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贵妃才不在乎什么情深情不深,她眼睛发亮地往前一探身:“这么说,你是允了?”
傅丞看着隐藏不住欣喜的自家妹妹,怒气简直不打一处来:“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我当初就说不要与虎谋皮,你偏不听,人家楚凌侯勾勾手指头你就屁颠屁颠往前凑,还给陛下……”
“现在又有人拿他做‘饵’不怀好意,还眼巴巴地贴,你啊你,早晚有一天你得吃大亏。”
“什、什么勾手指,本宫也是为皇儿好想着拉拢他……”傅贵妃不耐烦了“总之,你让我旁敲侧击我去了,让我探明态度我也探了,一句话,这事,你允还是不允。”
傅丞只感觉胡子都要气翘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心里默念几遍‘这是自己亲妹妹绝不能打’,许久,才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此事你绝不能沾染上,要让五皇子自食其果。”
只要老五犯错丢了颜面,他倒要看看楚江夙还怎么保她的储君之位。
这边的谋划商讨得很顺遂,但那边就不一样了。
“我!不!要!!!”
烛火摇曳似朝外侧偏移。
舒诺已经被吼得头都大了,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倚靠床头生闷气不搭理她的某人,更觉得心累:“皇叔,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帮个忙而已,就当江湖救急做好人好事可以吗?”
“不!可!以!!!”
“要不……咱先别喊,心平气和地商量商量?”
“不!行!!!”
哎哟我的天儿……舒诺脑袋更疼了,想起刚才遇见贾公公,她都没有觉得惊慌,反正无论做什么她的目的始终就只有一个,欲巧言拉拢,结果贾公公仅不温不火地来一句‘不管你有什么计策,只要侯爷同意就行’。
那侯爷同意就侯爷同意呗,跟着来到典狱司,坐在床沿旁一直熬到后半夜才等到楚江夙醒,刚提了句‘傅贵妃’他整个人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吱哇乱叫,什么都不听了。
果然,孩子要打,不然就会变成熊孩子。
舒诺倒了杯茶打算润润嗓,举起来想了想又将杯子绕了个弯递给发飙的‘猫’:“喊了这么久真的辛苦了,来,喝点水。”
楚江夙接过茶杯,轻哼一声:“别以为倒了杯水我就能原谅你,没事提那个老女人做什么……说!你是不是想把我卖了?”
哦,
他是怎么知道的?
舒诺轻咳一声,狡辩道:“别多想,我怎么可能把你卖了。”
“哼,我才不信。”楚江夙扭头不理她,高呼一声唤来贾公公“备膳,我饿了。”
第16章 说好了,不许离开我
一排排婢女手捧珍馐美食鱼贯而入。
趁此机会,舒诺打量起室内,早听闻典狱司是楚江夙麾下的势力,是保护整个皇城的最有力屏障,更是整个汴京最为奢华的地方,珍珠坠落的帘子雪白圆润,枣木紫檀的桌椅精致且散发着奇香,古玩字画,珍玉美器,就连婢子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如此骄奢淫逸,
让她这个还在奔波的打工人着实有些嫉妒。
她感叹着,没有发现端坐圆木椅上的人正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楚江夙侧回头,顺着她的目光也扫视一圈围绕服侍的婢女,朝贾公公缓声道:“将这些人全部撤换下去。”
“侯爷饶命!”
“侯爷饶命!!”
……
所有婢子齐刷刷地跪下去不住地瑟缩着。
贾公公疑惑,但也照办了。
舒诺也疑惑,走过来问道:“为何?”
楚江夙不看她,端起碗舀了一勺银耳红枣粥说道:“长得太丑,影响食欲。”
舒诺:“……”我怀疑你在内涵老子的审美。
“可你把她们都轰走了,谁来为你布菜?”
楚江夙抬起头凝视着她:“不是还有你么。”
舒诺:“……”我怀疑你是故意的,并且有证据!
但再这么说也是有求于人,舒诺看了看桌上的八道珍馐菜肴,拿起筷子夹了冬笋玉兰片里的冬笋放到楚江夙手边的盘子里。
楚江夙看了看,抬头道:“我不喜欢吃冬笋,我想喝赤枣汤”
“成……”
您现在是小祖宗,听您的。
舒诺拿起空碗绕到圆桌对侧,盛了八分满的赤枣汤放到他手边,楚江夙端起来一勺一勺慢慢尝着,神色里尽是愉悦。
接下来的半盏茶内,楚江夙点什么,舒诺夹什么,相处得很和谐,也让舒诺清楚地知道眼前人有多么的喜甜。
看着差不多了,舒诺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斟酌开口:“皇叔,吃好了吗?那你看咱们要不要商量下……”
“我要沐浴。”楚江夙忽然放下碗筷站起,寻声高喊了句‘来人’,立马有侍奉的小厮上前来准备温水和裕盆。
拉开一道青竹飞鹤的屏风,氤氲白雾徐徐上升。
舒诺看着还剩下半碗的粥,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楚江夙伸直两臂让小厮服侍着宽衣,透过一人高的铜镜瞧见白袍‘少年’支撑着脑袋长长叹气,垂下睫羽突然觉得暴躁,他不耐烦地甩开侍奉的人,抿下红唇,拿起悬挂金銮玉架上的锦巾裹到舒诺肩膀。
阴影笼罩下来,男人特有的清冽冷香犹如初春时细密的雨,一点点渗透不带任何余地,舒诺心尖猛地一跳,她慌忙伸手挥开他,站起身问道:“你、你干什么?”
楚江夙没发现她的异样,见她后退便更上前一步:“要是你觉得给我布菜很失身份的话,那我也可以帮你沐浴还回来,唉声叹气的,你是有多不高兴……”
舒诺听了很懵,这都哪儿跟哪儿?
“不是,你误会了,我根本就没这……”
“那就更衣吧。”
楚江夙凑近些就要上手,舒诺一蹦三尺多远紧紧护住衣襟扣子,万分警惕道:“你先冷静,自古男男有别,你这样做根本上违背了先祖们传流下来的礼义廉耻。”
楚江夙道:“我跟飘飘不需要这么多讲究,而且就算没有别,祖先也不知道。”
你可真聪明啊……
舒诺抽搐下嘴角,她缓缓后退几步一个不慎左脚踩到垂下的桌布上,重心瞬间失控,身体直接后仰。
“飘飘小心!”
楚江夙伸出手一把揽住她,宽袍摇晃,一方娟帕便从他的袖口里掉下来。
浓密的睫羽彼此都细数得清楚,气氛攀高有些悱恻,但舒诺却白了脸,倒不是害怕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被这么一抱就会暴露,而是那方帕子——白色打底,精致的双蒂莲娟绣得栩栩如生,左上却有一道细长的斜口子撕裂开来。
那是先前阿姐送她,后来给楚江夙包扎伤口的那方帕子。
舒诺推开他捡起来,抬起头问道:“你不是说丢来了吗?”
先前她找过他要了许多次,但都被他忘记放哪儿为由给搪塞过去,最后一次寻问,他说丢了。
楚江夙突然局促忸怩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飘飘,你别恼,我只是……”
看见他这幅样子,舒诺突然冷静下来,“你说实话,你不想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楚江夙看着她,也道:“那你也说实话,要我帮忙是不是和你那个姐姐有关系。”
舒诺也不含糊:“是。”
“果然。”楚江夙侧过头,细碎的额前发垂下遮住他的神色“我不是不想帮你,是不想帮你那个姐姐,我怕你要是有了姐姐,就会不要我了……”
舒诺拿帕子的手徒然一抖,略显生硬地扬起个笑,安慰道:“怎么会……我怎会有了阿姐就不要你?你这么乖巧可爱我当然要你。”
“飘飘。”楚江夙伸出手握住舒诺的双肘,低下头盯着她的黑眸缓缓道“虽然他们都说我神志不清,丢失了些过去的记忆,但我知道我是谁,也知道这里是皇宫,人心叵测,暗潮涌动。”
“你可以利用我,也可以算计我,更可以用我麾下的权势谋你的所想所求,但唯有一点,你不能离开我,更不许骗我。说好的不会不要我,就一定不许丢下我。”
“当然……”舒诺脸上带笑,紧捏娟帕的指尖却早已泛白。
楚江夙闻言红唇上扬,眸光更是闪烁出愉悦的光,他伸出手踌躇几下,但还是小心翼翼上前缓缓将她搂住,下颚抵上她的脖颈,轻叹道:“飘飘好软。”
舒诺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只是微微弓起腰让身体和他保持些距离。
窗外月光将二人笼罩于下,
同一银辉里相互依偎的他们,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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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处。
“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主子,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好,那我们就等着看看,这次,会是谁输,会是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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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都在演戏 1
接下来的半月,竟是难得的风平浪静。
春意渐浓,
翠柳低垂轻轻点拨着镜湖,荡起一层层涟漪惊得水里锦鲤四散游走。
舒诺自从做了一回包子,楚江夙便隔三差五地点菜,今儿个是香草鱼肉丸子,明儿个是剁椒虎皮卷肉,渐渐地,舒诺基本上承包了楚江夙的所有膳食。
一开始贾公公他们自然是不乐意的,每次舒诺一做菜就会有八双眼睛盯着,十几个人试毒,而所谓试毒呢,就是把菜放嘴里尝一小口,感受下体内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久而久之,看他们争先恐后地‘体验试毒’已经成了舒诺不可多得的乐趣之一,可无奈,这个乐趣最后被楚江夙的一句‘不够吃’给终结了。
“咳,你今儿个打算给侯爷做什么?”
老胡手捻长髯,站在灶台旁边问着。
腰身笔直,目光严肃,要不是有些闪烁乱瞟的眼神,舒诺还当真以为他是来视察的,“临近初夏了,我瞧着湖里面的根茎长了新荷叶,正是娇嫩的时候,便打算趁此机会做个藕粉采荷糖糕。”
“糖糕啊。”老胡重复一遍,脚步慢戳戳地朝她那边移了移,小声问道“那你准备做几块?”
舒诺扬起嘴角忍着笑,故作不解地反问:“那你觉得做几块比较好?”
老胡听闻后径直凑到舒诺身边,认真仔细地开始给她分析:“你看啊,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做少了,侯爷不够吃肯定不行,做的恰当好处,侯爷下次想吃你又要费二遍事,但要是多做些……”
舒诺十分配合地‘哦’了一声,也悄声地道:“您放心,您的那份早就准备好了,不会忘的。”
“瞧你臭小子说的,老夫哪有那么贪嘴。”老胡佯怒地低斥两声,随后再低下头凑过去“我那两块啊,少放点糖,人老了,糖吃多了对身体……”
“你个老不死的!”
一道尖利的阴柔嗓音突然响起,老胡捂住耳朵,舒诺则不露声色地带着面团往旁边移了移。
贾公公走进来指着老胡,神情激愤:“杂家让你来盯梢,你却在这儿讨糕点吃,怎的,平时是亏着你了,还是饿着你了,嗯?”
老胡有些心虚,可依然反驳道:“人嘛,总有那么一点点爱好,你虽是御前大总管,但也不能总东管西管的不是。”
……
眼看御膳房里的火药味要浓郁起来了,舒诺放下面团,走到墙角旁的长木柜前边找调料,边努力降低存在感。
‘砰’。
她的后腰似被谁轻轻撞了一下,侧过头,就见一个将头压得极低的小太监伸出手从袖袍里掏出个油纸包谨慎地递给她。
“贵妃娘娘吩咐,让您寻个时机将这个喂给楚凌侯,然后您就可以去接四公主了。”
舒诺掂了掂:“毒药?”
小太监声音更细:“奴才不知,您也莫问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舒诺收好油纸,拿起一罐白糖和一小罐蜂蜜重新走回炉灶前,那俩人基本吵得差不多了,正彼此干瞪着眼喘息休息,贾公公见舒诺抱两个罐子走回来,拂尘一甩冷哼道:“这什么玩意儿?你抱着想干什么?”
舒诺放下:“就是御膳房里的糖和蜂蜜。”
贾公公掀开瓶罐上的盖子伸出指尖捏了一些放鼻下嗅嗅,又放嘴里尝尝。
“我说你至于吗?”老胡皱起眉“咱们都在这儿站着,她还能于你我眼皮子底下下毒不成?”
贾公公白了他一眼:“就因为你这老不死吊儿郎当的样子,才害得侯爷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老胡不耐烦地摆摆手:“行行行全是我的错,你来管。”
“哼!”
如果说老胡是来看管她,那么贾公公绝对算得上是监视,一双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她,舒诺都怕他把眼珠子掉进锅里。
藕粉糖糕上盘,舒诺刚舀起来立马有个小太监上来帮忙,压低下头,不声不语,她轻瞟一眼就知道这是刚才塞纸包的人。
看来傅贵妃,是要盯紧了她啊。
正午的暖阳很是柔和,舒诺走进御书房,就看见楚江夙睡眼朦胧地倚靠软塌上,殷红的长袍犹如彼岸盛开一般铺散开来,乌发如泼墨,肌肤似冰凝,窗外的光落下,竟也使得他整个人增添几分柔美。
瞧见她来了,楚江夙立马坐直身,轻唤道:“飘飘。”
舒诺轻‘嗯’一声,转手将藕粉采荷糖糕放到他面前,“新出炉的,尝尝。”
放下手上半展开的书卷,拿起一块糖糕放进嘴里,楚江夙的眼睛亮了亮。
“好吃吗?”
“好吃。”
舒诺笑着看他吃糕的样子,心底触动竟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指尖抬起却又蜷缩,舒诺侧过头就见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太监此刻正阴冷地盯着她。
老胡早抱着糖糕跑了,贾公公则围绕楚江夙身边服侍。
她垂下眼睫不露声色地后退几步,拿起桌上细长壶嘴的茶壶,趁人不注意掏出药包撒进去,抬起摇晃几下,再抬起头望向门外,那个小太监已然低下头。
“喝点茶吧。”
舒诺倒了一杯茶放到楚江夙面前。
贾公公伸手一拦:“此茶太热了,等杂家给侯爷……”
“无妨。”楚江夙掠过他接过茶杯直接品上几口。
舒诺看着,不知为何心底竟有几分疼惜。
一盘藕粉糖糕消失了两三块,楚江夙突然觉得有些燥热,这种热很离奇,不是骄阳嗮到皮肤上的灼烧感,是那种从心底往外火烧火燎地烦热,而且……
他侧头看一眼正在整理文册书卷的白袍‘少年’,竟觉得,抱着她肯定会很凉快舒服,可为什么他会这么感觉……?
生病了吗?
“侯爷,您怎么了?”贾公公发现楚江夙的异样,急忙问道。
楚江夙已经茫然烦躁地说不出话了,舒诺伸手搀扶住他,道:“要不别处理公务了,先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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