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是连漪,顾一屿嘴角扯着嘲弄的弧度,他没多说两句拱火的话,都算是对钱泰安还有那么点血脉亲情在。
“好。”
连漪点点头,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瞬间,抬手抓住他那头黄毛向下一扯。
随后抬膝一顶,正中他面门,令人牙酸的碰撞声,在众人猝不及防之际响起。
连漪拍了拍手,有些嫌恶地盯着自己的手和膝盖上裤面的印子。
随着她松开手的动作,钱泰安在一阵晕眩间脱力倒地,随后才被骤然的剧痛唤醒神智,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众人瞬间让这叫声惊得如梦初醒一般,钱泰安身后那帮人当即变了脸色就冲了上来。
只是纷纷忌惮地围在他身边,纷纷作搀扶关心状,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连漪身后几人早就反应极快地站到她面前,警惕地看着对方。
“我说过了,给你的台阶,该下就下。”连漪接过裴途安表情凝重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每一根手指。
最后再微微弯腰,轻掸裤面。
她轻笑了声,“来,再说一句,你要让谁磕头?”
钱泰安捂着鼻子和人中,张嘴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她,旁边的几人着急忙慌地叫嚷。
“钱少,快,快点拿纸啊!”
“哦哦哦,我这里有……”
“赶紧的,泰安你拿这个先捂着!”
钱泰安暴躁得扯过纸,尽数堵在鼻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狼狈得不行。
从出生到现在,他就没像现在这样痛过,还是被人当着众目睽睽这样来一下,心里的火气熊熊燃烧,堵得心口作痛。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他像是失去理智一样,猛地挥手,把身边着急担心的女友打得往后倒,也无暇顾及。
钱泰安一把随手扯过某个躲闪不及的人,咬牙切齿道:“你们,把她抓过来,老子他妈的今天不让她受回去,他妈的我跟她姓!”
“这……钱少……”被他抓住那人表情苦闷,没敢抬眼看连漪。
他们之中倒是有人眼神泛着寒意恨恨地看向连漪,一副马上就要算账的样子。
但却不包括像他这样的云海人。
本来看到连漪出现,心底就有不太好的预感,等到她连最基本的你来我往放狠话刺激对方这个环节都省略了,直接就动手。
这人还有其他两个朋友也不知怎的,内心莫名有种感觉。
啊——
对了。
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喽啰是真没想掺和进去,谁知道最后两位真·少爷小姐怎么收场,那还不是要随机选个倒霉蛋来背锅?
连漪看着他们这帮乌合之众,感到一阵好笑,推开了护在自己身前的几个朋友,毫不在乎这群人的眼神与表情,像是要将她撕开一样。
“我说,钱少?啧,你都好不容易投胎当了钱家的少爷,怎么还这么贪心,难不成是想学你爹入赘。”
连漪嘴角笑意微冷,眼神讥诮,“你也配吗,嗯?”
“你他妈的……”
在他说话的间隙,连漪朝一旁摊开手勾了勾,也不知是谁那么上道,递了把鱼竿过来。
她垂眸打量着鱼竿,握着的手一用力,竿身轻摆。
“姓钱的,在我面前说话最好讲点素质,我这个人呢,脾气真的不太好。”
连漪眼眸微弯,嗓音清脆,浑然听不出她是在威胁一般,“你倒是可以指着钱家事后为你出气,但眼下,何必受这个罪。”
看着钱泰安还真把这话听进去了,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连漪没能忍住噗嗤笑出声。
“你看看你,没什么脑子就别学人家替自己的人找回场子,难道你那位哥,叫什么来着……算了,难道他没有提醒过你——”
“这里是云海,遇到我,最好绕着走么?”
连漪听到黄毛男的来历时,很快就想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只是没想到,钱家大房长女那样有能力的一个女强人,与一手建立泰安的董事长,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不过,想来钱景瑞比她更清楚钱泰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这样,还不加以告诫……又或是,特意多加告诫?
连漪轻啧一声,笑意讥诮地瞥了眼还维持着半躺半坐状态的钱泰安,也是,这么没脑子的一个玩意儿,是她,她也利用。
钱泰安眼神愈发怨毒,恨恨地剜了眼连漪,低声冲身边几人呵斥道:“还不赶紧扶老子起来?!”
“谁要是扶他起来,我就废了他的手。”连漪好似无辜天真的声音,适时响起,“别介意,想扶的还是可以扶一扶的。”
裴途安凝重的表情微敛,凑到连漪身边微微低头,轻声道:“这里毕竟是小海他家的酒店,我们还是别做的太过火。”
“放心,我心里有数。”连漪偏过脸,笑着看了他一眼。
裴途安轻咳了声,对于其他几个朋友投来的询问目光,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到了连漪出场的时候,他们还能干什么,只能防着她把仇恨拉得太过火,在此之前做好预防准备。
这么想丢脸是丢脸了点,但架不住连漪战斗力实在太强。
“你们……”钱泰安还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以往什么时候不是一呼百应,皮鞋上沾了灰都有人恨不得上来擦干净。
“差不多得了。”
顾一屿无语地打断他的话,俯身上前去将钱泰安拽了起来,动作不太客气,把人拽得一脸懵。
“你没事非要招惹她干嘛?”
“我……”钱泰安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要不是听到这帮人不时提起连漪这个名字,熟络得很,他也不会想着见识见识能让他堂哥吃瘪砸车,之后更是婚约黄掉的人究竟多有能耐。
谁能想到对方是这么个玩意儿,动手是真不给点提示。
钱泰安无法无天了小半辈子,都还没她这么猖狂过。
以至于被堂弟这么怼了一句,都没能回过神来,好半晌压着嗓子低吼道:“我是你哥!顾一屿!”
“……行了,你们既然吵也吵了,闹也闹了,这事就算过去了。”顾一屿表情无语,扯着嘴角,也对自己这担任起和事老的场面感到怪异。
“过不去!”钱泰安受不了这个气,大喊了一声。
连漪眼眸微弯,“是啊,钱少头都没磕一个,这事怎么过得去?”
“还想让老子磕头?”钱泰安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看过来,捂住鼻子瓮声道:“操,你疯了吧,我还没和你算动手的账……”
“姓钱的,你要算账,我就好好和你算。”
连漪嘴角笑意淡淡,眸光倨傲,居高临下般地睨着他,“只要你担得起。”
“我担不起?”钱泰安冷冷一笑,稍显浑浊的眼珠子阴沉沉地盯着她。
“好啊,那就请钱少好好解释一下,我怎么搞的你哥,又是怎么搞的你,以至于让你钱泰安觉得,是个男人来了泰安,都要被我搞。”她轻飘飘地说道。
钱泰安听了这话,顿时大感振奋,眼神变得阴毒玩味。
他当然知道女人最听不得什么样的话,心里头那些恨意一股脑往上涌之后,便想要抓住这个机会,至少在言语上狠狠羞辱她一番。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身旁的顾一屿脸上不耐神色微变,一把拽住了他。
“不想死就别乱说话,否则我二叔还有你妈也保不住你。”顾一屿压低了嗓音,语气严肃。
“……”
“别忘了,这里是云海。”他是真想随这个堂哥去作死,但看着连漪笑吟吟的脸上,那令他熟悉的恶劣期待的痕迹。
顾一屿压下心底的烦躁,微微用力抓紧钱泰安的手臂。
“……”钱泰安再蠢,这个时候也立马明白过来,后怕忌惮的情绪瞬间盖过了心底怒意,不由得略带惊惧的看向连漪。
“诶,钱少怎么不说了?”连漪颇为惋惜地摇摇头。
钱泰安几乎气炸了,但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不是他认为的那样占据优势,更不像之前一样有人捧着。
只得顶着胸膛一阵起伏,瓮声道:“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让我在越宁看见你。”
狠话放得有些没底气,却也无形间表达了他的示弱。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既得面子又得里子的连漪,就该配合着嘲笑两句,然后大家各自散去。
之后私底下再如何,就是之后的事了。
偏偏,连漪从来不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人,她略歪了歪头,打量的目光在钱泰安脸上近乎轻蔑地扫了扫。
正要开口之际。
一个从钱泰安等人身后远处的大门,往这边闲庭信步般走来的身影,让她微微睁圆了眼眸。
连漪身前的裴途安和肖海洋几人,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以至于钱泰安憋着一肚子气,都实在忍不住好奇,扭过脸去看这群傻叉到底看见什么了。
但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就听到身边堂弟顾一屿低骂了一声。
“妈的,他怎么还没死?”
钱泰安愣了愣,正看到堂弟收回视线后垂下眼,表情像是瞬间差到了极点,刚才还冷淡不耐烦的眼神,这下满满的都是厌恶。
“怎么回事,是不是这小子和你不对付,哥帮你出气!”他鼻子人中还一片青紫沾着血迹,着实没什么说服力。
顾一屿嘴角轻抽,不想再看那个人,也不想看见自己这个蠢到无药可救的堂哥,只能把脸扭到一边。
“你不想莫名其妙出点什么事,让二叔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就替我出气去吧。”
说罢,还是没忍住拿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钱泰安。
“还不够丢人吗,赶紧走吧,晚了我也保不住你。”
顾一屿微微咬牙,视线不由自主再看向连漪——
果然看见她浑然无视了之前这一切矛盾纠纷,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好像连眼睛都在放光一样,越过他们直接往身后大门方向轻快雀跃地跑了过去。
“哇,小姜!”
妈的。
顾一屿冷着脸暗骂了句,索性拖着一脸不明所以的钱泰安离开。
也无人在这个时候关注他们。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一双对立而视的男女之间。
第52章 小姜
连漪其实很不喜欢仰着脸看人的感觉。
就好像是在努力把自己的所有表情都摊开, 摆放在那个人眼底下,任由其看个清楚。
而对方只要稍稍耷下眼,就能敛藏许多的想法。
然而此刻,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在他面上细细描绘, 漂亮的眉毛舒展着,底下一双凤眼蕴藏笑意, 温温润润的浸透了春意般,沿着鼻梁线条向下,嘴唇不再像记忆里那样总是失了血色。
他笑着,嘴角微微上扬, 连眼尾都沾染着淡淡的笑意,沁得两点泪痣缀在有些苍白脆弱的肤色上, 好像更红艳了些许。
“小姜, 好久不见。”
时隔两年,连漪依然习惯性地抬起手, 只是在将要触及他脸庞的时候, 顿住了。
她不是十六岁的连漪。
他也不是十九岁的姜昱。
连漪可以肆无忌惮对谢泠上下其手,也可以在过去对他这么做。
但眼前的姜昱,既不在剧情大纲之中有姓名, 也不是那个整日无声温润跟在她身后的小姜。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人有太多的成长变化,他也不会是她的小姜了。
姜昱却在她没将手收回去的一瞬间, 微微弯下腰。
他的视线一转不转,将脸朝她手心歪去, 眼眸因着笑意好像弯成一条线, 莹润净固的墨玉瞳孔在这时刻,泛着很认真的神采。
“好久不见, 一一。”清润的声线微哑,在心底反复练习过无数次的一句话,毫无滞涩地说了出口。
姜昱微微垂下眼,藏起对脸颊温度的那些贪恋。
六百多个日夜里,他从未在任何一人表现出过对过往生活的丝毫缅怀,就好像自己也真的忘记了在云海的十几年,无论是事物,还是人。
姜昱在任何一人面前都能够从容自信,唯独在市区开往流金湾的路途中,他无数次的感到忐忑。
连漪会不会生气。
会不会质问他去做了什么。
会不会……忘了他。
但再见的那一刻,她对自己开口的那一刻,看到她眼底只有纯粹的开心的那一刻,姜昱感到一颗心像是被紧紧攥住,又忽地松开。
浸泡在流动着的温暖热流之中,酸酸涨涨,复杂至极。
他弯着腰,浑然忽略了姿势带来的不适,目光一转不转地看着那张六百多个日夜,只能在心底时时想起的面容。
“一一,我也很想你。”
“去你的吧。”
连漪怔然片刻,轻触着他脸庞的手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两指一捏,揪了揪,恶声恶气道:“什么叫也,我说了吗?”
“嗯,是我幻听了。”姜昱脸庞微微传来痛意,他却笑得眉眼泛着昳丽色彩般,温声道:“这么久不见,怎么还总是爱动手。”
连漪轻哼一声,松开手,往后退了步歪着头打量他。
“看来你这两年病养的不错,气色好了很多呀,去的哪儿治病,下回我要是不舒服了,也去瞧瞧。”
连漪记忆里,姜昱就没有过健康活泼的时候。
三天一感冒,五天一发烧,吹不得风、受不得寒,天气热了也不行,总之就一病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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