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费周章的自导自演,然后借助这场声势浩大的演出,让他坐实自己就是个废物的自我怀疑,不管怎么努力,他怎么捧都没法成功。
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他除了认清自己的无能,还能怎样?
顾琛再给他工作时,他只能任凭摆布,因为败犬没资格说不。
顾琛真的很懂他,把他的品性摸得透透的,步步为营的设计陷害,不动声色的蚕食他的意志,直到他彻底丧失斗志,沦为提线木偶,甘愿受他摆布,以为这是对他的补偿和报恩。
别人是被卖了还帮忙数钱,而他被卖了,还嫌自己为他赚的太少,恨不能连命搭进去。
多么可笑,多么愚蠢啊。
乔诺死死攥紧身侧的手,却听宋浩说:“你要想见的话,我一会儿带你去。”
乔诺讶然的看着他。
宋浩眼底闪过一丝不忍,直言道:“是你姐姐让我找的,至于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
当初乔一的原话是--
“麻烦您把知道真相的人都找到,然后等机会成熟了,让他们在闲谈中,道明和那件事相关的真相,切莫由我们说出。”
“我能理解阿诺把顾琛当救世主的心理,也能理解他对家人好意劝阻的反感,信任既是一步一步建立的,那坍塌也需要一次次的失望累积,你放心,等假唱真相揭穿之前,阿诺已经看清顾琛的真面目了。”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草,也可能会成为骆驼重新崛起的契机,我相信阿诺不会让我失望的。”
乔诺眼底涌上点点湿意,在唐越有些不解的看过来时,骤然压下。
他颔首,沉沉应了声好。
把第一期录制的相关流程走完以后,乔诺在宋浩的带领下,见了音响师。
事实一如他的猜测。
顾琛买通了音响师助理,在他上台时,换了伴奏。
当他站在舞台,被台下黑粉扔东西,破口大骂,安保人员维护现场,一度和观众陷入混乱时。
他被这种万人嫌的状况搞懵了,网络上的质疑和谩骂在那一刻如潮水一样涌来。
他像是坠入了无边的深海,想张嘴却发现动弹不得,想呼救,开口便是汹涌而来的咸涩。
就在他六神无主之际,前奏响起,他的声音自音响里传来。
那一刻,全场寂静,他看到黑粉们得逞的笑,粉丝们错愕的表情,观众们嫌恶的皱眉。
这些画面曾横亘了他两年的梦境,直到他彻底把唱歌这件事从心底深处扼杀,再也不敢想,更不敢触碰。
“呵~呵呵--”乔诺倏然笑了起来,看向窗外的眼睛蓄满了自嘲。
宋浩心疼的递给他一张纸巾,安抚道:“车里就咱俩,想哭就哭。”
乔诺吸了吸鼻子,“我为什么要哭,现在该哭的是顾琛,这不过是我漫长人生里的一段插曲,没什么大不了的。”
父母的包容,姐姐的用心良苦,栎栎的不离不弃,宋浩的默默帮助,足够抵消顾琛带来的伤痛和绝望。
挫折和伤害使人成长,虽然残酷,但印象深刻,一辈子都忘不了。
宋浩长舒一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顾琛作恶多端早晚会付出代价。”
乔诺嗯了一声,顾琛当然会付出代价!
*
当乔诺紧锣密鼓的筹备第一期演出时,顾琛和林曜也在做最后的准备。
林曜:“我查过了,乔诺第一场彩排是明晚七点,你以庆祝为由把他诓骗出来就行,其他的我来。”
林曜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顾琛目光沉沉的看着桌上的透明液体。
许久,他才开口:“这点计量能昏迷多久?”
“足够咱们把人运到郊区了。”
“多久,我需要具体时间。”顾琛语调高了不少,带着肉眼可见的紧张。
“你怕了?”林曜嘲讽道。
“废话,这事搞不好是要坐牢的,十年往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别告诉我您怂了?”
顾琛抿唇不语,林曜笑道:“就算你不做到这一步,也逃不过的,你之前假借投资名誉擅自转移乔诺的资金,银行都能查到流水的,保不齐乔一已经收集好证据,静等瓮中捉鳖。”
“你亲自跟我去见的人,人家也答应连人带货把咱们送到境外,躲过了这阵风头,万事大吉,不知道你还在担心什么。”
林曜带他见过了蛇头,给了对方一笔不菲的定金,需要用到的临时证件也都备齐了。
顾琛的顾虑早就被打消了,这会儿看他退缩的样子,搞得林曜有些紧张,生怕关键时刻掉链子,惹乔一不高兴。
“对,不会出错的,只要拿到钱,顺利坐上船,离开公海就安全了。”
“对嘛,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乔诺不可能怀疑你的。”
说到这个,顾琛面露自信,“我这么处心积虑的筹谋,十个乔诺都难逃我的手心,他当然不会怀疑我。”
林曜在心底撇嘴,面上却一个劲恭维着。
他给俩人倒了杯酒,碰杯示意:“预祝咱们明天马到成功。”
顾琛眯着眼眸最后看了眼透明液体,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必须成功!”
*
乔诺在下午的时候接到了顾琛的电话,对方以提前庆祝演出为由邀约他吃饭,亲自来家里接他。
乔诺从善如流的上了车,客客气气的喊他哥,“其实我可以自己去餐厅的。”
依旧是如常的语气和客套,顾琛紧张的心情有了些许舒缓。
“没事,反正我顺路。”他说着,紧了紧握方向盘的手。
车子顺利汇入主干道的车流。
顾琛说:“解约的事有大半已经搞定了,赔偿事宜我都通过邮件发给你了,有时间的话,你看看。”
乔诺露出一个嗔怪的表情,“您办事我向来一百个放心,没必要看,我得多写几首歌备赛,不太有多余的时间。”
顾琛点头,感慨道:“真好,你终于走出假唱的阴影了。”
乔诺神色不变的应付道:“人总要成长的,以前我单打独斗,现在不是了,心境变了,一切都会跟着变的。”
“确实如此。”
交通灯变红,顾琛状似不经意的看向储物箱里的水,问他:“要喝水吗?”
乔诺顺着他所指看过去,顿了几秒。
就这么点停顿的时间,顾琛的心瞬间提至嗓子眼。
乔诺的余光看到他握方向盘的指骨泛着白,心中了然。
他笑着伸手拿起水,晃了晃示意:“刚好有点渴了,谢谢哥。”
顾琛看着他毫不设防的样子,心底淌过一丝庆幸。
他当初看上的,就是他这副对谁都不设防的纯真。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乔诺拧开瓶盖,忽然停了动作,看着水发愣。
顾琛的余光一直都注意着乔诺,瞥见他忽然盯着水不动,心脏再次提到嗓子眼。
“怎么了?”顾琛大方的转头看向他,语调带笑。
乔诺笑着摇头,转而看向顾琛,眼底涌上浓郁的感激之意,“哥,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可以把我的全部都给你,不管是钱还是生命,只要您开口,我都会无条件答应。”
“啊?”顾琛又惊又诧异,搞不懂他怎么忽然提这茬。
他笑着打哈哈,“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要你的命呢,钱我也不会要的。”
乔诺无所谓的耸肩,笑道:“总之您只要记住这个承诺就够了。”
“好,我记住了,快喝吧。”顾琛笑看向乔诺。
乔诺笑了笑,仰头把水灌进口中,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在这期间,他一直用余光看着顾琛,看着他的手从紧绷到放松,期间没有半点犹豫或是制止的举动。
乔诺闭上眼,直接把水喝光,然后长舒一口气:“这水有点甜来着。”
“有吗?”顾琛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彻底安了心。
乔诺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嘴巴毫无意外被胶带蒙住,全身被绑在破旧的椅子上,头顶悬着一盏昏黄的钨丝灯,鼻腔里充斥着潮湿的霉腥味。
环顾四周,木头大门紧闭,唯一一扇窗户透进拳头大的一缕月光,为破败的小屋添了丝清冷。
门外隐约传来交谈声,带着几分难掩的急躁。
“谁他妈让你把药全放里面的,昏迷时间比预计的长了好几个小时。”
“这能怪我吗,我不也怕他只喝一小口,中途醒了怎么办? ”
顾琛深吸一口烟,猛地砸在地下,重重一踩,转身去车里拿了一瓶水递过去,“去,把他浇醒。”
林曜没反驳,径直接过水朝小屋走,又听他朗声道:“再不济,把他打醒。”
“知道了!”林曜应得随意,心底却越发诟病他的狠毒。
林曜推开门,一下子就对上乔诺晶亮的眼神,视线相对那一刻,后者冲他点头示意。
林曜回了他一个眼神,装作仓皇的样子朝身后嚷嚷,“醒了醒了。”
顾琛闻言,眼底的阴翳立马被惊喜替代,三两步走过去,猛地拉开门跨步入内。
乔诺见到他,假装惊愕的瞪大眼眸,嘴里一个劲呜呜呜的,带着三分疑惑,七分不可思议。
顾琛也不装了,一把将他嘴上的胶带扯下,就听他急切发声:“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
后面的话,乔诺艰难的发不出声,视线扫向林曜时,顿时明白了,“他怎么会在这,难道--”
乔诺重新看向顾琛,露出一个凄惶的笑,难以置信道:“哥,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对不对,林曜和你不是一伙的,对不对?”
顾琛哼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刺伤你的事是我一手安排的,不止这个,假唱事件,授权书,都是我精心安排的,就为了得到我这五年来应有的报酬。”
乔诺怔住,“可我已经给了你授权书,你要什么都可以的啊,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姐在放饵吗,我一旦用授权书转账,你姐就抓住我的尾巴了,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我好不容易筹谋了五年,绝不能功亏一篑,我要现金,一亿,我知道你姐能做到,所以就绑了你咯。”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自问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既然想要钱,一开始就可以跟我说清楚,我可以一分钱都不要,只要给我唱歌,不挨饿受冻就好,我可以只唱歌的。”
乔诺问出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呵,你当然可以只唱歌不要钱,你有那么大的家业可以继承,自然不用为了五斗米折腰,我要早知道你家底这么厚,肯定不会废这么多力气,设这么大的局,直接按照卖身契签,让你为我赚一辈子的钱,可你故意隐瞒了我,当你对我撒谎的时候,我们之间就没有信任了,是你先欺骗我的,所以我做什么都不过分。”
乔诺震惊了,这都能倒打一耙。
“你在歌曲创作上的确有灵气,也是我带过的唯一一个出道即巅峰的人,这些足以说明你的才华和潜能,全世界人口那么多,但天才永远是稀缺品,所以,我认定你以后,便全身心的栽培你,给你最好的资源,在最短的时间内帮你走上人生巅峰,走完普通人十年甚至几十年的荣耀之路,我并没有哪里对不起你。”
“只不过,无数的历史事实告诉我,恃才者必傲物,你收获荣耀的时候,傲骨也在随之增长,我给你拟定过发展路线,让你借着当下爆红的名气,创作脍炙人口的歌,快速打开市场,把你的小众的音乐,变成传唱度高的大众曲目,可你说那样的口水歌不是你创作的初衷,我妥协,让你吸收国外流行的曲风,走中西合璧的混搭风,你说那是不伦不类,记得吗?”
乔诺的思绪顺着他回到了当时的场景,那是他第一次忤逆顾琛的意思。
“就因为我不听你的话,所以你直接断了我的翅膀,抽了我的傲骨,把我沦为提线木偶?”
“不然呢,不听话的狗就要受惩罚,而且要刻骨铭心那种,现在看来,我做得很成功不是吗?”
乔诺的眼眶涌上泪雾,他猜测过无数的理由,唯独没有猜到是因为一次反抗。
他倏然笑了起来,悔恨的眼泪被抖落在地。
每当他觉得事情不过如此,不会再糟糕时,事实却总能刷新他的认知,让他顿觉荒唐可笑。
“只是这样啊,哈,哈哈哈--”
顾琛看着他疯癫的样子,有些莫名。
但想到这样的温室花朵忽然面对现实,疯癫也是正常的。
“给你姐打电话,让她一个小时之内准备一亿现金,用集装箱装好,用货车运到我指定的地点,不准报警,不准安装追踪器,否则我就撕票。”
乔诺笑容不减的看着他,“一亿现金,你的胃口还真不小。”
“就凭你姐的家底和你家那个茶园,一亿对你们而言根本就是毛毛雨,而且,我这五年对你也算兢兢业业,这一亿是我应得的。”
乔诺又开始笑,笑得浑身发抖,“用一亿买一个深刻的背叛,这笔交易不亏,我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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