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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年尴尬地说道：“小月同志，我早上被厂长劈头盖脑地骂了一通，还是先去工我们车间主任吧。”
“找他做什么？”
“让他帮我说句好话……”
凌玥忽然站住：“既然你打算找他，他帮你了吗？”
她完全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厂里说停职就停了，找个车间主任能管什么事？
“他是我同乡，应该不至于看到我落到如此地步。”
凌玥呵呵两声，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加快了脚步。
季小年追了上来，说道：“我在家里和桂香商量时，她也赞成我去先找主任来着。”
“你蠢不蠢？”凌玥说道，“这件事他能说上话？”
“他要是能说上话，你还能被厂里停职？”
“不是……”
“闭嘴！”凌玥烦躁地骂了一声，“厂长办公室在哪？”
说话间，两人就进了机械厂。
“那栋，308”
两人才走到308门口，就听到厂长梅正志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个季小年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亏他还是大学生呢！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梅厂长，那五组小组长的事您看？”
听到声音，凌玥就愣住了。
她狐疑地看了眼季小年，季小年也怔住了。
“只要他这个罪名坐实了，那他就跑不掉。但是这个组长怎么安排，还得看厂里的意思。”
“是，可厂长你也清楚，我进厂都十几年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你让我做了五组的组长，我敢打包票，我肯定能将生产任务提上去。”
“小阎啊，这件事情还是得看上面，上面没动静我们也只能暂时让他停职，如果查明是误会，那他还得回来当这个组长。”
“我怕工人们都不服气……”
话还没说完，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梅正志说道：“行了，小阎，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出去吧。”
阎庆田出来的时候，正好和季小年打了个照面。
他刚要打招呼，又看到站在他身边的凌玥。
阎庆田顿时有种被人捉奸的感觉。
他冷哼一声，轻蔑地扫了季小年一眼，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季小年紧紧握着拳头，喷火的目光落在阎庆田身上，恨不得现在就扒了他的皮。
眼看他要冲上去，凌玥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等到办公室里安静后，凌玥这才上前去敲门。
“请进。”
看到是季小年带着个齐耳短发的女同志进来，梅正志眉头一拧：“小季啊，不是让你停职接受调查吗，你到厂里来做什么。”
不等季小年开口，凌玥开门见山地说道：“梅厂长你好，我是机械厂技术部王昭阳的爱人凌小月，也是季小年这件事件的当事人，我这次过来是想替季小年同志澄清一下。”
梅志正有些意外：“你就是当事人？”
凌玥莞尔一笑：“是。”
“你说是来澄清的？”
“对，这里面有误会，我觉得还是和厂长说清楚的好。”
不等梅正志问话，凌玥就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梅厂长，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这其实是我和黄桂香两个女人之间的纠纷，和季小年并没有关系。”
第13章 狗眼看人低
“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才会喊出流氓这句话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厂长这里了。”顿了顿，她又强调：“这真的就只是一个误会。”
“如果季小年同志真的对我耍了流氓，那我当时就报保卫科或才是去派出所了，哪能等到现在还没动静呢，您说是吧？”
“但是我可听说当时动静闹得挺大的，这件事情恐怕是压不下来啊！”
凌玥朝季小年使了个眼色，季小年当即就给梅正志点了支烟，讨好地说道：“厂长，这都怪我沉不住气。要是我能沉住气，也没后面这么多事了。”
梅正志抽了口烟，说道：“那这件事情可不好办了，上面已经成立调查组了。尤其是阎庆田同志，他可是有力的目击证人。”
凌玥沉声道：“除了他，家属院那边的同志也可以做证，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一个误会。”
凌玥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喊出那三个字来。
要是自己没喊那三个字的话，根本就没后面这么多破事。
“行，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回去等消息吧。”
听着梅正志这十分正式的官腔，凌玥心里顿时没底了。
她看了季小年一眼，季小年也是满脸的焦急。
“厂长，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你既然什么都没做，那你在怕什么？”梅正志不悦地说道，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威慑力。
“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你要是没做过，就算调查小组来了，你也不用担心。”
凌玥明白了，她向梅正志点点头：“好，我们知道了，谢谢厂长。您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出了机械厂，季小年越想越气。
“我真是没想到，我们家属楼里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人！”
凌玥知道他是在说阎庆田，但她对这个人也不太了解，自然就不好评价。
季小年发泄了一通，又对凌玥说道：“小月同志，谢谢你陪我过来。”
凌玥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说道：“我觉得厂长说得很对，身正不怕影子斜。事情还没到不可控的局面，一定会有办法的。”
季小年张张嘴，却又懊恼地叹了口气。
他是农村出来的，到清浦市也有几年了，每天都窝在机械厂里，根本就不认识几个有权有势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现在连派出所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机械厂如果真将自己停职了，那自己这一大家子要到哪里去？
他越想越后悔，看着眼前的大步流星的凌玥，他忽然就有些羡慕起她来。
这个女人明明是个大字都不识一个，可是她偏偏就敢去进水果来卖。
虽然家属楼里都在说她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别说是给大家伙分个水果，就是家属楼的小朋友们，都不见她送出去一个水果。
可她却敢想敢做，不仅成为家属楼里第一个做生意的人，甚至连王工那样的大忙人，也会在工作之余，尽量帮她的忙。
凌小月最近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凌玥走在前面，根本就没想过季小年忽然就对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她还想着带彤彤去百货大楼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呢，回到家属院接过彤彤就出去了。
清浦市百货大楼离机械厂说远不远，但走路过去也要二十来分钟。
彤彤一听到说要带她去百货大楼买衣服，她就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一刻也闲不住。
一进入百货大楼，凌玥直奔成衣区。
进入成衣区，满满的年代气息扑面而来。
中山装、的确良、灯芯绒，偶尔看到一两件丝质长裙，价格也是贵到离谱。
颜色也大多以黑白灰为主，夹杂些绿色、蓝色和红色的运动服。
凌玥知道，这时候的运动服会流行起来，还是得感谢八四年的奥运会。
八四年的奥运会，许海峰一枪打破了天朝奥运史上金牌零的突破，也是在这个时候，运动服才真正走进千家万户。
这其中以梅花牌运动服势头最雄劲。
据说当年奥运会结束后，梅花牌运动服年产量更是达到了惊人的1200万件，很多运动健儿都穿过它。
只是一问价格，凌玥不禁有些咋舌。
这看似简单的一套运动服，竟然要卖到四五十块钱，一般人还真买不起。
许是看出凌玥的窘迫，售货员斜眼睨着她：“我们这里可没有地摊货，价格很贵啊！”
言外之意，凌玥这种人就不配来百货大楼购物。
凌玥扫了她一眼，又转到了童装区。
童装区的衣服不管是颜色还是款式上，都比大人的衣服要多很多。
凌玥有意培养彤彤的眼光，鼓励她自己去挑选衣服。
彤彤很快就选中了一件标价十块的粉色泡泡袖连衣裙，裙摆上还有一层摞一层的手掌宽的白色蕾丝边儿。
凌玥见她喜欢，就让售货员将这件衣服取下来，想让彤彤试穿一下。
眼睛长在头顶的售货员哼道：“这件衣服可要十块钱，你买得起吗？”
说话间，彤彤的小手已经摸上了裙子。
售货员大喊：“唉，那小孩你做什么呢，你手那么脏，弄脏了衣服你赔得起吗！”
凌玥顿时不乐意了，正要开口反驳，售货员转头训斥起她来：“你这当妈的是怎么回事，自己穿得这破破烂烂的，带小孩出来捣什么乱！”
凌玥怒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来捣乱的了？我们是来买衣服的，要是不试穿一下，大了还好说，大不了明年再给她穿，可万一小了呢？”
售货员笑了：“就你家那竹竿似的丫头片子穿这裙子还会小？塞两个她都绰绰有余！”
彤彤瘦，凌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可一口也吃不成个大胖子，她穿越过来还没几天，家里的伙食还是这两天才有所改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让彤彤胖起来？
“你凭什么看不起人，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们买不起了？”
“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售货员针锋相对，“就你穿得土里土气的，全身上下也没两块钱吧！我劝你啊，还是去买地摊货，那些货比较适合你，重要的是啊，省钱！”
第14章 蚂蚁戴笼嘴
凌玥冷笑一声，对彤彤说道：“彤彤，你只管选，选中了妈妈给你付账。”她站直身子，睨着售货员，“我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不让你选！”
彤彤却被售货员那一句话吓到了。
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没来过百货大楼。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好看的衣服。
可妈妈前脚刚说要她自己去选衣服，售货员阿姨就不让她碰，她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
售货员也不乐意了。
她青着脸说道：“你骂谁呢！我说错了吗，要是衣服弄脏了你又买不起，我这衣服还卖给谁去！”
凌玥笑了。
看来今年还真是多事之秋，自己只不过是想带着彤彤出来买件衣服，这本事是件挺高兴的事情的，可没想到却遇到了个神经病。
“我问你，你这里有说不准试吗？”
售货员翻眼望向天花板：“我说不让试就是不让试。”
这件连衣裙一点都不耐脏。
前两天就是因为他们的疏忽，一条白色的裙子印上两个黑乎乎的指印，经理就要当班的售货员自己消化。
她们一个月累死累活工资只有三十多块，每个人凑了几块钱买下那条裙子，到现在她还怄死了。
凌玥正要发飙，彤彤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角，怯生生地说道：“妈妈，要不我们就不买了吧，彤彤不是很喜欢这条裙子。”
听到彤彤这么一说，凌玥顿时有些心酸。
自己好不容易才带她带一趟百货大楼，却被人如此鄙视。
她二话不说，取下那件连衣裙往彤彤身上一比，彤彤个头有点矮，这裙子稍微长了点，她也懒得再去要她们换，直接交给刚才售货员：“给我包起来。”
然后牵着彤彤的手来到了男装区。
王昭阳几乎就没有一件像样的衬衣，不是衣领磨破了就是皱巴巴的。
虽然这年头大家伙都不在吃穿上攀比，但是这样的衣服穿出去，说他是机械厂的技术员都不会有人信。
“同志，麻烦给我拿两件男式衬衣。”
回到家属院，凌玥敏锐地发现气氛不对。
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看着她回来了，他们忽然就噤了声。
凌玥牵着彤彤回到住房时，平时看到她就会打招呼的孙菊英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瞅着自己。
凌玥也没多想，房门还没打开，孙菊英骂骂咧咧地将锅铲翻得山响。
她一边翻着锅铲，一边指桑骂槐：“有些人啊，得了好处还卖乖，要不是我家男人帮着，都不知道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这下倒好，我家男人倒里外不是人了，帮人还帮出仇来了！”
“明目张胆地跟着姘头去找厂长，真是蚂蚁戴笼嘴——好大的脸面！”
凌玥手上一顿，她没理会她，打开门带着彤彤进了屋。
孙菊英还在喋喋不休地吼：“要怪啊，只怪我们家老阎人太老实了，随便一只阿猫阿狗都能欺负死他！”
厂里的调查组很快就下来了，比凌玥想像中的要快许多。
调查组问了家属院的许多人，大家几乎统一了口径，对那天季小年怎么到凌玥家的闭口不提，都只说凌玥一时口快，说岔了，结果就被人揪住不放。
偶尔有两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很快就被大家伙挤兑了下去。
调查组什么都有用的东西都没查到，厂里也很快就撤销了对季小年的停职处分，但为了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还是对他做出了一定的处罚。
罚了他两个月的奖金。
用两个月的奖金保住了自己的工作，季小年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至于阎庆田那边组长没捞到，反而还得罪了人，家属院里竟然有意开始排挤起他来。
当然这是后话，凌玥也只是在邻居和王昭阳的口里听了一两嘴，不作表态，只是更专心卖着自己的水果。
经过小半个月的努力，凌玥手上的钱竟然也有四百多块了。
这笔钱虽然不多，但都是自己一分一厘赚来的，凌玥拿在手里显得格外安心。
这天晚上，王昭阳将新进的水果搬到楼上，收拾好了，凌玥问道：“昭阳，之前让你打听三轮车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王昭阳一拍大腿：“这两天厂里的任务重，我都给忙忘了，回头我再托人打听打听。”
凌玥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儿失落。
虽然每次都在市场那边找个板车也花不了多少钱，要是有个三轮车，每天都能省下一笔开支，一个月也能省不少钱，而且进货卖货都方便。
“那你上点心啊！”
王昭阳嗯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凌玥端着盆提着热水去楼下澡堂了。
刚到澡堂，就碰到了黄桂香。
看到她进来，黄桂香笑着打了个招呼：“小月，最近生意挺好的吧？”
凌玥放下澡盆，不置可否：“还行，就是累了点。”
黄桂香刚洗了头，正用毛巾绞头发，说道：“都是拿死工资的，现在看你生意做得这么好，家属院里都羡慕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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