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夙静静盯着手上的莲灯:“小孩子东西。”但还是蹲下来,认真想了想,随后在纸上写下几笔。
浅红色的莲花灯漂荡湖面上,闪闪烁烁犹如一颗红色的星星。
舒诺坐岸边静静看着,转头朝楚江夙问道:“写的什么呀?”
楚江夙回答:“我的心愿。”
“什么心愿?”
楚江夙一顿,耳根子有些发热转过头不看她。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瞧他羞赧的样子,舒诺更想逗逗他,伸出手猛将人拽进怀里,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学着痞子模样嘿嘿笑两声“小美人,最好老实交代,不然的话嘻嘻嘻嘻……”
“别闹了。”
楚江夙脸蛋子更红,挣扎着想要脱身却被舒诺抱得更紧:“我哪有闹,说不说。”
伸手又开始揉捏他的脸蛋。
楚江夙躲不开逃不掉,只能跟个虾米似的蜷缩舒诺怀里任由她折腾。舒诺揉捏得心满意足,松开手不再‘欺负’他,揉揉他的脑袋轻声说道:“安心吧,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
那盏浅红花灯已经漂荡出很远,遥遥望去唯像一颗星子。此时,夜空突然绽放出火花,一簇紧接一簇,美丽而又明亮。
“阿夙,你快看。”
舒诺仰起头望着夜空花火,记忆似有些恍惚,犹记得那座高塔楼上,也有人带着她去瞧满天星火,握着她的手诉说缱绻。
她静静看着天上烟火,却没发现怀里的小家伙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漆黑双眸满是她的倒影,那么认真,那么虔诚。
‘唯愿心中人平安喜乐,所愿皆真。’
……
三日后,
学试。
偌大的学府气氛肃穆,鸡还未鸣学子们就已经穿戴整齐,手拿书卷做最后的准备。
舒诺看着楚江夙喝完小碗里的米粥,拿出帕子给他擦嘴:“放轻松,没问题。”
楚江夙认真应道:“嗯。”
古铜钟声缓慢而又沉重地敲打三下。
楚江夙缓缓地走进考场小院。
身后有学子交谈:
“哎,你听说了吗?说世家里有位家主夫人同外男私会,被当家主人抓个正着。”
“知道,听说那俩人被抓的时候还死活不撒手,家主一气之下将男的打个半死,那家主夫人怀有身孕,若不然都得入猪笼。”
“啧啧,霍家好歹也算半个世家了,竟然还出这等丑事,真是笑话。”……
楚江夙倏地顿住脚步,两眼发狠:“你们刚才说什么……霍家怎么了?!”
第178章 浮尘往事篇:爹!!!娘!!!
“你还不知道吗?”
一学子愣下,随后说道:“外面都传开了,说霍家夫人背着人私会外男,而且那外男样貌极丑,好似还是一残废,你说这夫人偷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找了个……哎?你去哪儿?”
楚江夙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舒诺正打算找个舒适的草坪嗮日光浴,就见到楚江夙跌跌撞撞地从正门院跑出来飞速地往山下狂奔,她愣愣地不知反应,但回过神时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跑了。
“唉,马上开考了你们去哪儿?”
迈上石阶的萧河瞧见楚江夙和舒诺一前一后地往下跑,不由地大喊一声,可那二人都忙着跑没功夫回答他。
萧河更疑惑,转过头便见有俩学子探头探脑地站正门院的门口,他皱皱眉走过去上下打量几番:“你们俩是学院的学子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那俩人纷纷一顿,相互使个眼色拔腿就跑。
“公子,他们也太没礼数了!”
家仆愤愤不平,萧河则一敲手上的扇子摇摇头道:“不尽然啊,那两人鬼鬼祟祟,恐连本院学子都不是,何谈礼数。”
家仆闻言一愣:“那他们……”
萧河挥挥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无论什么,都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走吧。”
……
霍府,
大门半敞半合。
楚江夙跑回到霍府前双腿已经打颤了,长发凌乱不堪,衣袍也被汗水湿透,隔着层层门障他依然能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
“爹!娘!”他忍不住大喊。
大厅内,
一个浑身伤痕手腕处套着锁链的男人正被人来回踢踹,他躬着身咬着牙,哪怕身上未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他也依然没有半分求饶的意思,铁骨铮铮,唯有那束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女子。
“楚郎……”
女子泪眼婆娑,想要跑到男人身侧,但她身后的霍郁紧紧禁锢她的肩膀使得牢牢坐椅子上动弹不得,视线落到她隆起的肚子上,嘴角笑得晦暗莫测。
“霍郁!你个卑鄙小人!老子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楚非狠狠瞪着霍郁放到女子肩上的手,恨不得瞪出个窟窿出来。
霍郁微笑地摇两下头:“楚家主,小声点。吓到阿卿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你!”
楚非的瞳孔撕裂更甚。
霍郁继续笑了笑:“你也不用如此敌视,我知道你和阿卿有份情缘,分开后心里多多少少都有几分念想,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就让你们多团聚团聚。”
楚非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爹!娘!”
熟悉的呼喊声突然响起。
楚非和阿卿的身体均是一颤,猛然转头就看见小小的身影急速跑过来。
“阿夙!”
“阿夙!”
他们齐齐惊呼,都高喊着让他别过来。
可楚江夙哪会听,跑过去就要推开殴打楚非的那些壮汉,但他的力量着实太小,不仅没推开反倒被甩飞地上。
“阿夙!”
楚非瞳孔裂出血丝,阿卿更是泪流满面,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都给老子滚开!”楚非浑身用力猛地将围压他的人挣脱开,他伸出手要去护楚江夙,却忘了缠绕身上层层叠加的铁链,霍郁眉目一寒,伸手一抓一吸,那垂落地上的铁链像有生命力搬倏地飞到他的手里。
他猛地一拽。
“爹!”
楚江夙一声大喊,翻起身就要去拽父亲,旁侧的凶煞大汉岂会给他如此机会,从后面胳膊一勒,楚江夙差点被勒断气。
“霍郁!”楚非盯着他,长发散乱翻飞像个疯子大喊“你个孬种,欺负女人和小孩算什么本事,有种冲我来啊!来啊!”
“行呀,那本家主就成全你。”
霍郁手握链子的手突然一抖,楚非身体不由朝前扑,霍郁手掌一开一合,他倏地瘫软在地,一只银丝绣边的鞋踩到脸上。
“滋味如何?”霍郁碾了碾,眼底笑意更加银承痛快“很耻辱,很厌恨对吧?你知不知道,我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
“为什么……”楚非滚动眼珠瞟向他“霍郁,我自问对你问心无愧,从入楚家门下开始我也未曾亏待过你,可为何……为何你一定要对我家羞辱至此?!”
霍郁一愣:“我没说过吗?”随后歪着脑袋想了想,恍然道,“哦,或许我真的没说过。”
他收回脚慢慢蹲下来,掐住楚非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含着笑一字一顿道:“不知你记不记得……一个叫霍枝的女人?”
第179章 浮尘往事篇:我死,他们活
霍、枝……
不仅楚非,就连阿卿都是一愣。
“看来你没有忘。”霍郁甩开手站起来,眼神满含不屑地看着他。
楚非的语气明显有些低了,“你、你是她的孩子……?”
“也可以说是你的孩子。”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于堂内炸响,楚江夙不挣扎了,就连随后跟来的舒诺听见后都是一愣。
年少的楚非也曾鲜衣怒马,想着闯荡江湖成为一代绝世大侠,他如此想的,也如此做的,腰间挎剑行侠仗义,豪杰之名远扬,爱慕者自是众多,而霍枝就是其中之一。
江南下的琵琶女无父无母孤苦无一,被人反复贩卖成为最为不堪的扬州瘦马,被粗鲁的客人刁难,英勇的侠士出手相助,很是俗套的英雄救美,琵琶女却也因此一见钟情。
“可谁又能想到,这份一见钟情会害了她的一生呢?”
少侠被敌家暗伤,身中会暴毙的媚药痛苦不堪,琵琶女见情郎如此于心不忍,便舍了身替他解毒。
一夜春宵,鸳鸯戏水。
“少侠清醒后良心不安,许了琵琶女诸多,金银、田地、房屋等等……”霍郁瞧着低着脑袋默不作声的楚非,嘲讽地勾起嘴角嗤笑道“却唯独给不了琵琶女想要的真心。”
“琵琶女黯然伤神,也没有强加所难,少侠离开继续独闯江湖,可琵琶女没过多久竟诊出怀有身孕,这对只能靠色相为生的她寸步难行,她不知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去寻找那位少侠的踪迹。可结果……呵呵,阿夙你要不要猜猜这琵琶女看见了什么?”
霍郁将问题抛给楚江夙,可楚江夙的神色已经茫然到无助,他侧过头瞧向始终低头不语的父亲,和神态明显疲倦下来的母亲,心里似有什么堵着,但他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舒诺听着,心里却猜出七八分,一扬州瘦马,在世人眼里连人都算不上,楚江夙的父亲再如何仗义,如何正直,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忘了。
霍郁继续道:“她来到这里,看见心心念念的情郎,搂着一美丽漂亮的富家小姐,他们和和美美,犹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她甚至听见,不久后他们还将有个可爱的孩子。”
“女人听后黯然神伤,独自生下孩子并将他带大,可一个无亲无故,四处漂泊的女人除了一张脸蛋,好像也没什么可做的了。甚至在少侠孩子满月时,女人的孩子还吃过管家分发的甜糖。”
“阿夙,那糖可真甜啊。”
楚非突然怒吼一声:“够了!”他抬起眸毫无感情地盯着霍郁,“所以你是来为你母亲讨公道的,对吗。”
霍郁扯起嘴角嗤笑道:“公不公道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想让楚家尤其是你……”他定定盯着霍郁,“来感受下我母亲所受的痛苦。”
大堂里沉默。
楚非突然站起来:“我明白了。”他的目光深深扫过自己的孩子和夫人,最后定定落到霍郁身上,“放过我的孩子和夫人,我的命和楚家都可以给你。”
霍郁阴冷一笑:“你的命有什么好稀罕的?而且现在的楚家早已湮没世人眼里,所有人记住的都是我霍家,就凭这你也好意思?”
“你真以为改个牌匾霍家就能代替楚家了吗?”楚非静静说道“朝堂里的支流,是敌是友的面孔,楚家虽不大但也有自己的命脉,你不也正因如此,才拼命将楚家和霍家融为一体吗?”
霍郁神色沉寂下来,他从袖里甩出把匕首扔掉楚非面前:“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吧。”
“不行!夫君!”
阿卿挣扎要起身,但站立她身后的侍女面无表情地摁压着她,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滑落,如何都止不住:“夫君,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着,要陪我白头偕老一生一世的夫君……”
“对不起,阿卿……”楚非看着她的神色异常温柔,唇角翘起的笑却满是苦涩“是我做了错事,误了你和另一个人,我不是个好夫君,也不是好父亲,更不配做这个楚家的家主,今日我的死能给你和阿夙带来生机,何乐而不为呢……”
他转过头又瞧向楚江夙:“阿夙,你长大了,要照顾好娘亲知道吗。”
“爹……我知道……”
小楚江夙的双手颤抖得握起来,他眼眶通红到发狠,但却一滴泪都没有落下来。
楚非转过头,盯着神色颇有些悠闲的霍郁,“卧房第三层的格子里,有你想要的东西。霍郁,如果我死后你不信守承诺,我便是化成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第180章 浮尘往事篇:改变不了的命运
霍郁轻嗤一声,冷然不屑地看着他。
尖锐冰凉的刀刃刺入胸口迸发出浓稠的血泽,楚非咽喉滚动,高大的身躯摇晃犹如山石碎裂一般轰然倒塌。
“夫君!!!”
阿卿挣扎着要跑过去,可她身后的侍女用力压着,哪怕她挣扎再剧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缓缓倒在面前。
“阿、卿……”
楚非朝她的方向缓缓伸出手,阿卿的身体也不禁超前倾斜,霍郁见此轻啧一声,抬起脚猛地踩上楚非的胸口用力踩碾,一口接一口的鲜血不住往外流出,楚非一瞬不瞬盯着阿卿,终是黯了神色,却没有闭上眼睛。
“夫君!”
“爹!”
楚江夙一口咬上大汉的手,猛被甩飞出去,他顾不得身体撕裂般的疼,爬起来直朝楚非扑去,霍郁的神色晦暗莫测,舒诺见状急忙先一步拦下楚江夙,一把将他推到地上:“家主都没发话,你扑来扑去的干什么。”
楚江夙被推懵了,盯着舒诺和霍郁恶狠狠道:“都是你们害了我爹,我要为我爹报仇!”
舒诺斜眼瞟一下霍郁,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但嘴角的笑意明显狠厉许多,她走上前拽住楚江夙的肩衣:“报什么仇?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成天妄想什么。”
边说话边将身体拦住霍郁的视线。
霍郁这人本身就像个疯子,楚非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妻儿平安,这件事他信不信她不知道,但她是绝对不相信的!
小楚江夙已经在她手下拼了命地挣扎,还高喊着‘放开我’!主位上的女子刚失去夫婿,又见自己的孩子被‘残忍’对待,气血攻心直接晕倒过去。
“娘!”
楚江夙见状要跑过去,舒诺一把将他拉住并伸手捂住他的嘴。
或许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取悦了霍郁,他沉沉低笑两声抬手挥挥:“将她带回去,记得别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侍女应一声。
他转过头瞧向舒诺和她揽着的楚江夙,挑下眉朝舒诺说道:“清兰,他就交给你了,这些天难为你伺候他良久,本家主会为你记上一功的。”
舒诺感觉怀里的小家伙颤了颤,她抓着他衣襟的手紧了又紧,脸上却适当流露出欣喜和爱慕的表情:“谢家主!”
霍郁满意地走了。
不能太过招摇,舒诺带着楚江夙回到他原先的北南院,钱嬷嬷和韩嬷嬷两大蛀虫死了,整个院子都肃静不少,她拖着楚江夙回到屋子里,刚关上门,一盏茶壶就冲着她飞过来。
舒诺大惊,赶忙躲开。
茶壶掠过她的耳旁砸到木门上,‘咔嚓——’一声碎得四分五裂,飞溅起来的白瓷片划过脸颊陡然一痛。
舒诺迟缓地伸出指尖抹掉流下来的血,静静看着楚江夙。
看着碎落地上的瓷片楚江夙也是愣了愣,心里的郁结和不甘的怒火随着那甩飞出去的茶壶压下去不少,理智回笼却越想越憋闷还有委屈,他撇过头不敢瞧舒诺,抬起袖子摸一把眼泪,眼眶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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