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源看了他一眼,倒是徐淇先开了口:“何出此言?”
王老八左右看了看,凑上前去:“其实她不光是七夕那日请了假,初八那天我看她还给宋老三送了东西,然后那天晚上她也没在。我那日不是休假吗,正好去清水澡堂沐浴,发现徐三娘根本没有摆摊。既是没有摆摊,怎么谢菱又出去了呢?”
听了这话,徐源脸色又黑了下来。收到徐淇使的眼色,王老八心中暗骂,忙添补道:“宋三哥定是被她骗了,以为她那日也是要去徐三娘摊子上,这才准了她的假。”
徐源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你先领着回去忙吧。”他负手走到廊下:“三郎,随我过来。”
王老八十分想要留下来,但也只能悻悻离开。待弟子们一出院子门,徐源就看向徐淇:“谢菱之事,你怎么看?”
徐淇抬头看看天:“有些云是下雨的,有些云是下雪的,总不能强求又下雨又下雪。既是没法下雨,那还留着雨具做什么?”
徐源也眺望了一会儿天:“你的意思是,不再管三娘那边了?”
“咱们研究那么久,都没研究出她调味的秘密,买再多也不过就是送钱而已。”徐淇转头看向徐源,“咱们总归是她师父,师父安排她做其他事,她还能拒绝不成?她在咱们手上,三娘总归事要投鼠忌器的。”
“阿桃,阿桃!”一只手在徐桃的眼前晃了晃。
徐桃回过神来,看清面前的人:“阿洛,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自打出发就魂不守舍的,好似有心事的样子。”付洛瑶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徐桃摇摇头,目光下意识扫过旁边的谢菱,压下乱糟糟的心绪:“没事,就是昨儿个晚间没睡好,这会儿坐着车,有点儿昏昏欲睡。”
“真没事?”付洛瑶握住她的手,感受了一下她手心的温度,“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哦。寺里可以不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谢菱松开按着腹部的手,也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徐桃心中淌过一阵暖流,抛开思绪,坐直身子:“我真没事,只是有点儿饿了,阿洛,我想吃你做的饼了。”
付洛瑶眉微微一扬,一脸得意:“我就知道,你从一开始认识我,就是因为我的饼。”
只有巴掌一半大的饼,烤得两面金黄,还温温热,散发着淡淡的麦香。饿了一早上的谢菱这会儿只觉得胃里仿佛被一只手一捏,更饿了。但是再怎么饿,她也不能表现出来,三娘会担心的。她双手捧着饼,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双眸熠熠生辉。
柔韧的外皮之内,是厚实的饼瓤。而上下两层饼瓤中间,竟然浸出了流动着的糖!没错,真的是甜的,这是白糖化开的糖汁。饼瓤中心都被糖汁染上了些甜味,咬下去满口甜滋滋。
待她吃完一个,徐桃又递给了她另外一个:“喏,这是另外一种味道。”
饼太小了,谢菱的确只用了个三四分饱,见徐桃和付洛瑶也在吃第二个,她才接过来。这次咬开饼,尝到的不是甜味,而是淡淡的咸味中还有微微的麻。这种滋味下,饼越嚼越香。若说甜饼她能用两个,这个饼感觉她能嚼一下午!
两个饼下肚,再喝了半杯浓浓的甜豆浆,谢菱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只见对面的徐桃冲她一笑:“等会儿要爬山,吃饱了才有力气。”
没错,青龙寺在山上。山倒不算很高,但是陡坡很长。为了表示虔诚,基本上香客们都是在山脚处就下来徒步上去。徐桃她们也只好入乡随俗,背上包袱下车的时候,她看着前面长长的路,不禁怀念起了现代的缆车。
好在山上郁郁葱葱,这条道上也是绿树成荫,倒是省了遮阳的斗笠幕篱等。微风徐徐,树叶沙沙作响,偶尔还能见到一两个背着背篓卖东西的农户,基本上是馒头饼之类的果腹吃食,也有人背着水灵灵的桃子。
徐桃爱吃桃子,付洛瑶也爱:“咱们回来的时候,若是路过卖桃子的人家,也买些去。待咱们吃完,将核留下,种在院子里,看明年能否长出桃树。”
“我听庄子上的人说,这桃核若是要发芽,需要细心照顾半年左右。明年,兴许是长不成树的。”谢菱一脸认真道。
付洛瑶叹了口气,摊开手:“算了,我还是直接买桃树吧。”
徐桃扑哧一笑:“我看啊,你还是直接买桃子吧。”
这话一出,三人一怔,随即都哈哈大笑起来。付洛瑶一边笑一边作势要去拧徐桃的脸:“我要瞧瞧,你嘴里的牙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这么捉狭。”
徐桃忙躲在谢菱身后,与付洛瑶转圈圈:“四娘,快救我。”
谢菱笑个不停,还伸手去拉两人:“付娘子,就饶了三娘这一回吧。”
三人玩闹的时候,几辆马车在山下停了下来。卢蓁蓁先下了车,抬头就瞧见前头打闹的三人。不知哪家的娘子,简直是没个样子。她刚如此想,忽然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认出了徐桃。怪道没个样子,原来是混迹市井的徐厨娘,真不知长公主到底看上她哪点儿了,上回盼荷宴那么抬举她,自己的玉白菜也被她拿走了。
“六娘,怎么了?”卢母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天气这般热,怎么不上轿?”
卢蓁蓁回过神来,挽住了卢母的胳膊,撒娇道:“阿娘,女儿这不是想要等你先上轿嘛。”
后面车上的周家娘子正好过来,笑着附和:“六娘就是孝顺,凡事都先想着阿娘。”
卢母嘴角上扬:“别赞她了,她该不知天高地厚了。上轿吧。早些去,没那么热。”
徐桃她们笑闹完,正在旁边你帮我抿发,我帮你整理,就瞧见一伙仆从手捧盒子,候在一列轿子边行来。来往行人都被迫避到了一边,徐桃他们也不例外。
众人纷纷在猜测不知是哪家的贵人,徐桃却眼尖地发现仆从手中盒子表面眼熟的徽记:原来是老熟人啊。
似是心有所感,徐桃正想到这里,就瞧见一个轿帘掀了起来,果然是卢蓁蓁。肃伯府,这排场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卢蓁蓁看着徐桃她们避让在一旁的模样,嘴角一勾,心情颇好地放下了轿帘:得了长公主青眼又如何,她们不过是一介布衣,与伯府隔着天堑,自己实在没必要在意她。
待轿子行过后,徐桃她们又重新上路。今日最旺的应是大慈恩寺之类的城内寺庙道观,青龙山人并不算多。她们三人一路看风景一路说笑着,走到寺门时,只是额角出了些微细汗。
跨进大门,松香味立刻扑面而来。寺内的树比外头时间还长,张开的树盖,连屋檐都一并掩在其内,蝉在不知名的远处叫着,越发显得清幽。
徐桃她们走完了所有的殿,走到最里面的殿时,她们将包袱留在殿门口负责看守的小沙弥处,舀起旁边的清水净了手,这才跨进去。看着上头庄严的佛像,徐桃虔诚地跪拜下去,低声喃喃道:“你们放心吧,我定会将玉食拿回来,完成你们的遗愿。”这是属于原主的责任,自己既然占据了这具身体,这自然也是自己的责任。
她起身时,旁边的谢菱也同样起身。谢菱上前一步,握住了徐桃的手,一脸坚定:“三娘,属于你的店,我一定会帮你拿回来。”
作者有话说:
写着甜饼,忽然想吃红糖锅盔了。打滚!感谢在2023-05-15 21:18:40~2023-05-16 21:4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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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怀疑
◎不用谢!◎
“你……”徐桃刚开口, 便瞧见殿门外有一大波人正朝着这个殿走来。她忙拉起谢菱往外走,“走,我们出去说。”
出门的时候, 徐桃正要去拿包袱, 付洛瑶先一步拿了起来:“你们有事先去聊, 东西我来拿就好。等会儿我就在前头的水池边等你们。”
徐桃点点头:“阿洛, 你一个人定要注意安全。我们两去去就来。”说着,她便领着谢菱走向了一旁的小道。
碎石子铺就的小道,仅容一人并行, 若是迎面碰上人, 还得侧身才能让过。旁边是大约半人高的树丛, 徐桃本想在此处说话,远远瞧见有人从远处的小径过来, 她只得拉着谢菱又走。
左转右转之后, 徐桃两人到了一处廊下。她左右看了看, 都没见到人,便转身冲谢菱道:“你都知道了?”
谢菱紧张地点点头:“徐阿翁之前过世时,是特意叮嘱了让徐二叔接管玉食。结果徐二叔百日刚过,我先被送走, 接着你就离开了玉食,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所以我回来后, 就稍稍打听了下。”
玉食内部本就分派系。当初徐桃的父亲接管玉食后, 因为全身心扑在了学习经营账簿上头,在厨艺上就没那么多精力了,便将自己的弟子交给徐源和徐淇帮着带。这样做的结果是, 那两人暗中壮大了自己的势力, 在徐桃父亲离世后, 徐桃被赶出去之前,竟连一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不知他在九泉之下,得知自己为了玉食废寝忘食,他们却将他唯一的女儿赶出去,甚至要当东西才能过活,会是什么心情?
徐桃握住了谢菱的手:“你万不要再打听了。虽然玉食现在内部在较劲,但是在对付我这件事上,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件事你放在心中即可,拿回玉食的事情不能急,得等个好时机。”
谢菱点点头:“你有计划了吗?”
徐桃透露了一点儿:“玉食这件事,一方面要找他们的问题,另一方面,是我要增加自己的筹码。这样双管齐下,我才有机会。前一件事得慢慢打听,后一件事,我打算和阿洛先攒出一间食肆。”
道理很简单。找他们的问题,证明他们没有经营好食肆的本事,而增加自己的筹码,就是要展现自己有开食肆并管好食肆的本事,这样如果是通过族里施压,族里才会想到把玉食交给自己。当然,也不一定要族里,原著里,就是女主告到了官府拿回来的。
谢菱反握住她的手:“你做菜那么好吃,这么热的夏天都那么多人捧场,开食肆一定可以的。我就留在玉食,帮你收集一些证据。”
徐桃摇摇头:“不,你不能再回玉食。”
谢菱双眼倏地瞪大:“为何?”
“听闻后头有名家留下的石碑,有人想去瞧瞧吗?”此时旁边的殿里,几位士子拜完出来,赵鹏程问道。
程熙和杜书礼倒是有兴趣,白予鸿说是要去看看荷花,陆玉珂寻了个尿遁的借口,崔清晔便自己走走。他沿着小路往外走,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走到了廊下。走了一段,他不经意抬头,看着前面一丈多远的墙面上镂空的窗后,正露出了徐桃的脸。
崔清晔揣了一路的心落了下来,眉心舒展开来,上前两步正要唤徐桃,便瞧见窗后的徐桃往前走了一步:“你今早是不是压根就没有用朝食?”
“你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另一个女声响起。
这个声音很熟悉。崔清晔停住脚步,定睛一看,原来徐桃不是一个人在这边,墙后还有另一个娘子,听声音应该就是经常来摊子上将吃食打包带走的旧相识。
“今早你不光没有用朝食,而且早早就起来,先把菜择了洗了才过来的,是不是?”徐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崔清晔立刻往回走了两步,直到走到听不清她们说话内容的地方,这才站定脚步,往那边望了一眼。见依旧能看见徐桃的身影,他才松了一口气,就在原地看着风景。
谢菱眼中流露出慌乱,避开徐桃的视线:“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芹菜、大葱、胡葱,你今早上车的时候,身上全是各种菜蔬的味道。如此,你还要否认吗?”徐桃双手握住她的肩。
徐桃每说出一个,谢菱身子就抖了一下。对上徐桃的双眼,她也知道自己今日必定要开口:“我在厨房做事,总要做完当天的活计才好走。”
“这段时日他们待你如何,你给我仔细说说。”徐桃蹙起眉,“尤其是七夕你请假之后,你仔细想想,千万不要漏掉任何一点。”
见徐桃这样严肃,谢菱立刻绞尽脑汁回忆了起来,一边想一边说。当听到王老八在七月初八晚间还专门阴阳怪气了谢菱一波,徐桃眉心狠狠一跳。待她一说完,徐桃忙道:“今日你朝谁告的假?”
“宋三哥。”
“你告假的时候,有其他人在场吗?”
谢菱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时时候还早,大家还未起来。不过我出来的时候,碰到有人在扫院子了。”她点点头:“对,有人在扫院子,好像是三叔的弟子。啊,我记得我出门的时候,好像看到八哥从楼上下来,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
“王老八这个人本事不大,心眼多得很,尤其和宋老三不对盘。今日许是会用你的事情去对付宋老三。说不定有人就会去我家里打听,只要打听到七月初八和今天我不在,他们应当会怀疑我们是一路出门了,就会猜到我们是在诓他们。”徐桃斟酌道。
“那怎么办?”谢菱立刻紧张起来。
徐桃拍了拍她的手:“你别着急,当时将计就计的时候,我就猜到瞒不了多久。这已经比我所预料的时候长了。对了,你的路引户籍可都在身上?”
谢菱忙不迭点头:“自打得到西澳西要被送去庄子,我就怕被送回老家,一直随身携带。”
徐桃松了口气:“那就好,所幸你今日跟我们一道出来了,横竖你并没有与玉食签身契,不必受他们约束,想去哪里都可以。今日这状况,你最好别再回去了。”
谢菱听到前头还松了口气,可听完最后一句,咬住下唇:“可是,我耶娘留给我的一串珠子,我做活的时候都会摘下。做完活后,我赶着出来,就忘记带了。”
徐桃刚舒展开的眉又微蹙起来,面对紧张的谢菱,她低声宽慰道:“没事,兴许这情况只是我的猜测。等会儿,我们陪你一道回去,你寻个借口直接拿了就出来。”
谢菱刚点了下头,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把清脆的女声:“崔郎君。”
两人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并没有瞧见人。徐桃刚转过身,便透过窗户,看到廊下这侧,卢蓁蓁正一脸笑意地冲廊下立着的崔清晔走去。阳光下,她的一张俏脸上,满是女儿家的羞涩。而崔清晔,居然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崔清晔虽然作势在看风景,但是实际注意力都在窗边的徐桃身上,冷不丁被唤了一声,他第一个反应是看向窗边,徐娘子会不会认为他在偷听。待得他闻见一股浓郁的脂粉香,他忽然反应过来唤自己的是个女声,忙下意识地往后跨了一步,下意识又往窗边看来。
“崔郎君。”就在崔清晔退一步想要避让开时,听见那娘子又开了口,“怎么一月不见,崔郎君竟不记得我了吗?”
这把好听的女声此刻却仿佛七夕晚间的雷一样在崔清晔的脑袋里炸开,他不得不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人,果然不认识:“娘子,你我素不相识,不知你为何知道我姓氏?”
听到崔清晔的回答,卢蓁蓁笑容一怔:“崔郎君可真是爱说笑,盼荷宴上咱们还见过。我坐在右侧第四桌,我姓卢,旁边是柳家娘子。宴散后,崔郎君奉长公主之命来寻夺魁的两位娘子时,我正与两位娘子谈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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