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医院。
三人在急救室外来回踱步。
赵欣雨歇斯底里地在急救室门外捂着头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忍不住对许京言吼了句:“别走了行不行,看得我快晕死了!”
许京言愣了愣,一向镇定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局促的神情,然后老老实实地停了下来。
另一边唐晋清还在继续踱步。
“我说别走了!”赵欣雨又扭头对唐晋清吼,“你没长耳朵啊?”
唐晋清愣了愣,也停了下来。
两人同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欣雨,”唐晋清说,“你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漫之前是不是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赵欣雨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她没有来,时漫是不是就准备自己扛着,如果是那样,那么最后的情况一定比现在更严重。
她曾亲眼看见过她坠入深渊,试图伸手将她拉出,却最终没能如愿。
所以她一直都期待着能有一个人的出现,给予那万丈黑暗中一缕永恒的光芒,将她救赎。
急救室的门被推开,医生从里面出来,此时已经是凌晨,医生满脸疲惫。
三个人一齐冲上去,询问时漫的情况。
面对着面前这心急火燎的三人,医生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扯着嗓子说:“没什么危险,放心吧。”
“那她现在情况怎么样?”许京言问。
“激素水平异常,神经性肠胃痉挛,外加内分泌紊乱,依我看主要是精神方面的问题,虽说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发病的时候也够要半条命的,”医生说,“幸亏送治及时,不然强撑着到最后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就能没有察觉到时漫的异常呢,明明她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对她的步步紧逼,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吗……
“病人情绪低落,体内的激素一直处于一个比较低的水平,应该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医生说,“她以前已经就有类似的症状,不是第一次发病了吧?”
“对,不是,”赵欣雨点了点头,“上一次应该是在几年前。”
“哦,那还挺久的,怎么突然就又犯了……”医生嘀咕着,“总之,这几天先静养吧,住院观察观察情况,注意别再让她受什么刺激。”
“知道了。”赵欣雨应下,“谢谢你,医生。”
“等她醒了就能去看她了,现在先别打扰她,”医生说,“你们谁是家属?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没有家属,朋友也行吧?”赵欣雨问。
“我是。”许京言说。
赵欣雨回头看他:“?”
第24章 24
病房里。
时漫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着,呼吸微弱而平稳,像一尊瓷白的人偶娃娃,全无任何的精气。
她身上的麻药劲儿还没有过,此刻仍处于昏睡之中。
赵欣雨站在床边默默地望着床上的时漫,眼中满是说不出的心疼。
“欣雨。”唐晋清轻轻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赵欣雨回头。
“我有些事情想问你,”唐晋清看了一眼时漫,“是关于时漫的。”
“一定非得要知道吗?”赵欣雨说,“其实,她不想别人知道的。”
“我是她的上司,目前她的情况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工作,为了确保后面工作的顺利进行,你觉得我没有必要知道?”
赵欣雨有些为难,却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赵欣雨跟着唐晋清去了外面的走廊,到门口时转身小心地将病房的门关上。
“你想知道什么?”赵欣雨问。
“饿了吗?”唐晋清说。
“什么?”赵欣雨愣了愣,一抬头恰好对上了唐晋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顿时有些恍惚。
“这么晚了,一起去吃个夜宵怎么样?”
“嗯……好……”
唐晋清淡淡地一笑,赵欣雨就心甘情愿地跟他走了。
不得不说,唐晋清浑身散发的魅力在面对女人时格外迷人。
只是可惜在时漫身上他这魅力从没有奏效过。
此时各种餐馆几乎早已打烊,医院旁边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门口的门铃吵醒了困倦的店员。
“只有这个条件了,看看想吃点什么。”唐晋清十分有绅士风范地说。
“好。”赵欣雨打了个哈欠就直奔甜品那个货架。
不一会儿,赵欣雨挑了几样零食回来,唐晋清就站在收银台前等她。
赵欣雨将手里的东西统统放在柜台上,唐晋清看了一眼,淡淡一笑。
都是些甜点薯片之类的食品。
“你就吃这些?”唐晋清对赵欣雨说。
“怎么了,不行吗?我就爱吃这些,你说好了要请客的,”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唐晋清只挑了一瓶咖啡饮料,“不是吧,你就吃这个?”
唐晋清:“我减肥。”
赵欣雨:“……”
故意的吧。
零食瞬间不香了。
两个人在靠窗的桌椅坐下。
赵欣雨打开一袋巧克力雪媚娘,吃得不亦乐乎。
唐晋清默默地看着她,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她边嚼边说:“你想知道什么?”
“等你吃完再说也可以。”唐晋清说。
“不用,你问吧。”
唐晋清顿了顿:“我想知道,漫她上一次发病是在什么时候?”
赵欣雨身体一僵,神情有些不自然。
看她许久不说话,唐晋清问:“忘了,还是不想说?”
赵欣雨摇头。
不是忘了,而是时至今日仍旧历历在目。
那是时漫人生中相当难熬的一段时间,却不是唯一的一段。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眼见着她逐渐沉溺,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任谁都会觉得无力与窒息。
“上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我记得应该是在大一的时候,”赵欣雨说,“那会儿我和时漫还不算是太熟的关系,只是知道她人不错,有才华,很善良,可是唯独不会说谢谢。”
赵欣雨和时漫是大学四年的室友,也是同班同学,最开始的时候,她对时漫的印象其实并不算太好。
赵欣雨无奈地一笑:“多荒唐啊,她竟然不会说谢谢。对那些帮助过她的人,她宁愿用行动回报对方,也不会说一声谢谢。我觉得她是个怪胎,毕竟天才和疯子仅一步之遥,可后来才知道,她因为患有严重的情感障碍,情感交流上永远有道屏障,所以无法正面别人对她的感情,无论好还是坏……再后来,她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学会了说谢谢,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正常人。”
唐晋清握着手里的咖啡,仿佛被扯进深深的回忆之中。
他想起那段时间时漫似乎总是在对他说“谢谢”,却没有格外注意,原来在此之前她是不会说“谢谢”的。
原来一切皆有迹可循,只是他从未在意。
赵欣雨顿了下,掀起眼皮瞥了眼唐晋清:“师哥,其实之前大学的时候我一直都很希望你能和时漫在一起,她太需要一个人陪在她身边了,可是……”
赵欣雨苦涩一笑,没再说下去。
过了半晌,唐晋清仿佛从过去的记忆中逐渐抽身回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我还是错过了她。”
赵欣雨吸了口酸奶,咬了几下吸管,漫不经心地说:“或许,许京言会成为她身边的那个人吗?”
*
月光斜斜地洒进病房,铺在地上浅浅的一层。
病房里只有一盏微弱的床头灯还亮着,鹅黄色的光像极了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病床上那张沉睡着的面孔。
许京言从外面走进来,轻轻地坐在床边,宁静地望着床上的时漫。
此刻的她显得十分平静,一种面无血色的苍白的平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忽然停滞,当年的夏风忽地从窗外吹进来。
十年前。
一个穿白裙子的少女坐在画室的窗边,画布上斑斓一片。
他进去的时候,她刚好起身,对着自己染上颜料的裙子无奈一笑。
雪白的脸庞和那场从窗外吹进的夏天的风就这么永久地印在了他心里。
多年过去一直念念不忘……
再后来,他在路边遇见了窘迫的她。
时过境迁,容貌不似少女时代,可身上那股子韧劲只增不减,人群中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因为念念不忘,所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跟她结婚。
本以为这样经年的思念换来了上天的眷顾,可到头来却只是如浮萍一般相聚想散。
她再没联络过他,甚至就在重逢时也未能想起。
因为喜欢她,所以许京言进了娱乐圈,只是为了能在她身边。
可是越靠近她,就越是无法靠近。
许京言忍不住伸手抚上时漫的脸颊,柔软的肌肤散发出非人的冰凉,纵然他掌心温热也无法将内心的火热传递到她身上。
看着她的脸,曾经被推开的一幕幕又重新浮在眼前。
许京言默默收紧了掌心,握着时漫的手,放在自己的眉心。
他默默起誓,无论何时,自己都不会放弃靠近她。
明月光白,浮云染上阴霾。
时漫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病房里飘荡着浑厚的馄饨香气。
麻药的劲儿过了,可时漫的身体状态仍然不太好,浑身没什么力气,她有些虚弱地抬起眼皮,张了张嘴,气若游丝地发出了一点儿声响:“你吃得也太香了吧……”
“啊!”赵欣雨激动地放下手里的塑料碗,赶紧上前查看时漫的情况,“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时漫轻启薄唇:“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买!”
“清淡一点的。”时漫说,“白粥就可以。”
“好!”赵欣雨转身一溜烟跑了出去。
留下时漫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她有些口渴,想爬起来喝水,可一只手上还插着吊针,只能勉强撑着手肘坐起来。
起到一半,她忽然感觉身上多了一股力量,紧接着轻而易举地就坐了起来。
等她坐好之后看过去,一张疲惫但丝毫不掩饰美感的脸映入眼帘。
纤长的睫毛以一种不易察觉的波动在空气中跳跃了两下,随后便是一瞬间的如花火炸裂般的四目相对。
时漫几乎是立刻就低下了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你感觉怎么样?”许京言坐到床边的凳子上,还热乎,推测赵欣雨应该刚离开。
“还好。”时漫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全然一个冷淡美人。
“对不起。”许京言说,“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
“嗯……”时漫盯着床头的水杯,脑子里根本没在想什么昨天的事情,“没关系。”
许京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恍然大悟她这是想喝水,拿起水杯递给时漫,时漫刚要抬手去接,许京言又抽了回来。
时漫:“?”
“等一下,”许京言说,“这水已经凉了,换成热的。”
“没关系,我可以喝凉的。”
“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碰生冷的东西。”
“也不是一定要这么严格吧……”
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把冷掉的凉水换成温热的水,在手上试过温度之后再递给自己,时漫忽然感觉心里暖暖的。
有很多时候,她偶尔也会想如果有一个人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无论是生病的时候,还是其他的什么时候,都能有一个人陪着自己度过,那么那些难捱的时光也许就不会那么的难过了。
是不是他早点出现,世界就不一样了呢?
可是他早就已经结婚了,而自己……
时漫怔住,脑子里闪过一阵电光火石。
“好了,喝吧。”许京言把水放在时漫眼前,温柔地看着她慢吞吞地把水喝下去,欣慰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时漫放下水杯。
“有没有人说过,你喝水的样子很像一只猫。”许京言说。
“猫?”时漫想了想,“好像还真有,唐晋清也这么说过。”
笑容瞬间凝固在许京言的脸上。
许京言从时漫手里抽出杯子,像是有些负气似的:“还喝吗?”
时漫一边察言观色,一边点了点头。
许京言把另一杯温水塞进时漫手里:“喝吧,我去叫医生。”
“嗯……”时漫温吞地喝着水。
许京言站起身来,忽地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二话没说坐了回去。
时漫:“?”
下一秒唐晋清走进病房。
看见时漫醒了,唐晋清眼前一亮:“你醒了。小言,你怎么不告诉我?”
许京言背对着唐晋清,面无表情,视若罔闻。
唐晋清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床边,笑意盈盈地对时漫说:“感觉怎么样?”
时漫无奈地扯起嘴角笑了笑:“怎么你们每个人都要问我感觉怎么样。”
“怕你不舒服又不主动说呗,”唐晋清说,“你这个人哪哪都好,就是一点不好,太爱逞强了,什么都不说,从以前到现在一点儿没变过,这次要不是赵欣雨在,你是不是真的要等到挺不住的时候再说?”
时漫仍旧温吞地喝着水,不予置否。
“漫……”
许京言每次听到唐晋清这么叫时漫的时候都觉得无比刺耳,冷冷道:“你先出去,她需要休息。”
“行啊,”唐晋清说,“出去可以,你跟我一块儿出去。”
“唐晋清,别得寸进尺。”
唐晋清好像根本就没有被震慑到,一笑而过。
时漫:“……”
她搞不懂本来都挺正常的两个人怎么一碰到一起就变成喜欢吵架拌嘴的小孩。
“最后一份馄饨让我给抢到了!”赵欣雨拎着馄饨进来,站在门口愣住了,“都在这啊……”
赵欣雨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和时漫一样,一样无语。
她拎着馄饨不太情愿地走到床边,边打开边对时漫说:“趁热吃吧,我就买了一份……”
又是一阵热馄饨香气扑鼻。
本来没什么胃口只想喝白粥的时漫这会儿也想吃点馄饨,赵欣雨把馄饨打开,找出勺子,在馄饨汤里搅了搅,想坐在床边喂给时漫吃,却发现压根儿没有自己坐下的空间。
都被许京言和唐晋清占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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