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郑大都督腾出手来,就可打下这江山。
想到这里,于公公心中不免得意。
自己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啊,早早地和郑家结下了善缘。
而且自己还顺水推舟,给了郑家夺取天下最好的理由,连玉玺都送给了郑家。
郑世子是个极聪明的人,这份功劳,他已经心知肚明。
乌校尉和于公公转着心思,在场的许多人也都各有算盘,郑远钧却是在真心实意地送她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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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回去路上小心,别急着赶路,该歇息的时候就要歇息。”郑远钧叮嘱。
她大哥是个工作狂,她恐怕她大哥急着赶回去做事,本来到常州就是急行军,回去又急行军,身体怎么吃得消。
“好。”郑世子点头答应。
“平日里要按时吃饭,晚上不要熬通宵,每天至少要睡三个时辰。”郑远钧又交代。
她爹马上要起兵,很多事要做,肯定会推给她大哥,郑远钧担心她大哥忙起来就没个节制。
“好。”郑世子看着妹妹,眼神不由得柔和下来。
“对大郎几个别太严肃,别整天对他们板着个脸,小孩子要多夸夸。”郑远钧继续叨叨。
郑世子失笑,他妹妹自小爱夸人,现在还管到他头上来了。
“好。”郑世子又应道。
眼见妹妹还有说下去的趋势,郑世子连忙转开话题,和其他人打着招呼:“崔先生、霍兄弟,我走了。”
崔先生和霍青拱手相送。
郑世子看向霍青,见他和妹妹站在一起,两人挨着身子,十分亲密,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虽然这小子有点不听话,和自己对着干,看在妹妹面子上,饶了他。
军队出发,中间有四副棺材,那里面是皇帝和他的三个儿子,郑世子要把他们带到信州去,再和人商量怎么安置。
走出一段,队伍中的洛将军回头,遥遥地望向霍青。
姓霍名青,旁边又还有一位崔先生,这不得不让他产生一些联想。
若是当年霍二公子的孩子活了下来,应该就是霍青这么大吧?
那个孩子,和皇帝有灭门之仇。
今天他和霍青一照面,就察觉到了一股强盛的气势。
这位霍青,武功绝高,也不知他左臂上是否有伤。
洛将军转回头来,继续跟着队伍向前走去。
多想无益,不管这位霍青是否左臂上有伤,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无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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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州军营内,一间房里,众人围在床前,看着大夫把霍青左臂上绑着的布撕开。
血肉模糊,伤痕宛然。
郑远钧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夫仔细观察,开口道:“这伤本已愈合,应该是用力过度,或是外力施于其上,伤口又裂开了,需要重新上药包扎,然后仔细将养,切不可再使之裂开。”
说完,大夫把伤口处理了,又交代了一番,这才离开。
房间里没了外人,众人说话都放开了。
“啧啧啧……”杜明咂着嘴,满脸羡慕,“这就是二公子说的,英雄的勋章啊。”
万千军中,来去自如,取敌首级,报我家仇,何等潇洒,何等快意,这才是英雄所为。
郑远钧瞪着眼,掏出怀中的匕首,没好气道:“你想要吗?我来给你划一个。”
这种个人英雄主义,只是无奈之下的行为,可千万不能提倡,杜明的危险思想要在苗头上就掐断。
眼见郑远钧发了怒,杜明连忙住了嘴,躲到曹刚身后。
老牛来拆台:“二公子,一道伤换得皇帝的狗命,值!”
郑远钧:“……”
“哈哈哈!”老牛畅怀大笑,“二十年的冤仇,终于报了!”
转向崔先生,“赵公子呢,他躲到哪儿去了?他还不知道吧?郑世子都走了,他不必躲着了,把他找来,我们今晚不醉不休。”
崔先生笑道:“他和老朱在一起,我让人去叫了。”
“还要赶快给雁山报信,让他们也欢喜欢喜。”老牛又道。
“让人去了。”崔先生回道。
“卫监军呢?”老牛想起来,咬着牙,“喝酒之前,先要把他处理了。”
卫监军死了,仇人才算完全除了。
“我把他绑在一间房里。”崔先生指向窗外,“就是那间。”
老牛起身往外走:“我去,不能让他死得太便宜了。”
等老牛走出门,郑远钧的注意力又回到霍青身上,想起大夫说的话,问霍青:“你这伤是怎么又裂开了?”
霍青抿了抿唇:“是我不小心。”
“昨天你和郑世子见面的时候,郑世子抓着你的左臂。”崔先生悠悠道,“伤口不是那时候裂开的吧?”
崔先生这一说,郑远钧也回想了起来,昨天她大哥见了霍青,很是高兴,拉着霍青的手叫霍兄弟,好像是拉的左臂。
她昨天不知道霍青左臂有伤,没太注意,这时记忆有点模糊。
“不是不是。”霍青急忙道,“不是那时候裂开的,郑大哥抓得很轻,没弄裂伤口,是我自己后来不小心。”
他这样急急辩解,郑远钧就明白了,伤口确实是被她大哥弄裂的。
“郑世子不是故意的,二公子不要怪他。”崔先生徐徐道。
郑远钧心中一咯噔,崔先生话中有话啊,难道她大哥还是故意的?
瞄见郑远钧若有所思的神色,崔先生心中冷笑。
郑世子,你逞一时之快,看你怎么向你妹妹交代。
几人坐在房内说话,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惨叫声,凄厉无比,浑不似人声。
郑远钧打了个颤,手上一热,低头一瞧,一只大手,骨节分明,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
半夜,郑远钧醒了,听见屋外传来人声,是崔先生几个的声音。
他们入夜时在屋外的空地上点了火把,相邀一起喝酒,难道这时候还没散?
郑远钧披衣出来,走到空地旁。
地上一片狼藉,有打碎的杯子,滚落的酒坛子,还有衣物。
几个人都醉了,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老牛和老朱在哈哈大笑,你一句我一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泪水纵横。
霍青呆呆地望着火把出神。
玉狐公子的面具甩到了地上,一张脸在火光下犹如鬼魅,眼中似有水光。
崔先生一边敲碗一边哼唱,那曲调郑远钧听了,只觉荒凉寂寥。
默默站了片刻,郑远钧又悄悄地退了回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齐景和三十四年, 三月初七,郑世子护着皇帝的棺木回到信州府城,郑大都督出城十里, 率着属下前来相迎。
郑大都督身着缟素,面色哀痛,其余各人也都穿着丧服,入目所见一片肃穆之色。
“皇上!皇上!”郑大都督才一见着军队,马上直冲过来,脚步踉跄,直扑到景和帝的棺木上,抚棺痛哭, “皇上,老臣正整顿军马, 要去打下京州, 迎皇上入城, 皇上您怎么就被人害了呢?”
郑大都督痛不欲生:“老臣服侍皇上二十几年,君臣相得, 如今皇上忽然就去了, 可让老臣怎么办啊?”
“郑大都督忠心皇上, 皇上一直都知道呢。”于公公在一旁抹着泪, “皇上常说, 皇室中人, 唯有郑大都督最是忠心报国。”
陈公公接着他师傅的话:“恶人来前一刻,皇上还在感叹,说如今天下混乱, 平定天下,复兴王朝, 只能寄望于郑大都督了。”
于公公又道:“皇上留有遗言,百年之后,由郑大都督继承大统,打退叛兵,安抚天下。”
“不可不可!”郑大都督连连摇手,“我虽是皇室后人,到底已隔了十二代,且不是高祖直系子孙,怎能由我来继承大统?”
顿了顿,提出建议,“皇室中子弟众多,可择一人登基,我愿奉他为主,为他平叛。”
于公公一口驳回:“皇上可没有近亲了,都是在远亲中选,怎么就不能选郑大都督了?且这是皇上遗旨,怎能违背,另选他人?”
其他人也纷纷相劝。
朱长史:“大都督虽不是高祖直系子孙,祖上也是高祖唯一的嫡亲兄弟,兄终弟极,自古有之,当然能继承高祖基业。”
鲁从事:“如今天下大乱,只有大都督能担此重任,力挽狂澜,大都督为天下百姓计,切不可推辞。”
孟参军:“放眼天下,除了大都督,谁还可服众?”
俞从事:“大都督当遵圣命。”
……
郑大都督只是摇头,不肯松口。
最后洛将军上前:“洛家世代护卫皇上,既然先皇指定了郑大都督为新皇,那我们洛家除了郑大都督,谁都不认。”
“普天皆知,福星降生于郑大都督家。”于公公面色敬畏,“此乃上天指示,郑家当为天下之主,郑大都督不可违抗上天之意,否则必将给天下招祸。”
陈公公瞄了他师傅一眼,前年他师傅才在皇上跟前说,是因为皇上洪德齐天,所以上天降下福星庇佑皇上,这会儿说辞就变了。
他师傅这随机应变的本事,他可得学着。
郑大都督脸上犹豫:“啊?是上天之意?”
“是是是。”众人连忙应道,“郑大都督若是不从,上天震怒,一定会降下灾祸,大都督一向仁爱百姓,怎能忍心看着百姓遭罪?”
闻言,郑大都督勉强答应:“如此,就先依上天之意,以后要是找到了合适的人,我再退位让贤。”
众人连忙称是,恳请郑大都督择吉日登位。
郑大都督断然拒绝:“皇上为恶人所害,不找出这人千刀万剐,为皇上报仇,我有何脸面蒙受皇上厚爱?”
当下郑大都督在景和帝棺前立誓,必要找到杀害皇上的恶人,并且平定天下后,他才登基继位,接着又问起皇帝遇害的情形。
洛将军是现场目击人,且和那恶人激斗了一场,于是由他向郑大都督详细地描述当时的情况。
郑大都督听完,目光发直。
武功绝高,可与朱家的神仙相比,这样的人,天下只有一个,就是他女婿霍青啊。
不由自主地,郑大都督看向大儿子,只见他大儿子微微地点了点头。
郑大都督确定了,果然是霍青杀了皇帝。
这小子……嗯,胆子够大,本事够大,他喜欢!配得上他女儿。
“交王这样歹毒,眼看劫持皇上不成,就派出恶人来害皇上。”郑大都督愤愤道,“不杀交王为皇上报仇,我誓不为人!”
洛将军愣了愣,他没说那人是交王派来的啊,郑大都督是怎么得出这结论的?
交王是想把皇帝掌握在手里,以此来辖制郑大都督,杀了皇帝,那不是反而失了一个威胁郑大都督的手段吗?交王没这么蠢吧?
可是看着郑大都督一口一个交王可恶,交王恶毒,交王罪该万死,他还是默认了,没有开口反驳。
郑大都督吩咐朱长史:“马上发文,把交王的罪行昭告天下。”
必须趁早把这事按到交王头上,不能牵扯到他女婿身上来。
朱长史连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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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七,郑大都督迎入景和帝灵柩,妥善安置,要等收服天下后,再以帝王之礼葬入皇陵。
同一日,郑大都督发下檄文,称交王派出刺客,杀害皇上,罪不可赦,召天下共讨之。
檄文言辞慷慨,愤怒激昂,读来让人怒意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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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七深夜,都督府书房里,郑家父子两个相对而坐。
“你确定了,果真是青儿?”郑大都督沉声问。
“是他。”郑世子点头,“武功如此之高的,天下再没有第二个,而且只有他得崔先生亲授,能轻易破解卧虎阵。”
郑大都督点了点头。
郑世子又道:“我恐怕有误,还特意试探了。”
虽然能基本确认是霍青,但天下奇人不少,或许就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且又精通阵法之人,只是他们不知道呢?
是霍青倒也罢了,要是真有另外一个人,数百人的包围之中,来去自如,还拿着那样恐怖的武器,他不把这人找出来,怎能得安?
所以在河州和霍青一见面,他就下手试探了。
“那人刺杀皇帝时,左臂被刀划伤了。”郑世子告诉他爹,“我见霍青时,握了他的左臂,里面有布包裹着。”
而且他抓住霍青左臂的一瞬间,发现霍青手臂绷得很紧,那是痛极的表现,虽然霍青马上就放松下来,可他也是练武之人,当时的反应瞒不了他。
“哦。”郑大都督点头,“那就是他了。”
郑世子继续道:“我松开他左臂后,发现手上有血迹。”
霍青穿着红衣,衣服上沁了血不明显,但他的手上也沾了一点血迹,那时他就知道,杀皇帝的刺客是霍青确凿无疑了。
郑大都督瞪大了眼:“你把他抓出血了?”
郑大都督忍不住呲着牙。
裹着布,穿着衣,血还渗了出来沾到了手上,他大儿子这是用了多大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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