮纸封面的书扔出来,又翻出一根小方巾,一个烟斗。
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了,说:“差不多得了,说不定人家老人家根本就没拿你的东西呢。”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真的过分了。”
“哪怕是皇帝老子也有看花眼的时候吧,何况你一个凡人。”
“话也不能那样说,毕竟是贵重东西,又不是石头砖块。”
人群里嘈杂无比,谨月对这些充耳不闻,她只想知道这摊主玩什么花样。
“看看,看看。”摊主突然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银荷包,“我就说我不会冤枉任何人。”
大家如同要喝水的鸭子一样张望着,后面看不到的人甚至踮起脚尖摇摇晃晃地将视线穿插到人头之间,好证明自己真的是货真价实的目击证人。
第111章 人不可貌相
“还真的是哎。”
“看着也不像做这种事的人,这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老人看着摊主那张焦红色的脸,后者移开了眼睛。他微微笑了一下,说:“你这玩意儿多少钱?”
“7…75。”摊主结结巴巴地说,但他故意将声音提得很大,想让自己显得底气十足。
老人撩起破烂的外套,在贴身的白衣服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手绢,然后利索地扯起一角,展开。
大家都惊呆了,这手绢里厚厚的一沓是钱?
是真钱?
老人取出七张一百的,一张五十的,递给摊主,脸上还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就像给别人抵了几张纸一样。
“这…”摊主有点手足无措,在这个并不热的五月,他竟然开始擦汗。
看热闹的人也呆住了,这是他们从来没遇到过的场面,但说那几张钱,他们做梦都没梦到过。
这年代,没吃饱的都大有人在,真有这么有钱的人吗?
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穿着破破烂烂的,身上却装着这么多钱。
这么有钱,怎么会偷一个荷包?
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李师傅,你这下可发财了。”有人戏谑地喊道,“是不是被这么多钱吓傻了?还不拿上?”
“要不你分给我们大伙啊。”
大家哈哈大笑。
摊主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了钱,没有看老人的眼睛。
“等一下。”谨月喊了一声,挤到了摊位边。
摊主的手缩了回去。
这是谁?
谨月没咋来过镇上,所以摊主并不认识她。
“你这样坑一位老人家,你的良心呢?”谨月气愤地质问道,“你摸着自己的胸口,这位老人家真的偷了你的东西吗?”
“你,你,你什么意思?”摊主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
怎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打人?如果这是摄像头密布的多年后,看你还敢做这种坑蒙拐骗的事?
“我什么意思你再清楚不过,你这副德行难怪挣不到钱。”
大家看着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都懵了,不明白她说什么。
摊主被激怒了,他挥起拳头大骂:“他妈的你个臭娘们乱说什么,真是晦气。”
“哎呀,你说什么呢?”李氏也挤了进来,拉着谨月的胳膊,想把她拉走。
谨月挣开胳膊,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她指了指摊主后面那个玩石子的小孩。
“你如果非要装不知道,让你身后的小孩说吧,说他刚才干了什么?”
摊主回头看了一眼,示意了下眼色,小孩说“我什么都没做”就跑了。
“非让我说出来吗?小孩如果不是心虚他跑什么?”
这下大家也基本明白了,又把矛头指向摊主,骂他不道德,看着老老实实的,竟然栽赃陷害。
摊主又羞又恼,气愤地看了眼谨月,那眼神似乎在说:“别让我再见到你!”
“快给老人家磕头赔礼啊。”有人喊道。
“就是,不要脸!”
摊主咬了下嘴唇,扑通一下就跪下了,更神奇的人他的眼泪随之也出来了,他在自己的右脸上扇两巴掌,说:“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时的鬼迷心窍。”
老人依然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就走了。
走之前,他专门看了一眼谨月,笑着点了下头,算是作别。
热闹结束,大家也各干各的去了。摊主自觉这儿待不下去了,也就收摊走了。
李氏这下可犯了难,来之前,苏江让她们帮忙买个银手镯,这现在东西还没买,摊主就走了,这可咋办?
早知道这样刚才就应该先买东西再吃酿皮,都怪这个谨月,管那些闲事干嘛?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真不害臊!”谨月还在忿忿不平。
李氏讨厌谨月出风头,直接应和了下就转移了话题。
“你这样一搞,苏江捎的手镯买不到了。”
谨月好像丝毫不觉得惭愧,还说再找找,肯定有其他卖银饰的摊位。
这一看就没来过镇上,这又不是县城,除了小商店,很多东西都是独家独户专属经营。
走到人字街道的交叉处,她们看到另一条街道上摆满了颜色鲜艳的衣服,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李氏的兴致来了。
“算了,走吧,我们去看衣服。”
看到那些西装版型颜色鲜艳的衣服,李氏两眼放光,摸摸这件,试试那件,似乎都很喜欢,最后选中一件大红色和正蓝色,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买哪件,就比划在身上问谨月哪件好看。
而谨月对这些款式的衣服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
她只得说都好看,不过蓝色更衬她的皮肤。
李氏又选了一条黑色喇叭裤,满意地付了钱。
马上端午节了,谨月想了下,给苏老二买了一件白色衬衣,那是唯一能入谨月眼的衣服,。本来还打算给苏慎和苏微买裙子,那碎花连衣裙看着不错,只是钱不够了。
两个姑娘都长得不错,只是生错了年代。
走到街道尽头,谨月买了几根五色花绳,准备给三个孩子编个手链。
来时精力勉强够用,逛了这么久,谨月只觉得两腿发软,想到那么远的路程,她感到头皮发麻。就试探性地问李氏要不要坐班车回去。
没想到李氏今天也大方,一下子就同意了。
等到大巴车已经是傍晚六点了,太阳都快落山,对面的山坡上印上了一层金黄色。
人很多,座位早都满了,司机人挺好的,就把车头边的杂物收拾了下,给她们俩腾了个位置。
这司机大概四十来岁,看着胡子拉碴,但人很欢脱,一路上给大家伙讲着笑话,逗得大人小孩哈哈大笑。
“啊。”李氏突然大叫一声,站了起来。
车上的人都吓了一跳,谨月转过脸,发现李氏脸色发白,眼睛乱眨,两手不停地在几个口袋中翻来翻去。
“怎么了?”
李氏突然放声大哭,车上安静一片,司机师傅急忙靠边停车,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那,那100元钱。”李氏又胡乱地打开自己的随身口袋,扯出新买的衣服,在里面乱翻。
谨月也慌了。
第112章 女人被打
在这个年代,而且是这么贫穷落后的农村,100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付钱那会还在的啊,怎么会突然不见了?”李氏哭得更大声了。
“你先别哭了,我们先下去找找吧。”谨月拉了拉李氏的胳膊。
李氏慌乱地点着头,用手背抹着眼睛就跟着谨月下去了。
“大概在什么位置啊,远不远,要不我拉你们过去。”司机师傅在背后喊道,“乡里乡亲的,我们帮下她们,大家伙说可以不?”
除了一个男人说没问题,其他人都沉默不语。
有个女人说:“这都晚上了,我们也赶时间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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