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有些茫然无措,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孔司言适时的上前来给她倒了杯热酒:“娘娘,宫中膳房新制的果酿,酸酸甜甜的,您尝尝。”不大不小的声线唤回了她的走神,一杯散发着热气的热酒放置在了她的手间。
席间的内眷夫人均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思,这萧家倒是上赶子的攀高枝儿,还不是不受太子待见。
赏梅宴后,内眷席散,皇后留了周芸汐和太子说话,萧枝雪独自一人往未央宫行去。
“萧…太子妃?”一道带着讽意的声线叫住了她,陶以梅面带不屑,趾高气扬的拦在她身前。
萧枝雪面色镇定:“陶良娣何事?”
“好久没见姐姐了,我们姐妹二人果然是有缘分,不知姐姐这倒贴的日子过得可好啊?”陶以梅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对她尖刺。
她虽在宫外,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宫里的这些事儿,一点动静就被传得人尽皆知。
当了太子妃的萧枝雪就跟个白面团子一样,任人揉捏搓贬。
她凑近萧枝雪耳旁:“听闻萧大人在前朝背负世族骂名,实乃小人行径,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萧氏教出来的子女都没几个好东西。”诛心之言刺在萧枝雪心口。
陶以梅好整以暇的打算欣赏萧枝雪的不爽和暴怒。
一旁的孔司言皱着眉头正要出言呵斥,谁料进宫后收起尖刺的萧枝雪拦住了她,一双圆眸带着冷意瞪了过去,她举起双手“啪”的一声狠狠的给陶以梅一巴掌。
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叫声,陶以梅被打的摔在了雪地里,好不狼狈。
原本整齐高耸的发髻散了一缕在鬓角,“你敢打我?”陶以梅气急败坏道。
萧枝雪居高临下:“陶良娣,容本宫提醒你一句,本宫是太子妃,是你的主子,你这般以下犯上,出言侮辱储妃,看来尚书大人府上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陶以梅闻言气的面色发红。
“还有,本宫在兰陵横行霸道多年,你怕是不知道本宫的以往的心情,若再敢出言侮辱我萧氏一族,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无视陶以梅衣衫凌乱的样子,步履匆匆的往未央宫走。
路上小梨只觉得畅快,自从进了宫好久都没看到她家姑娘这样意气风发看人不爽就骂的行径了,好似自从做了太子妃,姑娘整个人怯懦了不少。
她正要跟萧枝雪说话,转头就见她满脸是泪,小梨大惊,手足无措的想安慰萧枝雪。
萧枝雪用手胡乱擦掉脸上的泪,越擦泪水越多,她吸了吸鼻子,往未央宫走的步子却越迈越大。
萧府
萧闲父子二人在府中对弈。
“瞧瞧,门庭冷落,永远都不缺看你笑话的人。”萧闲感叹。
“看就看呗。”萧靖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
“老爷,公子,二老爷来信了。”管家飞奔进来,手中拿着厚厚的一踏信。
目测有一本书厚,萧闲原本还好好的坐在竹椅上,闻言逃跑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只撂下一句:“我儿孝顺,这信交给你了。”说罢便没了踪影。
萧靖轩:……
捏着手里如四书五经一般厚度的信,萧靖轩擦了擦头上的汗。
打开信封,果不其然,入目便是:“孽障,你做的什么好事。”
整整一踏信,充分展现了当年乡试第一名的水平,骂的都不带重复的,仿佛萧靖轩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奸臣。
只看了一面,萧靖轩便提笔回信,后面不看他都知道写了些什么,他二叔素来刀子嘴,豆腐心。
为了展现最基本的孝道和尊重,萧靖轩同样回复了四书五经一般厚度的信,恳切的认了错,再把自家父亲拉扯一顿,最后保证绝对改正。
两个时辰后,管家拿着厚厚一踏信又出去了。
萧闲恰到好处的掐点又出现在书房:“咳,你二叔如何了?”
萧靖轩面无表情:“二叔说他命不久矣。”
萧闲一拍腿:“那就行,他就喜欢说反话。”
萧靖轩苦笑:“如今,各个世族要么避萧氏如蛇蝎,要么保持中立观望着,兰陵那边倒是引得寒门士子颇为向往,萧氏书院人数短短一些时日,增长了许多。”
萧闲:“有好有坏,就是可惜了,这个时候不好给你相看女儿家,我这抱孙孙的愿望又得延后了。”
萧靖轩嗤笑:“现在哪个好人家敢把女儿往我这里塞。”
“莫担心莫担心,想来这租赁制过不几天就会拿萧氏试水,陛下龙心大悦,萧氏境地定然会改变的。”
“但愿如此。”
未央宫
夜色沉沉,内侍五百在段知珩前面提着灯笼,心下嘀咕,这殿下不去锦澜苑宠幸那新良娣为何要去未央宫,实在是今日宫中有些流言,说几次见太子妃失魂落魄的从律政殿出来,便说这太子妃定是惹了殿下的不喜,失宠了。
如此看来,流言果然不可信。
踏进未央宫,孔司言见着太子正要出声,便被段知珩“嘘”的阻止了。
他脱掉身上了大氅,轻手轻脚的进了内殿,萧枝雪正伏案写字。
段知珩走近从后面看了一眼,微微讶异,他竟不知,自家太子妃的字不如其人,倒是意外的好看。
他胸膛从后贴近,熟悉的气息环绕在萧枝雪身侧,正写的入神的萧枝雪一愣,抬头征愣得看向他,“知珩哥哥?”
“嗯,字不错。”冷淡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他俯下身把萧枝雪搂抱在腿上,松竹般的手指拿过笔,翻看萧枝雪的字。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萧枝雪不知所措,自二人成婚以来,除去夜晚的就寝,白日里段知珩从未与她亲近。
这番亲昵让她惶恐不安,她原以为自己会欣喜、会依恋,如今不知为何,却有些不适。
段知珩侧脸贴着她,手执狼毫笔,俊秀大气写了两个字,容容。
萧枝雪脸一红,呐呐的不说话,她的乳名只有奶娘父兄唤过,如今段知珩只是写了一次,便有些不好意思。
他放下笔,垂下头,今日他少有的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自赏梅宴上他就察觉了她的不对劲,萧枝雪一向喜怒形于色,今日的不对劲不似以往,让他想忽视都难。
温热的薄唇印在她的耳后,手中紧紧的搂着萧枝雪,随后下颌搁在萧枝雪的肩颈处。
像是要把她镶嵌在怀里。
萧枝雪懵懂,有些不解,犹豫了一番,最终手掌抬起,轻轻的放置在他的腰际。
门外,五百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打破二人的氛围:“殿、殿下,陶良娣差人来唤,说…说今夜是第一夜,不去锦澜苑,皇后恐会怪罪。”
“段知珩杀人的视线扫视了过来,萧枝雪埋在他怀中,不抬头,腰际的手却收了回来,紧缩在袖中。
第17章 变化
屋内炭火哔啵响,五百在外面战战兢兢跪着,屋内二人却一时静默无声。
段知珩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垂下头对着萧枝雪说:“睡罢。”
言罢不松手不把她放在床上,就这么抱着她,萧枝雪的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只能窥见一小块下颌骨。
她忍着胸中酸涩之意,闭上眼。
似是过了很久,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段知珩默然起身,把抱着的萧枝雪轻轻的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拉下帐子,而后起身往外走。
段知珩一走,原本睡着的萧枝雪睁开了眼睛,沉默的望着帐顶,怔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裹紧被子继续睡。
翌日一早,萧枝雪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小梨推醒,“娘娘,陶良娣来给您请安了。”
她缓了一会儿才唤回了思绪,昨日记忆涌来,“知道了,你让她且等一会儿,就来。”
她平日里素爱穿红色,今日也是着一袭海天霞色的对襟襦裙,脖子上围着毛绒绒的围脖,走入殿上,看到陶良娣时一怔。
陶良娣岱赭色衣裙艳得她眼前一晃,宫中妃嫔除去皇后与太子妃嫡公主,其余妃嫔皆不能穿红色系衣裙,顶多只能穿桃红色。
孔司言冷凝着眉头出言:“陶良娣初来乍到,莫不是不清楚宫规,侧室妾室均不得越过正妻着红色衣裙,陶良娣你僭越了。”
妾室二字咬的很重。
陶良娣抬手抚了抚发髻,她的脸颊有些尖,眼尾狭长,鼻子略长,原本是极其英气的长相,如今穿着红色衣裙,梳着高耸的发髻,妾室的刻薄便显现了出来。
这副模样,萧枝雪在兰陵时见过三叔房里的妾室,便是这般模样。
而后她的注意力有些分神,被陶良娣高耸的发髻吸引住了。
沉甸甸的发包堆在脑后,萧枝雪的神思游到了她入东宫那一天,精巧繁杂的冠子放在头上,压出了几道红痕,就连如今她虽是太子妃,也不似皇后周侧妃那般奢靡雍容。
虽喜艳色服饰,却艳的简单。
陶良娣对孔司言的提点有些不屑:“太子妃见谅,妾身自府中便是如此打扮,尤其喜穿红色衣裙,皇后娘娘说进了宫就当自个儿家一样,不必拘束,都是一家人。”
孔司言还想再训斥几句。
陶良娣挑眉:“这位司言大人,再怎么样,我也是主子,你一个奴婢,有何权利置喙我。”
“好了,未央宫不是你撒泼的地方,孔司言也不是奴婢,你爱穿红色就穿,与本宫无关,无事就回吧!”萧枝雪出言打断眼前聒噪的像只麻雀的陶良娣。
陶良娣闻言脸色一僵,连表情都懒得敷衍,起身虚虚的行了一礼,带着宫婢步履生风的走出未央宫。
萧枝雪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恍然,这般热烈,脾气火爆,还有这行事如风的架势,她倒是有些羡慕。
羡慕她进了宫还能做自己,羡慕皇后很喜欢她,段知珩应也是喜欢的。
几天后,萧枝雪终于寻到了出宫的日子,她明里暗里的跟皇后提了好几次才勉强得到同意,随即有些兴奋的收拾东西出了宫。
韩宫令望着她雀跃的背影,颇有些不虞:“都已是当了储妃、泼出去的水了,还总是这般念家,当真是小孩子心性。”
皇后笑笑:“小孩子好啊,小孩子哪能坐得稳后位。”
韩宫令附和:“娘娘说得极是。”
萧枝雪坐在马车上只恨不得马上飞回家去,不停的催着马夫快些快些,速度一快,颠簸得她头脑发昏也顾不得了。
马车停在萧府前,她掀开帘子下车,骤然红了眼眶,一向大门敞开的萧府此刻门庭冷落,大门紧闭。
她上前敲了敲锡环,没一会儿门开了条缝儿,管家看见萧枝雪后瞪大了眼睛,随即打开门,飞奔到后院:“老爷,姑娘姑娘回来了。”
正躺在竹椅小憩的萧闲闻言被惊的摔下了椅子,随后:“我的乖囡囡在哪?”
“爹~”一声饱含着无限委屈、埋怨、心疼的呼唤响起,萧枝雪吧嗒吧嗒的掉着泪。
一边撅起嘴,一边用袖子抹泪。萧闲大惊,跑过去记急得转来转去,“这是怎么了啊,出什么事儿了。”
萧枝雪原本只是掉泪,闻言呜呜的哭,随即声音越来越大,好似在宫中的忍耐和担忧一夕间要全部发泄出来。
她仿佛又回到了及笄前,父亲还是那个父亲,周围是令人安心、熟悉的环境,周围的温情让她忍不住。
“我…我听说…嗝…阿兄…阿兄出事儿了,我…我担心…的…不得了,就…就想…回来看看…呜呜呜。”
萧枝雪哭的抽抽噎噎,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时不时还咳嗽两下。
萧闲哎哟哎哟着,给她拍着背:“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吓死你爹了。”
“莫听那些流言,传的乱七八糟的,你阿兄是为陛下做事,那些世家是看不顺眼他,只能背地里使些小手段,只要陛下不生气,你阿兄不仅不会出事,还有可能升官呢!”萧闲手忙脚乱的用浅显的语言安慰她。
“呜…那,那你们为何不告诉我。”萧枝雪闻言哭泣声缓了下来,但还是不放心的问。
“啧,大人的事情,小孩子管那么多做甚,吃好睡好当你的太子妃就行了,操这么多心。”萧闲装模作样的呵斥她,语间却是满满的关怀。
萧枝雪有些不服气:“我不是小孩子了,现在东宫的许多事务都归我管,皇后娘娘都夸我能干。”
萧枝雪除了在宫中,私下其他时候是绝不会称皇后为母后,皇帝为父皇的。
萧闲给她擦着眼泪,嘴里敷衍道:“啊对对对,我们家乖囡长大了,知道操心她阿兄和老爹。”
“话说啊,乖囡,你这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小心惹皇后殿下不悦,哪有女子成亲不在夫家待着,尽往娘家跑。”
萧枝雪低下头:“爹不是说,希望我嫁了人也时常往家里陪陪您嘛!”
萧闲语重心长:“若是你嫁得寻常人家爹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你入的是天家,听话,以后莫总是往家里跑,朝廷上那些臭老头子的嘴可是害人不浅。”
“长点儿心。”他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萧枝雪的脑仁。
“我知道了。”萧枝雪颇为不情愿道。
随后萧靖轩下朝回家,萧枝雪又抱着他哭了一顿,咧着嘴跟个幼儿似的,上气不接下气,萧靖轩看着有些好笑,又颇为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安慰她。
萧枝雪还跟小时候似的爬在他的脊背上,小时候萧闲身为国子监祭酒时常忙得很,萧靖轩就把小小的萧枝雪背在背上,带着她上树掏鸟摸鱼,爬屋顶看雪。
“姑娘,太子来接您了,正在门外候着。”小梨跑进来欣喜道。
却见萧枝雪并未像以前似的恨不得立刻扒在段知珩身上,满眼的不舍和忧愁。
萧靖轩拍了拍她的脑袋:“臭丫头,才多大就愁眉不展的,想太多老的快,快去吧,别让太子等急了。”
萧枝雪闻言打了他一下:“你才老,小心以后找不到嫂子,我的小侄儿没了着落。”
萧靖轩给她系好兜帽,带着她往出走,门外段知珩正与萧闲攀谈,见萧枝雪出来,眉头蹙了蹙。
“殿下。”二人行礼,萧枝雪带好的兜帽因着行礼不小心遮住了眼睛,她急忙抬手扶了一下,带着懵意的红润脸颊看着段知珩。
段知珩蹙着的眉头和缓了下来,抬手替她理了一下兜帽。
随后他很是客气尊重朝萧家父子拜别,带着萧枝雪上了马车。
直到行出很远,她的脑袋还伸在外面,看着背后两个人影逐渐模糊。
终于不舍得做了回去,刚做好,段知珩冰凉的手指贴上了她的脸颊,冰的她一激灵。
“哭了?”段知珩音色有些低沉。
萧枝雪呐呐,含糊道“有些想家。”
段知珩一顿:“以后陪你多回来。”
萧枝雪一愣,随后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段知珩想象中的欢喜和笑靥并没有立刻迸发出来,萧枝雪只是小心翼翼的确认:“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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