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澎:“在你的心目中,是已经过世的陈翼哥哥更有分量,还是我现在的姐夫。”
汤蔓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陈翼。”
汤澎一听,脸上露出唏嘘神色:“你这话跟我说说就行了,千万别和姐夫说。”
“为什么?”
“能为什么?男人都是占有欲很强的。”汤澎一脸我很懂的样子,“反正,你别让我姐夫知道,免得伤了和气。”
汤蔓笑了笑。她没打算让谢肃知道什么,也不怕让谢肃知道什么。
就像她之前对周兰蕙所说的那句话一样,这是她过去,不会凭空消失,也将永远封存在她的记忆深处。
回到家之后,汤蔓无心问了外公一句:“陈翼和他爷爷奶奶墓碑旁边的杂草是你清理的吗?”
外公闻言摇头:“我腿都成这样了,哪有那个能力上山哦。”
后山那一块阴气太重,一般很少有人上去。可能早些年还有不少人去山上种点东西,但现在大部分人宁愿去上班,也不愿意动土了。
汤蔓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心说是哪位好心人做的善事。
一旁的外婆听了,回想起来什么,对汤蔓说:“应该是谢肃吧?”
汤蔓意外:“谢肃?”
外婆说:“那天你和谢肃不是在这里住了一晚嘛?第二天一大早的谢肃起床,问我陈翼的墓地在哪里,我给他指了方向,他就出名门了。估摸着,他应该去了后山吧。”
汤蔓脸上的神色如同被寒冷的雾气封印住,睫毛颤动,缓缓开口:“他认识陈翼啊……”
外婆顺着汤蔓的话:“是啊,他说他认识。”
大年三十的热闹氛围,时不时有街坊邻居来窜门,欢声笑语地拜年,外婆没再和汤蔓多说什么。
汤蔓默默上了楼,回自己的房间。她掏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给谢肃发短消息,问他是不是在忙。
谢肃很快回复,他说自己这会儿不忙,晚上会忙。
今晚市中心会举行跨年的倒计时仪式,将会有很多市民到来。届时他们特警队的特警将全部出动,维持秩序,以免发生踩踏等不良事件。
汤蔓直接给谢肃打了个电话,话到嘴边,忽然又问不出口,只是问他:“你那边在下雨吗?”
谢肃低沉的声线传来:“早上下了一会儿雨,中午听了,到现在没下,只不过天色一直是阴沉沉的。”
汤蔓:“你年夜饭怎么解决?”
谢肃:“在特警队的食堂。”
“菜好吗?”
“挺好的,比平时好多了。”
“那就行。”
沉默一瞬,谢肃说:“蔓蔓,很抱歉没有办法和你一起过年。”
汤蔓笑:“你这话都说了好几遍了,你工作特殊嘛,我能理解。”
“想你。”他声音有点轻。
汤蔓听到了,却故意问:“你说什么?”
谢肃改口:“新年快乐。”
汤蔓笑:“你也是,新年快乐。”
晚上不到六点,天完全黑暗下来,也到了年夜饭的时间。
家里人虽然不多,但是坐在一起吃饭,伴随着电视背景声,倒也显得热闹。
一张大圆桌,摆满了当地特色的年夜菜,依旧是海鲜为主,肉类为辅,水果作为点缀。
周兰蕙今年也是下了血本了,买了一只大波龙,煮熟后红红火火摆在桌上特别气派。一桌子菜做完,她这个大厨特地拍了一张照片发到家族群里一番炫耀。
汤蔓胃口一般,满满一桌子的菜吃了没几口就饱了,只不过怕辜负了周兰蕙一下午的心血,仍旧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菜。
年夜饭从晚上六点吃到七点,外面爆竹声接连不断,桌上的菜全部凉透,这顿年夜饭剩下大半,等待着大年初一初二继续热着吃。
晚上八点,汤蔓洗漱完,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刷手机,顺便发消息给谢肃问他是否吃过年夜饭。
谢肃说吃过了。
汤蔓问他:【怎么没拍照片?让我看看你们的伙食。】
谢肃:【没什么好拍的。】
汤蔓:【拿不出手啊?】
手机屏幕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可是汤蔓等了好一会儿,不见谢肃发来消息。
汤蔓微微蹙眉,心里有一种感觉,她断定谢肃是在骗她。
汤蔓:【怎么?难道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啊?】
谢肃这次倒是很快回复:【我没有。】
汤蔓:【那怎么了?】
谢肃:【其实,食堂没有做年夜饭,我的很多同事都在市区定居,他们都回家吃年夜饭了。我留在这里值班,等一会儿他们回来,我可以吃他们带来的年夜饭。】
难得谢肃发那么长的一段文字,汤蔓看得心里隐隐酸胀。也是,他的工作特殊,不一定能够吃上一顿热乎的年夜饭。
汤蔓没再多回什么话,而是起了床,穿上衣服,在手机上下单打车,目的地写的是市区。
谢肃估计是以为汤蔓生气了,又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汤蔓无奈:【我没生气。】
只是心疼。
可能是大年三十的缘故,又在这山头,汤蔓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司机接单。她有些着急,下了楼来回踱步,看到外面没有再下雨。
溪边的桥头有不少人出来溜达,小孩子拿着各式各样新式的烟花爆竹在燃放,美丽的烟花瀑布在空中绽放。
只不过汤蔓无心欣赏。
一楼客厅的电视上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喜气洋洋的配乐声伴随着主持人的祝贺词流淌出来。
过了二十五周岁以后,汤蔓就不算是心肠柔软的人,但是一想到谢肃此时此刻孤独地守在值班室里,她的心里便一阵阵的不舒服。
汤蔓现在有个强烈的念头,就是想要见到他。至于见到了要做什么,她没有细想过。
周兰蕙刚从厨房出来,见汤蔓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问:“你在干什么?”
汤蔓说:“等车。”
周兰蕙不解:“等车?等什么车?”
五分钟后,终于有人接单。
汤蔓脸上露出喜悦的颜色,转头对客厅的周兰蕙说:“妈,我去一趟市区。”
找谢肃。
第40章
车越往前开, 道路上越是清冷,高速路上几乎没有来往的车辆,雨没有再下, 车厢里盘旋着新年联欢晚会的电台广播。
一开始司机还和汤蔓聊了几句, 后来见汤蔓话少, 也就不再多说。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到达市区是晚上十一点多,目的地是市中心广场。
中心广场的中心位置有一块巨大的LED屏幕,每年新年倒计时时, 屏幕上会轮番变换花样。
辞旧迎新,街头又挂上了大红灯笼和各种彩灯, 节日氛围很足。
曾经有几年的时间汤蔓在市区工作, 经常经过市中心广场,对于这里的一砖一瓦无比熟悉。
时隔多年再来, 惘若隔世。
今年由政府出资, 在广场中心打造了一副立体的山水画,主题为红火, 寓意来年红红火火、无病无灾。
这副“山水画”由各种灯光打造, 渐变的红色从广场中心蔓延,错落有致地盘旋开来,一直到街头巷尾。
这个点,广场上聚集了不少市民, 年轻人居多。
汤蔓来时并未告诉谢肃,主要是怕他担心, 再者, 也不想打扰他工作。
一下车汤蔓就注意到,路上有一些正在巡逻的特警, 他们穿一身的黑,头顶警徽,肩扛盾牌,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枪。
汤蔓停下脚步,紧紧盯着那些特警的身影。在此以前,她从未如此认真观察过特警的模样。以往见到时,也都是淡淡一瞥,不会太过注意。
只不过,因为谢肃,她对特警这个行业难免多了一些关注。
有人说,特警也是一个吃“青春饭”的警种,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人不免出现体力、体能下降等各种原因,选择转岗。再者,因为常年的训练和作战等,很多特警的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旧伤。
汤蔓在广场上漫不经心逛了一圈,心里有一股隐隐的期待在燥动着,她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来。每当一个特警从她的面前经过时,她总不免正襟危坐,仔细观察。他们穿着统一,身形修长,肩宽腰窄,没戴面罩。制服包裹的特警人员,身上仿佛自带一种光芒,看着英俊潇洒。
早前汤蔓和谢肃手机视频的时候见过他穿制服的样子,她想,她应该能够在这些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来。
可……不是谢肃……不是谢肃……依旧不是谢肃。
此时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喧闹声不断。汤蔓一个人坐在被灯光缠绕的树下,不觉得孤单。
想见到谢肃的念头依旧很强烈,她也找不到具体原因。回想起两个人自从领证结婚到现在的点点滴滴,谢肃这个丈夫完全超出了汤蔓的预期。
下午汤澎问汤蔓的那个问题——
“是已经过世的陈翼更有分量,还是谢肃”。
汤蔓的回答其实还有小半截没说。她和陈翼相知相恋,彼此相识十九个年头,陈翼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是刚刚进入到她生命里的谢肃所无法撼动的。
可是未来的日子还很漫长,她和谢肃之间或许还会有好几个十九年。
时间流动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一批批的特警从汤蔓的眼前走过,他们最后都站在指定的位置上。
汤蔓坐不住了,她起身,挨个挨个地去寻找。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胡思乱想。
他在执勤吗?
他该不会骗她吧?
他会不会脚踩两只船?
下一秒她又自嘲地摇摇头,都在想些什么?
距离零点只剩下十分钟,所有人都开始往广场中心位置涌去。汤蔓对此并不感兴趣,她逆着人流的方向往外走。
也是在这时,汤蔓被迎面急匆匆往广场中心奔跑的人用力一撞,身体踉跄。眼看着就要摔跤时,一只宽大的手掌从后抓住她的手臂,让她站稳。
汤蔓下意识侧头道谢,在目光转移到背后那道身影时,心跳猛然加快。对方一身黑色制服,戴一顶黑色头盔,一只手上拿着冰冷的抢,目光却清澈。
是谢肃。
一时之间,汤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完全少了平日里的淡定和从容,双颊发烫,呼吸也漏了几拍。这是汤蔓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谢肃工作时的样子,他看起来太专业,也太冰冷,和她以往见到的他都不同。
视频里见到的谢肃和咫尺距离见到的他,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可她又清楚,眼前的人是她的丈夫。
五分钟前,谢肃就注意到了汤蔓的身影。人群中,她穿一件红色的斗篷,长发披肩,像误入丛林迷失方向的小红帽,脚步很快,逆流而行。
单单是背影,谢肃就确定那是汤蔓。那是他从少年时就经常眺望的背影,过目不忘。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广场,也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到来,只是感觉到自己脚下似生了风,急切地追赶她的步伐。不能否认的是,此时此刻的他完全不具备一个特警该有的专业性。周遭的一切他都顾不上,眼里和心里只有一个人。
身边人来人往,男人背对着光,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女人身上,身高差明显。
周围灯光夺目,他们彼此对视,像是演偶像剧般的场景,带有一些梦幻色彩。
路人会下意识地侧头看他们一眼。
有人路过小声咕哝:“看啊,那个特警也太帅了!果然长得好看的都上交给国家了。”
接着有人回答:“那个女生也好漂亮啊!”
……
汤蔓还在发呆时,谢肃拉着她手臂,将她带离了人流。她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严肃制服下的男人看起来太过冷冽。
彼此之间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谢肃说的。
“你怎么来了?”
还不等汤蔓回答,谢肃佩戴在身上的对讲机发出声音。
他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臂,像是怕她逃跑,又像是观察她是否受伤。
对讲结束后,谢肃看着汤蔓,低低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快速转身离开。
汤蔓有些茫然地看着谢肃冷酷的背影,心底似有什么在急速下坠。她正垂下眼睫,眼前的男人又掉头回来,步伐很快。
谢肃的呼吸相较而来沉了几分,他微微俯身,低下头,清澈的眼眸看着汤蔓:“蔓蔓,不要乱走,这里人太多。”
“哦。”汤蔓乖乖地点点头。
她看起来太乖了,让他心尖发软,在冰冷的外壳似乎也要融化。
谢肃朝她淡淡一笑,脸上的温暖让她感到熟悉。他给她戴上斗篷帽,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仍不放心一般:“等我。”
谢肃再离开时,没有回头,留给汤蔓的只有高大峻冷的背影。
前方还有工作等待着他,他不能够儿女情长,恋恋不舍。他怕自己一转头看见独自一人的她,忍不住会心软,这样对人民群众太不负责。
汤蔓很听话,一直留在原地没有走,她清楚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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