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佳唯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离谱的理由,不由骂了句:“死妹控。”
什么完美校园男神,竟然为了这种事,像小孩一样去迁怒报复,她见过妹控,没见过这么幼稚恶心的妹控。
陈彻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即使被骂,周楚以也好脾气地笑:“只是开个小玩笑。”
祝佳唯并不想跟他开玩笑,认真道:“你想给你妹妹出气,可以用其他办法,涂然不是被你利用的工具。”
涂然是真心想交朋友,如果知道他是有目的地接近,肯定又蔫成小白菜。
“利用谈不上,”周楚以说,“我确实也想交她这个朋友。”
“你朋友这么多,不缺涂然这一个。”
“朋友不嫌多。”
祝佳唯沉下脸。
他比她想象中还难缠,主要是太不要脸。
周楚以看着她,歪了下头,忽然说:“其实我也挺想跟你交朋友,你也很好玩。”
不是有趣,是好玩。
他似乎把朋友看成一种玩弄的对象,像是玩具,且丝毫不掩饰这点。
祝佳唯同样不掩饰对他的嫌弃:“被你这么说,真是晦气。”
周楚以像是永远不会生气,这时候也还在笑:“当不成朋友,那就当合作伙伴吧,我选二,你想让我怎么做?”
尽管觉得他晦气,祝佳唯并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耽误正事。
既然他要利用涂然报复陈彻陈融,那她也同样可以利用他。
祝佳唯说:“把涂然骗到你们班去买书,想办法让陈彻付钱,你当众抱他一下。”
这要求太离谱,即便是周楚以,也没忍住眼角一抽:“这么做的理由是?”
祝佳唯晃了下手机,嘴角小弧度地勾起:“送你和陈彻上热帖。”
论坛里的人不是最会看图说话吗?那她就给他们一个最劲爆的画面。
他们俩上了热帖,关于涂然的讨论度就能降低,还能趁机报复陈彻,一石二鸟。
周楚以摸了摸下巴:“看来你对陈彻的恶意,不比我小啊。”
“……这是我跟他的私人恩怨,你少管。”祝佳唯并不给他套话的机会。
周楚以挑了下眉,像是要谈判:“我牺牲会不会有点大?”
祝佳唯也不给他谈判的机会:“你可以选一。”
周楚以笑了笑:“挺有趣的,玩玩也不错。”
……
“祝佳唯,祝佳唯?”
涂然喊了半天,才把她喊回神,“你在想什么呀?”
“没想什么。”祝佳唯当然不会把这次的计划告诉她。
近黄昏,太阳在往下班路上走,义卖也已经结束,各班都开始收摊,人流在散去。
涂然接着她走神之前的话题,问:“你这周也不回家吗?”
祝佳唯是住校生,但平时周末好像也没见她回去。
这一次,祝佳唯还是说:“不回。”
涂然好奇问:“那你周末在学校一般都在干嘛?”
祝佳唯语气平平地说:“宿舍睡觉,看书上网。”
尽管有人说过她的生活和她的性格一样枯燥,但她乐意。
涂然想了想,提议道:“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看电影?”
祝佳唯低头收拾东西,没拒绝:“我都行。”
涂然兴奋拍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刚说完,简阳光拉着还没从那个恶心人的拥抱里缓过来的陈彻,凑过来插嘴:“我和阿彻也要去!”
祝佳唯刚要拒绝,却晚了一步,涂然已经答应:“好呀!”
人多热闹,她就喜欢热闹!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想到明天,涂然就忍不住开心,连头发丝都是兴奋的。
她的笑容太有感染力,笼罩在陈彻头顶的乌云,都被她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驱散。
陈彻看着她,郁闷的心情由阴转晴。
下一刻,却见涂然朝一个方向招手。
涂然喊住正提着椅子路过的新朋友:“周楚以,你明天去不去看电影?”
陈彻站在一旁,目光瞬间冷淡下来。
看着她邀请周楚以看电影,她对周楚以笑,他的唇角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周楚以笑着婉拒:“下次再约,我周末要回家陪我妹妹,你们玩得开心。”
涂然大大咧咧应好,正跟他约着下次再一起出去玩时,陈彻冷不丁出声:“我明天不去。”
“诶?你也有事情吗?”
涂然边问边扭头看向他,对上他视线,却是一怔。
那双漆黑的眼睛,又变回了望不见底的深海,她看不懂的情绪,在海面下翻涌。
涂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下。
“……嗯,有事。”
陈彻不明不白地应了声,移开视线,丢下一句“走了”,就转身离开,简阳光叫他他也没回头。
涂然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橙色的余晖清淡地笼在少年单薄的身上。
他身后,影子渐长。
夕阳下,孤零零地远去。
第19章 太阳啊
陈彻讨厌分享。
打从出生起, 他就从来没有任何单属于他的东西。
他和陈融分享同一套DNA,衣服,玩具, 还有……父母的爱意。
这种分享,并不平等均匀。
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意识,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是母亲让他把最后一颗草莓让给陈融, 或许是父亲要他让出没被玩坏的玩具车。
或许是,六岁那年,他和陈融同时芒果过敏,被送去医院,醒来看见, 父母都在陈融的病床前。
所有的大人, 都在给他灌输一种思想:“你是哥哥, 你身体健康,你应该让着弟弟。”
于是每一次,陈彻都要让步, 作为早一分钟出生的、健康的兄长,他必须让步。
责任是一座大山, 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他试图反抗。
尚且年幼的陈彻, 用离家出走的方式,向父母提起抗议。
但, 无人在意。
第一次离家出走,是七岁。
陈彻瞒着陈融,跑到简阳光家里躲着,和简阳光合谋, 让他不要告诉别人。
他忐忑地,期待地, 想看见父母为自己焦急的神情。
即使被骂,也没关系,只要他们的目光在注视着他就好。
天黑了,父母没找来。
天亮了,陈彻在简阳光的床底下醒过来。
他摇醒在床上睡成死猪的简阳光,生气地质问:“你是不是泄密了!告诉了他们,我在你家?”
简阳光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委屈地说:“没有,我谁都没说。”
真相在陈彻独自回到家时揭晓,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用座机,拨通母亲的电话。
闹失踪的人,反过来问他们的行踪:“妈妈,你们在哪里?”
母亲说,在医院。
陈融昨天突然发高烧,他们在医院彻夜守着他。
那时的陈彻,还没有经历变声期,也还没学会隐藏情绪。
他揉着发红的眼睛,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问:“那我呢?”
“阿姨会来做饭,你一个人在家乖乖待着。”母亲这样嘱咐着。
陈彻至今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现他那次离家出走。
却知道了,母亲没有发现电话这边的他在哭。
也明白了,他的抗议无论是否成功,结果都一样,无人在意。
无人在意。
一个人被留在家里的次数,越来越多,陈彻渐渐不再关注这件事本身,把它变成习惯,连同被忽视的处境,也逐步变得习以为常。
为打发一个人留守的时间,他跟着家政阿姨,学会了做饭。
他学会体谅,尝试理解,不再站在被给予者的立场,把自己变成父母眼里的合格兄长,以弟弟为中心,照顾他,关爱他。
他开始撒谎,把父母留给自己的为数不多的关注,也装作不在乎地让给陈融。
最常说的几个谎言:
“弟弟更重要。”
“给弟弟吧。”
“不用管我。”
“我很好。”
他贡献出父母的关注,得到父母的夸赞。
这样也很好,这样也足够。
陈彻有颗健康且强大的心脏,很容易就被满足。
他乐观地快乐起来。
直到十岁那年的夏天,他营造出的和谐假象,被母亲亲手打碎。
陈融在篮球场犯心脏病,被送去抢救。纵容陈融打球的他,被母亲责怪、打骂。
陈彻知道自己犯了错,没有辩解,也没有反抗。
母亲也是太担忧陈融的安危,关心则乱,打他骂他也正常。
陈彻一向会自洽,从小到大,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他真的不能明白,也无法理解,母亲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在去探望陈融时,陈彻听见父母在病房里的对话。
母亲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陈彻抢走了小融的健康。”
母亲还说:“如果当初没生下他们就好了。”
生来健康的身体,成为一种罪过。
给他生命的人,后悔给了他生命。
那日阳光炽烈,身在酷暑,陈彻却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他一言不发离开医院,跟着家政阿姨学会的、花费几个小时做好给他们送过去的饭菜,被他丢进垃圾桶。
连同他对母亲的最后一点渴求,最后一丝希冀。
同一年,林学慧向陈朗阔提出离婚。
林学慧要带陈融走,陈朗阔抽着烟,沉默不言。
再然后,是和陈融的决裂。
沉重。
他的手脚、□□,像被灌满了铅,起床、行走都很疲倦。
胸口像被压住一块石头,白天要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呼吸,夜里呼吸不畅地醒来,睁眼到天明。
混沌。
他的意识仿佛和□□失联,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梦里的他,一次又一次冲上马路,却每次都相安无事。
于是走在路上,他会突然停在路中央,灵魂好似飘浮在上空,第三者的视角,冷眼旁观自己会不会死去。
他或许已经死了。
灵魂已经游离,心脏麻木跳动,失去感知情绪的能力,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浑噩地在虚实不分的世界游荡。
陈彻出过一次车祸,是过马路走神出的意外,也是梦里所求的解放。
但可惜,只是骨折。
骨头折在他身上,疼的人是他,哭得最狠的人却是简阳光,起初是揪着他的衣领揍了他一拳,然后,很突然地哭了。
简阳光抱着他,哭着说:“求求你。”
陈彻没什么情绪地回应:“对不起。”
陈彻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看不到未来,也无所谓未来。
直到那个夏天,从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陈彻看到了一个女生。
所有人都在因为被淘汰而哭泣,她却在笑。
不是他那种强行牵扯脸部肌肉,硬挤出来的虚伪假笑,她眼睛明亮,露出的笑容,比他这辈子见过的太阳,还要灿烂。
明明人气最低,明明不被人喜爱,明明没有人在乎,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陈彻无法理解。
疑惑如同一把钝刀,将他冰冷的身体凿开一条裂缝,炙热的阳光照进,全身的血液,不受控制地加速流动。
麻木的心脏褪去僵硬,在一瞬间变得柔软。
他抬手覆在心口,指腹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某种沉稳有力的搏动。
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转,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从来没有过,又像是时隔多年,终于再经历一次的感觉。
仿佛回到7岁那年,在挂断的电话旁边,那种委屈、不甘、渴望,所有的情感,烟花般在身体里炸开。
陈彻的视线聚焦在那张不顾一切的笑脸上,周遭黑白的世界,像是在这瞬恢复鲜明的色彩。
鲜红似血的夕阳,霞光四溢的云彩。橙色的篮球在水泥地滚动,风吹响翠绿的银杏叶。白色球鞋的鞋面,爬过一只小蚂蚁。
他的身体重新找回感知。
最初的疑惑,演变成一个念头。
“我要去见她。”
他望着夕阳,喃喃许诺。
我想要知道,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这样笑出来。
我也想,像你一样。
教教我。
帮帮我。
救救我……
陈彻也真的去见了她。
在SWING的签售会上,陈彻戴上口罩和棒球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见到了那个叫涂然的女生。
他带着很多的疑问过去,前一晚彻夜未眠,把想说的话打成腹稿。
可真正见到面,被涂然笑着朝他伸出手的瞬间,他想说的话,全部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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